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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本书要到了最后才能看出作者的意图,所以容我在此将情节大致介绍一下。江湖上一正一邪的两大门派,仙琴派和圣门,称雄江湖多年,仙琴派有七庄十二会,三大功法,高手如云;圣门有幽冥七击,七件宝刃,独步武林。仙琴派带领武林同盟前往北方,剿灭圣门,不料圣门圣女云因却爱上了仙琴派掌门人邰剑书,而同时邰剑书爱上了西陵派女尼了然师太,并生下一对双胞胎,了然自责背叛师门,因而隐居台湾,创长笛会,带着次子,还姓为孙,作男装打扮。明末宦官专权,二十年后,邰剑书受好友礼部尚书来宗道之托,将一批被宦官侵吞私藏,意欲卖往外族的文物带往台湾暂存,邰剑书携七庄十二会前往台湾,发现了然的身份,苦苦相求,了然不为所动,而同时隐居台湾多年伺机报仇的云因,找到仙琴派所属英雄山庄庄主,意欲复仇,最终含恨而终。飘:云因之女云舞乃云因为报仇而生,不知其父,从小放于仙琴派,直到十八年后方才被云因找回,此时云舞已同师兄龙天风生下一对双胞女儿,云因不断灌输报仇之念,云舞一直以报仇为己任,偏巧其师妹司徒婉和邰剑书之子邰风豪相爱,云舞为练邪功,肆意制造混乱,练成后前往报仇,却被邰风豪之好友胡风阻拦,最终司徒婉和自己的双胞儿子失散,由胡风带着离开台湾,司徒婉遍寻不得,此时七庄十二会掌门为了保护文物,形同自杀,只留下初生的英雄山庄庄主之子夏玉,和东瀛忍者派来的卧底金异;云舞本能杀死胡风,却忽然生出更邪恶的复仇之念,于是一场悲剧便在云舞的编造下,发展开来……狂乱:龙天风和唐笛本是仙琴派弟子,不愿前往台湾,于是盗走仙琴派两大功法“大化神通”和“紫雨心法”,龙天风改名风天龙,两个女儿分别叫着风心和风灵,唐笛改名唐菂,拜黄山唐萍为义姐,只因唐萍喜欢上了一个前来盗取仙琴派刀经的忍者,甘愿退出黄山,然而忍者为了完成任务,抛下唐萍,唐萍带着女儿白云,隐居起来。明朝大臣孙传庭遇害,其一子一女分别为武林人所救,儿子孙撷隐居山中学医,女儿孙采嫁给唐菂,孙采心地邪恶,城府很深,生了一子一女,却为了狠下心肠,尽数抛于荒野,却不料儿子长大后,上黄山学艺,取名华不讳,孙采却毫不知情,女儿流落江湖,名叫青弦。故事开始,龙天风托找到传说中能夺天下的龙图,将大女儿风心嫁给长笛会掌门孙宁,希望孙宁能一统山河,心知闯王一定不会放过自己,便派女伴男装的白云护送,闯王派来杀手,却被一难扮女装意图夺取刀经的忍者破坏,首先杀了谈家三代,却并未找到龙图,然后试图欺骗白云,打听龙图下落,白云将计就计,试图找到父亲,意欲为母报仇,却不料一个难扮女装和一个女伴男装的人,以为无论如何都不能相爱,却偏偏相爱。云舞不知风心乃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偶然听到龙天风想要女儿成为天下霸主,她自己势单力薄,知道要报仇必得成为天下霸主,因而设计,让孙宁娶了东瀛忍者卧底中原的后代罗如心,风心却在后来爱上了孙宁,于是罗如心用尽计谋,最终离间风心,使得风心忘情绝爱,出家为尼,化作相思泪;云舞夺走邰风豪次子邰长静,将其变成无恶不作的大魔头,并杀死胡风,设下阴谋,让邰风豪长子邰长平奸污了风灵,并暗中让二人成亲,然后利用风心和邰长静的仇恨,使得邰长静报复风灵,残忍的剥下风灵的面皮,风灵将不知情的邰长平弄成残废,跑到台湾寻找风心,然而孙家人去楼空,风灵无脸见人,带着两个女儿隐居山林。平吟清的母亲乃是被沙俄人玷污所生,因其容貌酷似沙俄人,受到歧视,得梅鹤谷主相助,以圣门遗址建立平教,对抗天下武林正派。然而孙宁喜欢上了白云,罗如心不惜以死为代价,使得白云和孙宁永生不能相爱,最终留下儿子孙宇清。孙采打听到唐萍当年为了让作为黄山掌门的唐菂不练仙琴派武功,没收了唐菂盗取的《大化神通》,就千方百计取得白云信任,并煽动武林正派,以野田一郎曾是“鬼魅雪莲”为由,从白云随身所带琴盒中得到心法,然后设计杀害白云二人,忘情前一直对白云心存感激,却因为忘记了生命中最刻骨铭心的事情,而亲手刺杀了白云一家,白云一直偷偷练习大化神通,以性命救了野田一郎和女儿原下冰子,故事继续……风云舞:邰长静遇到卿青,卿青是天人派传人,美貌绝伦,目空一切,因其丈夫展狂醉心于剑法,对邰长静投怀送抱,然而心中毕竟深爱展狂,最后终于回头,邰长静老羞成怒,偷走其女儿,卿青和展狂丢了女儿,这才翻然悔悟,后来两人加入平教;然而邰长静却也在同时发现深爱自己的古春花终于离他而去,原因是儿子丢失。邰长静找到儿子,代价却是残了双腿,从此翻然悔悟,遁入佛门,将展狂之女命名展玉箫,同自己儿子古玉龙,和自己在战场上救下的郑成功之子郑玉蛟,收为门下弟子,故事便从此开始。古玉龙奉师父之命,前往台湾联络当地武林,想要对付荷兰人,然而此时荷兰城主因为偶遇平教教主平吟清,说了一句平吟清很美的话,从此平吟清死心塌地,跟着荷兰城主,成为台湾人赶走荷兰人最大的障碍,而一心想要报仇的野田一郎,也据守台湾,一边寻找刀经,台湾武林一时间受到莫大打击,受古玉龙指引,前往中原,成立英雄会,想成就一番事业。古玉龙在台湾遇到一个男人,两个女人,男人是英雄山庄庄主夏玉,女人一个是风灵的女儿梦君,一个是长刀会二当家东方萦,东方萦和白云几乎一模一样,甚至在事业上的追求也是一样,只不过,她喜欢的古玉龙,却不如野田一郎一样为了爱宁可放弃一切,两个不愿放弃的人,便这样缠绵未决,直到酿成遗憾。梦君从小喜欢外面的生活,然而对外面世界充满恐惧的风灵,却严禁她外出,古玉龙误入相忘谷,带走梦君,梦君本以为从此便走进自由的天地,可后来发现,首先是自己武功低微,能力有限,连自己都保护不了,更不必说两人的感情;其次是她慢慢发现自己以前太幼稚,人生中有许多美丽的际遇,像天下最英俊风流的林初成,最温情默默的林远,……她因为一棵树而错过了整个森林,因此她觉得女人的想法是世上最幼稚的想法,最终女扮男装……夏信吸取老庄主的前车之鉴,不让夏玉沾惹女色,然而由此夏玉却对男人产生了兴趣,牟希不堪其辱,最终得到古玉龙指引,来到中原,拜高闯王之母为师,静心练功,半年变成武林高手……清朝和南明的争斗遍布江湖,六大杀手,其中有云舞布置的高手,也有因为寻找野田一郎而踏入武林的无知少女,前往中原屠杀江湖各大派高手,云舞思念女儿,收养了一对双胞女儿,庄小璞,庄小玉,并安排在闯王身边,想要依靠二人统一武林,然而闯王兵败,两个女儿建璞玉山庄,意欲将正派武林一网打尽,不料平吟清手下八大护法洞悉先机,暗中出手,云舞的计划再次失败。庄小璞知道牟希是武林奇才,便杀了高老夫人,并命庄小玉假死,当下传授扶风剑气与他,想要两人联手,除掉平吟清,然而牟希最终得悉真情,庄小璞却在练剑那段时间喜欢上了牟希,因此和容貌相同的小玉换了衣服,自尽身亡,原因是自己已经不能再为师父效命,所有的人都以为庄小玉被庄小璞杀死,牟希苦苦追寻,一定要弄明白,到底是庄小璞死了,还是庄小玉死了,一追便是多年……梦君决意要创一番事业,因此参加平教圣女选取,然而这不过是平教和长刀会的一个阴谋,长刀会二当家成为圣女,顺便利用梦君杀死了天下最英俊又最聪明也最爱梦君的林初成,梦君翻然醒悟,离开中原……台湾人在中原成立英雄会,威名大震,回到台湾继续反抗荷兰人……古玉龙发现自己心中温柔的女人却是长刀会二当家,心狠手辣的平教圣女,悲愤交加,悔恨难当,从此酒醉人生,成为游戏红尘的浪子……故事由雄心勃勃的古玉龙展开,由一蹶不振的古玉龙结束。在水一方:绝对是本书的中心,因此首先介绍四个女人:红豆:邰长平和风灵的女儿,勇敢、善良、聪明而贤惠,创立烈火谷,想要拯救台湾岛所有女人,她一直蒙面,但连一个眼神都美艳绝伦,孙宇清对其崇拜不已,但自己却无爱无恨,为了大局宁可牺牲一切,可以原谅一切人,也可以抛下爱得死去活来的郑玉蛟,听从父母的安排,回到中原。展玉箫:展狂和卿青的女儿,和母亲一样目空一切,和父亲一样狂妄,一直以为自己喜欢崇拜大师兄古玉龙,喜欢二师兄郑玉蛟,却不料来到台湾后,渐渐改变看法,因为喜欢孙宇清,因而几日之内,看遍天下武学,武功大进,因此四处宣扬,只要静下心来,就能学好一切,最终因为看不惯世俗平凡的生活,遁入佛门……原下冰子:秉承母亲的天赋,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文化精华,浩瀚精神,双重性格,一方面想要报仇,心狠手辣,智慧过人;一方面却向往名士高人悠闲的生活,和郑玉蛟绝对的精神恋爱。最后离开台湾,成为长刀会寻找刀经的终结者。语微:长相和风灵一模一样,所以得到如新的眷顾,受到本门排挤,古灵精怪,却从来不表露自己的任何想法。喜欢郑玉蛟,郑玉蛟却从不知道,甚至悄悄潜入其房中,春宵一夜,却除她本人之外,谁也不知情,最后投入平教,学到精深武学,将平教护法尽数歼灭,然后一笑而去,随同滚滚海潮,消失人间……故事发生于荷兰人统治台湾的最后一年,台湾武林充满浮躁、恐惧,抢了语微过来,希望引来中原各派相助,然而中原各派也是无能为力,因此陷入前所未有的危机。红豆仙子创立的烈火谷拯救了很多女人,也成为许多落难人寄居之地,事实上这本书的初稿,这个地方就类似于大观园,当时受红楼梦的影响很深。平教和长刀会为了达到目的,各自施展手段,意欲同化台湾武林,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平教教主命八大护法在台湾各自创立门派,吸引武林人氏,其实是为了打牢自己的武林中的地位,帮助夫君统治台湾;长刀会命金异用行医之便,先打伤各派高手,然后再由金异出手相救。此时想要恢复圣门的云舞,练成“大化神通”的孙采,洞悉了平教和长刀会的阴谋,暗中较量,最后各自遭到惨败。因为保存实力而一直只是暗中出手的华不讳,明里看是个懦弱的人,实际上一直是一个大英雄,因而得到红豆侍女青弦的芳心,两人也联手所有同盟,开始了轰轰烈烈的对付荷兰人的行动。云舞的报仇宣告成功,因为她让邰家得到了悲剧,司徒婉被儿子所杀,邰长静和邰长平因为风灵的事情难过不已,苦心在台湾创立七庄十二会的胡风的心血也付诸东流……然而孙采指出了云舞的悲剧,风心和风灵是她的亲生女儿,她一手捏造的各种悲剧,都铸就了女儿悲惨的一生,以至于外孙女梦君不惜激起众怒,愤而自杀,风心绝不原谅母亲,风灵因为曾经为人之母,在云舞死前原谅了母亲。孙采对付了平吟清,并在那一刻得知平教护法无忧隐士正是自己的弟弟孙撷,当年就是因为弟弟被武林人所救,却四处打听不到消息而痛恨武林人,想要报复并成功报复了武林的孙采,却是亲手杀害弟弟的凶手,然而悲剧远不止此,她怕成为自己复仇负担,从而抛弃的儿子和女儿,华不讳和青弦,却已经相爱,且有了夫妻之实,以为最终可以一家团圆的孙采,看到受到欺骗自杀的丈夫的尸体时,也看到了儿子横剑自刎,女儿在跳崖自尽前说,她不是母亲,她是魔鬼……故事到了后来,读者应该明白,其实这一切完全是一个家族内部的恩怨,沾满鲜血的双手,害死的却是自己至亲的人。无论红豆是否摘下面纱,对这个故事已经不存在影响,甚至无论后来发生什么事情,过去的悲哀,却已经永恒。我只是想说,一家人,也会有恩怨,也会有仇杀,我只是想说,我们应当尽量避免。介绍中有许多人物没有涉及到,比如我最欣赏的庄小玉,她性格豪放,三十多岁还如同少女般美貌,比如无笑,她出身低微,然而却始终有一颗拼搏的心,哪怕最无助的日子,也会努力拼搏,比如白文心,他在恐惧和茫然的日子里,也能保持一个君子儒雅和达观的态度,拥有中国男子最标准的美德。 朝阳如画,微风轻抚着嫩绿的树叶,空气里弥漫着清香,小道上浅浅的绿草,远远的一直铺到天际,一匹黑色的骏马,缓缓的在道上走着。 马上是一个年轻女子,穿着高山族的衣裳,有着一张美丽而精致的脸,和一双精神而深邃的眼睛。她似乎并不急着赶路,所以缓缓的看着两边随风摆动的树叶。 忽然前面一阵狂风刮来,只见一头猛虎从山里冲了出来,一直向她扑来,她抬头一看,手上一扬,一道电光打去,那猛虎顷刻便倒在地上。年轻女子这才四下看去,只见山里似乎有人影出没。 只听有人喝道:“什么人胆敢闯入万兽山庄!”只见几个大汉已经骑着几匹白马,来到那女子身边,将她团团围住。 那女子看了一眼,说:“万兽山庄,没有听说过!”其中一个大汉喝道:“我们是仙琴派门下所属支派,姑娘,仙琴派你该听说过吧?”女子冷声说:“怎么,仙琴派有什么了不起,我没有听说过。” 那大汉勃然大怒,喝道:“杀了我们的猛虎,你死有余辜!”说完手上一挥,一根狼牙棒已经随手打来,女子冷声说:“找死!”手上一弹,一道电光闪过,那人竟然给一股力道,击落马下,向后摔了足足三四尺,另外几个大汉大喝一声,一起围了上来,那女子手上一甩,只听得一阵环佩叮咚响起的声音,一群人都向后跌去,那群人爬了起来,正要冲上去,忽然一个声音传来,“且慢!” 只见一个黄衣中年汉子飞身来到女子马前,说:“这位想必就是名扬天下的‘飞花天女’司徒姑娘吧,刚才兄弟们多有得罪。”女子冷声说:“你现在赔罪也不晚。”大汉呵呵笑说:“姑娘大人大量,听说你刚参加完天下武林会回来,不料小的们惊扰了姑娘的行程,裘某请姑娘赏个薄面,一尽地主之谊。” 女子淡然说:“不了,这次天下会仙琴派居然并未前去,不知邰剑书为何要来此荒岛,而且举派迁来,难道他在中原武林,结下了什么仇家不成?” 中年汉子笑说:“这个,小的们就不知道了。”女子说:“天下武林人才凋零,此次中原之行让我大失所望,本来我以为仙琴派总有几个高手,可是你们的身手实在让人失望。就这样子,你们的万兽山庄能够抵挡别人的入侵吗?别说尽咱们武林中人行侠仗义的职责,就是保护你们自己的安危,也大成问题。邰剑书,实在让人失望。” 中年汉子笑说:“掌门人的才华,我等难及万一。”女子不屑的说:“我看到中原武林日趋衰落,本来就有些痛心,再看到你们这群让人失望的人,更加让我概叹堂堂华夏子孙的没落。裘庄主,你应当花更多的时间锤炼你的功夫。” 裘庄主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她已经一扬马鞭,飞一般的离开了。 那几个中年汉子这才说:“‘飞花天女’,果然名不虚传。”裘庄主说:“听说她是流光岛上第一高手,就连她师姐,流光岛主都比不上她,传说她是一个练武的奇才,甚至连天龙禅师都不能压住她的那一式‘流银飞光’。她也一定觉得自己天下无敌,所以什么人都不放在眼里,遇到她,是我们倒霉。” 司徒婉穿过山道,渐渐来到一个山谷,谷口吹来幽幽的风,她的怒气才多少有些平息,正在这时,忽然几匹快马拉着一辆马车冲了过来,驾车的青年急忙收住,说:“姑娘,你快让一让。” 司徒婉有些不悦,说:“你差点撞到了我,还不赔礼道歉,却要我让你,你们这些汉人,难道就不能讲一点道理吗?”那马车上的青年也显得特别着急,喝道:“我懒得和你说,让开!”说完马鞭一挥,一道电光向司徒婉座下的马击去,司徒婉大怒,挥手抓住鞭子,说:“我偏不让开。” 她手上用力,但是立刻便给对方反弹过来,她心里想:这人武功倒也不弱。当下生了较量高低之心,暗自加了内劲,那青年给弹到半空之中。司徒婉正要说话,只见那青年在风里一转,飘然而来,手上一股凌厉的掌风照着司徒婉面上扑来。 司徒婉坐下坐骑陡然长嘶一声,几乎立了起来,她也赶快飞身来到空中,手上一弹,一道劲光电射而去,两人在空中过了几招,只听马车里面有人说道:“胡风,让人家先走。”司徒婉手上已经弹出缕缕劲风,那青年正在听马车中人说话,猝不及防,倒在地上。 司徒婉落在马上,只见马车里帘子掀开,露出一个飘逸俊朗的年轻公子来,他的眉毛浓浓的却又不失风雅,他的嘴角含着淡淡的微笑,他如同书生一样文雅的气质,写在英俊的面庞上,在这寂寞的山谷显得那么与众不同。 司徒婉喝道:“你的手下也太不讲理了!”那年轻公子看着从地上爬起来的胡风,挥手止住胡风说话。他这才说:“姑娘,你看这谷口路窄,我们的马车实在不好后退,不如请姑娘行个方便,我们赶路。” 司徒婉冷声说:“这荒岛之上,能有什么事情,你们也是仙琴派属下的门派吧,武功没学好,脾气倒是不小。”胡风急着说:“少爷,再不去,只怕来不及了,快打发了这个丫头,她武功倒是不错。” 公子轻轻一笑,带着让司徒婉怦然心动的眼神,说:“姑娘,请行个方便。”司徒婉喝道:“好啊,赢过我我就让你!”说完手上一弹,一股劲风飞去,公子手上轻轻一拢,大袖一卷,已经将那劲风收在袖中,司徒婉正要说话,那公子手上一抖,几乎原封不动的将她击出去的内力反弹回来。 司徒婉急忙闪开,身形飘至空中,如同秋叶一般劲美。那公子也随之来到空中,他漂浮的衣衫在风里显得那么英姿焕发,他辗转的身影也如同一缕白色的光芒,竟然比那天空绚丽的朝阳更加引人注目。 司徒婉攻出缕缕劲风,而他似乎在风里显得来去自如,他的身形是优美的,高雅的,甚至是扣人心弦的,他似乎一个扶着雷电缓缓下到人间的仙人,在凌厉的风里显得那么从容不迫。司徒婉没有遇到过这样的高手,她第一次面临不及对手的可能。 那公子过了十数招,胡风叫道:“公子,再不走不行了。”说着将司徒婉的马赶到一边,自己带着马车离开。那公子笑说:“姑娘,失陪了。”身影晃动,已经来到马车之上。司徒婉哪里肯放过他,如影随形的追了上来,但那公子只是回头轻轻一挥,一缕劲风扑来,她感到自己往后退去,落在马背上,而那辆马车,却是越走越远。 她心里充满了愤慨,咬牙切齿的站在那里,好久不愿离去。 她来到流光岛外时,师姐舞云已经等了好久,见她来了,上前笑说:“这次中原之行如何,看你闷闷不乐的样子。”司徒婉说:“别说了,最近宦官当道,朝廷岌岌可危,大明的江山,眼看就保不住了,可是武林,整个中原武林就没有几个拿的起的英雄,他们不但性格懦弱,还缺乏爱护国家和百姓的使命感,他们所关注的仅仅是个人的名利。” 舞云叹说:“人都是这样,那才是人的本性。”司徒婉说:“不,那是野兽和动物的本性,师姐,你忘了师父的教诲,华夏子孙之所以能成为东方几千年文明之首,受到世人的瞩目和成就辉煌的业绩,正是在于我们鄙弃了野兽自私而贪婪的性格,将全部的激情倾入我们所爱的万里江山和黎民百姓。我真是失望透顶,据说中原第一大派仙琴派目前已经举派前往这个岛屿,难道他们真的要置国家的危难于不顾,在这里偷享他们安乐的生活,那更加让人失望。” 舞云拍着司徒婉的手,说:“师父当年也一样远离中原来到这片荒岛,但是她一天都没有忘记她的使命,她不断的教导我们‘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我想仙琴派也一定有着同样的原因,事实上,大明的江山也就这里远离了宦官的关注,毕竟隔着深深的海峡。我相信他们在这片土地上,会如同师父一样经营起一个伟大的帮会,带着这些勤劳的高山族人,实现他们的梦想,并有朝一日联同中原有识之士,还天下一个太平盛世。咱们别说这些了,我们姐妹多日未见,你此去黄山,一路也应当有不少见闻,所以,我要和你秉烛夜谈。” 司徒婉一笑,有些闷闷不乐的说:“我在回风谷遇到一个高手。”舞云笑问:“高手?什么高手?你的武功不是天下第一吗?”司徒婉说:“不是,我明明败在他的手上,他的身手真不简单。”舞云说:“还有这样的人,师妹,你天生就是武学奇才,所以才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将师父的‘流银飞光’学得这么出神入化,天下真还有这样的人?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司徒婉说:“和我年纪差不多的一个年轻公子。” 舞云笑说:“和你一样的武学奇才,有时间你们好好切磋,这岛上居然有这样的人,我怎么没有听说过。这下你不会说遇不到对手了。”司徒婉叹说:“是啊,终于有了一个对手,可是,我连他是什么人都不知道。” 舞云同她来到大厅,岛上诸人已经等候在那里,舞云说:“大家为你接风,已经等了很久了。”司徒婉一笑,对众人说:“辛苦各位了。”他们来到楼上,刚要入席,忽然一个门人走来,在舞云身边悄声说了几句话。舞云脸色变得阴沉,最后说:“叫他上来。” 只见一个年轻的高山族男子走了上来,舞云说:“你就是英雄山庄派来的人?”男子点头说:“小的夏忠,奉我家庄主之命,请两位英雄前往英雄山庄,商议大事。”司徒婉问道:“大事,什么大事?” 那人说:“是……”舞云转头对司徒婉说:“你走了之后,岛上出现一个可怕的人,他在黑夜里盗走当地人的小孩,用来修炼他的‘元婴大法’。岛上的人根本拿他没有办法,因此,英雄山庄准备聚集岛上各路英雄,定下捉拿黑夜幽灵的计划。” 司徒婉伸手在桌子上一拍,说:“岂有此理,天下居然真有这样的人,牺牲孩子的性命来成就自己的功力,这样的人,一定要将他碎尸万段,才能泄我心头之恨。” 舞云笑说:“好了,你回去对贵庄主说,我同家师妹到时自然会前来。”那人下楼去了,舞云说:“师妹,这杯接风的酒虽然准备了多时,可是依然被不相干的人打断,师姐同你尽饮此杯。”司徒婉急忙端起杯子,说:“师姐太客气了。”两人一饮而尽,舞云方说:“大家都是同门,不必拘礼。”司徒婉说:“我们别学那些虚礼,大家随意。” 温润的月光轻轻洒在海边,礁石在月色里散发着淡淡的清新的香味,海浪轻轻拍打着沉睡的大地,似乎母亲低低的歌唱。 司徒婉站在海边,舞云过来笑说:“在看海吗?”司徒婉说:“十年了,每次看到海,依然觉得那么亲切。”舞云说:“学武是你最正确的选择,你的父母终于可以瞑目了。”司徒婉说:“这都是师姐的成全,若不是你,我只是一个失去父母的孤儿,当大海吞没了我的父母,我曾经以为我的生命会随着他们一同远去,是你让我看到了另一片广阔的天空,一个充满了侠义情怀,一个充满了对世人的关注和对自然力量的领悟的世界,让我已经失去希望的生命居然更加璀璨。” 舞云说:“现在我已经不能再教你什么了,但是随着仙琴派七庄十二门前来这原本孤寂的岛屿,这里变得比之中原武林更加复杂。以前,流光岛的责任只是帮助岛上的居民,而现在,我们还要面对众多的门派,这是你现在所不具备的品格。你需要隐忍,需要带着别人不能预期的城府,像今天在英雄山庄的使者夏忠面前,你就将你的想法暴露无遗。师妹,我以为在这海的另一边,我们不必理会江湖险恶,所以从来没有对你说人情世故。所谓入其俗,从其令,你到中原参与天下武林会,和在岛上参加英雄大会,那是绝不一样的,因为当你身处其中的时候,你就会受到许多无形的约束。” 司徒婉看着舞云,舞云说:“江湖是一个险恶的地方,也是一个利益权衡和争逐的地方,我们再也不能像以前一样,拯救我们喜欢拯救的人,帮助需要我们帮助的人,再也不能同本地的人走得这么近,因为现在我们已经来到了江湖,来到了师父当年刻意逃避的地方。” 司徒婉转头看着大海,说:“为什么?”舞云说:“因为所有的权衡都是利益的交换,以前,我们和高山族人有着共同的利益,我们帮助他们驱赶野兽的袭击,将他们从危险的灾害袭击里拯救出来,帮助他们对付强盗和贼寇的野心,而他们也将我们看作自己的亲人,甚至将自己的子女送到这里,学习运用自然力量的能力。而现在,各派都希望成为拯救别人的人,因为拯救而赋予自己名誉、地位和利益,甚至因为自己的能力而控制别人。” 司徒婉说:“我要改变他们。”舞云说:“你得首先改变你自己。那种种复杂而微妙的关系,没有足够的心机和隐忍的能力,是不能觉察的,它们如同悬在你头上的利剑,随时会让你身手异处,这绝不是危言耸听,而是你将面临的事实。明天我们就要去英雄山庄,也将陷入关于利益争逐的漩涡里。” 司徒婉看着舞云渐渐远去的背影,转身看着大海,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忽然多了几丝惆怅的感觉,她怀念过去的时光,她是众口传诵的英雄,是天下屈指可数的高手,是各派礼让的嘉宾,她带着与世无争的高傲,维系她内心深处最幸福的满足。 英雄山庄座落在离流光岛半日行程的山下,司徒婉和舞云二人来到庄前,那里已经聚集了很多人,司徒婉还没有下马,已经有几个汉人打扮的小厮走了过来,等她们下了马,将她们的马匹拉到后面的马棚里。 他二人来到庄内,只见一个黄衣中年男子忙碌的穿梭在人群之中,司徒婉说:“和天下武林会差不多。”舞云说:“唯一的差别是现在你所说的话关系到你的将来,你能离开天下武林会,而在这里却不能置身事外。”司徒婉说:“没有这么可怕吧,况且……”舞云转头说:“不要以为武功高便可以游刃有余,有时高强的武功只不过是别人的工具,甚至是令自己身败名裂的原因。你需要的是头脑和心机。” 那黄衣中年人来到二人身前,惊讶的说:“二位就是流光岛的高手,久仰大名,果然名不虚传。”司徒婉心里想:你连我们的身手都没有看过,什么名不虚传。 她正要说话,舞云已经笑说:“哪里哪里,英雄山庄果然气势磅礴,宾客如云。夏庄主,幸会,幸会。”夏庄主急忙说:“不敢当,不敢当。二位,这边请。” 忽然只见夏忠跑了进来,大声叫道:“少掌门来了。”只见人群都安静了下来,偌大的庄园,居然没有半点声音,一滴水珠从叶子上滴了下来,滴在石头上,“嗒”的一声,听得十分真切。 只见庄外一辆马车驶来,风里飘着淡淡的檀香的味道,一个青年扶着一个少年公子缓缓下了马来,众人的目光随着二人的移动而移动。司徒婉心里一惊,这不就是昨天遇到的胡风和那公子吗?他们难道就是赶路到这里,半天的路程,他们走了一天。 那公子经过司徒婉身前,朝着司徒婉轻轻一笑,司徒婉感到整个人都有些迷醉,似乎坠落在茫茫的白云里。她赶快静下心来,恨恨的说:“原来他就是仙琴派的少掌门,这七庄十二派的少主人。”舞云问:“你见过他?” 司徒婉说:“昨天没打赢的就是他。”舞云说:“再过些日子,他一定不是你的对手。他练的‘扶风剑气’,‘双手扶风,顺气自然’,上手极容易,是武林中人恨不能得的宝贝。” 司徒婉随着众人来到大厅,只见那公子坐在中间位置上,夏庄主这才安排人众坐下,司徒婉坐在最靠着那少主的身边,可以清楚的看到他脸上精致的轮廓和俊美的眼神,甚至感觉他清晰的呼吸和淡淡的体温。她抑止住自己内心深处的冲动,努力的想着昨天他使出的那一招,不知怎么才能破解,那一招实在太快,快到让她几乎应接不暇。 少主对这司徒婉一笑,这才说:“诸位武林同道,近日‘黑夜幽灵’扰乱村民,行凶作恶,实在人神共愤,今日诸位前来,邰某感到由衷的感谢,从此以后,大家齐心合力,将邪人铲除殆尽,大家有什么想法,尽管提出来。” 忽然一个声音冷冷的说:“邰少掌门,掌门人为何迟迟不来?让少掌门一人出来主持大局。”胡风说:“田庄主不得无礼,掌门人自有大事,大事一了,自然会出来。”那田庄主是个长相文雅的书生,可是他的话却始终带着刺耳的声音,“可是在下听说,掌门人已经仙去,少掌门是要瞒着这个消息,行使掌门的权力,还是另有打算?” 胡风喝道:“胡说!”舞云对司徒婉轻声说:“你运气不好,一来就看到他们门派内的纷争,仙琴派的掌门历来都是能者居之,这让门中之人以为果然谁都有机会成为掌门。”司徒婉点点头,田庄主转身说:“诸位,咱们自从来到此地,掌门就再也没有现身,难道我们要这样一直等下去,门内事务,到底如何打算,兄弟们如何安身,难道掌门人一点都不为兄弟们考虑?我们到现在都不知道为什么要来这偏僻的地方,过着连以前一半的生活都不如的生活。” 人群开始议论起来,胡风喝道:“田庄主,住嘴!”他准备飞身上前,邰少庄主伸手拉住,起身说:“诸位,家父的确有事,至于各位的前途,各位请放心,一定不会置各位于不顾,咱们武林中人,历来四海为家,况且,这里本来就是炎黄子孙的栖身之地,……”田庄主冷笑一声,说:“可是我们不知道为什么要来此!少庄主!” 人群开始有些骚动起来,忽然一个苍劲而有力的声音传来,“住口!”只见一个老妇人拄着拐杖前来,舞云面色一惊,司徒霜问:“怎么了?”舞云说:“她,她是谁?”司徒婉问:“你见过吗?”舞云说:“没,没有,我……她是谁?” 那老妇人说道:“田平,这是你作为仙琴派的一个庄主应当说出来的话吗?掌门人急天下之所急,他应当管理的,是整个江湖甚至黎民百姓的幸福,而门派中的事务,理应是你们这些庄主掌门管理的事情,你不问自己有没有行使你的职责,只是猜测总掌门的行踪,你是何居心?仙琴派总会的事情,自有长老们打理,难道你怀疑所有的长老都在欺骗你们,有意隐瞒他们的行踪。” 田平脸色一变,说:“老夫人,我……我本来,我只是担心掌门……”老妇人冷冷的说:“那不是你担心的事情。在你们进入仙琴派的时候,就曾盟下誓言,为了天下武林,为了黎民百姓,不惜牺牲自己的性命,更不会在乎自己的荣辱,而你,现在居然嫌弃这里的偏僻和遥远,居然怀念以前的荣华富贵,这是你身为一派掌门理应有的胸怀和气度吗?你用什么来教导你的门人,使他们如同热爱自己一样热爱天下,热爱武林?” 田平脸上的汗珠不断的落下来,那老妇人继续说道:“心里想着武林,处处都能安身,若是只挂念个人的安危和荣辱,那么你便有愧于仙琴派门人的称谓。” 田平悄然退了回去,老妇人说道:“各位,少主既然在这里,大家便该听从少主的吩咐,既然来到此地,就应当尽我们应尽的职责。”一群人都默不作声,那老妇人退至一旁,少主急忙起身来让她坐下,她看了一眼空着的座位,说:“少主应当摆正自己的位置,你是大家的少主,也是仙琴派的未来,我希望你能明白。这不仅关系到你的将来,也关系到这个岛屿甚至整个武林的将来。” 少主点头称是,并不坐下,看着两边或坐或站的人,朗声说:“掌门人现在正在同各位长老处理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这件事情一当泄漏,后果将会不堪设想,所以,不能让各位知道。但是我以性命担保,仙琴派现今所有一切都在正常运行,希望各位不要妄加论断。目今这残杀孩童的‘黑夜幽灵’,其武功路数有如中原邪派,他们潜伏在此,或许有着更不为人知的目的,仙琴派所属庄会分布在岛屿各个角落,极易受到邪人的威胁,所以大家聚在这里,商议对付邪人的办法,使仙琴派如同以前一样,团结,强大,不但坚守武林正道,而且能够坚守。” 司徒婉对舞云说:“说得好听,还不是灰溜溜的来到这里。举派前来,说不定就是为了躲避仇家。”舞云说:“别乱说话。” 只听有人说道:“为什么这里还有别派的人?”少主朝着司徒婉一笑,司徒婉急忙向着一旁看去,少主转头说:“他们都是本地极有名望的门派,有着侠义的心肠和高深的武学,是我们共同面对敌人的朋友,是我们仙琴派的座上嘉宾,所以,我们要相聚在一起,共商大计。” 司徒婉终于忍不住起身说:“这叫共商大计吗?少主,你是他们的少主,难道是我们的少主吗?”少主一笑,说:“我没有这个意思。” 那老妇人冷哼一声,说:“难道那么执着于名分?”舞云急忙笑说:“师妹不是这个意思,她是说我们应当开始讨论如何擒住杀人的妖魔。”老妇人转过身,说:“少主自有安排,难道白让你们前来不成?” 少主说:“诸位,如今在场的各派,已经遍及岛的南北,我们一如以前在中原一样,建立互通消息的渠道,若有何异动,火速通知各派,让行凶者无所遁形。” 司徒婉正要说话,舞云说:“好,少主果然想得周到。” 少主一笑,司徒婉说:“可是用什么方法才算火速通知?”忽然一声冷笑传来,只见对面一个白衣文士轻声笑说:“姑娘,你是江湖中人吗?飞鸽传书,烽火传信,驿站接续,这些都是火速通知的方法。”司徒婉这才注意到对面坐的那中年文士,他一身飘拂的长衣,一支修长的竹笛,如同传说里翩然舞动的仙人,踏着白色的云朵,缓缓降临人间。 舞云笑说:“孙掌门说的是。”司徒婉心想:原来他就是长笛会的孙掌门孙然,果然生得潇洒,看样子他也是从中原而来。 孙然说:“我曾经跟踪过‘黑夜幽灵’,但是出现了另一个高手,‘黑夜幽灵’不止一个,我想对此有再多的顾虑和担心都是必要的,最近失踪的孩童已经超过百人,这是一个可怕的数字,它已经给岛上的居民带来深重的灾难。” 少主说:“孙掌门所言极是,仙琴派所属七庄十二会,加上长笛、流光二派,遍布全岛,相信一定能将‘黑夜幽灵’擒住。” 司徒婉看着少主,心想对付一个区区的黑夜幽灵,用的着这么劳师动众吗? 饭后司徒婉独自到英雄山庄后山散步,忽然听到一阵琴声传来,她循着声音而去,只见少主正在一个洞口端坐弹琴,白云浮动,琴声优雅,司徒婉正要转身离开,少主说道:“既来之,则安之。名震武林的‘飞花天女’,难道还不敢听区区一曲?”司徒婉冷笑一声,说:“兴师动众叫来这么多人,难道就是为了显示你少主的威风?” 少主一面弹琴,一面笑说:“是吗?我很威风吗?”司徒婉冷声说:“自以为是!”她手上一动,一道白光闪去,打在少主的琴弦上,琴弦砰的一声断了,少主笑说:“好厉害的‘散花手’。”司徒婉说:“谁要你让了,快出招!”一面飞身向他身边跃去。 少主笑说:“好,陪姑娘过几招!”一时人已经飞到空中,身影摇晃,有如扶云而上,司徒婉心里暗叹他身法奇好,当下展开轻功,如影随形的跟上。 少主忽然转身来,一把抓住司徒婉的右手,笑说:“看你怎么走!”司徒婉只觉一股内力激来,自己体内再发不出内力,便要往下沉去。少主一把拉着她,反而高高飞起,越过山头,大笑说:“救了你一命。”司徒婉感到他手上那温润的男子的气息,透着微微的暖意,一直深入到她心灵深处。 她左手凝聚真力,一掌向少主拍去,少主猝不及防,啊的一声往下跌去,司徒婉急忙运力击地,好容易才稳住身形,但她低头往少主脸上看去,只见面色苍白,似乎受了内伤。 她赶快落在小溪边上,轻轻放下他,伸手把他的脉象,忽然听到一声冷笑传来,她抬头看去,只见一个老妇人站在树巅之上,身影还在一颤一颤的,说:“你以为能伤得了他吗?真是笑话!” 司徒婉看那人正是夏老夫人,她起身说:“你怎么在这里?”夏老夫人冷哼一声,说:“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手上一动,一股力道向少主身上打来,少主翻身跃起,拉着司徒婉闪到一边,说:“夫人,你……”夏老夫人说:“公子,别忘了你身上的重任,我是来提醒你的。”说完人影晃动,已经离开。 司徒婉说:“夏老夫人的武功真好。”少主奇怪的说:“我从来没有见她用过功夫,她的武功居然这么厉害。”司徒婉问:“她是个什么人?我看她很有魄力!”少主说:“听说是一个官家小姐,喜欢了以前的夏老庄主,其实她的来历我也真不知晓,英雄不问出处,她巾帼不让须眉的气质,就让人敬服。” 司徒婉问:“你有什么大事?”少主说:“大事?不就是对付‘黑夜幽灵’吗?”司徒婉点头说:“倘若对付了黑夜幽灵,你的威望将会大大的提高,再也没有人像今天一样当众点你的不是了。” 少主叹说:“事实并不如此,他们只会用更加高明的方式来打垮对手。” 司徒婉说:“江湖事果真这么复杂,为了一点利益,就能动用自己全部的智慧和精力,根本不会感到劳累,这也未免太可怕了。” 少主一笑,说:“想起来可怕,忘记不就是了。” 司徒婉正要说话,忽然林子里人影飘动,数十个长衣飘飘,手执长笛的白衣男子已经将他们围在当中。司徒婉说道:“长笛会,有何贵干?” 只见孙然身形飘动,来到二人身前,说:“我们碰巧遇到当日阻止我追踪‘黑夜幽灵’的人,可是到了这里,却全无消息。”少主问:“孙掌门因何断定他就是当日的人。” 孙然说:“他的身法来自中原‘圣宝门’,此派人丁些微,武功修炼极不容易,所以我能断定就是此人,他敢在各派会聚之时前来英雄山庄,实在太过猖狂!” 少主点头说:“看来他比我们想象中更加可怕。”司徒婉说:“管他可不可怕,下次遇到,咱们人多,将他碎尸万段。”孙然看着司徒婉,冷冷的说:“碎尸万段,你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 司徒婉说:“不管他是谁!只要我知道了,我一定竭尽所能,就算失去生命也在所不惜。”说着长笛会的人已经衣袂飘飘,远远离开。 司徒婉气乎乎的说:“太没礼貌了,不打一个招呼就走!” 忽然一阵幽幽的笛声传来,二人转身看去,只见一个高山族人骑着一匹不算高大的马,悠闲的吹着笛子,缓缓向前走去。见了二人,问道:“两位可知道长笛会怎么走?”司徒婉问:“你去长笛会干什么?” 那人说:“拜师学艺。”司徒婉问:“为什么?”那人说:“我听说长笛会人人皆是俊杰,他们羽扇纶巾,长笛在手,飞天遁地无所不能,他们意态潇洒,气度悠闲,是难得一见的英雄,我喜欢成为英雄。”司徒婉不屑的说:“他们算什么英雄,一群卖弄文雅的武林人士。” 那人说:“姐姐好像对长笛会不满?我要赶路了。”少主问:“你不是在问路吗?”那人说:“我不喜欢问不想回答的人,更生怕得到一个让人失望的回答。” 司徒婉说:“一直往南走,还有三个时辰的路程,按你刚才的速度,只怕要一天才能到!”那人一拍马背,骏马立时飞驰起来。 忽然一个人影一闪,只见树巅上出现胡风的身影,他说道:“少爷,大事不好了。”少主问:“怎么了?”胡风说:“我们快走!”司徒婉还没有问发生了什么事情,便看着他白色的身影渐渐远去。 月色还是那么迷人,司徒婉一如既往的站在海边,看着起伏的浪潮,她的心如同翻滚的浪一样,开始无休无止的挣扎和徘徊,她想着以前从没有想过的事情,尽管站在以前喜欢站的地方,但思绪却是那么的遥远。 第二回:云 落英缤纷的林间道上幽静而淡雅,司徒婉骑着黑色的骏马,奔行在通往英雄山庄的道上,英雄山庄的那位夏老夫人五十大寿,他们前往庆祝。 她正纵马飞奔着,忽然一个人印入眼帘,正是黄山派大弟子唐菂,见了司徒婉,唐菂立刻停了下来,说:“司徒姑娘,你是前往英雄山庄吗?”司徒婉点头说:“你呢?”唐菂说:“正好我不太熟悉,有请姑娘带路。” 司徒婉一笑,说:“你运气真好。”正说着,只听一个高高的声音说:“唐师兄,你怎么走这么快!我们都快赶不上了。”只见一个尼姑骑着大马飞奔而来,正是西陵派了愿师太,接着身后跟来一大堆人,都是中原武林中有名的人物。司徒婉向唐菂说:“这位老夫人名望这么高,大家这么远不辞劳苦的前来为她祝寿。” 唐菂一面缓缓往前走,一面说:“那是当然,夏老夫人虽然不会武功,但是屡次帮助华老庄主出谋划策,她的豪气和胆识,绝不是一个大家闺秀所能比拟。”司徒婉一愣,说:“什么,你说她不会武功?不会吧,我就见过她飞天遁地,你的武功在她面前简直不值一提。” 唐菂奇怪的说:“是吗?那是我听错了,不管她会不会武功,她的那份巾帼不让须眉的气质,以及她为武林所作的事情,都足以让我们千里迢迢的赶来此地。司徒姑娘,你也是为了祝寿?”司徒婉说:“是的,师姐随后就到。既然英雄山庄来人相请,没有理由不去的。” 唐菂说:“可是寿辰是三天以后,难道姑娘忘了吗?”司徒婉“喔”了一声,说:“忘?怎么可能忘呢,我是先去看看而已,……怎么,你们一路很顺利吧,这么早就来了。” 了愿大声说:“什么顺利,路上别提有多周折了,盘查得那么紧,好像朝廷出什么事情了。尤其是武林中人,个个都要受到好多关卡的检查,我都想揍他们了。” 玉府掌门薛巾笑说:“出家人怎么这么没有修养。”司徒婉冷笑说:“朝廷本来昏庸,简直是鱼肉百姓,越来越不象话了。”唐菂说:“哪一个皇帝不希望国泰民安,只是当今的皇帝被蒙蔽了。”司徒婉说:“那就杀了那些一手遮天的奸臣,这不正是中原武林没作的事情吗?” 唐菂叹说:“哪有那么容易,现在武林中人,大半已经为朝廷所用,就是我们当中,说不定就有奸细,要刺杀大臣,不是一句话那么简单,它不但需要时机,还需要能力,需要许多的人,来成全这关系重大的事情。” 司徒婉说:“可是这无休止的等待,将不但失去每一个机会,甚至磨灭人们的意志,使你变得消沉,变得懦弱,变得失去信心和能力。难道唐少掌门,你不怕吗?”唐菂叹说:“我怕,真的很怕,可是恐惧并不是力量的来源,我们始终在寻觅,倘若因为没有结果变否认了我们为之作出的努力,那么真正的英雄就将成为历史淹没的痕迹,事实上,只有朝廷官员才那么在乎于一个花团锦簇的现实,我们,真正为了这世界更加美丽的人,绝不在乎别人的言辞和眼光,那才是一个英雄所必须具备的气质,因而才能放下自我,成就大千世界。” 司徒婉呆呆的看着唐菂,说:“为什么在天下武林会上,你……”唐菂说:“那充满了功利的大会,那一样花团锦簇拥抱着的关于权力和财富斗争的中心,那私欲充塞的灵魂,他们汲汲于自己的名利和地位,怎么可能无私。” 司徒婉说:“我也要作一个没有名姓的英雄,那才是活着美好的目的。唐少掌门,多谢你。”唐菂说:“我们一直咱等待,等待一个真正的英雄豪杰,一个无私的人。” 了然追了上来,大笑说:“你们怎么走得这么快,我觉得这里好清净,好像世外桃源。”唐菂说:“这里马上就不再是世外桃源。”了然点头说:“可惜,好美的林子,好美的花,好动听的鸟的鸣叫,好幸福的地方。” 司徒婉笑说:“这样的地方天下多的是,了然师太当一个与世无争的游人,散发扁舟,四海为家,那不就可以天天看到这样与世无争的景致了吗?”唐菂笑说:“她希望随时能在繁华喧嚣的武林中见到世外桃源般的景色。” 了然笑说:“师兄真是太厉害了!我的心事你都知道,可惜啊,世上没有这样的地方。”唐菂对司徒婉说:“这是她普通的幻想,她最理想的境界,是世上没有杀戮,众生真正平等,于这现实世界找到真正的彼岸,那才是对现实最无知的期望。” 司徒婉点点头,一行人来到英雄山庄附近,找了一家高山族人开设的客栈,先安顿了下来。司徒婉一个人悄然来到山后的林子里,那里悄然没有声音,但是在司徒婉的耳边,却始终浮动着少主淡淡的话语,眼前出现他温文尔雅的笑容,似乎还感觉到他淡淡的幽幽的男人的气息。 她轻轻一笑,她已经喜欢上了这个人,现在,她唯一欠缺的就是知道少主的名字了。 忽然山上缠来一阵低低的声音,“救命,救命!”那声音似乎来自山中,似乎来自地下,又似乎根本就没有,她飘然飞绕在林子上空,那声音却又渐渐消失,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似乎什么事情便在身边悄然发生,而自己却根本不知道一样。 她正在树上四下里看着,忽然一阵冷笑传来,只听有人说:“丫头,在哪里学得这么不规矩,在别人的地方走来走去。”她转身一看,只见夏老夫人飘然而来,她说:“我不知道着山上也是你们的。”夏老夫人说:“你现在知道了。” 司徒婉点头说:“知道。”她身形转动,已经飘然离开。她这样甜美而沉醉的梦,便给一个低低的若有若无的求救,和一个粗暴的无礼的干涉而乍然结束。 她来到客栈,想着自己为何要这么早赶到这里,这一切并不如她想的那么美丽,少主不会提前赶来,甚至他还有可能根本不会前来,他所幻想的离她面对的现实简直是太过遥远,那差别使她从多年沉醉自信的梦里,变得有些脆弱,因而甚至多了意思困惑和惶恐。这复杂的世事不如决斗一样明朗,不如刀剑一样直接,甚至不如梦一样充满希望,它带着现实特有的缓慢而沉重的步子,带着淡淡的或是浓烈的让人猝不及防的面目,在不为人知的时空里用它自己的方式缓缓继续,丝毫不管世人是用怎样复杂而深邃的眼光去仰视它或许根本不存在的面容。 她听到几个武林人士在那里高谈阔论,那是剑盟的几个弟子,在说着日后如何大展雄图,拯救被宦官们控制的山河,拯救处于水深火热之中的人。 司徒婉看着唐菂,说:“为什么你不谈论国事?”唐菂一笑,看着窗外,说:“我,我能谈什么国事?我对它根本就毫无见解,我更关心人事,关心因为国家而处于水深火热之中的百姓,古人有句话说得好,‘兴,百姓苦,亡,百姓苦。’不知道什么时候,百姓才能不苦!”司徒婉看着剑盟的弟子,说:“按照他们的想法,只要杀了那几个宦官,天下就能太平。” 唐菂一笑,说:“那他们永远也看不到天下太平,因为宦官是朝廷必须有的人,没有这个宦官,就会有那个宦官。他们要杀灭的,应该是朝廷,可是正如古人所说,一切只是‘以暴易暴’,那么他们应该杀灭什么?恐怕连他们自己都不会知晓。” 司徒婉说:“他们居然谈得这么高兴,这么得意,仿佛宏图大志,立刻就能实现一样。”唐菂说:“至少有一点是可取的,他们希望用自己的能力将这世界变得更美好,而不是从别人身上不断的索取以求得更加富贵而安稳的生活。” 司徒婉点点头,忽然了愿冲上楼来,说:“不得了了,我,我见到鬼了!”唐菂笑说:“大白天,你怎么可能见到鬼?” 了愿坐了下来,惊魂未定的说:“就在这后山上,有鬼。”司徒婉不屑的说:“哪里会来什么鬼,你应该辨得仔细一点。”了愿说:“我听得很仔细,有一个声音从山里面传出来,似乎是在求救,我想这是白天,不会有鬼,所以我跟着声音,慢慢的寻找,我终于找到了一个洞口,往里面走着,洞里曲曲折折,幽深可怕,似乎是来自地狱一般,我感觉真的到了地狱,那只有佛祖才不害怕的地方。我走着走着,忽然一阵冷风扑来,一直凉到我的骨头里。”她喝了一口茶,说:“我还是壮着胆子往里面走,陡然间那里面鬼气森森,让人从骨子里生出一种恐惧,我打亮火折子,眼前渐渐亮了起来,眼前的情景让我感到有些害怕,四周放满了大大小小的箱子,每一个箱子上还都是狰狞的人头,流着可怕的鲜血,仿佛是地狱使者盛装灵魂的工具一样,正在我感到恐惧的时候,一道白光扑来,我感到身子给击在半空中,接着耳边传来各种奇怪的朦胧的声音,我醒来的时候,已经站在山脚下了,你说,这不是遇到了鬼,是遇到了什么?” 唐菂说:“不管是神是鬼,现在你没事,就不要乱说了。”了愿哼了一声,说:“你以为我想说啊!”便又喝了一口茶,眼见茶水已经喝完了,便回到房间。 司徒婉问:“她说的是真的吗?”唐菂说:“英雄山庄是仙琴派七庄十二会之首,我想仙琴派掌门人应当自有安排。我们根本就不知道原因,怎么能断定结果。” 司徒婉点头说:“说得也是。既然已经来早了几天,唐少掌门打算干什么?是要去拜会夏庄主,还是另有打算?”唐菂说:“夏庄主一定很忙,我看也只能在这里等几日了。”司徒婉轻声问:“仙琴派举派来此,到底是因为什么事情?”唐菂说:“不知道。” 司徒婉想了想,说:“按说他仙琴派武功高强,人手众多,在中原武林怎么也是数一数二的门派,为什么会突然离开?是不是中原将有什么变故?我一路上看到百姓更加苦难,怨声载道,难道和这有关?”唐菂笑说:“其实连仙琴派的人都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前来。不过,掌门人邰剑书当朝的几个大臣来往密切,而这些大臣又是宦官眼中之钉,是不是受到宦官追杀才举派来此,那也说不清楚。” 司徒婉说:“那可不好,因为保全自己的生命而忘记朋友的安危,实在不好。”唐菂说:“或许仙琴派掌门人才是真正的豪杰,他宁可忍受一个帮派甚至整个武林的误会,而成就一件大事。其实江湖中人也很好奇,想知道他到底想要干什么,不过正如大家知道,许多事情如果提前被人知道,那么一切努力都是徒劳。” 司徒婉点头说:“那就不说了,这一带我还是比较熟悉,我就带唐少掌门四处走走,不知可否赏光?”唐菂笑说:“求之不得。” 转眼便到了夏夫人大寿之期,司徒婉和舞云来到庄内,因为来者更多,显得更加热闹,大家坐了一阵,司徒婉心想:为什么少主还没有来? 她正四处张望着,忽然一个人影从天而降,落到院中,大声喝道:“妖妇,拿命来!”只见胡风身形转动,来到堂上,一剑向夏夫人此去。 这一下变起仓促,夏庄主立刻飞身赶来,挥手之间,已经将那长剑拂到一边,胡风身形展动,长剑连发,剑气磅礴,将夏庄主裹在当中。 司徒婉见胡风一人前来,满脸都是杀气,心里不由一乱,只见他二人渐渐斗到院内,夏庄主喝道:“你疯了,快住手!”胡风喝道:“奸人,你杀了掌门和少掌门,还要篡夺掌门之位,不杀你难泄我心头之恨!” 司徒婉一听他杀了少主,当下心里一乱,便想上前问个明白,舞云一把抓住她,说:“先看看再说!”只见二人人影翻飞,转眼间已经斗得难分难解。胡风出手凶狠,招招欲置人于死地,而夏庄主每招都是沉稳刚健,司徒婉能够看出胡风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忽然一道电光闪来,只见夏老夫人穿着红色的衣服,拄着白色的拐杖,飘然而来,拐杖一点,已经将胡风点到在地,胡风待要起身,已经被几个中年人用剑指着,那几人乃是英雄山庄的四大高手。 老夫人转身说:“不错,掌门人是已经死了,而且,死得很凄惨。”一时四座皆惊,大家都不说话,整个庄子里一片寂静,一滴露珠从叶子上滴了下来,落在石头上,嗒的一声。 忽然一个人问道:“夫人怎么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老夫人说:“你们知道关于龙图的传说吗?”司徒婉轻声问舞云:“什么是龙图?”舞云说:“一个宝贝,别多说话!”老夫人看着众人,说:“掌门人来到这个偏远的小岛,就是为了龙图,传说它关系到宝藏兵书,可以帮助人得到天下,掌门人千里迢迢来到这里,就是为了天下。他为了个人的雄心壮志,所以劳师动众,忘记了自己手下的弟兄们正在经受相思的煎熬,经受水土不服的侵扰,经受身在异乡的种种折磨。” 胡风怒说:“根本不是你说的那样,掌门人绝不是这样的人!你们这群凶手!”老夫人手上一动,胡风立刻不能说话,在那里死命的挣扎着。老夫人转身说:“我只是英雄山庄庄主的母亲,我当然不应该参与帮会中的事务,但是我想每个人对发生在他身边的事情,都是有权参与的,尤其是你仅仅作为一个旁观者的身份参与。” 一个中年书生说道:“夫人,你有什么话不妨直说。”老夫人笑了一声,说:“我知道,现在各派的人都在这里,这件事关重大的事情,正好应该说出来。掌门人得到龙图的消息,只有朝廷中几个重要的官员知晓,因此他们建议掌门人前来此地,休养生息,以期待有一天能够卷土来到中原,帮助野心家们一统山河。可是不小心走漏了风声,被圣宝门的几个高手得知,他们前来此地,要夺回龙图,而他们藏身的地方,只有几个人知道。” 她看着众人,说:“你,你,还有你,你们都不知道,但是胡风知道,他是少主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他知道掌门人的藏身之地,也知道那里有着多么重要的秘密。是他,告诉了圣宝门的落叶、红花二位长老,当我得到消息赶往掌门的藏身之地时,掌门人已经不幸去世,龙图也已经不见,少主也身遭毒手。” 胡风猛烈的要挣扎,一个中年书生问道:“掌门人既然已经死去,那么新的掌门人将如何产生?”老夫人看着中年书生,说:“现在七庄十二会的人,还有各派的英雄都在这里,决出胜负,便是今后的掌门人,他将决定我们是留在这里,还是回到中原。” 那中年书生说:“这是夫人的五十大寿,怎么可以如此!”老夫人说:“虽然是大寿,可是哪里比得上帮中的事情。我虽不是仙琴派中的人,但是我一样热爱仙琴派,希望它能实现你们每一个人的理想,希望你们能够幸福,快乐,希望像掌门那样自私的人不再成为掌门,而另选英明而伟大的人。” 中年书生说:“一切但凭老夫人安排。”老夫人说:“这都是按照仙琴派的规矩,大家点到为止,因为十二长老不在,没有评判的人,所以,大家一起作一个见证。”中年书生说:“好,我们相信老夫人。” 他走到场上来,说:“不知哪位高手愿意和我一战?”一个年轻剑客说道:“我来领教庄主的高招。”他手上提着一把明晃晃的长剑,看来甚为年轻,正是铁剑会的新任会主林衡,那中年书生正是书画山庄庄主罗名。这二人只是相互点点头,林衡长剑抖动,已经照着罗名身上打来。 罗名手上一支画轴,如同短棍,出手老练,招招都能后发制人,林衡尽管使出浑身解数,仍然不能取得上风,他身形一退,来到人群前,说:“罗庄主,我不是你的对手。” 罗名笑说:“承让!”话音未落,一个白衣女子飞到他身边,手上拂尘一晃,说道:“领教!”罗名见是浮云会的掌门贺鸣凤,当下微微点头。贺鸣凤身轻如燕,飘然而动,手上拂尘幻化成一片白光,将罗名紧紧裹在当中。 罗名手上使出“破风剑法”,剑气点点散开,司徒婉心想:罗名剑法不错,这女子轻功甚好,他们二人如此斗下去,不知谁能占得上风。 忽然贺鸣凤左手抓住拂尘,顷刻间拂尘柄上一动,已经抽出一柄窄窄细细的长剑,她招式一变,一招“云破月来花弄影”,罗名只觉手上一麻,长剑“当”的一声掉到地上,面色煞白,因为在一瞬之间,他便失去了成为总掌门的资格。 贺鸣凤将拂尘和剑合为一体,说道:“哪位?”只听一个大汉喝道:“让我来领教你的高招!”只见一个手执铜锤的汉子跃到贺鸣凤面前,正是狂风会掌门雷千里,他出手之间尽是一股横练的蛮力,有如带来一阵山崩海裂的气势,将贺鸣凤手上柔丝袖边轻罗震得花枝皆颤。贺鸣凤居然能够从容应付,好像穿梭在花丛中的白蝶,任凭风雨如故,依旧翩然起舞。 雷千里越斗越勇,渐渐几近疯狂起来,贺鸣凤从容还击,陡然手上拂尘一动,丝丝拂尘向雷千里身上各处大穴点去,刹那间他感到身子一颤,原本浑厚的内力却一点都不能运用,整个身子在重重的“啊”了一声之后,如泄气的皮球一样掉到地上,那跌落的声音倒是清脆得很。贺鸣凤连使出“新生剑”和“柔丝针”两种绝技,看的人虽然知道,但却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战胜。 司徒婉见已经没人出手,心想他们七庄十二会也不过如此,贺鸣凤的功夫虽然不错,但无论是身法剑法还是暗器手法,都只是泛泛之辈,只不过她能运用到恰到好处而已。 老夫人正要说话,忽然一个人影飞入场中,儒扇纶巾,手上拿着一支毛笔,正是玉笔会掌门人何游,他语声温文,如同书生般的轻柔,“贺掌门,得罪了!”但见玉笔一扬,一点墨迹洒了出来,贺鸣凤知道那是极为厉害的暗器,因此不敢怠慢,自己也大袖一卷,长剑飞处,将那一滴墨汁轻轻撩在剑上,然后回身舞剑,墨汁又洒了回去。 何游轻笑一声,身形摇转,如同翩然展翅的仙鹤,意态潇洒,让人惊叹,司徒婉此时才知道原来功夫中也有如此精美绝伦的招式,看到此他不由又想到少主,想到他双手扶风,顺气自然的潇洒形态,想到他已经身死人手的遭遇,想到自己永不能见到他的痛楚;这痛楚并不如她曾想过的那么山崩海裂不可收拾,而是渐渐缠绕在她的心间,久久不能散去。 但见何游玉笔轻展,身形微扬,贺鸣凤却更为灵巧,不过区区十数招,贺鸣凤回身舞袖,一招“落叶乱红舞”,身上丝带缠绕,劲风狂舞,将何游卷入风中,何游手上一抖,毛笔中飞出点点丝线,千丝万缕,连绵不绝,居然成为一道严实的墙壁,将自己牢牢裹在当中。 贺鸣凤身子一闪,长剑翻飞,光芒乍然飘来,点点丝线渐渐散落,何游也随风飘散,落到地上,他坠落的样子和他飘摇的身法比来,不但不再潇洒,甚至有些狼狈。 贺鸣凤一连和几个人斗过,她的招式阴柔而美丽,花团锦簇般的招式里,暗藏着强悍的力量,在司徒婉看来远比别的几个庄主会主厉害。 贺鸣凤正要说话,忽然一阵清风闪来,只见一个白衣儒生翩然落到场上,正是博弈会掌门易玄圣。贺鸣凤说声“请”,易玄圣手上一动,大袖卷处,几枚棋子已经打来,只见那黑白相杂的棋子围绕在易玄圣的身边,盘旋迂回,带着阵阵劲风,始终没有散开,渐渐只见那棋子越来越多,贺鸣凤急忙抖出拂尘中的柔丝,一招“一寸还成千万缕”还没有使全,便已经被散如满天花雨的棋子击落地上。 易玄圣大袖一卷,将棋子拢回袖中。司徒婉见他手法纯熟至极,心想自己的“天女散花”也不一定有这等收发自如,看来仙琴派真是高人辈出。 贺鸣凤冷冷的说:“我就知道先出场的讨不了好。” 夏老夫人说:“并不是打到最后的就能赢,也不是身手好的就能赢,仙琴派不但要看武功,还要看德行,德行,那才是关系本门大计最重要的内容。” 易玄圣心里想:那不是明摆着将决定胜败的权力交给你了吗?不过我一定会将我最大的风度,最大的实力在人前展现。 他一面想着,忽然一阵香风传来,只见一个中年妇人来到他身前,正是彩衣会掌门人韩紫云,她衣袂飘风,笑容里甚至都含着淡淡的幽香。 易玄圣轻舞大袖,棋子星般四散开来,韩紫云微微一笑,若同春风,手上彩衣舞动,蝴蝶展翅一般飞到空中,尽管来势舒缓而优雅,但是劲力却猛烈而迅速,棋子在空中散乱,划破空气传来丝丝的声音。 易玄圣陡然转动身形,棋子纷纷被他拢到袖中,他知道散乱的真力不能取胜,还不如凝成一股磅礴的力量击去,尽管如同排山倒海般声势惊人,但他居然可以使得婉转优雅,如同翩然而舞。 韩紫云轻声一笑,闪身飞到空中,拂袖一卷,彩带缭绕,顷刻便将那股劲风笼在当中,这招“绕指柔丝”乃是彩衣会的成名绝技,易玄圣还没有反应过来,只觉心口一凉,急忙闪身退至场外,韩紫云落在场中,笑说:“承让!” 易玄圣心里恨恨的想:为什么不撑一下,这下什么都完了! 一道金色光芒闪来,一个黄衣女子飞入场中,众人眼前不觉一亮,这是个年龄尚小的女孩,身体柔弱但是身法却是极快,认识她的人都知道她是银针会大弟子李媚兰,银针会掌门薛云廷因故未来,她便代替掌门人出战。 韩紫云依然笑得很甜,仿佛她能很轻易将媚兰击败一样。李媚兰却笑得比她更加天真更加可爱,一边笑,手上银针抖动,数十支银针连着一条白闪闪的亮线,飞绕过去。韩紫云大袖一卷,彩带绕来,但顷刻间银针已经散乱,如满天散花,穿破彩带,铺天盖地的打来。韩紫云登时面色苍白,翻身跃到空中,好容易才稳住身形,李媚兰已经飞至她身后,一掌拍去。 这一掌不但姿势美丽,连力道也近乎完美,封住了韩紫云所有的退路,她只好出手相对,岂料手上刚一动,李媚兰手腕翻动,几十支银针霎时射来,夏老夫人急忙飞身而上,欲拉回韩紫云。 李媚兰轻轻一笑,手上一揽,将银针收回袖中,落下地来,说:“我不会伤她。”韩紫云心里恨的咬牙切齿,比杀了她更加难受,她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居然不是这么一个小女孩的对手。只有司徒婉感到那女孩看似天真烂漫的动作中实则暗藏了不少杀机,有时一个平凡的招式也能达到技压群雄的效果,这就是高手之于庸手最大的差别,如同伟人能在平凡的地方作出不平凡的事情。 夏老夫人转头看着李媚兰,说:“好孩子,功夫不错。”李媚兰轻轻一笑,说:“夫人,不会因为我是小孩子,就不让我当掌门了吧。”韩紫云说:“你要当掌门,还早着呢!” 李媚兰妩媚却又天真的一笑,向四周看去,说:“还有哪位英雄要同我比试?”没人说话,只见两个少年飞一般来到场上,李媚兰笑说:“你们两个一起上吗?” 那两人一个是个青衣道人,正是五行会掌门白竟,一个则是个蓝衣年轻汉子,银刀会掌门肖胜齐,司徒婉心想:这些掌门都这么年轻,功夫也已不错,看来仙琴派的确是中原第一大派,可是他们为什么要到这么偏远的地方来? 肖胜齐说道:“白掌门,你请!”白竟看了肖胜齐一眼,李媚兰说声:“接招!”一掌向肖胜齐身上拍去,她掌风所控的范围里,银针闪动,随心所欲跳动不停的银针在空中划出道道亮闪闪的光芒,也警示着它凶险的力量。肖胜齐早有所备,手在空中一摆,立时十把小刀一字排开,在空中翻滚不停,卷起的罡风将银针击得四散飞离。 李媚兰依然带着温柔调皮的微笑,摇曳着柔弱轻灵的身躯,浮动在场中狭小的空间里,肖胜齐身法虽然灵活,但也无法与之相匹,忽然一阵娇笑传来,他看到掌力所控的刀已经掉到地上,他自己也掉到了地上。 直到落到地上他才知道媚兰有多厉害,李媚兰却轻松的落到地上,看着白竟。白竟没有说话,也没有动手,他似乎在等着还击,或者还在思考。 李媚兰并没有贸然出手,她知道每次出手都有很多双眼睛看着自己,而她有在看到对方的招式后就能很快想到破解别人招数的本领,她想别人应该也这样。 白竟缓缓抽出手上的长剑,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芒,那光芒一现,李媚兰的招式便随之而来,如同光芒闪耀一般的迅速,白竟陡然转动身形,一道青光闪过,点点剑气扑来,李媚兰回身出手,银针乍然射去,白竟身形已经展动,使出“五行步法”,来去无影,银针和媚兰一样忽然不知所措。 媚兰仍然轻轻笑了一声,衣袖拂动,身周一股劲风卷起,将自己牢牢锁在中间,银针穿梭于空中,似乎无穷无尽。 白竟长剑在空中划出几道耀眼的光芒,那光芒走过的路径如同他清俊的脸一样秀美,即便消失在空中,却仍然留于见过的人依稀的回忆里。一声清脆的响声传来,银针“呼”的一下全都落到地上,媚兰的身子也如同秋叶一样飘摇,白竟伸手拉住,媚兰冷笑一声,一把推开他,来到人群中。 司徒婉想:这七庄十二会都想成为掌门,今日的大寿居然成了他们的比武大会,不知白竟又会被谁击败。 只见一个黑衣壮年飞身来到场上,正是飞骑会掌门木名石,他手上长鞭一扬,绕向白竟,白竟一支长剑依然优雅而稳重,带着淡淡的与世无争,似乎一个世外高人在寂寞空间孤独的舞剑,似乎天地黑暗,没有任何人能看到般的寂静和孤立;然而那剑气中缓缓射来的激荡的剑气,却依然让哪怕旁观的人也深知其浩大的威力。 长鞭在风里扬起阵阵海浪般的呼啸,来去之间犹如最快捷的闪电,携着来自自然的伟大力量,卷起一阵阵惊涛。一个猛烈的攻击,一个轻缓的防守,快如闪电和身法同舒缓悠扬的身影在风里辗转来回,一时之间,竟然不能分出胜负。 二人斗了数十回合,白竟忽然招式一变,虽然舒缓却变幻莫测,顷刻间场上皆是他的身影,木名石一时难以应付,手上长鞭如同断线的风筝一样失去了控制。 白竟看着身边的几个掌门人,名医会一向与世无争,百花山庄,风水山庄,长生山庄,万兽山庄庄主多年来醉心于他们的爱好,于武功上本来就不好,只有英雄山庄庄主夏信才是唯一的对手,他看着夏信,夏信小说:“白掌门武功高强,倘若成为仙琴派掌门人,一定能将本派基业发扬光大。” 韩紫云冷声说:“夏庄主,这比试虽然草率,可是决定却必须慎重,不但要武功出众,为人上更要具有众人敬仰的品格,不但优秀,而且受人尊敬。” 白竟问:“韩掌门是什么意思?”韩紫云说:“说到德高望重,难道还有人比得上夏庄主。”白竟说:“那就根本不用比试了。”夏老夫人拄着拐杖,正要说话,忽然夏忠跑来大叫道:“不好了,夫人,少夫人快生了!” 夏老夫人看着夏忠,说:“不是已经找了稳婆了吗?”夏忠说:“喔,是。”然后离开。 夏老夫人这才看着大家,说:“信儿,你固然要比试一场,大家点到为止,这是关系到本门生死存亡的事情,是一件大事。你们每一个人都必须要全力以赴。” 夏信来到场上,他始终显得那么稳重和从容,他说:“白掌门,得罪了!”事实上他并没有出手,他像是一个君子,只会还手一样,而他的出手又是那么大度,比之白竟更加舒缓而奇崛,他手上的长剑在空中了无声息,身影转动有如落叶飘零,来去之间了无痕迹。 司徒婉低声说:“他这是什么功夫?”舞云正声说:“别多话!”忽然胡风挣脱出来,猛地向夏信扑去,夏信回转身形,左手一挥,一道劲气向胡风扑去,胡风只觉胸口一疼,鲜血长流,仰面栽倒在地。 白竟一呆,出剑自然慢了许多,夏信手上一挥,电光带过,长剑落地,白竟看着地上的长剑,心想我的功夫比他不知差了许多。 韩紫云说:“恭喜你,夏庄主,你成为咱们的掌门,那是没什么话说。”夏老夫人说:“信儿,你成了掌门,就要带领整个门派,实现每一个人的心愿。”夏信说:“我会的,母亲,我会带着大家回去,回到我们曾经生活过的中原,回到我们成为武林第一大派的日子,让大家不但能够过上幸福的生活,还能为别人谋取幸福。我将记住母亲的教诲,记住所有人对我的关注,将用我所有的能力,保护这百年的基业,和全部的弟兄。” 夏老夫人拄着拐杖,说:“这,我也放心了。”忽然夏忠又跑了过来,大声说:“庄主,不好了,……”夏信急忙问:“怎么了?”夏忠说:“夫人难产,叫着你的名字。”夏信舒了一口气,说:“我知道了。”夏老夫人拄着拐杖,说:“生孩子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尤其是她,年纪有些大了,那是很正常的事情,我们正在处理大事。也罢,多叫几个人照顾她,我们随后就到。” 夏忠站在那里,夏信喝道:“还不快走!”夏忠急忙离开。 夏老夫人这才转身说:“胡风只是一个仆人,他不能决定他的命运,主子的过错也不应当让仆人来承担。来人,将他带下去,好好治疗。 忽然一阵衣袂破风的声音传来,只见数十个白衣青年拥着一个中年文士,个个都手执长笛,飘飘若仙。老夫人看着来者,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而手执长笛的孙然已经冷笑一声,说:“咱们又见面了!” 老夫人冷声说:“我不认识你。”孙然哈哈笑道:“你不认识我?我也希望你不认识我,像你这样蛇蝎心肠的人,谁要是认识了你,才是他人生悲剧的开始。” 第叁回:梦 老夫人叹说:“我不知道你在作什么!”孙然说:“你应该知道,只是别人不知道你,不知道在你苍老的面容下居然有着一张美丽的容颜。可是大家应该知道,夏老夫人云梦乃是大家闺秀,她生平最不擅长的就是武功,她虽然来到江湖,却时刻没有忘记作一个大家闺秀份内的作为贤妻良母应该作的事情,而不是机关算尽。” 老夫人呵呵一笑,说:“我的事情,不用你管。” 孙然说:“那甚至也不是仙琴派的事情,还关系到圣宝门,关系到整个武林的命运。夏信,你使得一手好剑法,不知大家有没有见过圣宝门的‘幽冥七击’?”唐菂等人面面相觑,不知该说什么,了愿笑说:“原来夏庄主学的就是‘幽冥七击’,怪不得这么厉害!” 孙然说:“用别派的邪恶武功取胜,算什么英雄,上次我很奇怪,为什么圣宝门的高手会在英雄山庄出没。”他手上长笛一扬,向夏老夫人打去,他的招式轻灵而迅捷,了愿奇怪的说:“和我们的‘观音神剑’很像!” 夏老夫人手上拐杖抖开,力道四散开来,在天空里划出一道道璀璨的光芒,孙然手上一抖,长笛光影分开,散作几缕青光,将夏老夫人围在当中。这二人一出手,司徒婉便知这是当世中最高修为的人大打出手,其中的凶险自然不言而明,而那奇妙的身法和出神入化的招式才是真正独特的地方。 舞云低声说:“孙然太不像话了,这不是他应该作的事情。”司徒婉问:“你说夏老夫人是个什么样的人?”舞云一愣,呆呆的说:“我,不知道。”司徒婉笑说:“不过,孩童也是圣宝门的人掠走的,如果真是圣宝门的人,那就是恶人邪人,就算是老夫人,也要义不容辞的杀掉。” 舞云看着司徒婉,笑说:“你如今更加懂得正义了。” 孙然连发数招,忽然夏信从后面攻来,他急忙回身出手,只见一个白衣飘飘的男子飞身过来,伸笛拦住夏信的长剑,顷刻变成四个人在空中缠斗了。 夏老夫人忽然大喝一声,天空里蓝光闪耀,那拐杖忽然四散出蓝色的光芒,变成猛虎般咆哮的力量,孙然和那白衣少年双双落下地来,孙然问道:“云儿没事吧!”少年说:“没事!”只见数十个长衣飘飘的舞笛少年飞至空中,转眼在老夫人肆虐的狂风里散乱跌落地上。 孙然一咬牙,飞身来到空中,笛子里飞出一支小剑来,他手上一捻,变成五支小剑,五剑连环,电射而去。了愿惊叫说:“观音神剑,他居然能够五剑连发,西陵派的武功历来都是不传外人的,这是怎么回事?” 忽然一个苍老而有力的声音传来,“你们两个贱人,还不束手就擒!”只见一辆马车不知何时已经前来,马车上走出一个老夫人,正是夏老夫人,这下大家都奇怪起来,不知这二人谁是真的,谁是假的。 只见夏老夫人沧桑的站在场上,大声喝道:“仙琴派的人,将他们两个擒下来!”韩紫云说:“她是真的老夫人。”说完手上彩带一绕,向场中打去,一时间数十人向场上二人攻去,只见青光乍然爆裂开来,一群人都掉到了地上,受伤甚重。 夏老夫人说:“心竹的威力尚且如此,你们圣宝门的七宝聚全,武林浩劫将会随之来临。”只见先前的夏老夫人缓缓站了起来,说:“我早该杀了你!” 夏老夫人说:“是啊,我居然让人杀我的儿子,和我的妹子。妹妹,你不是讨厌武林吗,你不是倔强的要离开武林吗?为什么你要去圣宝门,为什么你要报复仙琴派,为什么要引诱你的亲侄儿,让他犯下不可饶恕的错误,为什么要伤害曾经宁可不要性命保护你的亲姐姐?” 夏信看着那假的夏老夫人,说:“你,你果真是我的,我的小姨!”那假的夏老夫人正是夏夫人云梦的妹子,云因,她哈哈大笑起来,转头告诉云梦,“你想知道为什么吗?江山落到庸碌的人手上,那就是百姓最大的悲哀,连同官员也要承受。我没有见过任何一个朝代,有着如此多的庸碌无为的皇帝,他们不但庸碌,甚至愚蠢、残暴、荒唐,他们连一个区区的宦官都对付不了,而宁可将自己的权力交给一群根本算不上人的怪物,我要改变这一切。” 她看着云梦,说:“你还记得,我三岁的时候,你十三岁,我们成为宦官残害的人,全家处斩,你的相公救了你,也救了我,就是因为你曾经对他笑过一次,他爱上了你。而你,你爱过他吗?你这样草率的将自己的一生托付,难道这不是作为一个女人最大的悲哀?” 她冷冷的说:“我不知道大明的人为何对大明有如此深厚的感情,那一个个昏庸的皇帝,那一段段悲惨的故事,我们需要新的君主,来拯救没落的民族,需要伟大的人物,带领华夏的复兴,而我,根本来的不是武林,相反,我仍然在最风头浪尖的地方,我要看着历史改变,我要找到这伟大的力量,而圣宝门,无疑是这力量的来源!” 她恨恨的说:“难道我错了吗?我要和那些愚蠢的人一样,幻想皇帝在一夜之间变得聪明而睿智,大元的江山绵延何止万里,如今正一步步的被人吞噬,就连这荒芜的小岛,也受到红毛鬼子的觊觎,他们眼中的华夏,是一头沉睡的狮子,如果你还醉心在你们充满期待的梦里,那离灭绝不远的日子,是我最不想看到的,我不但要复仇,还要复兴。姐,你不会明白,这不是简单的报复,而是伟大的抉择,是你断送了我的路,是仙琴派灭了圣宝门,为什么每次同我作对的人,都是我最亲的人!” 她凄厉的笑声响起在中午明媚的阳光里,让人浑身一颤。孙然缓缓起身来,说:“既然你已经作了抉择,为什么你要喜欢大哥,你要拆散我们,你要……”云因转头来,看着孙然,说:“因为我嫉妒你,我曾经想过永远和他在一起,忘记我心里不能忘记的仇恨,忘记我所谓伟大的抱负,可是他不喜欢我,邰剑书,那改变我命运的人,他将我所有的理想转化为内心深处痛苦的斗争,让我知道我不是一个毫无感情的人,甚至我有着比之别人更加细腻和温柔的感觉,我的心灵在黑夜里颤抖过,我的意识在明月下徘徊过,我的人生从此失去了原来五光十色的光泽,我要杀的人就是我爱的人。” 孙然说:“我远远的来到这里,就是为了成全你,可是你却在同一时间离开他,用二十年的时间不断稳固你复仇的意念,最终你杀了他,你终于成功了。” 云因冷笑说:“我毕竟不够成功,让一个同样迂腐的姐姐又一次改变我的结局,而现在,我再也没有二十年的时间了,但是我还有女儿,我的女儿会记着我的事情,为我报仇,如果她在我的面前,我会对她说,要她记住今天在场的每一个人,要她抱复,真正的报复。” 云梦上前几步,喝道:“为什么,你还不清醒!” 云因恨恨的说:“我的父亲本是一个博学的人,他有着报国的心愿,现在,在我们的身边,有着千千万万如他一般的人,他们在等待真正伟大的君主,是你们延误了伟大君主到来的时间,你们将为此付出代价,你们的生命将遭到屠杀,肉体受到玷污,灵魂将被压抑,我似乎看到那真正的报复,对你们无知和愚忠的报复,似乎看到了大明风雨飘摇的江山,看到了……” 她的身体摇摇欲坠起来,一口鲜血喷了出去,舞云啊了一声,司徒婉也说:“是很凄凉。”夏信上前扶住她,说:“你真的是?”云因恨恨的说:“你这个懦弱的人,连母亲都不愿杀,如果,如果……” 云梦上前去,她已经圆睁着双眼失去了知觉,云梦伸手抹下她的眼皮,夏信抬起头,云梦说:“孩子,那种种道义和尊严,我曾多么用心的告诉你,可是你却,你却那么轻易的忘记,经受不住半点诱惑,……” 夏信忽然大笑起来,站起身来,指着地上云因的尸体,说:“她,她是我的小姨……她,她……”他手上忽然多了一把剑,那剑瞬间便插入了自己的心窝。 这时只听夏忠急匆匆的过来,大叫着:“夫人生了,生了一个……”夏信看着夏忠,一边倒下去,一边喃喃的说:“生……”然后倒到地上。 云梦上前,看着夏信,缓缓蹲下身子,捂住他的眼皮,说:“可惜啊,你始终还不是无私的人,真正无私的人,就算蒙受羞辱,也能活下来,为了他应该作的事情。剑书就是这样一个人,他蒙受屈辱甚至受到死亡威胁的时候,也没有放弃自己的追求。你们是一派的掌门人,理应想到一派的事情,而不是个人的荣辱,这样的人,一个门派实在不需要太多,一个就足够了。可惜,在你们的目光中,我看不出这样的希望,甚至你们比起我的妹子来,都还要逊色得多,至少她懂得一个门派强大的原因在于为此无私的付出,我们姐妹间的感情如同高山和大海一样,我知道她,理解她。我反而不理解你们,个人的屈辱真的如此重要吗?是什么让你们这么自私,是昏庸的皇帝让你们对这个大家失去希望从而只想建立自己美好的小家,是混乱的世道让你们对前途失去希望而只想保全自己的幸福,是渺茫的未来让你们失去希望而浑浑噩噩!现在,只剩下你们了,只有你们了。” 她咳嗽起来,孙然说:“夫人,你,你要安心静养!” 云梦转身来,说:“妹子,我还能活吗?我没有什么能力,我才是真正失去了希望,失去了一切,在山洞里封闭了三天三夜,我声嘶力竭的求救,幸好你来了,我也不知道离开那绝望的山洞,是一件好事还是坏事!” 孙然说:“当然是一件好事,……”说着自己也咳嗽起来,云梦说:“你受了内伤,……”两人一起咳嗽起来,孙然头上的方巾掉到地上,一头长发散乱开来,大家才看到原来她是一个女子。了愿忽然说:“原来,原来她就是了然师姐!” 孙然回头一笑,说:“小师妹,我走的时候,你还是一个婴儿,师父刚捡你回来,我就离开了,让你看到这自相残杀的局面,……”她的身形摇摇欲坠,孙云冲了过去,孙然看着孙云,低低的说:“你要和你父亲一样,一样的……”孙云拼命的点头,孙然闭上双眼,叹说:“从出生就没有见过父亲的孩子,我可怜的,可爱的孩子……孩子……” 声音越来越小,云梦蹲下来,叹了一口气,看着孙云,说:“她是怎么知道的?”孙云说:“上次在附近发现圣宝门的人,就注意到了,一直派人在附近监视,听到你在山里的呼救,虽然微弱,但是能够听到,因此立刻赶来救你。” 云梦叹说:“妹妹没有封住我的嘴,是为了这几天我能够吃她留下的食物,她没想到这断送了她的理想。”说着咳嗽声也越来越重,孙云说:“夫人,你身体已经很虚弱,要赶快休息……”云梦说:“听说你的哥哥也已经死去,你要好好的照顾仙琴派……那是你父亲留下的基业。”孙云说:“我是一个自私的人,我至爱的人就是我的母亲,别的事情,我不想去管……” 他忽然也咳嗽起来,云梦问:“你没事吧!”孙云叹说:“心竹的威力果然厉害,母亲抱紧了我,承受了最大的伤害,但是我的性命,也不知能延续几天。”云梦叹说:“这一切不知是对,还是错!我……我的……”说着慢慢倒在地上,夏忠又跑了过来,大声说:“夫人,夫人……”孙云问:“什么事?” 夏忠呆呆的说:“少妇人身体虚弱,已经……,已经归天了。” 孙云抱着母亲的尸体,缓缓离开,数十个长衣飘飘的人,再也不能轻舞在明媚的阳光里,七庄十二会的掌门,也都几乎奄奄一息,夏忠抱着孩子,唐菂等人上前去,了愿说:“这孩子真可怜。” 夏忠说:“几位大侠,你们给这孩子取个名字吧,现在庄上连识字的人都不多了,是个男孩。” 唐菂点头说:“玉不琢,不成器。就给这孩子取名一个‘玉’字,你要好好教导他,作他奶奶这样的人。”夏忠看着地上一片狼藉,流泪说:“夫人收留我的时候,我还是一个年幼的孤儿,现在,现在都几十年了,几十年了,谁会想到,我们会在这里,会在今天。” 唐菂叹了口气,了愿等人跟着离开了英雄山庄。司徒婉看着舞云,舞云呆呆的没有说话,司徒婉拉了一下她衣襟的下摆,说:“师姐,你没事吧!” 舞云回过神来,叹说:“我在想他们一家人自相残杀,为的是什么!”司徒婉眼见热闹的地方片刻便已经荒凉,因而心里也有了一丝悲凉,她很关注胡风的伤势,希望知道一些哪怕是关于少主死去的消息,但是她知道自己不能留下来,她跟着舞云缓缓走在道上,觉得眼前的一切忽然之间那么忧伤,那么凄凉。 她回到流光岛,再次来到海边,感到自己的思绪也如同海浪一样翻滚,而不是以前如同夜风一样幽静了。 忽然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传来,只见舞云悄声走来,说:“自从英雄山庄回来,你就变得更加多愁善感,这不是你一贯的作风。”司徒婉说:“师姐你也一样。” 舞云说:“我早就说过,他们的到来,会毁掉我们平静祥和的梦,现在果然这样,我觉得自己生活在恶梦里,在我不能改变的可怕事实里。师妹,我想离岛一段时间。” 司徒婉说:“师姐不是经常离开流光岛吗?”舞云说:“这次是远行,要很久,师妹,这里的事情就又要拜托你了。仙琴派各派纷争,已经不足为惧了,咱们流光岛,也没有必要和他们结交。” 司徒婉点点头,舞云说:“安静的夜晚,咆哮的海浪,还有平缓或激烈的时间,总会过去的,一切都将过去,甚至我们也将过去。有时都不知道,自己即将化为灰烬,却又为什么而努力。” 司徒婉说:“夏夫人的妹妹说得对,为了一个门派,甚至整个国家。那才是真正博大的胸怀,在中原最让我感动的是他们身为炎黄子孙的骄傲,和他们为之不惜牺牲一切的决心,那是一种高尚的生活境界,超越了个人的生死和荣辱,生活在那样一群人中你会很幸福,感觉到作为人的温暖,感觉到活着的意义。我曾经感到没有方向,没有激情,中原之行让我感到了这些东西,我也要将我的生命,倾注在这片岛屿。” 舞云说:“师妹,不要这样,你……” 司徒婉说:“我已经想过了,想得很透彻,我想作这海浪,不管怎样都不离开这广阔的大海。”舞云说:“他们也会化成水汽,变成云。” 司徒婉说:“然后成为雨,经历种种,最终回到大海。” 舞云说:“你会后悔的。” 司徒婉笑说:“我不怕。”舞云说:“你会害怕的,师妹,别说我没劝过你,当什么无私的人,为了什么理想抱负,你没看到姐妹两人相残的局面吗?你不怕有一天我们姐妹同样自相残杀吗?十年的姐妹了。” 司徒婉说:“我相信你,更相信我们姐妹的感情,十年了,不是吗,师姐,你我都是炎黄子孙,为了自己的事情,难道……” 舞云说:“圣宝门也一样,他们一样希望整个武林甚至国家强大,可是她和姐姐不一样,姐姐希望君主觉醒,而她希望改变君主。大明的皇帝的确懦弱昏庸到可笑的地步,硬是把大元万里江山弄得残缺不堪。你看这四方日渐强大的带着野心的国家,他们就是威胁,外有强国外患,内无法家弼士,这多么可怕。师妹,我们说得太远了,也许说了我们几辈子都看不到的事情。” 司徒婉看着舞云渐渐远去的背影,心里忽然有了一丝不祥的预感。 她正在看着一些从中原带回来的书籍,看到“穷则独善其身,达而兼济天下”这一句,不觉心里有些激动,正在这时,忽然一阵衣袂破风的声音传来,一个黑衣人飞身而来,长剑向她身上刺去,她急忙转身挥袖相挡,一柄飞刀飞去,那人手上中了一刀,急忙向外飞去。 司徒婉追了出来,只见门中弟子已经围在场上,几个人倒在地上,她上前一看,皆是剑伤,都已经成了尸体。 她问:“来了多少人?” 一个女子说:“来了三四个人,出招很快。特别是一个黑衣蒙面人,他手上的剑透出七彩的光芒……” 司徒婉说:“难道是圣宝门的‘彩虹剑’?‘心竹’的威力我已经见过了,如果是圣宝门,……他们的门人还没有死!我……” 她起身来,说:“现在岛上除了流光岛外,已经没有第二个门派具有与之相匹配的实力,小铃,长笛会现在怎么样?”小铃说:“少掌门都已经去世了,如今是少夫人殷红在处理门派事务。” 司徒婉说:“是时候了,我倒要看看,那似乎具有通天本领的圣宝门,到底有什么厉害之处。既然已经找到了我,我就不能躲避。” 小铃说:“这些姐妹——!” 司徒婉说:“告诉她们的父母,还有,要回家的立刻离开,否则将沾上这漫无目标的血腥。”说完已经来到大厅,取下储藏暗器的皮套,来到房里收拾起来。 她来到演武场上,流光岛上的人已经全副武装的站在外面,司徒婉说:“你们不用跟着去。”一个高山族女子上前说:“师叔,我们学武多年,为的就是要惩恶扬善。”司徒婉说:“所以你们还需要锤炼,好好留在这里,云美,这里就交给你了,保护大家的安全,每日多派人手,不能单独行动,剑阵的威力加上暗器手法,应该很少有人能够破解。” 一阵冷笑传来,司徒婉喝道:“什么人,出来!”只见一个黑衣人飞到场上,说:“你想和圣宝门作对?”司徒婉说:“不是作对,是除去你们。” 黑衣人冷笑一声,说:“区区一个边塞小岛,几个不成气候的丫头。”他手上一扬,一道电光闪过,已经有几人死在暗器之下。司徒婉勃然大怒,手上一抖,几枚暗器破空而至,那人手上一拈,捏在手中,说:“这也是你使得出来的手法,丢人!”反手一抖,已经向几个女弟子扔去。 司徒婉飞身过去,将暗器截住,接着劲力向那黑衣蒙面人逼去,暗器陡然一化为十,散作无数电光,顷刻而至。 场上立时飘动着暗器肆虐的光芒,两人身形舞动,数百支暗器在天空盘旋,渐渐散作一股咆哮的劲气,哄的一声,将四周的人击得四散而溃。 司徒婉再要看时,那黑衣人已经长笑一声,飘然而去。 司徒婉看着地上的几具尸体,恨恨的说:“我一定会抓到你!” 她顺着那人飞走的路往前走着,渐渐没了踪迹,她想这批人已经来这里很久了,对这一带的地形简直太过熟悉,以至于连自己都无法跟上。 她正四处张望着,忽然一个声音传来,“哪里跑!”她急忙追了上去,只觉身后一阵劲风扑来,回身一看,只见兴高采烈的了愿飞身扑了上来。司徒婉问:“你来干什么?”了愿说:“师姐听说了师姐的事情,叫我过来看一下。”司徒婉说:“那你应该去长笛会。”了愿说:“我去了,长笛会的掌门暂由孙云的老婆担任,她是本地人,根本不会多少武功,孩子孙宁,才刚出生。听说圣宝门的人仍然未走,长笛会已经派出高手前来追查,我闲着没事,也就来了。” 司徒婉说:“你知道孙然和邰掌门之间的事情吗?”了愿点头说:“我缠着师姐,总算是知道了。”司徒婉说:“他们之间一定很轰烈。”了愿说:“也许内心有很轰烈的斗争,但是看起来却和普通的人没什么两样。只不过是在一次武林大会上,师姐见到了邰掌门,从此芳心暗许,她是一个大胆的人,一个比我还要大胆的人,她同邰掌门有了一个孩子,全派的人居然都不知道,不过瞒不过因为前来复仇而爱上邰掌门的云因,那应该是一次轰烈的心灵挣扎。他们之间没有任何争斗,甚至连比试都没有过,不过三个人经过了自己的考虑,师姐带着肚子里孩子远远的来到这里,邰掌门要同云因决一死战,云因也离开了,带着一丝郁闷,师姐说那郁闷后来更加酿成了仇恨。” 司徒婉说:“这本该是一个美丽的故事,可是你却说得这么平淡。”了愿说:“我是佛门中人,当然不懂男欢女爱的事情。哪像你们,天天看到。” 司徒婉说:“你以为我是干什么的,我是学武的,怎么天天看到?你像什么佛门中人,简直是笑话。”了愿正要说话,忽然一阵衣袂破风的声音传来,几个人影往前飘飞而去。司徒婉一看那几人的身法,心里不由想到了那个双手扶风,御气而行的白衣少年,觉得心里忽然一动,她问着自己:难道他没有死?他应该已经看到我了,难道他根本不想见我? 了愿在一边笑着说:“这才几天没来,感觉这里都没有生气,道上就没有几个人,上次英雄山庄一战,看来已经让这里元气大伤,现在连我都成了高手。”说着又开心的笑了起来。 司徒婉心里却是柔肠百结,心想眼前怎么会有一个这么傻里傻气的尼姑。 了愿自己一边说着,司徒婉不知她到底说了些什么,两人找了客栈住下。司徒婉在窗边看着外面的月色,心里忽然有了一丝寂寥的感觉,她正在想着什么,忽然一阵风声传来,只见明月之下,一个人影闪动,身法奇快,而且带着一种让她熟悉的味道,让她心动的味道。 她飞身来到窗外,踏着树叶,飘然飞行,忽然感到身边多了几个人,她转身一看,只见几个白衣人立在树巅之上,将自己紧紧围住。这几人都是中原人士,轻功不错,不过司徒婉不认识,说明不是名门大派的弟子,这几人身形如同鬼魅,都是瘦高的中年人,表情木然,形同枯木。 夜空一片寂静,林子上连风过的声音都那么明晰。忽然一个白衣人手上一动,一根丝线打来,犹如一道电光般迅速,司徒婉身形刚刚一动,另外几人忽然同时出手,刹时便织成一道绵密的丝线网,向司徒婉头上罩来。 司徒婉抖开“流银飞光”的手法,暗器破空,人也扶摇而上,回身一抖,那几人立刻躲了开来,司徒婉正要再出手,忽然听到了愿大叫一声,手上拂尘晃动,向其中一人打来,那人丝线在了愿身上一绕,了愿大叫“完了!”给他一带,一下子拉到那中年人面前,中年人扼住了愿的喉咙,喝道:“住手!” 司徒婉落在树巅,说:“放开她!”了愿大叫道:“有种就杀了我,我是有佛祖保佑的人,怕你吗?”中年人使劲在她喉咙上用力,她啊的一声,便晕了过去。司徒婉冷声说:“放开她!”中年人说:“‘飞花天女’果然名不虚传,你认识邰风豪吗?” 司徒婉说:“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放开她!”中年人冷声说:“不知道,你和这小尼姑什么关系?”司徒婉说:“你是什么人?”中年人说:“现在是我在问你。”司徒婉冷冷的说:“你错了,是我在问你。”她手上一扬,一枚暗器打在那人手上,几乎便在同时,司徒婉飞身来到那人身前,一把夺过了愿,说:“后会有期!”闪身离开。 了愿醒了过来,司徒婉问:“你认识那些人吗?”了愿摇头说:“不认识。”司徒婉说:“他们好像来自中原的邪派,以后小心点。”了愿点头说:“我还以为我的武功天下第一呢。” 司徒婉转过头去,想那几人轻功卓绝,出手也是一样的快,若是再遇到,恐怕很难对付;而更让她忐忑的是昨晚明明见到的那个人影,那不就是他吗?天下有谁会这俊朗潇洒的身法,有哪一个背影能让她这么心动? 天渐渐亮了,她们继续往前走着,了愿似乎一点也不害怕,说着很多她以为好笑的事情,司徒婉却觉得甚至有些无聊。她问:“你打算去哪里?”了愿说:“不是和你一样吗?找那个黑夜幽灵。” 司徒婉说:“你有时间吗?”了愿说:“当然有,不但有时间,我还有信心。姐姐你功夫真好,人又这么漂亮,真是太幸运了,我要长着你这张脸蛋,一定会还俗的。”司徒婉说:“觉得别人功夫好就要好好练习。”了愿笑说:“学习是需要有人教的,要不你教我吧。” 司徒婉说:“我没有时间。” 了愿说:“是啊,我们要作的事情太多了,我们要对付黑夜幽灵,那些邪恶的人。佛祖啊,快借给我力量,让我来感化他们邪恶的心。”司徒婉冷笑说:“佛祖,你还相信那人间最大的骗局,我才不相信什么老天爷,一切只有在我们自己的手上才能改变。师太,拜托你不要这么快乐,那样的快乐,让我觉得无知。” 了愿叹说:“我以为两个人赶路,需要解闷的。我们在西陵的时候,没有什么乐趣,要不,我们就这样聊天。要不,我给你讲《百喻经》里面的故事。”司徒婉转头说:“闭嘴,……”了愿正要说话,忽然一阵衣袂破空的声音传来。 她们急忙向四周看去,只见几个白衣人站在树巅之上,将她们紧紧围在中间,他们每人手上拿着一支明晃晃的长剑,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芒。 司徒婉淡淡的说:“什么人?”那其中一个白衣人手上长剑一横,一剑向司徒婉砍来,司徒婉手上一拈,一枚暗器电一般的飞舞而去。那白衣人的身形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闪身避开后一剑斜刺过来。 司徒婉运力飞到空中,靠地上反击的一股力量撑着,轻飘飘的来到空中,手上一抖,几枚暗器电射而去,那几人身形飘忽,宛若幽灵一般,一股风一样来来去去,绕着司徒婉缠斗不绝,剑气凌厉,顷刻化为一道剑网。 了愿正要出手,忽然一道剑气缠在身上,司徒婉只听到一阵大叫传来,便见着一个人拉着了愿飞去。她急忙穿破几人的封锁,向那背影追去。 那白影虽然带着了愿,可是身法之快让司徒婉几乎不能追上。一直赶了十来里地,那白衣人才在一条小河对面停了下来,回身喝道:“不要过来!”司徒婉停下来,隔着小河喝道:“把她放下。”她想这次总算有个还算愿意说话的人了。 那白衣人说:“不相干的人,我不想带走。”司徒婉说:“是你没有本事带走!”她手上一扬,几道暗器打了过去,那人大袖一卷,将暗器拂落,喝道:“你想杀了她?”司徒婉说:“一个尼姑,值得你这样的高手千里迢迢的追来吗?告诉我,什么原因?” 白衣人冷声说:“没有原因。” 忽然只听得一阵幽幽的笛声传来,只见天空数十个白衣人长袖飘飘,衣衫上画着精美绝伦的水墨山水,手上拿着绿光闪耀的长笛,长发飘扬,随着笛声远远荡开。 那白衣人还在陶醉于优雅的笛声和优美的身形,已经被笛声里一股力道封住了身上大穴,只见一个白衣书生来到了愿身边,轻轻拉过了愿来,说:“让你不要乱跑。” 了愿笑说:“你怎么?”司徒婉看这书生比之旁边的人更加文雅秀美,想她难道也如同孙然一样,是女扮男装。 那人正是女扮男装的殷红,殷红笑说:“你怎么和白云岛的人结下梁子?”了愿问:“他们是白云岛的人吗?”殷红说:“是啊,在北海边上有一个小岛,岛上住着一群俊逸潇洒的白衣书生,他们不但英俊风流,而且文才风华,功夫出众,他们是儒雅之士的代表,风流人物的会聚之地,他们与世隔绝,与人无争,从来不离开洒满白云的岛屿,可是为什么会来抓你?” 了愿说:“你问他不就知道了?”她转头看着拉她过来的白衣人,只见他已经倒在了地上。殷红蹲下身子一看,说:“是地狱魔宫的剧毒。看来不是那么简单,什么人能够将各派高手会聚到一起。我过来的时候,遇到了织金洞的高手。他们都是隐居避世的人。” 司徒婉看着那群意态潇洒的青年,想这岛上毕竟还有长笛会这样的高手云集的门派。她看着殷红,说:“你查到了什么?”殷红说:“似乎有什么东西藏在这里,很诱人。” 司徒婉说:“我在中原的时候,听他们说到龙图。”了愿问:“什么是龙图?”司徒婉说:“谁也不知道,只知道得到后有无穷的好处,甚至连这好处是什么大家都不知道。龙图如同财富和权力一样,已经抽象为一个具体的事物,一个无穷的诱惑。” 殷红说:“难道这东西到了这里?”司徒婉说:“仙琴派举派来此,也许就是为了龙图。”殷红说:“既然连仙琴派这样的大派都能放弃自己百年的基业,那些自命清高的人放弃他们伪装的清高,比起来简直太容易了。” 她看着了愿,说:“他们一直跟着你。”了愿说:“我可什么都不知道。”司徒婉问:“如果什么都不说那只能说明你有意隐瞒。” 殷红说:“真的是妙宁师太让你过来的吗?”了愿说:“当然!”说完一面往前走着,一面说:“我过来之后,就想着抓住黑夜幽灵,我要做一件大事,可是,大事不是那么容易作的啊。” 殷红说:“这样查下去不是办法,我们应当在暗处。”司徒婉说:“可是……”殷红说:“我的门人已经查到,在回风谷附近最近有许多奇奇怪怪的人进出,说不定,他们就是聚集在那里。” 了愿说:“那快走吧,我已经迫不及待了。”司徒婉心想:你功夫这么差劲,倒是最想一举成名的。 第四回:去 回风谷还是那样的寂静,司徒婉站在山上,看着悬崖下重重的白云,了愿说:“这里根本就没有人,你的消息有错,我们白来了。”殷红说:“才刚来这里,你就沉不住气。”了愿说:“你不觉得你那十几个人跟着你,太过招摇了吗?” 殷红说:“我们十几个人的话,好像还没有你一个人的话多!”正说着,忽然一阵风声传来,司徒婉飞身而去,只见几个白衣人已经来到山头上。殷红手上一指,十几个长笛会的人已经身影飘动,隐没在树丛中。 那几人来到山上,四下一看,其中一人说:“主人怎么还不来?”其余的人都没有说话,神情严肃的看着四周,一直没有说话。整个山头如同混沌一般寂静。 忽然了愿打了一个哈欠,一个白衣人往这边看来,了愿霍然起身,说:“你们一个都走不了了!”那几个白衣人四下里看着,一个人冷冰冰的说:“小尼姑,你来干什么?”了愿笑说:“我们是除魔卫道的侠士,来自名门正派,专门对付你们这些魑魅魍魉。” 那白衣人冷冷一笑,忽然身形一展,向了愿抓来,司徒婉手上一扬,一道电光闪去,殷红一招手,数十个白衣书生将中间十人牢牢困住,山上顷刻便人影翻飞,白衣袅绕。 了愿还没出手,四下里看着,只觉他们飞行的速度实在太快,以至于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出手伤人。 殷红手上长笛挥动,顷刻间已经赶到一个白衣人身前,将那人拦下,忽然一阵迷烟扑来,司徒婉急忙伸手抓住殷红,退了回来,只见眼前人影空空,不知去了哪里。 殷红说:“这好像是东洋人的忍术。”司徒婉点头说:“是东洋长刀会的功夫,怎么连东洋人也来了。”了愿说:“这还不简单,他们被人花重金请来的。”司徒婉说:“若不是你,我们已经等到他们的主子了。” 了愿说:“我怎么知道,本来想把他们一举歼灭的。”司徒婉问:“结果呢?”了愿不好意思的说:“结果他们差点把我们一举歼灭了。”司徒婉恨恨的说:“他有这心,还没这本事。” 殷红忽然指着山下说:“有人来了!”司徒婉捂住了愿的嘴,说:“不许出声。”三人急忙隐在小树丛后面,只见一个白衣少年,翩然而来,司徒婉心里一颤,那人渐渐走近了,连身上的味道都那么动人心魄,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她见过的仙琴派少掌门,邰剑书的儿子,邰风豪。 司徒婉放开手,起身说道:“少主,你也来追查那些神秘的人?” 邰风豪一惊,转身看到司徒婉,这才气定神闲的说:“姑娘怎么在这里?”只听了愿说:“我们来这里追查一些神秘的人,你不知道他们武功有多高。”邰风豪一笑,殷红说:“阁下就是邰风豪。”司徒婉心想:原来他就是邰风豪,那个中年人找他干什么,他虽然是少主,但是对掌门之位,好像并不关心,这可真难得;而且他一个人来到此地,显然是为了打探“黑夜幽灵”的事情。 想到此她不由问道:“这批人和‘黑夜幽灵’有关吗?”邰风豪摇头说:“不知道,只是来路不明的人,通常都会为本地人带来灾难。” 了愿笑说:“那可不一定,邰公子,我看你和他们有关系,你们仙琴派号称中原第一大派,要号令这些东洋北海的高手,那不都是信手拈来的事情。”邰风豪笑说:“师太误会了,既然仙琴派是中原第一大派,又何必联合别派之力,那是小门派喜欢的伎俩。”司徒婉说:“可是哪个小门派能够驱使白云岛、东洋人和地狱魔宫的人。我想,应该和中原的局势有关,大明的江山就要土崩瓦解,不知怎么回事,从中原回来的路上,我总是感觉有不少武林中人和我同行,那真是一件让人难解的事情,这个偏僻的小岛,住的都是一些高山族人,说是蛮荒之地也不为过,到底是什么驱使他们来的呢?” 了愿冷笑一声,说:“你问这位少主不就成了吗?少主,是什么让仙琴派举派迁到此地?”邰风豪说:“这个,请师太恕在下不便相告。”了愿哼了一声,说:“也不知道是不便相告,还是不愿相告,不过我们也不好多说。我们怎么敢管仙琴派的人。” 司徒婉问:“师太怎么这么生气?我看你一点都不像一个出家人。”了愿冷声说:“我才不像那些只会听话避世的出家人,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别人翻江倒海,这世道,出家人还安得了心吗?” 司徒婉一笑,说:“话不能这么说,天下是有些乱,古往今来不都是如此吗?到底你们出家人也不能净化世人的罪恶。”了愿说:“什么,居然还怪罪我们出家人!哼,慈航本是渡人物,怎奈众生不上船。”司徒婉急忙说:“自己都不能渡自己,还说别人。” 了愿一急,说:“谁说了,我们出家人慈悲为怀,为了天下大事四处奔走不辞劳苦就是生命都在所不惜,我的各位同门和所有佛门中人都是如此,我也将会如此。” 司徒婉点头说:“这点我倒是相信,你们这么不辞劳苦,天下还是这个样子,那要不管不问,不知天下又是一个什么样子。” 殷红冷笑一声,说:“我最讨厌你们这些佛门人,你知道百姓为什么受苦吗?因为有人奴役他们,有人告诉他们这是应该的。如果没有佛门中人,每一个人都能够用血腥来抱负,用能力来捍卫,那么所谓的不平等,从何谈起,这本来就是一个人吃人的可怕的地方,却又为何弄出那些束缚人的清规戒律!儒家是这样,佛门也是这样。” 司徒婉笑说:“姐姐这话有点偏激了,人总不是野兽,虽然不得不遵从自然的法则,但是更多的是我们内心的各种抉择,毕竟,我们所希望的不仅仅是自己的生存,还有整个民族,整个国家,整个人类。佛门的慈悲更远甚于此,他们甚至在思考整个宇宙理应遵守的法则。可能,我们看到这个世界种种的不平等,会怀疑,会叹息,甚至会失落到逃避的地步,但是,那正是我们争取的原因,我想,一个国家,一个民族,之所以优秀或是兴盛,那是因为正义的力量能够战胜邪恶,而不是说它没有邪恶的人。我们就要作这样的人,寻找我们应该寻找的路。也许我们都走在一条原本错误的路上,也许有一条更好的路,但是我们都已经习惯了,所以何必见怪。” 殷红冷笑说:“这也罢了,拜托这位师太不要这么冲动,武功不好,佛法不好,连脾气也不好,你还要普救众生,还是先普救一下你自己吧。” 说完带着长笛会的人,愤然而去。 了愿看着她的背影,说:“没有查出什么原因来,也不用发这么大的火。” 司徒婉说:“她是在说这个可怕的世道。”邰风豪笑说:“这个世道固然可怕,但所谓清净的世道只怕永远都不能到来,我反而欣赏她的话,毕竟唯一的方法就是让每一个人都有保护自己,使自己过上理想生活的能力。” 了愿叹说:“这个恐怕是太难了,唉,佛祖要是真的显灵,那天下就太平了。”邰风豪轻轻一笑,飘然而去。 司徒婉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感觉有些怅然若失,可是不知为什么,却又没有追上去。 了愿看着他远去的背影,说:“轻功很好啊,整天飞来飞去,这些人根本不管人世间的疾苦,只知道高谈阔论,他们相信能力是立足于世间的根本,那是因为他们已经有了能力。哼,只有我这样的人,那才叫真正的追求。” 司徒婉无精打采的说:“你们佛门中人,都是世外的高人,可是人间的事情,你们毕竟知之甚少。师太,现在我们连别人要作什么都不知道,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圣宝门和仙琴派是中原一邪一正的两大门派,而白云岛、地狱魔宫这些门派,都是传说中神秘诡异的派别,他们一起来到这里,我想一定关系到很多秘密。” 了愿说:“看来我要作的大事还不止一件黑夜幽灵,还有许许多多啊。” 岛上的热浪渐渐开始沁入心神,了愿和司徒婉赶了几日路,岛上的人越来越多,但是大家很少认识,一路上都是了愿唧唧喳喳的说个不停,走到每一个地方,看到每一件东西,她总能想到以前经历过的某个地方,作的某件事情,有时甚至说得前仰后合。 这日二人来到一个客栈,新开的客栈,但是人很多,看打扮大多是中原武林人士,掌柜也是中原人,几个跑堂的倒是一副本地人打扮,了愿要了几个小菜,兴致勃勃的吃了起来。 司徒婉眼光扫视着四周的人,只见都是些年轻人,多是男子,年轻人却没有年轻人的朝气,连个小声议论都听不清楚。了愿一边吃,一边说:“唉,终于到了一家中原人开的客栈,我最喜欢这辣辣的味道。”司徒婉说:“也只有你们川蜀一带的人才如此。” 了愿说:“是啊,你想我们尼姑都吃素的,也只有这味道才好,不和你说了,你们这些俗人,哪知道出家人的口味。”司徒婉轻声说:“师太,难道你没有注意,这里有点古怪?”了愿停下吃饭,四下一看,笑说:“古怪,什么古怪?我可没看到,喔,我知道了,都是些英俊潇洒的后生少年,我们四大皆空,不在乎的。” 司徒婉一面喝酒,一面说:“唉,和你说你也不知道,这么多人居然不怎么说话,这一定是一个帮规严明的帮派,他们大举来到此地,又是为了什么目的?”了愿放下筷子,说:“什么,他们是……”司徒婉急忙伸手示意她小声些,说:“待会我们跟着他们,这岛上的事情简单,说不定大家都为了同一件事情而来。” 了愿又四下里看了一下,问:“你说他们是什么门派的?”司徒婉笑说:“你是中原人,怎么跑来问我?”了愿说:“看这些人,一定都是高手,我且闹他们一闹。” 说完对着小二说:“你过来,这里简直吵死了,给你一锭银子,把这些人都赶走。”那小二对中原官话还听不太准,支支吾吾的不知道怎么办,司徒婉看着一群年轻人没有一个说什么,反而更加安静了。了愿却在那里大声嚷着,“简直太吵了,还让不让人吃饭了!” 小二看着了愿,没有说话,心想这尼姑怎么这般无礼。 了愿哼了一声,来到一个青年面前,笑说:“别以为嘴上不说我就不知道了,你心里在骂我。”那青年抬起头来,看了看了愿,又低头吃饭。 了愿说:“怎么了,说到你的心里去了不是,就算后悔都来不及了,说出你的师门,看我能不能给你个面子!”那青年却一句话也不说,司徒婉转身看着,只见他面上渐渐的多了一些怒气,了愿却在那里继续说着:“哼,心里一定在恨我,在心里恨都不行,我倒看看你有多大斤两!”说完手上一动,一掌向那男子劈去。 男子身形一动,了愿的手滑落一旁,青年却又回到原来的位置,这动作几乎连司徒婉都没有看出来,了愿更是觉得奇怪,好像自己的手是劈过空气一样。她抬起头来看着自己的手,有点不太相信。 司徒婉心想:这简直是太神奇了,不知哪一派的轻功如此的功参造化,移形换位的动作如此干净利落,迅速不可言喻! 了愿喝道:你使的什么邪门武功,一看就不知道是邪门歪道!看我不收拾你! 她大袖一卷,风声过处,几道电光闪过,袖中飞出几根银针来。那青年手上筷子一动,已经在须臾之间,将银针一一夹上,轻轻放在桌上。 司徒婉心想:这人的招式就一个快字,什么门派的人轻功会这么好?她想叫了愿回来,但是却又更想知道这些人到底是谁。她从来没见过岛上来这么多人,多年在岛上寂寞的生活使她的心不免向往着好奇的事情,与其息事宁人,倒不如看看事态的发展,还有什么比处理事情更让人值得付出和消磨时间的呢? 那青年面上不动声色,忽然一个小孩的声音传来,“是哪里来的臭尼姑,不规规矩矩的诵你的佛念你的经,过来干什么?”了愿转身一看,只见一个少年,坐在她们身后,却偏偏一身青衣,作儒生打扮,看起来倒是颇为老成。 了愿冷笑一声,说:“你是谁家的小子?看你们这样子,就是阎罗王的阿鼻地狱,也没有这么冷清,是不是在密谋什么不可见人的事情?”那小孩不屑的说:“那是我们自己的事情,你一个尼姑,凭什么要管别人的事情?”了愿哼了一声,说:“尼姑也是武林中的尼姑,咱们武林中人就是要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说,你们要干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那少年说:“尼姑多管闲事,可知道这样会惹祸上身?” 了愿正要说话,只见外面人影闪动,转眼之间,已经多了几个白衣人,为首的一个眉目清俊,瘦瘦高高的,说话也是冷酷异常,“这么多汉人,一看就是从中原过来的武林人士,你们当中可有仙琴派的人!” 少年冷冷的说:“不敢,在下就是仙琴派南云阁的人。”白衣人转头看着少年,觉得他太过年幼,因而不屑的说:“我没有和你说话。”少年说:“是啊,你奉命前来刺杀邰掌门,如果找不到人,你就会送命,所以我不和你计较了。不过我要告诉你,邰掌门已经不在人间,杀他的,是圣宝门的圣女云因,唉,真是可惜,你找不到他的人头了。” 白衣人不信的说:“小小年纪就学会骗人!”眼睛继续扫视着一众人等,少年淡然说:“铁冰,你还是曹公公最信任的杀手,难道你没有看到,今天在座的人,都是你们东厂的高手?” 白衣人一怔,显然他便是铁冰,他脸色大变,盯着少年,故作镇定的说:“你,你到底是谁?”少年轻轻说:“我是仙琴派浮云阁的人,贺青蓝。” 铁冰问:“你……你用了什么妖法?”贺青蓝笑说:“你们公公接连派了东厂数十个年轻好手前来,我当然要使出浑身的手段,可能连你们公公都觉得意外,这么多高手一去无回,以为是遇到了多少人呢,可能连你也会失望,因为在你面前的,只不过是一个少不更事的孩子。” 铁冰恢复了平静,淡淡的说:“孩子,没见过你这么厉害的孩子。”贺青蓝说:“我只不过是仙琴派的先锋罢了,后面一样有数十高手,如果你能回去的话,倒也可以告诉你们公公,多带些人来,不过,我想你是走不了了。” 司徒婉心里想:仙琴派七庄十二会的掌门人我都见过,他们比试的时候难道都没有尽力?就算这少年本事不济,他的这份胸襟气度,也是见所未见的。 了愿冷冷的说:“原来是阉狗的走狗,今日贫尼也要大开杀戒!”贺青蓝说:“师太不要着急,其实,铁大侠并不是一心效命阉狗。” 铁冰看着贺青蓝,贺青蓝平静的说:“你从小喜欢武学,遍访大江南北的高手,希望学到高深的绝学,可是各派收录弟子都是很严格的,你没有被收录门下,因而你心中不免会因为自卑而愤恨,后来东厂给了你机会,所以你决定为之效命。英雄,什么是真正的英雄,能够还尽一生所欠之债,在这世间献出比得到多的,就是英雄。我佩服你为之而努力的恒心,咱们都是武林中人,本来就没有奢望过在史册上留下名字,我们只是工具,追求自己幸福,或者替别人谋求幸福的工具。” 铁冰呆呆的看着贺青蓝,贺青蓝依然平静的说:“曹公公给了你机会,可是也给了世人一个残酷的世界,在他的手上,我们追求的幸福将不复存在,铁冰,一路从京城来到这里,何止千百里地,难道你就没有看到怨声载道的人,你就没有看到生不如死的人?如果你学武仅仅是为了助纣为虐,那么学武乃是你一生中最大的失败。” 铁冰冷声说:“胡说八道!”贺青蓝说:“我只是觉得像你这样鼎鼎大名的人,做着连自己都不愿作的事情,未免太可惜了。我也仅仅是替别人可惜而已,路还不是自己选的,倘若一个人连自己的路都不能决定,没有重新权衡选择的勇气,那么这个人也称不上什么英雄,因为他心里想的,一定是自己的荣华富贵和大好前程,而这正好违背了一个英雄的胸襟,他只能如同那些投机的政客一样,留下自己虚无的名声和狼藉的身世,任人修改,而自己却只能面对可怕的却又拼命逃避的死亡,他在临死的时候,一定没有一个英雄来得坦荡,这种感觉,你不久就会赞同的。” 铁冰的嘴唇颤动了一下,身后一个白衣人喝道:“臭小子,胡说八道!”贺青蓝手上一动,一道电光闪过,那人啊的一声,砰的一声倒在地上。铁冰回头看了一眼,脸上多少有了一点恐惧之色。 贺青蓝笑说:“我想你的功夫不会比他高多少,虽然你天资很好,他可是你的师兄。”铁冰努力的使自己平静下来,说:“你要怎样?”贺青蓝一笑,说:“我能怎样,我知道,也许你不怕死,武林中人有几个是怕死的,不过,如果你心里还真有那么一丝恐惧,那就说明你还是一个追求功名利禄的人,不是一个武林中人,那么这里得不到你想要的东西,留下或是离开,你自己决定。” 铁冰轻轻的说道:“留下?”贺青蓝说:“说实话,像你这样一生求索的人,自然不会无动于衷,你是聪明人,别人不能左右你的决定,曹公公替你作的决定,也仅仅是你一时迷茫的权衡之计而已。不过我想有件事情你大约不知道。” 铁冰抬起头,贺青蓝问:“你知道曹公公为什么要杀邰掌门吗?”铁冰轻轻摇摇头。贺青蓝说:“其实我也不知道,他另外派了几个密使,那才是曹公公真正的亲信,也是真正的官场中人,他们才知道目的,杀了邰掌门,仙琴派势必大乱,密使们就能完成他们的任务,所以你们只是成为一个工具而已,邰掌门可没干过伤天害理的事情,你们也不能随便杀人,你说是不是?” 铁冰无语。贺青蓝说:“一个人最可悲的事情,就是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作什么,最可怕的就是日后还要为之而后悔,我可不想你后悔。” 铁冰正要说话,他身后一个白衣人悄声说:“师兄,咱们怎么办?”铁冰冷冷的说:“怎么办,我们能怎么办,邰剑书已经去世了,回去告诉公公。” 司徒婉见他们离开了,贺青蓝轻声一笑,了愿说:“怎么让他走了,我还想杀了这群兔崽子。”贺青蓝笑说:“你有本事怎么不先动手,我可没有这个本事!” 了愿说:“刚才你不是一下就伤了一个人吗?现在不知道死没死!”贺青蓝说:“那是少掌门出手赶走的,我只不过是凑数罢了。”司徒婉四下看去,只见邰风豪不知何时已经坐在贺青蓝身后一个角落里,正对着她笑着。 她急忙收回胡思乱想的心神,不知为什么,每次见到邰风豪,她心里总有一种莫名的冲动,邰风豪似乎正是她梦中魂牵梦萦念念不忘的影子,似乎是她内心深处最渴望的交流,这一切,不仅仅是因为他那丰神俊朗的面庞,他那浓而多情的眉毛,那深邃优美的眼神,那恬淡平和的笑容,以及那修长飘逸的身材,也许是他举手投足间如同流水清幽的所有意态,已经缓缓倾入心怀。 她急忙饮了一杯酒,向贺青蓝看去。了愿接着问:“那这些人真是东厂的人吗?”贺青蓝说:“当然不是,都是易容术,多少一点举动都会露出破绽的。” 了愿喔了一声,说:“原来你是在骗人,我还以为你多有本事。” 司徒婉转头向邰风豪所坐之处看去,只见座位已经空了,人不知去向何处,她心里不禁有了一种怅然的感觉。 了愿接着问:“不过你的功夫倒是不错。”贺青蓝说:“是啊,这些人我也不认识。”司徒婉问:“不认识他们还这么听话?” 贺青蓝笑说:“说来也奇怪,这些人身手都很好,但是太笨,简直笨到让人不敢相信的地步,他们只会本能的防身,从来没有主动的出击,我在这岛上遇到了他们,这可是见所未见的事情。” 司徒婉问:“他们是一起来到这个岛上的吗?”贺青蓝说:“好像是这样。”了愿问:“那你是怎么遇到他们的?”贺青蓝说:“我奉掌门之命,前来此处,路上听说东厂派了高手前来刺杀掌门人,我想要是能够将他们拦下,那就好了。可是我没有什么本事,正好在这时遇到了这群人,他们无所事事的待在一个山谷里,手段虽然高明但是却根本不懂得如何运用,于是我就把他们带上,看能不能遇上什么高人,将他们迷失的心智弄个晶莹剔透。” 了愿叹说:“阿弥陀佛,不知他们前生种下了什么孽,今生受到如此果报。”司徒婉问:“你肯定是迷失了心智?”贺青蓝说:“应该是猜测,事情的真相并不能够完全知悉。刚开始遇到东厂的杀手,我骗他们说我身边的人就是仙琴派的高手,他们一动手,发现根本就伤不了他们,因此被吓跑了,用了几次这个方法,我想干脆把这些人易容成我见过的人,那样还要省事些。” 司徒婉说:“这些人难道没有一个回去的?”贺青蓝说:“东厂的人要是办事不利,多半是死无葬身之地。”司徒婉点头说:“看来你想得很周全,真看不出,小小年纪,想得这么缜密。”贺青蓝说:“事无有备而不为。这是师父当年教我的。” 司徒婉问:“你知道他们为何追杀仙琴派掌门?”贺青蓝说:“这个我不知道。仙琴派各派分散,大事只有掌门人知道。”了愿说:“就算知道你也不会说。” 司徒婉笑了一笑,说:“圣宝门的人也来了,先是云因。”贺青蓝说:“据说敝掌门就是她杀的,这个恶毒的妇人,明明是爱上了别人,却要杀了他!” 司徒婉轻轻说:“那是因为她爱的人爱上了别人。这件事的原委兄弟知晓吗?”贺青蓝说:“略知一二,二十年前掌门人去歼灭圣宝门的高手,当时的云因还是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他们相识之后,云因帮助邰掌门脱离了圣宝门七大圣人的魔障,并嘱咐邰掌门再也不要前来。不过掌门人经历了魔障之后,却已经得知其精髓所在,破了魔障,闯入圣门,他面对的第一个人竟然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云因不但没有杀他,还又一次将他救了出来。邰掌门感激她,但是江湖各派从他那里得到了闯入圣门的方法,圣宝门遭到重创,而当邰掌门出现在云因身前的时候,云因正要挥剑自刎。邰掌门救了云因,也种下了自己一生最大的错误,因为在那之前,在各派准备围剿圣宝门的时候,他已经和西陵派的一个师太,了然,私订了终生,年轻人做事从来没有计较后果,一个是佛门的师太,一个是邪派的圣女,两个人都不应该是他的爱人,却又都互相爱慕。有时一个人一生会爱上几个人,但是他只能对其中一个人作出抉择,付出责任。而掌门人选择了了然师太,那是比选择圣女更加可怕的事实。圣女刚烈的性格注定了她的余生都用来复仇,而掌门人也坦然的接受了那柄寒冷的宝剑。据少掌门说,掌门人是心甘情愿死去的,有时事情太过复杂,只能用死亡来了断。不过云因似乎意犹未尽,她更恨的是那些造谣生事的武林中人,因为她认为是因为门第的偏见使她失去了心中的至爱。” 司徒婉听他一一说来,一点都不像是一个小孩子,如同自己的亲身经历一样。 了愿点点头,说:“唉,本来是降妖除魔的好事,却最终害了几个人的性命。”贺青蓝说:“名门大派的人既不允许外人进入他们的圈子,也不允许他们自立门户,所以才会有铁冰这样的走狗。其实他们和所有的人一样,不过是希望自己的生活更加幸福。为什么会有盛衰的更替,那是因为掌握权力和财富的人不愿放手,没有财富和权力的人不断争夺,武林就是这样,成为一片杀戮的天空,永远都无法停止。” 司徒婉说:“想来仙琴派大举到此,是因为江湖恩怨,因为不想卷入这场江湖财富的纷争之中。”贺青蓝轻轻一笑,说:“那倒不是,仙琴派虽然参与江湖恩怨,但是我们手中既不执掌武林盟会的权力,也不争夺财富,仙琴派手下七庄十二会,都有各自的产业,其实最纳闷的是我们,因为我们根本不知道,为何会离开那么美好的家园。” 司徒婉说:“尽管不知道,但是你们还是全部来了,可见邰掌门是一个言出必行的人。可惜啊,我是无缘拜会。” 贺青蓝一笑,说:“我要赶路了,兄弟们,走吧。” 了愿看着一帮人离开,奇怪的说:“难道真有这么一批人,他们武功高强,但是却一点主见都没有,任人摆布,这样的人,活着和死去,有什么区别?” 司徒婉一笑,忽然酒楼外人影闪动,司徒婉急忙追了出去,只见几个黑影已经飞出去很远。司徒婉正要追赶,了愿赶了出来,一把抓住司徒婉,问:“什么事?”司徒婉一跺脚,说:“来偷听说话的贼,不管他。” 了愿四下里看了看,说:“我们有什么好偷听的,正大光明,下次让我碰见,不剥了他的皮才怪。”司徒婉说:“看来圣宝门的人也都来了,小心些。” 两人骑马走了半日,眼见天色已经昏暗,看到一处新建的茅屋,一个老头在那里编着竹筐。了愿扬起手上的钵,说:“我去化缘。”司徒婉急忙拉住了愿,说:“有人!”了愿向四周看去,只见不知何时来了一大帮人,都是黑衣蒙面,各自瘦高的男子,那老人依然那么安详的编着竹筐,似乎旁边一个人都没有。 了愿喝道:“你们是什么人?” 那群黑衣人中有一个人冰冷的说道:“尼姑,与你无关。”了愿哼了一声,说:“尼姑也是武林中的尼姑,武林中的事情,当然与我有关。”那黑衣人淡淡的说:“自寻死路!”手上一动,一股劲风扑来,司徒婉正要动手,那老人手上一动,几片竹叶飞了出来,那劲风中竹叶飘落,化作缕缕如丝的轻风。 了愿一笑,说:“原来前辈是个武林高手!”司徒婉急忙拉住了愿。 老人笑了一笑,说:“何必和出家人为难?”黑衣人的声音依然冷酷异常,“那么请不要与我为难?”老人转过身来,说:“我已经习惯了这种与世无争的生活。”黑衣人上前一步,说:“可是我们需要你。” 老人正要说话,忽然一个声音传来,“我可不习惯看到你这样,现在正是复仇的大好时机,如果放弃了这个机会,那么你将会后悔莫及。我是为了你好。”只见一个蒙面的白衣妇人飘然来到老人身前,司徒婉觉得这人似乎自己见过,但一时却又想不起来。 她见那白衣妇人手腕上戴了一个红色的玉镯,如同火焰一样耀眼,想来这便是圣宝门的圣女,难道这老人是圣宝门的人,他们来找仙琴派报仇? 老人依然平静的说:“云舞啊,已经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了,为什么一定要这样?” 那被称作云舞的白衣人说:“邰剑书夺走了圣门七宝,这个仇我当然要报,你是个男人,不是一个隐居的迂腐文人,如果生命就是像你这般浪费,活着为了什么?难道就是为了编织这么几个根本没有人买的竹筐?” 老人看着那白衣妇人,淡淡的一笑,说:“难道你认为报仇比竹筐更值钱?”云舞说:“难道不是吗?人活着如果只能忍气吞声,那么不如一个死人。” 老人平静的说:“每个人都受到命运的捉弄,那除了忍气吞声,还能干什么?人生在世就要学会一个忍字。” 白衣妇人冷冷的说:“既然你不愿相助,那么你就是我们的叛徒,我将用圣宝门的门规惩罚你!”老人一笑,说:“圣宝门,二十年前已经不在了。” 白衣妇人身形一转,来到老人身前,手上一拍,只听得石破天惊的一阵风声传来,地上沙尘溅起,老人已经不知去向。 司徒婉定睛一看,那白衣妇人也已经离开。了愿奇怪的说:“他们在干什么?”司徒婉说:“果然是圣宝门的人,他们果然是来复仇。咱们跟着。”了愿说声好,已经上了马,夜色渐渐笼罩在周围,司徒婉凭着那群人离去时留在风中的点点消息,不觉间已经跟了几十里。 了愿有些累了,说:“我们先休息一下,到时候遇到敌人了,也好把他们一网打尽。”司徒婉点头说:“那休息一下吧,也不知道他们会去哪里?” 第五回:路 忽然林间道上传来一阵疾驰的马蹄声,只见殷红飞身下马来,见了司徒婉,急匆匆上前说道:“司徒姑娘,贵派出事了。”司徒婉走了上前,问:“什么事情?”殷红说:“圣宝门的人血洗流光岛,岛上无一幸免。” 司徒婉浑身一颤,立在那里,半晌方才平静的说:“你详细的说给我听。”了愿急忙说:“这帮魑魅魍魉简直太不象话了,一定要全部拉来杀了!” 殷红叹说:“昨天,我想如今没个头绪,要查起来自然不方便,因此就直接回去了,路上听说了这件事情,赶到流光岛,果然是尸横一地满处狼藉,我看了一下她们的伤口,都是一招毙命,伤口却很轻,应该是传说中心竹伤人的手法,‘满天飞舞破劲气,千里无人避生死。’”司徒婉一字一顿的问:“掌门师姐呢?” 殷红说:“我仔细找了一下,好像没有她。” 司徒婉冷冷的说:“我们师姐妹二人一定会报这个深仇大恨。” 殷红说:“明朝皇帝昏庸无能,中原遍地积骨,咱们都是从中原远道而来,原是为了避难,真如同古人所说一般,任是深山更深处!” 司徒婉说:“既然已经来到这里,我就不会怕他们。我救过她们,现在,她们需要我为她们复仇。看来长笛会也要小心行事才可。” 殷红说:“云哥已经联合了岛上新来旧往的朋友,看来是云因的女儿云舞拿走了心竹,继续为祸。我想现在我们没有必要到处寻找,她们会找来的。”了愿说:“不错,刚才我还碰到过她。” 司徒婉说:“可是她是来找仙琴派报仇的,为什么要为难流光岛。”殷红说:“更何况,先母还是云因生前最痛恨的人。”司徒婉说:“她先杀流光岛的人,一定有她的原因,是我估计错了,我以为一切的事情都是冲着仙琴派。” 殷红说:“仙琴派已经瓦解,现在根本就不是一个门派,大家各自为阵,张罗着自己的兴衰荣辱,我想她的仇,也得到了最大的补偿。现在,难道是圣宝门的七宝还在这里?” 司徒婉说:“先师也从中原来此,十年前,我还是一个小孩子的时候,听说过她们谈论关于心竹的事情,难道是因为师姐知道心竹的秘密?圣宝门的七宝,不是一直由各大正派执掌吗?” 殷红说:“心竹是邰剑书当年卖给云因的人情,其余六宝据说归正派多有后,一夜之间忽然消失。谁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了愿说:“我好像记得,百花伞当时是由师父执掌,那是十年前,我还是一个孩子,有一天夜里,我在外面玩,一阵风刮来,只见一个人影一晃,向师父的禅房奔去。” “我觉得很好奇,等到我到了院子外面,只听师父说:‘好,既然是你的东西,那迟早也是你的,不过,倘若你用这百花伞为非作歹,我可知道克制的方法,到时候,休怪我们正派辣手无情斩草除根。’一个人影飞了出来,没有说话,当时我倒是记下了百花伞这个名字,不过没有放在心上,本来正派就不会将别派东西据为己有,我想别派手上的宝物,都已经到了云因手上。” 司徒婉皱眉说:“圣门七宝,天下无敌。这样岂不是会武林大乱?为什么会还给她?正派要维护天下的正义,就应当阻止邪恶力量的强大!” 了愿说:“与之比来,师父更看重的是人心的变化,她希望邪人成为正人。也许这在别人看来很迂腐甚至完全不可能,但是这就是我们佛门中人的追求,要她们自己放下手中血淋淋的屠刀,创造属于自己的美丽的生活。” 司徒婉闭上双眼,说:“别说了,现在我想知道师姐的下落,想知道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不管这世界美不美丽,要紧的是真相。”她翻身上马,一扬长鞭,早已绝尘而去。 了愿看着她远去的身影,叹说:“这帮人真是惨无人道!”殷红说:“都说这是一个偏安之地,来这里的人,都会后悔的。”说完翻身上马,留下了愿一人。 了愿正要动身追去,忽然后面传来一声冷笑,她急忙转过身来,只见一个白衣蒙面妇人站在身后。了愿冷声说:“你来干什么?”白衣蒙面妇人问:“想问尊师姐去了哪里?”了愿说:“哼,已经回去了。” 白衣蒙面的妇人说:“回去了,我想应该已经逃到这里了吧。中原各派比之流光岛好不了多少。”了愿急忙说:“云舞,你别太得意了,仗着圣门七宝的威力,滥杀无辜,你总会得到报应的。” 云舞哈哈大笑起来,说:“我眼看母亲死去,当然要为她报仇,也就是一天的时间,如果晚一天,我就参悟了七宝的奥妙之处,她还用的着死吗?我知道是母亲的死,让我大彻大悟,是她在冥冥中要我替她报仇!” 了愿正要说话,忽然一道白光疾驰而来,把她带着瞬间便离开了云舞。 他们停在一座山头上,了愿看着赶来的白衣少年,似乎在哪里见过,刚毅的脸上还略略有些稚气,正是在英雄山庄出现过的胡风。 了愿问:“为什么救我?”胡风说:“云舞想报仇想疯了,我们不是她的对手。”了愿说:“难道,就看着她不但报了仇,还继续作威作福吗?” 胡风说:“没有一件武器能够和七宝抗衡。” 了愿说:“有一件武器可以!” 胡风问:“什么武器?”了愿说:“你们仙琴派的如意连环剑。”胡风说:“如意连环剑,以心御剑,现在连少主都不能尽悟。”了愿说:“少主也死了父亲,为什么他不能尽悟?”胡风说:“这是强求不来的,现在唯一的法子,就是大家赶快躲起来。否则,后果将会不堪设想。”了愿说:“难道整个武林还对付不了一个云舞!我不信,我不信!” 胡风说:“由不得你不信,以后你再遇到她,可能没那么容易离开!”说完大步离开。了愿跟上去说:“你把我一个人扔在这个荒山野岭,要是我遇到坏人了怎么办?”胡风头也不回的说:“不是荒山野岭也有坏人。”了愿跟在后面,急忙说:“是啊,你功夫真好,要不咱么直接找到云舞,把她杀了来个了断,也算为武林除去了一大公害,你说好不好?” 胡风说:“不好!”然后转头对着了愿说:“别跟着我!”了愿说:“脚长在我身上,我偏要走这里。”胡风轻轻一笑,飞身离开,了愿怎么也追不上。 司徒婉一路狂奔,到了第二天天明,终于来到流光岛,岛上风依然恬静,海浪拍打着沙滩,也拍打着她的心。她看到海边一个个连着的坟头,和坟前一个呆立着的白衣女子。 她们互相看着,半晌,司徒婉才说:“我都知道了。”舞云叹说:“我就知道会出事,我知道从他们来到这里,这个岛上就会不得安宁!” 司徒婉看着小铃的坟墓,说:“她被一个渔夫欺负,过着痛苦的生活,可是痛苦总比死亡要好些,因为那毕竟还有希望,可是我却自作聪明的救了她。”舞云摇头叹说:“谁能解释这一切?谁不希望平静而恬淡的生活,可是生活就是生活,是所有人共同抉择的结果,没有人可以一个人决定。师妹,就算有一天你会怪我,可是这一切毕竟发生了。” 司徒婉平静的说:“我却不后悔,从一个孤苦无依的人变成一个武林中人,无论何时我都不会后悔。”舞云的手轻轻搭在司徒婉的肩上,眼中流动着凄婉而哀伤的神色,似乎不能用任何语言来形容。 司徒婉的眼中是海中彭湃的波涛,它们冲刷着被它们冲刷千百次的礁石,那石头坚硬无比,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被巨浪忽然卷走,消失无踪。 舞云转过身,缓缓的走着,阳光从海面洒来,修长的影子缓缓的流淌着。司徒婉问:“师姐,你打算怎么办?”舞云轻轻说:“武林中人遇到这种事情,唯一的路就是报仇,我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 司徒婉点头说:“我也这样想,师姐,我们迟早会报仇的!” 舞云转身说:“你知道仇人是谁吗?”司徒婉点头说:“知道!”舞云笑了一笑,转身看着司徒婉,凝重的说:“师姐要告诉你,有些事情不是看起来的那样简单。也许,有一天你会恨我,真的会恨我,但是覆水难收,师姐只能这样了。” 司徒婉点头不语,两人缓缓的走着,尽管阳光明媚,但是风里似乎飘荡着令人窒息的冰冷的味道,久久盘旋在她们周围,司徒婉觉得一个人武功再高,也难以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事情,更不能改变昨天已经发生的事情。这是一个注定的遗憾,也许多年后会想起来,也许已经遗忘,但曾经那么急切的心情,曾经年轻的心理,却在这缓慢的等待和回忆中渐渐消失。 忽然一个人影闪动,司徒婉抬头看去,只见一个中年文士落在她们身前,舞云冷冷的问:“不知尊驾来此何为?”中年文士笑说:“不敢,在下奉罗庄主之命,请二位前往书画山庄,商议对抗黑夜幽灵的事情。” 舞云说:“可能中原人已经习惯了这种聚众除奸的事情,可是我不一样,自己的事情,我不喜欢劳驾别人。你也不用无事献殷勤。” 中年文士笑说:“舞云掌门!” 舞云正色说:“你既然叫我掌门人,便该知道一个掌门人言出必行的风范,再不走,我就不客气了!” 中年文士叹了口气,只得缓缓离开。 司徒婉问:“为什么不去?” 舞云说:“再笨的贼,也不会等人家做好准备了再去自投罗网,除非他有赢的把握。我最讨厌中原人聚众图谋的方式,仿佛只要大家在一起,义正词严的谴责和同仇敌忾的附和,就可以解决事情一样。师妹,我要用自己的方式来报仇,你会怪罪我吗?” 司徒婉说:“我只会帮助你!” 舞云看着天上耀眼的太阳,说:“它每天都看着我们,可是它毕竟不知道,每天的我们,是完全不一样的。也许每天的太阳也都不一样,只不过我们不是太阳,没法感觉。” 司徒婉淡淡的一笑,她觉得脑中一团乱麻,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作。 舞云转过身来,说:“师妹,可能我们和这些中原人真的不是一条道上的人,他们处理问题的方式不但迟钝,而且迂腐;他们是怯懦的,是胆小的,而我最欣赏的品格却是敢作敢为,尽管这对于一个身怀绝技的人来说,是多么可怕。” 她长长的叹了口气,说:“可是那有什么办法,明知道是一件可怕的事情,可是还得咬牙支撑下去。” 司徒婉看着舞云,平和的说:“师姐似乎有话要对我说?” 舞云一笑,说:“可是又不知道怎么说,有的事情,毕竟还是不能说得明白,唉,仙琴派为什么要来这里,我们以前的日子多好,平静,祥和,我们受到尊敬,真心实意的帮助别人。” 司徒婉笑说:“其实那也未必,我总是觉得,我的故乡太落后,到了中原,我才知道外面的世界原来有着五光十色的样子,有着除了劳作休息之外更加绚丽而幸福的追求,有着各种高贵而奇特的想法,他们的生命因为有了追求而带着让人崇拜的色彩,似乎从远古开始就在向人召唤。” 舞云说:“那是你一个人的感觉,对于我而言,我所了解的中原人,他们算尽了机关就是为了得到自己哪怕一点点的利益,那是一种可怕的生存境界,脱离了人性最本质的追求,而迷茫在漫漫长路的求索里。因为有了一点改变世界的能力,就试图决定世界万物的走向,试图成为权力和财富的主人,成为别人的主宰,试图将他们平凡的生命笼上一层高贵而神秘的色彩!师妹,看来我们有着不同的看法,我想这世上有不少的人,都抱着他们各自的想法,只是命运并不会如同你想象的那么安排,当你希望别人这样的时候,有人希望他那样。我现在只想找出凶手,完成一个简单的报仇。我的仇家只想避开我的追杀,或是干脆杀了我。你说,结果会怎么样?” 司徒婉摇摇头,说:“结果,我想结果没有出来的时候,谁也不知道结果。” 海风轻轻的拍打在她们的肩上,如同无意之间到来的命运,让人还没有来得及躲避,就已经陷入其中。 似乎山道上的每一块石头,每一根野草都充满了急迫的心情,似乎迷蒙的夜色,怎么也没有尽头。司徒婉和舞云快马加鞭,一路打听着关于可疑人物的消息,但是毕竟是音信渺茫。 这日来到一个小客栈里,两人刚落座,就听得下面一阵马蹄声响了起来,只见几个红衣男子,披着黑色的斗篷,径直走了进来。舞云低声说:“中间那个我们见过,是仙琴派飞骑会的掌门木名石。”司徒婉点点头,心想他们是来参加书画山庄的大会的吗。 木名石坐了下来,身边一个汉子问道:“看样子来的人不多,咱们去不去?”木名石说:“当然去,真是世态炎凉,一年前还在杭州聚会,大家生死兄弟,现在书画山庄有难,大家都事不关己了。若是掌门还在,唉,此一时,彼一时啊。” 先前说话的汉子冷笑一声,说:“还不是姓罗的要出风头!现在人家找上门来了!”木名石正色说:“话不能这么说,我想木庄主是为了大局考虑。圣宝门的人,总会找上门的,咱们都是仙琴派的人,没有人会侥幸逃脱,唯一的方法是先一步动手。不管你们怎么说,我还是不愿看到仙琴派四分五裂,我不能阻止别人,但是我还可以控制我自己!” 那大汉笑了笑,说:“我们弟兄当然听会主的。只不过……”另一人说:“什么只不过,老四,你少说两句,咱们是在赶路,不是聊天。” 三人随口吃了一些饭,便又匆匆上路。司徒婉笑说:“这下得来全不费功夫。师姐,咱们跟上去,看个究竟!”舞云点头说:“好,不过为了慎重起见,我先行一步,探个究竟,你后面再来。”司徒婉点头说:“师姐万事小心!” 舞云一点头,说:“你到了书画山庄,不要现身,我会找到你的。” 司徒婉心想:有什么事情必须要分开行事?但是师姐既然这么安排,一定有她的道理。 不管怎样,毕竟心情是轻松了很多,至少找到了敌人,不管决斗的结果如何,至少不会再盲目的寻找,不会因为毫无头绪而费神。 去书画山庄的路上,人迹很少,看来就算得知了圣宝门将要为难书画山庄,也很少有人前来,这居然是发生在天下第一大派仙琴派身上的事情,的确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第二日到了书画山庄,舞云还没有任何音信,司徒婉抑制不住自己内心的好奇,来到了山庄里。 只见才不过数月,山庄里假山池水,俨然整齐的样子,宛如到了天国仙界一样,偶尔一个凉亭,也将这满目的自然春色点缀到恰到好处。 只不过偌大的庄子里,居然少见人来往,司徒婉走在花园的小道上,只听到假山后面传来一阵剑气破空的声音。 她来到假山后面,悄悄从侧面看去,只见一个中年文士正在那里练剑,他身法飘逸,如同飘落在风中遒劲的叶子。 忽然一阵冷笑传来,只听一个女子的声音说:“好剑法!”司徒婉抬头看去,只见一个白衣蒙面人已经前来,那中年文士收起剑,说道:“难道阁下就是圣宝门新任掌门?”司徒婉知道这个人就是云舞,她的声音如同从冰窖里传来一样,让人不寒而栗,似乎她恨世上所有的一切,一切她见到和想到的东西。 云舞轻轻一笑,说:“罗庄主,你应该知道我来的目的。”罗名笑说:“不敢,只是未曾迎接,惶恐之至。”云舞说:“你们七庄十二会的掌门人,已经有不少人不能前来了,你知道因为什么吗?” 罗名说:“我当然知道,你会在路上杀了他们。” 云舞笑说:“那你还要约他们前来?” 罗名说:“这样你杀起来方便一点,只要在通往书画山庄的必经之路上守株待兔就可以了。”云舞说:“你很想他们死吗?”罗名说:“恐怕没有人会有你更想他们离开这个世界。” 云舞哈哈笑了起来,说:“不过这对你是有好处的,你不会傻到做一件对你毫无好处的事情。”罗名点头说:“其实我比你更希望他们死去。” 云舞有些奇怪的说:“我倒想知道是为什么。” 罗名说:“因为我比你更希望过那种无忧无虑、自由自在的生活。” 云舞说:“是的,人都喜欢自由,可是这得限制别人自由。尤其是所谓的正派中人,反而因此受到更多的束缚。”罗名说:“是啊,我是不想再继续下去了,如今一切都该结束了。” 云舞缓缓走上前来,问:“那,罗庄主打算干什么?”罗名手上长剑一伸,一招刺了过去,喝道:“杀了你!”云舞身形一晃,已经退到亭子顶上,冷笑说:“罗名,在我眼里你比一个小孩更天真和无知,以前有一个大派给你们撑腰,在中原你们可以作威作福,现在看你们怎么对付我们所谓邪派的摧残!” 她手上一挥,一道绿光闪来,那是心竹彭湃的劲力,一下子整个院子都弥漫了凌厉的气息。司徒婉心里想:心竹的力量原来竟是这么强大! 罗名身形摇动,手上长剑脱手而出,在空中挽出一朵朵剑花,这是他成名多年的绝技“千树万树梨花开”,剑气铺天卷地的袭来,云舞冷笑一声,手上轻轻一挥,长剑立刻在风中化作碎片。她的声音尽管带着得意,却依然冷酷之极,“罗名,现在你知道我的母亲为何要跪下来求你们了吗?她为的就是今天她的女儿能够为她报仇!什么邰剑书,什么爱情,武林中人还相信那些才子佳人的故事,那才是人间最荒唐的笑话,以前闯入圣门的人,一个个都不能活在世上!” 她飞身扑向罗名,罗名大袖一抖,一卷书画从袖中滚了出来,片刻便将云舞裹在中间,云舞挥动手上翠绿的竹棍,书画立刻散作满天碎片,如同利器一般破空而来。 罗名手上一动,一招“连篇累牍”,顷刻之间,手上一卷书一页页飞了出去,将满天碎屑击落地上。云舞身形摇动,一招“银瓶乍破水浆迸”,劲气更加凌厉,罗名急忙使出一招“风舞泼墨”,数点墨迹,如点点暗器,席卷而至。 云舞的身形潇洒而大度,早已换了一招“天阶夜色凉如水”,片刻之间,四周为之一冷,若同黑夜将至一般。司徒婉正要飞身赶上,忽然一阵劲风传来,只见一个白衣公子,手上拿着一把长剑,身形流转,如同闲云。 剑气飞绕,在长空万里写下一片豪情,那如同浮云一样优美而缥缈的身影,如同书卷一样清幽而淡雅的气魄,在一瞬间弥漫了司徒婉迷蒙的双眼,是他,是那个曾经在她眼前、脑中和心里留下一个痕迹的人,是那个仙琴派的少主,那个叫做邰风豪的人。 她感到全身的每一个毛孔都在呼唤,觉得那美轮美奂的身姿,那夺人心魄的气势,那悠远绵长的身影,那挥抹不去的痕迹,终于在他来的那一刹那,更加的明显,明显到不用想象也能感觉的地步。 那手上的剑虽然只有一支,但是剑气何止千万,双手所动之处,渺然万里,衣袂扶摇,飘然而举。 云舞手上心竹挥动,天地为之一暗,剑气穿空,劲力拍面,卷起沙尘飞扬,实在见所未见。 罗名缓缓退至一侧,他们两人的身法快捷,若同闪电,所到之处飞砂走石,闲人难入。 司徒婉看着云雾有些零乱的身姿,觉得邰风豪的身法剑招配合到了绝妙之处,那才是武学的最高境界,人与剑,人与自然完全融为一体,出手不是痛苦,更不是伤害,而是融合了天地伟大的力量,共同谱写一曲正义的高歌。司徒婉是一个喜欢武学的人,她的师父曾经告诉过她关于武学的意义,那如同人生一样繁琐的哲学,在邰风豪那一柄窄窄的剑上,得到了简单而淋漓尽致的体现。 忽然间长剑破空而至,心竹的威力虽然笼罩了大部分的空间,但一个小小的空隙,让一道凌厉的剑气穿透而入。 云舞身形退转,转眼已经消失不见。 邰风豪落下地来,叹说:“让她走了!”罗名上前说:“恭喜少主练成了‘扶风剑式’。”邰风豪叹说:“云舞的功夫竟然能够达到如此地步,实在难得,家父传给我的剑法,却只能同她打个平手,不知道怎么才能除去这个大魔头!” 罗名说:“少主应当重新振兴仙琴派!” 邰风豪摇头说:“仙琴派算来也有几百年的历史了,岁月始终消磨着世间万物,谁也摆脱不了离开世间的命运,罗庄主,千秋万古,那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情。” 罗名摇头说:“不知道少主说的是什么?” 邰风豪说:“有一种东西,它没有生命,但载着历史漫漫岁月留下的痕迹,渐渐赋予了它一种伟大的生命,比之任何生命都有存在的价值,你知道那是什么吗?” 罗名说:“少主对古玩有兴趣?”邰风豪说:“有的人只是当作一个爱好,那就成了古玩,而一个价值连城的宝贝,它的意义如果仅仅是为了供人欣赏,那么无疑抹煞了古往今来为之付出心血的收藏者,他们是希望祖先的文化因为它们而传承发扬,那是人间最有意义的事情,它告诉人,他们不是如同无知的动物那样仅仅是本能的继承,而是完全的领会,在广袤的时空里通过古董相见,在无限的宇宙中通过它领略了生存的意义和发展的可贵。” 罗名一笑,说:“少主说的固然有理,但是保存仙琴派的实力,是一件更为重要的事情!不过,我们当然不能强人所难。” 邰风豪说:“罗庄主,仙琴派已经成为前尘往事,大家都不要提起了。为了对付云舞,七庄十二会死了多少高手,现在不能让这个妖孽再为非作歹。” 司徒婉走出来说:“少主,可是倘若仙琴派恢复昔日的荣耀,那么……”邰风豪说:“西陵派藏有四件宝贝,云舞轻易的杀掉西陵派数十高手,夺了四件法器,扬长而去;南少林的伏魔禅杖,流传何止千年,成为历代掌门人的信物,但是现在一样毁在云舞的手上,黄山各派,一样受到重创,倘若仙琴派再要聚合,也只是重蹈覆辙!” 司徒婉说:“少主是要十年生养?云舞不会给你们机会,岛上已经这么偏僻,况且,她这十年一定会——!”邰风豪打断了她的话,说:“所谓的邪派,不过是些一时嚣张的败类,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司徒婉点头说:“因为正派作了你们现在没有作的事情,联合起来反抗!” 邰风豪摇头说:“因为邪恶的生命,从来只是在正义的夹缝中生存。司徒姑娘,大家有自己处事的原则,何必强求别人?”司徒婉急忙说:“不是强求,我想……” 邰风豪说:“大家聚在一起固然是对付敌人的方法,可是有时并不是最好的方法,有时最好的方法是让后人来解决,我们称这为牺牲,因为他比之拼命,所需的不仅仅是勇气,更是眼光。” 司徒婉想说什么,邰风豪转头说:“罗庄主,死去的各派掌门人,你也不必管了,你寄情书画,书画才是你安身立命之所。” 说完飘然而去。司徒婉呆呆的站在那里,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不能和他说上哪怕一句互相赞同的话,不明白自己为何这么笨拙,事实上心里的爱慕,她已经在见到他的第一眼,就已经明显的感觉到了,这一次次的见面,只不过是一次又一次的印证而已! 罗名说:“司徒姑娘,你也是前来对付云舞这个妖孽的吗?” 司徒婉从沉思中忽然醒过来,说:“是,可是,我……”罗名说:“姑娘是武学的奇才,罗某在中原的时候就已经早有所闻,能有姑娘相助……” 司徒婉一怔,问:“可是,为什么你们的少主不愿重振仙琴派,难道他,他有比这更重要的事情?”罗名说:“也许他喜欢收藏。” 司徒婉问:“你打算怎么处理?”罗名看着地上一地的狼藉,叹说:“一夜之间,一个大派就这样消失,是圣宝门的报复也好,还是劫难中的气数已尽,这些都已经不重要。说我是寄情书画,谁又知道这书画中寄托的是一种何等激烈的情怀!”他一扬手,手中飞出几卷书,在空中化为碎片,他摇头叹说:“情怀,情怀,谁能知道别人的情怀!” 司徒婉觉得他的步子在那一刹那间变得沉重而蹒跚,她忽然想自己多年以后,会是一种何等的情怀,她会为自己多年的心血而带着何等心情,会因为今天的一切而得到何种结果,她是如同老人一般因为迟暮和无能为力而懊恼,还是一个平淡到只有日出日落的闲情,视过往的一切如过往的云烟…… 风轻轻吹来,那是春天浮动花朵奈不住寂寞的香味唯一的依托,它们凭着风,散落在春的每一个角落,也随着风,彻底消失在每一个角落。 司徒婉正要离开,忽然看到凉亭边上一个人影一闪,只见舞云从凉亭后面走来,她走了过去,舞云说:“七庄十二会的高手已经去了大半,看来这次圣宝门是有备而来,我听说中原传来的消息,各大派也都败在他们手上。” 司徒婉说:“我从中原回来,到现在也不过一月的时间,在这几十天里,居然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师姐,我们不能坐视不理,我们要找到圣宝门的人,我见过她,她,她刚才还被邰少主打伤了。” 舞云激动的说:“是吗?太好了,咱们赶快追!” 司徒婉摇头说:“她逃得太快,连邰少主都没有追上,我觉得原来在武学上,我只是一个力量微乎其微的人。还说什么匡扶正义。” 舞云拍拍她的肩头,说:“师妹,那邰少主功夫这么高,圣宝门的人一定会闻名丧胆见风而逃的。”司徒婉心事重重的,吞吞吐吐的说:“可是,似乎他有别的要紧的事情。” 舞云疑惑的说:“是吗?有什么比这更要紧吗?整个武林受到威胁,他仙琴派可也是受到伤害的啊!” 第六回:染 司徒婉沉吟不语。 舞云笑说:“别多想了,咱们离开这里吧,这些武林大派,居然这么不堪一击,我看也难怪圣宝门的人这么逞强,长此以往,这世间还有什么正义可言!” 司徒婉说:“也是,可是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很烦,不知道自己应该作什么!”舞云看着司徒婉,说:“我以为你走南闯北,见识增长了不少,师妹,你该知道这是个乱世,你要作的事情是明哲保身。” 司徒婉点点头,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也许她甚至对身外的任何事物都没有关心,她只是在关心自己心中的感受而已。 舞云带着司徒婉来到庄外,这才说:“我发现了一帮高手出没在白云崖周围,我想那里应该有一个重大的秘密。不过因为要回来找你,所以不得不赶来。” 司徒婉点点头,跟着舞云来到庄外,两人骑上马,一路往北而去。 黄昏时分,云舞停了下来,指着前方说:“前面就是白云崖,怪石嶙峋,风狂怒吼,一般人都不敢近身。”司徒婉说:“那都是自然之像,没什么可怕的。”说完纵马向前,舞云忽然说道:“师妹,快看天上!” 司徒婉一抬头,只见一帮人从天上飞来,黑压压的一片,一起朝怪石群奔去,那如同黑云压地的一群人,轻功是登峰造极般让人叹为观止。司徒婉勒住马头,只见那群黑影片刻消失在石头群中。 舞云缓缓上前,忽然身后一阵车马咆哮的声音传来,司徒婉转头一看,只见铁冰带着一队人马,风一般卷了过来,口中喝道:“仙琴派的余孽,一个都不能放过!”舞云一面骂道:“朝廷的走狗!”一面退到一旁。司徒婉看着那群趾高气昂的人,心里也不禁有了一丝厌恶。 舞云跳下马来,拉着司徒婉下了马,轻声说:“咱们跟上去看看。”二人飞身而上,落在一块大石头上,只见铁冰已经下了马,一群人飞快的向山崖奔去。 忽然一阵幽幽的笛声传来,只见崖顶上立了一个白衣公子,正悠闲的吹着竹笛,那声音高昂而悠远,如同来自仙界清净而充满激情的曲调,盘旋在风声云影里。 铁冰身形一展,片刻已经到了山崖中间,手上一抖,一根铁索飞上山崖,他人也旋转而上,片刻就到了山顶。 那白衣公子依然意态悠闲的吹着笛子。铁冰得意的说:“这位想来就是仙琴派的少主邰风豪邰公子了!”那白衣公子放下长笛,说:“在下胡风。” 舞云和司徒婉来到另外一面,二人拉着手,身形一转,也来到半山上,二人在山崖中间一拍,借力向上跃去,快至山顶时,舞云手上抖出一条布带,绕在石头上,两人借力跃上崖顶。 铁冰向后看来,冷笑一声,说:“居然叫了帮手,看来胡公子也是早有所备啊!”胡风说:“对付区区朝廷走狗,还用的着请帮手吗?铁冰,你也太小看仙琴派了!”铁冰哈哈大笑起来,说:“仙琴派,什么仙琴派,听说被圣宝门的人早就杀了个精光!胡公子,我们公公要请你们少主回去。” 胡风不屑的说:“就凭你这小狗,也配!”话毕手上长笛一挥,一道惊风扑来,铁冰闪到一侧,手上大刀回来,一时风声四起,激起尘屑飞舞。 司徒婉见两人旗鼓相当,心想这朝廷的走狗功夫倒是不错。舞云指着山崖下说:“他们上来了!”司徒婉转头看到那些借着绳索飞快爬上来的人,足足有数十之众,她回头担心的对舞云说:“怎么办,师姐?”舞云一咬牙,说:“先看着,不能让这些走狗得逞!” 司徒婉点点头,那群人已经翻身上来,胡风身影一晃,已经钻入山顶洞中。铁冰随后跟上,司徒婉拉着舞云,随着那群白衣侍卫也钻到洞里去了。 只见洞的两边燃着火把,显然是有所准备,忽然身后轰的一声,石门已经合上。铁冰喝道:“大家不要慌!”司徒婉冷冷的说:“谁在慌了,我看是他在慌吧!”舞云低声说:“别出声!” 只听一阵笑声传来,胡风的声音在上面说道:“姓铁的,你找到了那些前来刺杀掌门人的杀手,其实不过是一起前来送死而已!是你们自寻死路,别怪我不客气!”这时火光忽然灭了,铁冰急忙命人打开火折子。 司徒婉看见四周陡然射来几十支长箭,铁冰飞身而上,手上抖出几十把飞刀,将长箭击落,翻身来到洞壁,朗声说:“就这点伎俩,把你的毒气机关都尽管使出来,本公子倒要见识见识!” 胡风说:“我知道你们闭上一两个时辰的气不成问题,短时间内要布置一个机关可也真布容易,不过,我不会让你们活着离开!”铁冰手上大刀一挥,喝道:“快找出口!” 舞云说:“胡风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悄无声息的离开,这里面一定有机关。”司徒婉说:“我对机关可一窍不通。”舞云说:“我看这倒像是一个简单的五行阵法,出路应该在我们身后不远。”说完拉着司徒婉退到后面,摸到一块石头,轻轻一敲,说:“应该是这里。” 这时火光渐渐熄灭,人群有些乱了起来,舞云急忙打开机关,司徒婉只听到一阵霍霍的开门的声音,接着眼前亮光一闪,舞云已经将她拉到了门后,看着门渐渐合上,司徒婉听到了里面的骚动,似乎还隐约传来打斗的声音,她心里想:这些人不都是自己人吗?为何还要自相残杀! 胡风的声音从她们身后传来,“两位果然好眼力。”舞云一笑,说:“看来东厂的杀手,不过是一群草包罢了。”胡风摇头说:“不,他们不是东厂的杀手!” 舞云问:“这话从何说起?”胡风说:“东厂的杀手哪能这么轻易罢手,他们要追杀的人,怎么可能轻易逃脱,这是另外一个人派来的杀手,不知道他出于什么目的,要干这么一件事情,一件让人送死的事情。” 司徒婉问:“他怎么知道你们能杀死他们?”胡风说:“他才不在乎死的是谁,总之有人死就好了。”司徒婉不解的说:“这个人难道是个疯子!” 舞云问:“那东厂没有派人来杀邰掌门?”胡风说:“东厂才不会在乎咱们武林中人。就算我们能闹到天上去,对他们也不会有什么影响。只是我不明白,铁冰也算是一个人物,为何甘愿听从这个人的吩咐。” 胡风说:“不管是谁,还不为了一个财富,一个权力。”舞云说:“那云集在这里的各派奇人异士,又是为了什么?”胡风说:“那得问他们自己!” 正说着,忽然传来轰的一声,胡风惊说:“快走!”三人夺路而逃,一路上石块摇落,山洞几乎要塌了。 出了山洞,只见山崖上飞出数十个白衣人,虽然受伤严重,比刚才明显少了,但是飞到他们身前时,仍然是白压压的一大片。铁冰的脸上兀自带着伤痕,不过掩饰不住他得意的神色,他喝道:“胡风,你们少主在哪里?”胡风还没说话,只听一个声音说:“要见我们少主,你还不配呢!”只见贺青蓝从胡风身后走了出来,身后带着数十个黑衣人。 铁冰冷笑一声,说:“小兄弟,别再故弄玄虚了!否则难逃一死!” 忽然一阵长啸传来,只见风里飘然而落下一群人来,一个个风姿潇洒,意态超然,一身白衣,若同白云。 为首的一个公子朗声说:“白云岛主拜见仙琴派少主!”一声长笑传来,只听邰风豪说:“不敢不敢,白云子号称人中之龙,果然名不虚传。” 司徒婉见到邰风豪衣袂飘举的样子,一颗心几乎就要扑了出来,她极力的平息着心头那彭湃的激情,使自己能勉力平和的看着他,看着他缓缓来到他们身边。 那白衣公子笑说:“在下流云子,见过邰少主。” 邰风豪笑说:“原来是白云子身边的‘流风幻影’四大护法,有礼有礼!”流云子说:“邰少主不必客气,这次前来,是听说这里有一件敝派的东西,还请物归原主。” 邰风豪问:“什么东西?”流云子说:“白云岛镇岛之宝,铁骨令。”邰风豪一笑,说:“不知道阁下是否听错了,铁骨令怎么可能在在下手上,倘若真在,那不用阁下说,自然会亲自送往白云岛!” 流云子看了一眼身边的一个白衣中年人,那人不置可否,流云子转头说:“那,少主是在责怪在下误听人言,上门滋事吗?我听说这山洞中就藏了不少宝贝,想来就是与各派渊源甚深的宝物。要不,为何一个大派,突然举派来到这里,我看就是你们多年攒下的秘密泄漏出去了,中原已经不是你们的立足之地。不过,我白云岛自然不会置之不理!” 话音刚落,只听另一人说道:“不错,流云兄说的正好,咱们自己的东西,当然自己要留着。”只见一个黑衣人落在山顶乱石上,后面站了一群黑衣人,都是一身黑衣,瘦瘦高高。 司徒婉看出这群人乃是地狱魔宫的人。那为首的正是魔宫的黑衣使者,他继续说道:“邰少主,令尊是不是怕见故人,咱们平时可没为难过你们,为什么要派人来夺走咱们魔宫的宝贝?”邰风豪问:“难道贵派的往生令牌也丢失了?” 黑衣使者点头说:“果然是明白人,咱们不转弯抹角,少主,把东西交给我,我们这就离开。”邰风豪说:“这件事情在下实在不知,我原本以为……” 流云子说:“你原本以为事情不会败露,是不是,邰掌门看来是不敢告诉你,那么就让我们在这个山洞里自己找出来,若是找不出来,我也不怪你;若是找出来了,就当你不知道这件事情。既然你不想多生事端,我们也只是想着要得到我们的东西,大家好说好做,把事情解决了。” 邰风豪说:“这个,恕在下直言,洞中实在是没什么东西,只怕会让你们失望,况且,现在已经被这群东厂杀手破坏,原本就是为了对付他们!” 黑衣使者看着铁冰,问:“你们为何前来,是不是活腻了,我们地狱魔宫最喜欢收罗孤魂野鬼了!”铁冰说:“实不相瞒,这是一个神秘人告诉在下,说各派的宝贝在仙琴派手上,要我等前来夺取,这样就可以得一个人情,以后在江湖上,也好处事……” 流云子不屑的说:“我看你不过是想得到一些好处罢了,我们要夺自己的东西,那是自己的事情,不劳别人插手。大家都是走江湖的,别以为我是三岁小孩,没好处的事情,谁会做?”黑衣使者大声说:“不错,你们快滚吧,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一言未毕,忽然间人影山洞,几个黑衣忍者已经闪身来到山顶,司徒婉心想:难道他们也丢了东西在这里? 只听其中一人用中原话说道:“快交出《绝望刀经》!”邰风豪看着他,说:“看样子你们是东洋长刀会的人,为什么到这里来要刀经,那应该是我们银刀会的东西,似乎不应该归你们所有!” 那忍者看着邰风豪,说:“你们怎么言而无信,贵派掌门明明说了,用我们的《幻影刀》换取刀经,如今我们带了《幻影刀》前来,你们却避而远之,这算什么待客之道。既然作出了承诺,就应该为此付出代价!” 邰风豪正要说话,胡风怒说:“大家都上门前来寻找你们要的东西,那我告诉你们,什么都没有,要命的,只管来拿去!”说完他翻身来到众人中间,喝道:“谁先上来,武林规矩,胜负生死论英雄!”大刀在手,在月色下闪着夺人心魄的光芒,诡异而谲秘,带着冲动的色彩和掩饰不住的少年的激情,弥漫在所有人似乎迷乱的眼神里。 邰风豪急忙说:“诸位,我想这当中一定有诸多误会,咱们不妨静下心来,好好谈一谈,对你们是宝贝的东西,于我们仙琴派来,也许根本不是宝贝,至于刀经,我们自己都找不到了,前段时间,圣宝门的云舞已经杀了敝派的银刀会主。这也是本门的奇耻大辱。” 黑衣使者说:“邰少主这话说得也不差,仙琴派正是多事之秋,咱们不便打扰,以后有时间再行讨教!”可是那忍者却冷冰冰的说:“是吗?邰风豪,不管你找了什么借口,尽快交出刀经,否则!” 流云子哼了一声,说道:“一群倭寇,也想来夺我中原武林的东西,简直痴人说梦!”铁冰大刀一挥,也说道:“还不快走,就得问我手上这把刀放不放人了!” 那忍者冷笑一声,手上长刀一亮,说:“我们只不过和仙琴派切磋武学,我们的刀法已经给了你们,没想到你们言而无信,这算什么英雄好汉!”铁冰喝道:“和你们还说什么英雄好汉,你们知道什么是英雄好汉吗?”话毕居然大刀一挥,一招“无边落木”,向那忍者头上削去。 那忍者身形极快,在空中一闪,刀锋锐利,刀气乍然扑来,哗的一片狂风吹来,石破天惊。司徒婉见铁冰手上刀法固然毒辣之极,但那忍者却更为诡异,不出三四十招,铁冰手上长刀忽然跌落地上,忍者那柄窄窄的刀却顺风而至,眼见形式堪危,黑衣使者忽然身形一展,如同一阵幽风,顷刻来到那忍者身前,手上大袖一卷,呼的一下,忍者手上的刀几乎拿捏不住。司徒婉见黑衣使者的身法更加诡异,在月光下便真如一个幽灵一样,来无影,去无踪。 忍者急忙退后,两人在场上追逐着,一个身形如电,一个如影随形,像是两个黑夜的鬼魅,在月色里来回穿梭。 司徒婉转头对舞云说:“我看这东洋人的刀法诡异,但是威力却不小,看来他们对如何用刀,的确心有所得。”舞云说:“并不是劲力越大越好,他们对于刀法的领悟,简直可以用浅薄来形容,任何事物的生命不在于杀死对方,而在于自身的绵延不惜,这就是中原武功神奇的地方,它有着一种独特的生命力,也许那本不在功夫之内,但却是那些东洋人永远都不能领悟的奥秘所在。” 司徒婉点点头,说:“但是现在,东洋忍者占了上风!” 舞云说:“要让他处于下风还不容易,师妹,你的‘绝望剑法’,不就可以轻而易举的取胜吗?”司徒婉问:“我们要帮黑衣使者?”舞云点头说:“当然,总不能让倭寇逞强!” 司徒婉点点头,只见黑衣使者招式渐渐零乱,忽然之间一道白光闪过,只见邰风豪飘然而去,手上长剑在空中绕处一道光芒,双手间自然流出两道剑气,那忍者不自禁的向后退去,被另外几个忍者扶住。 舞云惊叹说:“双手扶风,顺气自然。好厉害的‘扶风剑气’。”司徒婉问:“什么?”舞云说:“这是仙琴派的最高绝学‘扶风剑气’。看似剑招,实则是双手运气,剑只不过是一个故弄玄虚的载体,那双手剑气一合,便是圣门七宝也很难应付!” 司徒婉点头说:“怪不得连云舞那个妖孽都被打败了!邰少主的功夫,当真是登峰造极!”舞云说:“他才刚会修炼,要达到运气自然,还得花时间,这本是中原四大难以修为的功夫之一,他能领悟已经不容易了。”司徒婉说:“师姐知道的真多。”舞云说:“以后你经常出入于中原,自然就知道了。” 说着只见那忍者大叫一声,重新扑了过来。邰风豪手上长剑在空中轻轻一荡,两股剑气一左一右的飞驰而去,渐渐盘旋成一阵罡风,顷刻间绕在那忍者周围,忍者急忙抽身拔起,但是他速度再快,也没能逃过劲气的包围,只听得一声惨叫,他已经给卷到山崖下面去了。 余下的几个忍者一咬牙,长刀一挥,向邰风豪斩去,邰风豪冷笑一声,衣袖一卷,剑气扑来,那几人也都给卷下山崖。司徒婉看得心惊胆战,她出入中原,同南少林、西陵派这些大派的高手切磋,从未落败,以为中原武功不过如此,自己也以为天下间罕有敌手,不料今日见到邰风豪弹指之间就能化解敌人凌厉的攻势,那身法手段,当真让人惊叹。只见月色之下,如玉树临风,白衣招展,似浮动在内心深处寂寞灵魂的依托,令司徒婉忍不住想紧紧抓住,永远抓住。 邰风豪转过头来,说:“各位,多谢刚才大家仗义执言,邰某日后必当相报!” “不必日后,要报,今天就可以!”只见一个尼姑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不知从何时来了一堆人,在了愿的带领下,看来都甚为年轻。邰风豪看着了愿,问道:“师太这话什么意思?”了愿转身对身后的人说:“你们要报仇,现在就可以找这位邰少主。”邰风豪说:“师太,我和黄山真武各派可没有仇怨。” 了愿说:“谁说你有仇怨了,你也知道,前些日子,圣宝门的人复仇,几乎杀光了各大正派的高手,现在大家急于复仇,但是以现在的实力,根本无异于痴人说梦,因此大家来请你帮忙。” 邰风豪说:“邰某何德何能,不敢担当重任!”了愿哼了一声,说:“什么德什么能,大家不过是知道了贵派曾经收藏了他们的绝学,希望能够赐予一览,各派被圣宝门陷害,都没有来得及学习,现在又找不到经书,只有劳烦少主了。” 邰风豪为难的说:“只怕难以为之,敝派根本没有黄山真武西陵各派的绝学。这个……”了愿身后一个年轻人说:“师太,我想也是,怎么咱们的绝学,会在他们身上?” 了愿说:“这是我听师父说起的,说是而是年前,邰掌门和各大派围剿圣宝门,大家都是慨然赴死,在圣门宝石崖一战,各大高手筋疲力尽,在最后关头,大家将各派绝学录了副本,交给邰掌门。后来大家都突破重围,那副本居然没有提及,因为大家相信仙琴派武功天下无双,不会做偷学武功的事情,事实也是如此,不过如今形式堪危,情非得已,所以今天还请归还。” 邰风豪说:“在下实在不知,容我仔细查清楚再说。”了愿说:“邰掌门高风亮节,自然不会将这件事情告诉少主。但是,他也一定不会毁掉各派的心血,所以,请少主让我们进墓穴一观。”邰风豪说:“这,师太,人死为大,不应该受到骚扰啊。” 了愿说:“我说了是情非得已,相信邰掌门地下有知,也不会怪罪的。”她身后一个青年却说:“这只怕不好,咱们尽可找别的方法,师太……”了愿转身说:“唐菂,你到底想不想为你的师父报仇,算了,你不急,我急;你不要,我要!” 那被称为唐菂的青年支吾着说不出话来,虽然是在朦胧的月光下,仍然可以看到他脸上青涩的味道,了愿身后一个尼姑说道:“师妹,我们……”了愿喝道:“师姐,你可不要忘了师父是怎么死的,咱们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希望,邰风豪,你要不交出来,我们就只有硬闯了。”胡风喝道:“硬闯,有本事你硬闯试试!” 了愿回身对后面的一群年轻人说:“你们最大的心愿就是为你们死去的师父同门报仇,现在一切由你们自己决定,别轻易放弃!”唐菂抬起头来,仓促的眼神看着邰风豪,邰风豪说:“这里没有你要的东西,师太,你听错了。” 了愿说:“你是说家师生前在骗人?难道因为没有要回属于自己的东西,就变成了讹诈不成?邰风豪,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些什么,但是这是对正派生死存亡的考验,知道吗?” 胡风怒说:“妖言惑众,别信她胡说!”了愿一跺脚,说:“我是在胡说!你才是胡说!”说完手上哗的抖出一支长剑,她身形一展,向着胡风飞去,胡风手上长刀晃动,顷刻间两人斗在一处。尽管了愿使出浑身解数,却不是胡风的对手。 司徒婉一皱眉头,飞身扑上,拉着了愿,飘然落下,说:“难道不能想个两全的法子!”铁冰笑说:“邰风豪,无风不起浪,你现在还有什么好说的!”了愿喝道:“什么时候轮到你们这些走狗爪牙说话了!” 铁冰愤愤的说:“臭尼姑,少说一句会死吗?”司徒婉转身对邰风豪说:“公子,你到底知不知道?”邰风豪说:“我用人格担保,此事绝对是无中生有。”了愿气乎乎的说:“骗人,简直是骗人!” 司徒婉看着邰风豪,轻轻一笑,说:“我信,邰公子不是这种人。况且,今天有这么多人找上门来,我想一定是一个计划好了的阴谋,说不定,就是圣宝门要消灭正派的最后一个计划。咱们不要上当。” 了愿一把推开司徒婉,说:“你在想些什么,我听说圣宝门的妖孽已经将你的同门杀了个一干二净,你怎么还这样事不关己!算了,自己的事情,我自己来解决,不要别人插手!” 唐菂对另一个道士说:“落叶师兄,你……”那被称为落叶的人急忙说:“我,我不知道,唐兄,你,……”司徒婉想真武派和黄山派这两个后生小子倒也真够窝囊的! 正想着,忽然听到一个女子的声音说:“哥,要报仇是不错,不过就算我们得到了武学典籍,也不能在短时间内报仇,要报仇,还得从长计议!” 唐菂转头一看,只见一个绿衣女子缓缓从后面走来,他高兴的说:“妹妹,你来了!”绿衣女子正是唐菂的妹妹,唐萍。她微微一笑,说:“我也觉得这是一个阴谋。”唐菂问:“这话从何说起?” 唐萍说:“刚才我救了一个忍者,他说在半个月前,一个人前去通知他们,说邰剑书和他们前任掌门订立了互换刀谱的约定,他们带着刀谱来到中原,有人得了他们的刀谱,说是次日将刀谱带来,但一去音信全无,这一听就是一个计划好了的阴谋。” 了愿哼了一声,说:“唐萍,你凭什么这么相信那些倭寇,别忘了,他们都是虎视眈眈的敌人!”唐萍说:“所谓的敌人,只不过是争逐同一件东西罢了,没有利益冲突,谁会成为敌人?圣门这次来势汹汹,各大派根本没有时间准备,咱们如果不尽快联合起来,那么一切将会无法挽回。” 司徒婉点头说:“唐姑娘说的不错,大家仔细想想。”流云子说:“白云岛不管你们的恩怨,请交出我们的宝物,我们自当重谢。”唐萍说:“失去多年的宝物,难道凭对方的一句话,就能得到证实?也许已经在世间消失,流云兄,就算你强人所难,想想那么小一块令牌,别人真要藏起来,难道你还能找到不成?况且你认为是宝贝的东西,在别人看来,兴许根本没有保存的必要。如果仙琴派想用来成为要挟你们的理由,那么早就和你们讨价还价了,何必在这里费尽心思的和你解释!” 了愿说:“你这么聪明,为什么不去对付圣宝门的人?”唐萍说:“现在不是正在商量对策吗?”胡风点头说:“不错,唐姑娘,你说得我心服口服。”了愿说:“为你说话,你当然心服口服。” 舞云缓缓上前,说:“唐姑娘说的在理,我想大家最想的就是报仇,而现在,只有邰公子才有对抗云舞的实力。我们不能听信他人的挑唆,……”她转头看着了愿,说:“我想师太自己也仅仅是想报仇而已,如果邰公子就能报仇,那么对大家而言,也是一大快事。” 了愿说:“他一个人的能力,怎么对抗整个圣宝门!”黑衣使者说:“我可不管你们的仇恨,我又不是正派中人。”舞云轻轻一笑,对黑衣使者说:“咱们现在要对付的又不是地狱魔宫,我想魔宫虽不是正派,但却没有恶劣行径,你不是挑明了要和正派决斗吧?” 黑衣使者嘿嘿一笑,说:“那是当然!” 舞云说:“流云兄,我想你要找的东西应该不在这里了。”流云子看着白云子,白云子点点头,流云子说:“既然如此,姑且放他一放,等你们解决了和圣宝门的仇恨,再作计较。”一群人衣袂飘举,已经向山下飞去,其意态之潇洒悠闲,令人折服。 了愿说:“邰少主,你打算如何对付云舞?” 邰风豪说:“在下才学疏浅,复仇一事,但凭大家安排。” 了愿说:“好,这可是你说的。” 司徒婉急忙说:“邰公子当然是言出必行,……”正在高兴的时候,忽然一阵惨叫传来,只见黑衣使者身后的几个黑衣人已经倒了下去,贺青蓝在后面说:“别动手!”但是那群人已经冲了上前,黑衣使者身边几个黑衣人急忙拉着黑衣使者退了几步。 唐菂等人正在惊讶,那群人却已经扑了上来,刀剑无情,已经有几个师兄弟受了伤!司徒婉急忙挥剑对抗,只觉对方武功都是出神入化,正是自己在客栈中见过的那群由贺青蓝控制的高手,他们的表情还是那么的木然,但是手上的劲力却是那么的可怕。 一时间峰顶乱了起来,了愿大声说:“邰风豪,你好狠!” 司徒婉只觉身子一轻,被一个人拉着,那人大声说道:“大家快走,这些人控制不住!”一时人影翻飞,往山崖下飞去。 司徒婉抬头一看,只见邰风豪俊逸的面容在月光下依然是那么的诱人和逼真,她感到自己的心在猛烈的颤抖,一时间心神紊乱,不知该说什么。 邰风豪将她放在树林里,转身要走,司徒婉一把抓住他,他转身问道:“姑娘?”司徒婉恨恨的说:“为什么要设下埋伏?” 邰风豪说:“我警告过青蓝,但是……”司徒婉急切的说:“你怎么,你……”她心里感到很难过,她希望邰风豪矢口否认,她觉得无异于自己蒙受了很大的冤屈一样,她说:“你为什么听任他,放任他,难道你不知道,这样会……会让你身败名裂!” 邰风豪摇头说:“我并不热衷名利。” 司徒婉问:“已经到了讨厌名利甚至要亲手摧毁的地步?”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如此激动和关心,她看着邰风豪,眼神中满是一种恨恨的,恨不能让他知道自己内心所有想法的冲动。 邰风豪不解的说:“这,已经不是我能力以内的事情。青蓝要用这批人对抗东厂的人,我也知道会出事。”司徒婉说:“现在即便你有一万个理由,也没人相信你了。” 邰风豪问:“我需要别人相信吗?仙琴派来到这里,就是为了归隐,为了远离中原,现在,江湖上已经没有仙琴派了,也就无所谓纷争和误会!”司徒婉长剑一指,抵在他胸前,说:“你还是个男人吗?你忍心让仇恨随风飘散,让百年基业蹉跎在你的手上?”邰风豪笑了一笑,说:“那是我的事情。” 司徒婉手上的剑“当”的一声掉到地上,她转过身,喃喃的说:“是的,那是你的事情。”邰风豪说:“司徒姑娘,我知道你带着英雄的自负,带着复仇的火焰,带着一腔的激情,你是把自己看成一个武林中人,而我不一样,我也许没有追求,没有目标,甚至活着,都只是为了一个简单的承诺。” 司徒婉转过身来,她觉得自己的眼神里充满着无言的沧桑,她轻轻的说:“一个简单的承诺,值得你付出所有吗?”邰风豪叹了口气,说:“那就是所有。” 司徒婉忽然扑到他怀里,激动的说:“不,那是你以前的所有,每天都有变化,每天都不一样,昨天,昨天你还不认识我,而今天,今天,……”邰风豪闭上双眼,轻轻搂着她,呵了口气,说:“你像个孩子一样。” 司徒婉感到泪水流了出来,邰风豪拍拍她的肩膀,说:“别哭了。”司徒婉趴在他怀里,希望时间就此停止,她缓缓的说:“已经开始了,你要我如何停下来,有时候,人一定走了第一步,后面的就顺理成章了。你不知道我心里的感觉,一切都太突然,突然到了我根本不能接受,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处理的地步。你知道我心里的感觉吗?” 邰风豪缓缓的将她推到身前,低头看着她秀美而清纯的面孔,说:“我知道,因为我也是带着这种莫名的冲动过来的人。每一个这样的夜晚,我就在想,在这张美丽的面孔下,这个美丽的人,在想些什么,每次匆匆的离开,我总是在想着,如果我永远留在她的身边,那将是一种何等的际遇?” 司徒婉一笑,闭上双眼,说:“那现在你要告诉我,你到底作了什么,……”只听舞云说道:“师妹小心!”她被舞云一把拉开,舞云说:“邰公子,你的阴谋没有得逞,咱们大多离开了这里,这笔帐,咱们以后再算!” 她不由分说的拉着司徒婉离开,司徒婉还沉浸在对于表白后两情相悦的喜悦里,全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回头看着邰风豪,感到全身都充满了一种冲动的快乐,她们落在几里外的山脚下,司徒婉这才回过神来,说:“师姐,你怎么!” 舞云飞快的说:“他们还在附近,这批人武功高强,又要置我们于死地,我不能看着你被别人欺骗。”司徒婉一甩手,说:“什么欺骗,师姐,我觉得我们误会了他,他不是这种人?”舞云奇怪的说:“就凭他那张英俊的脸,师妹,你走南闯北见了这么多人,怎么会?”司徒婉急忙说:“是的,是那张英俊的脸,那平和的笑容,那谦卑的神色,那温和的感觉,那与众不同绝无仅有的意态,那让我心动的一切。师姐,你不懂。” 舞云说:“不是我不懂,一个人活在世上,责任比之感情更加重要,那才是人区别于野兽的根本所在。记住你是流光岛的人,而不是一个喜欢邰风豪的人!” 司徒婉一呆,说:“责任,感情。为什么一个承诺可以束缚他已经怦然而动的心,一句责任,就可以葬送我明明心有所属的感情!”舞云说:“当你到了我这个年纪,你也会这么告诉别人。别再执迷不悟了,邰风豪有他的打算,你不要为别人打算。” 司徒婉淡淡的说:“这不是为别人打算。” 第七回:落 舞云叹了口气,说:“总之师姐不能让你和他来往。”司徒婉心里想:我才不管你让不让。她倒没有说话反驳,已经想好了该做什么的人,从来不会为了自己想做的事情在口头上作出努力的,因为他们往往已经即将付诸行动。 她们匆匆的离开了山头,到了天明时分,已经走得很远了,司徒婉说:“师姐,我想看看黄山各派的人是否安全?”舞云无奈的说:“记住我说的话,别太任性了。” 司徒婉点点头,第一次觉得师姐的话其实那么无聊,觉得她实在是一个一点都不懂得感情的女人,她不喜欢和她多说。她飞快的往回走着,其实自己也不知道该往哪里去,总之不能在师姐的身边,不能让她阻挠自己的想法,她希望心中所想的都成为现实。 她漫无目的的走着,来到一个山洞前,只见唐萍从洞里走了出来,她急忙问:“唐姑娘,你没事吧。”唐萍说:“我很好。”司徒婉笑说:“那我就放心了,令兄呢?了愿师太她们呢?”唐萍一愣,说:“我……我不知道。”司徒婉笑着往洞里走,说:“洞里还有什么人……”唐萍急忙拉住司徒婉,说:“不要进去。” 司徒婉转身问:“怎么了?”唐萍说:“他,他受伤了,不要伤害他。”司徒婉问:“我怎么会伤害他,咦,里面是什么人?”唐萍说:“是……是一个忍者!” 司徒婉惊讶的说:“什么?一个忍者?”唐萍点点头,说:“是,一个忍者。”司徒婉转身一本正经的说:“你怎么会这样,他们是倭寇,经常侵扰咱们,况且,他们这次……”唐萍说:“他不是倭寇,他只是受人所骗,要到这里来交流武学,千里迢迢的来到这里,他不是为了伤害别人!” 司徒婉说:“你怎么知道?”唐萍说:“这个人以前我认识,他没有说出他的身份的时候,我觉得他和一个武林中人没什么区别。更何况,他还救过我的命。”司徒婉问:“你们以前认识?” 唐萍点头说:“我被圣宝门的人追杀的时候,就是他救了我,你知道的,我不会武功。”司徒婉说:“他救过你,他居然会救你。”这时那忍者从洞中缓缓走了出来,司徒婉见他步履蹒跚,绝对不堪一击,其面色虽然苍白,但可以看出是一个很刚毅坚强的人。 唐萍小心翼翼的说:“我知道你们恨他们,所以,我没有告诉别人。”司徒婉看着唐萍的眼色,忽然似乎明白了什么,笑说:“只要他不是坏人那就好了。你要小心点,对了,了愿师太她们安全了吗?” 唐萍说:“应该安全了,那些人虽然上了不少人,但是大家跑得也快。本来是来商议对策的,没想到反而又结下了仇怨,我总觉得其中有诸多地方不对,但是又实在想不出错在哪里。”司徒婉说:“想来想去,似乎一直是圣宝门的人在作祟。” 唐萍说:“不管是谁,他算是成功了。现在正派的力量已经瓦解,邰风豪再也不可能联合各派之力了,就连仙琴派本身,也受到莫大的伤害。不知邰少主将如何处理这件事情。” 司徒婉一喜,问:“你这么相信他?” 唐萍说:“我是相信自己,没有人会这么笨,做对自己毫无好处的事情。就是因为这点,想来想去,这件事情对圣宝门当然有好处,不过又不像是圣宝门所为,因为他们不可能将正派的事情了解得这么透彻。” 司徒婉说:“难道是正派中有人被收买?” 唐萍叹说:“一切都有可能。谁又知道,武林这个漩涡,还是能够抽身的好。”司徒婉说:“为什么要抽身?既然是武林中人,就应该为武林做一点事,那是我们的责任。”唐萍摇头叹说:“我们所知有限,能力有限,所谓的做事,也就是自己给自己套上的一个美丽的光环而已,事实上,我们又能怎么样!不是我们改变了什么,而是到后来我们终于习惯。” 司徒婉一笑,那忍者说道:“姑娘,多谢你的救命之恩,在下告辞!”唐萍说:“你要去哪里?外面都是各派的高手,他们不会放过你!” 忍者正要说话,忽然听到唐菂的声音传来,“你怎么和他在一起!”唐萍淡淡的说:“为什么不可以,我被圣宝门的人追杀的时候,你为什么不问我和谁在一起?”唐菂一呆,半晌才说:“我知道你受苦了。” 唐萍呵了口气,转身看着唐菂,说:“你也应该成事了,不要指望着上天给你一个好的开始,武功是自己练出来的。就算不能成为独步武林的高手,只要能够保住黄山派的命脉,那就好了。” 唐菂缓缓走上前来,看着忍者,说:“如果你图谋不轨,休怪我不客气。”唐萍说:“没有谁说仇一定要报,但是人一定要活得有骨气,有尊严。哥,别再乐此不疲了,江湖聚会,不过是一个无聊的游戏,名门正派,也只是一个葬送人的坟墓而已!” 唐菂没有说话,司徒婉看着他想说却又说不出来的神色,觉得他也许根本就不应该成为武林中争逐名利的一部分。唐萍叹了口气,对忍者说:“你已经受了重伤,只有在这里或许能够躲过一劫。” 忍者说:“在我的字典里,没有躲这个字。”说着就要往外走。唐菂一把拦住他,说:“她冒了这么大的风险救了你,你不但不领情,反而给她添麻烦!了愿师太他们在后面来了,我引她们离开……”一面看着唐萍,说:“你要好自为之。” 唐萍看着唐菂离开了,这才松了口气,说:“他平时迂腐得很,我还以为他不会善罢甘休呢!”司徒婉说:“让他养完伤后尽快离去,这里不太平。你也早点回中原,现在这个岛上杀机四起,比中原更乱。” 唐萍闭上双眼,叹说:“不知道哪里才能找到安身之地。” 司徒婉也叹了口气,问道:“你知道仙琴派的人去了哪里?”唐萍说:“就在附近,你要小心,我觉得那批高手似乎根本就没有听仙琴派的人指挥,好像要把咱们赶尽杀绝。”司徒婉一点头,已经离开山洞。 刚走了不到五十步,忽然身后一阵劲风扑来,她急忙转身,一把暗器向来者抖去,来者身形如同鬼魅,在空中一转,刹那间就落到一侧。司徒婉正要说话,却发现四周已经立了七八个黑衣人。他们一个个虎视眈眈,手执利刃。 司徒婉冷声说:“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其中一个黑衣人冷冷一笑,七八人一起挥动手上长刀,向司徒婉砍来。司徒婉急忙使出一招“天涯何处无芳草”,长剑划破长空,剑气四散而去,将那几人手上刀劲削掉。但那几人却在顷刻之间,联手又攻了上来,他们的招式几乎配合得天衣无缝,妙到毫厘,将司徒婉围在中间,几乎水泄不通。 司徒婉使出浑身解数,左突围,右强攻,挥洒剑气如长虹,一时间在林子里面斗得难分难解。忽然一阵口哨声音响起,那几人如同得到了号令一样,一起向后退去,消失在夜色之中。 司徒婉觉得浑身上下筋疲力尽,这时只听了愿的声音传来,“这帮仙琴派的人,真是大胆,师妹,你没事吧!”另一个女子的声音说:“没事,你到哪里去了,我以为你还没有回来呢!”司徒婉走上前,只见了愿和落叶等人已经走了过来,落叶仍然沉默寡言,简直比唐菂还要不成气候。 了愿的师妹了因见到司徒婉,高兴的说:“司徒女侠也在这里,太好了!”了愿说:“好是好,不过连她都没有离开这里,那咱们岂不都成了瓮中之鳖。”司徒婉说:“事情不是仙琴派做的,我相信他们不会这样。” 了愿说:“你相信!哼,连我都不相信!”司徒婉没有多说,了因说:“先离开这里,再作打算吧。” 忽然一阵笛声传来,只见一群白衣人展身落在司徒婉等人身前,了愿问:“你们怎么来了?”殷红走上前来,说:“我知道这批人的来历。”司徒婉急忙问:“是什么人?”殷红说:“《武经》里面曾经记载过这样一群人,他们被迷失了心智,受人控制,其实他们本来就不是人,而是别人的工具。这群人一定是故意安排在仙琴派身边的。” 了愿不解的说:“为什么你们一定要相信仙琴派,一定要证明他们是无辜的?”殷红说:“有一天西陵派受到冤枉,我们也一样会相信你们。”了愿不屑的说:“谁希罕。”了因说:“多谢施主!”殷红看着手上的笛子,说:“仙琴派可以说是忍辱负重,一个大派就此土崩瓦解,事出一定有因,不说出来,一定有难言之隐。我看这件事情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 司徒婉问:“对付这群人的法子,在武经上有记载吗?”殷红说:“《武经》流传到现在,已经残缺不全,没有找到法子,但是控制这群人的人,一定会就在附近。他一定找了一个理由,若即若离的跟着他们。因为一般控制这群人,需要用口哨或者火光,这都要近距离才能完成。”司徒婉哦了一声,说:“怪不得刚才响起了口哨。” 了愿说:“我们还是找个山洞避一下,这些人杀人不眨眼,别给一网打尽了。”司徒婉说:“好,不过这里不安全。咱们到前面去。”了愿说:“要哪里才安全,生死都有命的。”说着就往一旁的小洞走去,司徒婉急忙拉住她,说:“这么小的山洞,这么多人,我熟悉路,咱们往这边走!” 了愿大步向前,说:“哼,下次碰到那几个人,我一定大开杀戒,不就是杀人吗,谁不会!”说着已经走进了洞口,司徒婉跟在后面,只听她大声喝道:“天哪!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大家走了进去,了愿打着火折子,只见那忍者躺在地上,唐萍蹲在一旁,缓缓起身,说:“那似乎与你无关。” 了愿喝道:“但是他是倭寇!”唐萍说:“是东洋人,可不是倭寇。中原人有好人和坏人,东洋人也一样!”了愿冷笑一声,长剑一指,说:“那可未必!”忍者勉力站了起来,说道:“不要为难唐姑娘!”说着手上长刀缓缓举起,向腹中扎去。 他出手极快,司徒婉急忙伸剑相挡,好在他力道甚微,轻易便拦了下来,刀落在地上。司徒婉转身说:“了愿师太,你是出家人,宣扬众生平等,为什么看着人自寻死路!”了愿说:“我是武林中人。” 了因叹说:“师姐,既然这个忍者不是坏人,就暂且放他一条生路。”了愿哼了一声,说:“谁放咱们一条生路。江湖无情,随时都有死的可能,就怕别人不会放过你。”司徒婉说:“就因为江湖无情,才要我们来改变。” 了愿哼了一声,说:“改变,司徒女侠,你太高估自己了吧!”她转身向外面走去,了因跟上说:“师姐,不要乱走!”了愿喝道:“乱走怎么了,又不会死!”正说着,只见身前黑影一闪,几个人已经落到她们身前,她拔出剑来,喝道:“什么人!” 只听黑衣使者说道:“是我们,师太不要动手!”了愿看着黑衣使者,只见几人都受了重伤,步履蹒跚,便说:“你们还没死!”黑衣使者说:“师太,咱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人,有什么恩怨出去再说。”了愿说:“谁跟你有什么恩怨。”了因急忙说:“阿弥陀佛,施主,这边请。” 黑衣使者一行人来到洞中,殷红说:“这批人被召回去了,对方不会这么轻易放手,我想他应该快达到自己的目的了。”唐萍说:“他是要离间仙琴派和各大派!”正说着,忽然一阵衣袂破风的声音传来,只见外面流云子等人和一群黑衣人斗得正酣。 一行人急忙走出去,了愿尖叫一声,已经被一个黑衣人抓走。司徒婉急忙追上去,那黑衣人手上一扬,一道劲风扑来,司徒婉只往身边一闪,那人已经飞出许远。 一阵口哨的声音传来,那群黑衣人都撤走了。 司徒婉落下地来,只觉一众黑衣人分不同方向离开,很难判断带走了愿那人的行踪,当然无从追起。 唐萍说:“看来我们已经完全在他的包围之中。连白云岛的人都身陷于此了!”流云子说:“他们的功夫浑然天成,不知是何派的路数。”殷红说:“他们就像是一个个幽灵一样,根本没有伤痛和感觉,也没有人体的极限,出招不受任何限制。” 这时铁冰等人也来到洞口,一个个几乎站立不稳。殷红望着四周,问:“这是什么地方?”司徒婉说:“落云峡。”殷红说:“大家都在这里了,对方也该现身了。”铁冰恨恨的说:“什么人,为什么不出来一见,铁某死得也心服口服。” 只听一个声音说道:“心服口服,犯得着吗?”只见了愿从林子里缓缓走了出来。司徒婉急忙说:“你原来没事!”了愿一笑,说:“我当然没事,有事的,是你们!”了因说道:“师姐,你!” 了愿冷笑一声,说:“你们这些俗人,为了功名利禄,什么都可以放弃,道义不过是你们追逐的幌子,靠着他美丽的光环,掩盖你们卑微的魂灵!”司徒婉一惊,她怎么也不会想到这话会出自了愿的口中。 了因说:“师姐,你!”了愿继续说:“不要惊讶,我曾经也希望用佛法化解世间的戾气,拯救他们的魂灵,但是我不得不绝望,他们带着无比贪婪的决心,奔走在欲望实现的征程,没有力量能够停止,除非他们肉体的消失。消灭肉体那是比拯救灵魂更加容易的事情,所以我选择前者!” 唐萍问:“你都作了什么?”了愿说:“正如你们已经知道的,就用了一个小小的诱饵,就将被人称为无欲无求,潇洒无度的白云岛;天下最远离尘世,鬼魅无人能知的地狱魔宫;远在东洋,只求武学进境的长刀会;还有发誓永远不出武林的圣宝门和自负天下第一的门派,还有你们这些自称名门大派的人,全都弄到这个偏僻的无人知晓的地方,我没有什么目的,只不过想要你们遭受追逐名利最直接的惩罚!” 唐萍喝道:“疯狂,你简直太疯狂了!师太,你可知道你犯下了一个多么严重的错误,你同整个武林开了一个最大的玩笑。”殷红一笑,说:“我看不可自拔的是你自己,你失去了平和的心境,和一个正常人理应采取的面对世间种种事物的态度。你把人生最简单和美丽的追求和为之付出的努力看成了执着,你把人的理想看成可怕的欲望。你不是在用佛法感化人,而是用佛法来要求人,来评价人,来苛责这些本来就不是神的人,并理所当然的要他们付出代价!其实,这比追逐名利更加可怕。因为你追逐的,是比之名利更加虚幻的境界。” 了愿哼了一声,说:“强词夺理,我记得十年前,我陪着师父到落霞山讲法,师父讲法的时候,我就听到几个人在谈论世风日下,大家都很失望,当时我就想,大家为什么会失望,这是我们所生活的世界,是我们自己创造的王国,我们制定了种种的规则,我们传承了各种文明,为什么却衍生了这么肮脏的世界!随着岁月的流逝,这想法更加侵蚀着我的灵魂,我觉得它需要改变,这个世界不能这样任由肮脏的思想肆意的侵蚀,不能再放任你们对它无礼的摧残!” 她扫视了众人一眼,继续说道:“既然大家都已经不再相信佛法,连在听的时候都能心不在焉,我又何须拯救,不错,我是在毁灭,以佛法为借口,将那些所有丑恶的人都毁灭。现在,终于不远了。” 忽然一阵长笑传来,只听邰风豪说道:“师太,你高兴得未免太早了!”只见他衣袂飘绕,顷刻已经来到众人身前,司徒婉心里一喜,心想总算与他无关,便宛若最大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下心口一般。 了愿冷声说:“邰风豪,你的‘扶风剑气’自然不同凡响,不过,西陵派的观音神剑,你一定很想见识!”她手上一展,一支长剑顷刻间化为七支,六支在空中一闪,照着邰风豪身上围来,而手上那支长剑却翩然而动,七支剑如七个高手将邰风豪紧紧围住。 司徒婉只是听说过西陵派有一心多用,一人控几剑的招法,不过就连西陵派已故掌门都不能做到一人控七剑,而每支剑又能这么收发自如,可见了愿的武功修为实在非同一般。 夜空里两人已经过了不下百招,天色已经渐渐发白,邰风豪手上的劲力也渐渐减弱,七剑一合,剑气乍然涌来,他觉得身形一颤,急忙回身一招“北风卷地百草折”,自己终于倒下,了愿也不禁往后退去。 司徒婉急忙上前稳住邰风豪,了愿站立在前面,平静的说道:“好功夫!”她轻轻一吹口哨,只听得一阵人影翻飞的声音传来,几个黑衣人已经照着这边杀来。司徒婉身形一展,来到空中,手上暗器连发,“流银飞光”的暗器手法,在夜空里划下一道道亮光,但空中那些人似乎真的毫无知觉,连中了很多暗器却丝毫没有减弱攻势。 了愿轻轻喝了一声,那几人一起向司徒婉围来,邰风豪急忙飞身而上,拉着司徒婉落到一旁,手上长剑一逼,剑气迸裂,硬生生将几人逼退。 了愿冷笑一声,说道:“垂死挣扎!”她手上一抖,七支剑立刻向二人攻来,了因急忙挥剑上前,了愿喝道:“让开!”一面收回长剑,说:“看在同门的份上,我暂且饶你不死!”了因说道:“什么同门,我没有你这么固执的师姐!” 黑衣使者手上一抖,一道黑光闪来,了愿轻轻往旁边一闪,说道:“自寻死路!”手上一抖,长剑穿空,黑衣使者闪身避开,身后一个黑衣人应声倒在地上。 落叶恨恨的说:“可怕,太可怕了,了愿,你怎么是这样一个人,难道非要死,我们的罪孽,只有死才能真正得到补偿吗?”了愿说:“是的,除此之外,没有办法减轻你们内心的罪恶。”落叶问:“那你自己呢?你如同佛法要求的一样吗?你宽容吗?你慈悲吗?你为了人间的苦难不惜牺牲自己吗?” 了愿平静的说:“我没有,因为我失望!”她长啸一声,几十个黑衣人,连同她自己一起向司徒婉等人逼去,一时间惊风扑来,场上的人都是身负重伤,几乎没有还手之力。 忽然一阵绿光绕来,那群黑衣人纷纷落到地上,只见一个白衣蒙面妇人飞身而来,落在一株树上,冷冷的说:“师太,我偏不让你如愿!” 了愿抬起头,说:“你报了仇,难道还不满足?”那白衣蒙面的云舞笑了一笑,说:“不但不满足,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是抱着怎样一种心情,来欣赏我苦心经营的结果,想想那平静的生活终于被打破,想想母亲终于不再沉默,离开了与世无争的小岛,重新葬送在江湖的风风雨雨里,想想亲人离去朋友只能成为敌人,平静的生活不再出现,连梦里都带着狰狞的色彩,那是一种复仇后的快感,还是一种无所追求的空虚,我是不是应该将这血腥的疯狂继续,来衍生一段恩怨,填补以后的空白?一个十岁的尼姑,居然知道筹划一件改变武林的大事,她居然知道江湖中人对于名利执着的追求,居然能够将活人的欲望和死人的尸体,作为将人间变成坟墓的工具。我不得不佩服你,也不得不怕你,所以,在他们还没死去的时候,我想应该死去的是你!” 了愿看着她,忽然冷笑一声,手上长剑一晃,几道剑气逼去,云舞手上一抖,心竹的威力也乍然爆裂出来,邰风豪见着二人斗得正烈,拉着司徒婉,喝道:“快走!”唐萍等人也急忙离开,了愿喝道:“他们都已经走了!”云舞笑说:“那才好玩,今天不收拾你,只怕来日没了机会,而那几个废物,随时都逃不过我的掌心!” 了愿手上虽有七剑之力,但是无奈自己已经力战邰风豪,身受内伤,一时之间又心浮气躁,手上所控之剑,已经有三四支都被击落地上,就连想呼唤那些死人前来相助的机会都没有。云舞得意的一笑,一招“长帆激浪”,了愿身形一歪,向后倒去,一个白影飘然而来,拉着了愿消失在云舞的视线里。 了愿睁开双眼,清晨明媚的阳光照在她的脸上,是那么的温暖,如同久违的母亲的关爱,她抬起头看到的是一张陌生男人的面孔,渐渐那面容依稀熟悉起来,她轻声问道:“为什么要救我?”那人看着她,她躺在她怀里,他们沐浴在阳光和煦的温暖里,似乎他觉得此时已经不用再说什么话了,或许又不知怎么说。 了愿闭上双眼,说:“一个将要死去的人,你就不该花时间来救,现在云舞已经拥有了颠覆武林的力量,只有你们仙琴派才能抗衡。控制那些死人的方法一时之间已经不能传给别人。他们将如同真正死去的人,失去了召唤的力量,永远固守在一个地方。不知道死去之后,我又会固守在哪里,一个尼姑,一个武林中的尼姑,她既不能守着青灯古佛,也不能终日天涯游走,她无法固守自己的方向,除非为此宁愿付出自己的生命。” 她感到一滴眼泪滴到自己脸上,那是一种从未体验的感觉,是一种比阳光更加温暖,比寒风更加凄切的感觉。她轻轻说:“杨柳岸,晓风残月,我似乎看到了那满天浮动的杨柳,它们纯洁,但是为什么那么凄婉,那么惨淡!这个世间,为什么带着那么多无可挽回的遗憾,是谁玷污了它,那让人窒息的味道,让人无法面对的一切,何时、什么时候,那种味道,束缚在人周围的味道,才能离开?” 她缓缓闭上双眼,兴许是累了,从此不愿睁开。 那白衣的男子终于止住了泪水,在她的眼里,似乎看到了那个甜美温和的小女孩,在一个大大的峡谷里,因为迷路而大哭起来。一个男孩从后面跑了出来,调皮的说:“这么简单的路,都不能找到,以后把你卖了,看你怎么回来!”小女孩擦着泪水,说:“谁说简单了,谁说简单了,就你说简单!” 那是尘封在回忆里的永远不能磨灭的记忆,这个女孩后来遁入空门,远离那本来平静的乡村的生活。 男子将她的尸体葬在峡谷的深处,然后踏着春风里忧伤的落花,缓缓的离开了山谷。 他坐在酒楼里,望着窗外花落散乱,那满天的画面,如同有人低低的吟唱着,“杨柳岸,晓风残月……” 忽然身边有人说话的声音传来,他转头一看,只见邰风豪站在旁边,正缓缓坐下,一面说道:“怎么一个人在这里?”那白衣男子正是胡风,他淡淡的说:“觉得有点无聊。”邰风豪哦了一声。胡风问:“你有过这样的经历吗?小时候很好的朋友,离散十多年之后,忽然重逢,你会欣喜吗?” 邰风豪说:“我虽然没有这样的经历,但是我想我会欣喜的,这是人之常情啊。你遇到了什么人,我怎么没有见到他?”胡风笑了一笑,喝了一杯酒,叹说:“我只是说说。”邰风豪说:“咱们认识这么多年,我能看出你有心事。为什么不愿说出来?” 胡风说:“既然是心事,还是不说出来的好。一个若就应该有他自己的心事,随着这花瓣慢慢的落下,然后如同化为尘土的香魂,渐渐消失,从此不在。那是多么凄美,却又多么绚丽。可能有的人一辈子都没有这么缱绻的感觉。那也许是他的幸运,却又有可能是他的不幸。” 邰风豪也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说:“江湖,我还是带着敬畏的心情来到他漩涡的最深处,可是现在,我觉得它和生活没有什么区别,你得去适应,得去改变自己。因为它本身带着不可抵御的强大力量,带着狰狞可怖的面容,在白天和黑夜,都主宰着不止我在内的各种身处其中的人。我能做的事情太少,甚至连改变自己,都也许没有机会。现在我最想的事情,莫过于淡忘这一切,远离这一切。可是你说,我能吗?” 胡风点头说:“我能!”邰风豪叹了口气,继续喝着酒。 司徒婉跟着众人走了一阵,天色已经大亮,她一回头才发现只有唐萍和了因等人跟着,不知邰风豪去了哪里,她心里有些忐忑,但想邰风豪武功高强,应该不至于出事,因此也就闷闷不乐的跟着大家到了客栈。 客栈很小,大家走进去已经很挤了,唐萍扶着忍者坐下,店家送来水,大家要了点家常饭菜,一边吃着,都没怎么说话。 司徒婉草草吃了,正百无聊赖的看着,只见唐菂和舞云从外面进来,唐萍起身说:“你们没事吧。”唐菂说:“幸亏她救了我,不然,我不是那些死人的对手。”司徒婉问舞云,“那些死人怎么办?” 舞云说:“我们在峡谷看到了了愿的坟墓,想来那些人本来就失去了生命,现在没人控制,不久就会腐烂。没想到传说中的‘尸人’,实际上还真有其事。”司徒婉急忙端来水,了因合十说:“阿弥陀佛,师姐是最善良的人,今日一念之差,铸成大错,实在让人伤心。”落叶说:“就她的一念之差,整个武林已经变了样子!现在不知该做什么了,要如何才能振兴武林,才能……” 司徒婉说:“咱们只要同心一气,一定可以重振武林之风。大家都是各派的高手,一定要齐心协力。我想,没有过不去的桥。”舞云坐下说:“话虽然如此,可是我们还有一个敌人。”司徒婉问:“是圣宝门的人吗?”舞云摇头说:“没那么简单,了愿其实只是误打误撞而已,真正的黑夜幽灵,一直还没有出现。到现在我也不知道,什么功夫需要用小孩的身体来修炼。像这种修炼魔功的人,他的目的只有一个,想成为统治武林的人。不可掉以轻心啊。” 唐菂点头说:“我想咱们应该尽快回去。原来了愿师太骗了我们,唉,不知道何时能够得报大仇。”舞云说:“谁让你们各派武功日渐衰弱,看来怀有一颗报仇心的人,他的武功进境的确让人难以企及,现在中原世风日下,必有大乱,武林中人若是没有能力,别说力挽狂澜,拯救世人,就连自保都很困难。大明的江山眼见已经风雨飘摇,气数将尽,你们面临的将是比失去亲人更加惨痛的经历。” 唐菂点头说:“此言得之。”流云子抱拳说道:“各位,我等即刻便要回去,后会有期!”说着已经带人离开,舞云看着他们的背影,说:“什么都没有得到,反而损兵折将,这一路不知有多后悔。” 司徒婉再看时,地狱魔宫的人,和铁冰手下一众人等已经离开。唐菂转身对忍者说道:“你的伤好了之后,自己回到东瀛,不要再到中原,也许中原百姓不能抵抗你们,但是中原武林绝不允许东瀛人胡作非为。” 忍者说:“在下实是慕名而来,绝无他意,如今已经能够行走自如,多谢各位的相助之恩!”说完大步向外走去。唐萍看着他渐渐远去的身影,闭上双眼,似乎还在回忆着什么。 司徒婉和舞云坐到一旁,殷红一行人稍作休息后已经辞别离去。司徒婉和舞云向众人道别,继续赶路。 第八回:笛 眼见花落之后,叶子反而更绿了,岛上传来鸟儿婉转的啼鸣,但是心中思念的人,音信反而少了,已经有很久没有邰风豪的消息,不知他现在在什么地方。 每到一个地方,司徒婉总是觉得心里充满了哀伤,她终于想了个法子离开舞云,与其在别人面前掩映着自己内心的忧虑和感伤,还不如一个人独自享受孤独后寂寞的失落。 这日来到一个小村子里,见到当地的人还在地里劳作,她到了一个农户家里,要了些水喝,一个人百无聊赖的走着。 忽然一阵笛声传来,她听着笛声,急忙向着声音奔去。只见前面小溪旁边,一个白衣公子正在吹着笛子,她认得那是胡风,当下急忙朝着那人奔去。胡风似乎觉得有人向这边走来,身形闪动,已经飞过小溪,司徒婉越过小溪时,已经没有了他的身影。 她在树林里来回走了几圈,仍然没有发现什么,心里未免有些失落。 她转头忽然看到那溪边一座坟头,只有一个坟头,看看这地方,其实转来转去,她这几月一直都在这附近转悠,也许她认为那山崖上一定会出现邰风豪的影子,也许她认为别的地方要找到他们更加困难。 她看着那坟头,心想这不会就是了愿的坟墓吧。 她正在看着,忽然听到有人在耳边说:“司徒姑娘,你怎么还在这里?”她觉得浑身一颤,转头一看,只见邰风豪如同风中的一株玉树,带着那迷人的让她几乎窒息的笑容,那一如既往的接近英俊的极限的脸庞,那潇洒不羁让她魂牵梦萦的意态,真实的如同虚幻一般的站在她身后。 她急忙转过身去,邰风豪笑说:“我也希望你能来,但是我知道,你会离开这里。”司徒婉一把抓着他的手,感到所有的幸福和希望在一刹那间让自己抓住了,她带着激动的神色,激动的口吻,说:“你原来一直在这里,你知道我找你找得多辛苦。” 邰风豪说:“我终于体会到了这种感觉,离开了十年的朋友,忽然一天遇见了。”司徒婉笑着说:“是谁?”邰风豪说:“十年,有时就算分开一瞬间,也无异于十年。”司徒婉情不自禁的缓缓依偎在他的怀里,宛若多年漂浮的飘萍,终于在一瞬间找到了停泊的地方。 邰风豪拉着她的手,一边走,一边想:“可是我不能放任自己,因为我知道,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而你,是属于武林的,你拥有别人无法期望的名声和无法比拟的天资,你是将来的女英雄,其实出来见你,是我的兄弟甚至用生死来威胁我的结果。我是不是一个懦弱的人。” 司徒婉紧紧拉着他的手,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她心里不禁想:“我知道你经历了很痛苦的挣扎,你是一个将责任看得比幸福更加重要的男人。如果以前喜欢你,仅仅是因为你那种与众不同的气质,那潇洒的气度和绝世无双的容貌,而现在,我觉得你身上的最有魅力的地方,是你的责任感,我想,以后你要多对一个人负责了。” 邰风豪看着那风里缠绵的色彩,脑中闪过一丝念头:“而这正是我喜欢你的地方,你不会掩饰自己的激动,但你懂得克制,你的理智让我将你紧紧的记住,在你的自负和荣耀的光环里,我看到了你真正的面目。那也许仅仅是我一厢情愿的想法,但却直接让我陷入无可挽回的留连。不管这是幸福还是灾难,我想那都是我们将来的事情,是两个人的事情,而不需要我们孤独的承受。” 司徒婉感到心里甜甜的,她们一起走过了山头,来到峡谷深处,站在风里,那地方正是他们初次相逢的地方,杨柳已经退去了新绿,换成了成熟的枝条,婀娜的身姿在风中缓缓的摇摆着,邰风豪闭上双眼,他知道自己需要的是安静,是静静的享受这一切,不管是美好的还是悲伤的,但却一定是属于自己的时光。 他知道自己不能将所有的时间都用来承担责任,他需要找到一个叫司徒婉的人,以共同度过他们最轻松无忧的岁月。 司徒婉睁开双眼,看到他闭着眼睛的样子,她甜甜的看着,似乎人间最美妙的事情莫过于此。她看了一阵,邰风豪睁开眼睛,问:“你在看什么?”司徒婉笑说:“随便看看。你住在哪里?”邰风豪一指,说:“住在前面的茅屋里,我同胡风住在一起。” 司徒婉一笑,拉着他的手,轻轻在风里摆荡着,一面笑说:“我们去看看。”一阵笛声传来,只见山崖上一个白衣人正吹着笛子,那风里传来的声音带着点点的惆怅,缓缓的铺开…… 白云崖边的白云,带着点点依稀的忧伤,渐渐在回风谷里铺开,杨柳绿时人未老,杨花落尽愁难了。 他们来到茅屋前,司徒婉轻轻推开门,一股清幽的香气扑来,她正要说话,忽然崖顶传来一声尖叫,划破长空,她急忙退到邰风豪身边,邰风豪说声“不好!”两人立刻向山崖飘去,几个起落,已经跃上崖顶,只见胡风已经不在,邰风豪转身对司徒婉说:“你等着我!”说着已经向山洞中走去。 司徒婉正要往前走着,只听殷红的声音传来,“司徒姑娘,别乱闯。”司徒婉问:“你这话什么意思?”舞云说:“刚才有人闯了进去,好像中了暗算。” 司徒婉问:“你们怎么会来到这里?”殷红说:“昨天附近的村上丢了一个婴儿,我们一路跟到这里。”司徒婉看着殷红,说:“你确信在里面?”一面说一面已经向洞中奔去,殷红拉也不能拉住,只好跟着走了进去,洞中百转千回,司徒婉觉得头有些发晕,半天都不能回过神来,她将看到一个什么样的情景,她将看到什么? 她转到一个洞口,殷红终于一把抓住她,说:“小心,这里机关重重!”正说着,几把飞刀飞了过来,殷红伸笛子拍落,缓缓往里面走着。 刚走了几步,四周忽然亮了起来,只见面前豁然开朗,山洞中摆放了数十个篮子,每个篮子里面都放了一个婴儿,他们安详而平静的睡着,一点动静都没有。 司徒婉心口里一呆,脑中已经乱了起来,殷红来到一个婴儿身边,伸手摸了摸婴儿的手臂,转身说:“还是活的,只不过都晕了过去。”司徒婉正要说话,忽然一阵呻吟的声音传来,她们走上前一看,只见舞云倒在一个角落里,全身已经受了重伤。 司徒婉急忙上前扶起,舞云吃力的说着:“这里机关重重,我想我们是很难出去了。”殷红说:“别说了!咱们快走!” 三人一路出了洞口,后面一道石门忽然轰的一声关了,司徒婉心里想:若是没有出来,那岂不被困在里面了! 她们来到山洞出口,居然没有遇上什么机关,只见胡风和邰风豪站在山崖上,司徒婉喝道:“邰风豪,你……你都……”舞云急忙拉着她的手,说:“师妹千万镇定!”邰风豪回身看到她们三人,脸上立刻露出不悦的神色,喝道:“舞云,为什么你一直充满着好奇,难道这个山头是你的?” 舞云勉力站在那里,朗声说:“名人不作暗事,你都在里面藏了什么,我们都知道了!”邰风豪手上长剑一指,对司徒婉说道:“没想到你也跟着她们一起,原来一切都是骗人的,司徒婉,我终于认识了你。我告诉你们,你们休想带走里面任何一件东西!” 舞云说:“那是属于别人的东西,为什么要将他们藏在洞里,让他们永远不能回去!”邰风豪有些气愤的说:“我会让他们回去的,但不是现在!” 司徒婉觉得浑身上下一阵带着惊悸的颤抖,如同晴天里忽然遇到了一个惊天霹雳一般,身子几乎摇摇欲坠! 殷红冷笑一声,说:“我偏要抢走,事情发生在长笛会附近,我就不能不管!”邰风豪高傲的说:“你管得了吗?”殷红恨恨的说:“为了这个,连天下第一帮会仙琴派都失去了,值得吗?”邰风豪傲然说:“无需你操心!” 司徒婉大叫一声,长剑一抖,向着邰风豪刺去,邰风豪急忙回身舞剑,司徒婉的剑里带着愤怒,也夹着暗器,洒出满天的天罗地网,将邰风豪困在当中,邰风豪手上一柄剑舞出两道剑气,从容的游走在她凌厉的剑气中,悠然自得。 司徒婉出到三十多招的时候,邰风豪手上一抖,一道剑气已经将司徒婉击落地上,胡风急忙将她扶起来,对邰风豪说:“你疯了,怎么可以这样对她?”邰风豪一转身,闭上双眼,说:“我心里就这一件事情,这是我对父亲的承诺,任何人都不能阻止。况且,……”他一转身,凌厉的眼神在司徒婉身上一扫,说:“你根本就是在骗我!” 司徒婉觉得心口一股鲜血往脑门冲来,她急忙极力的压住,缓缓站起身来,她的眼神扫过手上明晃晃的长剑,身形一摆,向着他重新刺去。 她外号是“飞花天女”,剑气如花,四下里飘然射去,让人防不胜防。邰风豪双手击出的剑气却是凌厉异常,似乎世间所有的一切力量都休想锁住。 几十招下来,她如同断线的风筝一样落到地上,殷红急忙拉住她,对着舞云说:“回去通知岛上所有的门派,我们最大的敌人在这里!”说完长笛挥舞,衣袂飘飘,已经向邰风豪扑去,她用的是拼命的招式,虽然化自西陵派的“观音神剑”,但却是凌厉非常,邰风豪挥剑挡去,刹时两人斗得难分难解。 舞云拉着司徒婉急忙向山崖下飞去,二人狼狈的落下山崖,只听砰的一声,殷红的尸身落了下来,司徒婉抬头看着山崖上那依稀的两个白衣人,觉得天地便在那一刹那间崩溃了。 舞云和她一气来到小溪边上,终于两人筋疲力尽的倒在溪水上,司徒婉感到那冰凉的感觉刹那间麻木了她的全身…… 她醒来的时候,舞云正在她的身边看着,睁开双眼,看到的是一间熟悉的屋子,是她的房间。舞云一面递来一碗药,一面说:“你高烧了好几天,有的事情就是这样,当初我曾经劝过你,但是你不听。我是希望你幸福,就是现在也一样。” 司徒婉喝了一口药,说:“这是为什么,他已经有这么高的功夫,为什么还要……”舞云说:“不知道,他已经是第一大派的少主,或许他痴迷的是武功的天下第一,而不是一个掌门的位置。他现在功夫自然高,但还没有达到‘扶风剑气’的最高境界。” 司徒婉问:“‘扶风剑气’的最高境界是什么境界?”舞云起身来,说:“听母亲说,‘双手扶风,顺气自然’的最高境界,是将天地之气以为己用,出招时就如同刮了一阵最大的台风,如同我们见到的来自海上咆哮的力量一般,何止绵延十里,简直是夺天地之造化,绝鬼神之所能。不过这种修为的方式极不光明,到现在也没有几个人练成。” 司徒婉放下药碗,叹说:“我也不知道怎么说,他居然丧心病狂到这个地步。可是,我又不能恨他,我实在不能恨他。” 舞云想了一想,说:“男人都是被霸业迷住了双眼,除非让他们知道这世上原来没有霸业。所以,只有让他失去追求霸业的雄心,你才能真正和他在一起。” 司徒婉说:“可是,可是要怎样才能让他失去雄心呢?男人都是这样的,除非死去!”舞云说:“‘双手扶风,顺气自然’,如果他失去了一只手臂,那么就不会练扶风剑气了,他的雄心也就会自然的磨灭掉。” 司徒婉一惊,心里想:这……难道是真的吗?她闭上双眼,只听舞云继续缓缓说:“他对你的感情倒也是真的,只是有另外一件更诱人的东西掩盖了他的双眼,也许这是唯一的方法了,否则,就算联合了岛上各派,你也知道的,连大魔头云舞都不是他的对手。咱们联合起来的力量,也不过如此。” 司徒婉轻轻说:“让我好好想一想。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更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 回风谷的风依然静静的吹着,只是谷口的柳枝已经失去了原本的青春,在苍老的秋风里迟钝的摆弄着它已经渐渐枯萎的身体。司徒婉叹了一口气,那熟悉的笛声再度响起,山崖上人,依然带着点点的惆怅。 她来到茅屋前,只见一个白衣人缓缓走出来,他们就这样看了好久,邰风豪终于说:“你回来了。”司徒婉直接的说:“你有多喜欢我?”邰风豪无奈的一笑,司徒婉说:“我也没有想到,喜欢会被另外的感觉那么无情的吞噬,我不会怪你。失去我也许对你而言是一种解脱,对我何尝又不是?在失去之前,我总希望知道它是否已经失去。” 邰风豪走上前,轻轻的看着她,说:“没有,从来没有。我不想失去你,但是,我……”司徒婉抬起头,带着泪光说:“我知道,那是你的无奈,你很难从中退出,甚至还因此铸成大错!”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h u 9 9 . c o m 邰风豪喃喃的说:“大错,是啊,已经铸成了大错!”他心里想:殷红为什么要死,为什么死在我的手上!他巴不得远离这一切,远离这让他烦恼的一切。 司徒婉缓缓抽出长剑,邰风豪还没有反应过来,那剑在秋日的阳光下一闪而过,一条手臂硬生生的被斩了下来。 司徒婉感到所有的一切都改变了,白云开始侵扰她躁动的灵魂,她的心开始颤抖,她看到鲜血从他的身体流出来,一直流到自己的身体,流经灵魂深处每一个地方。 邰风豪闭上双眼,痛苦的表情在风中缓缓的舒展开来,他感到血一点点的流了出来,他说:“这就是你来的目的?带着迷人的色彩,让人即便到了临死的一刻,还在幻想着美妙的未来。”司徒婉急忙上前替他手忙脚乱的包扎伤口,她慌乱的说:“我,我想了好久,这是唯一的方法,这……只有这样,只有这样了。” 邰风豪一动不动的站在风中,看着舞云缓缓的走了过来,舞云淡淡的说:“好,师妹,从此以后,你就可以在这里无忧无虑的过着你们的日子,忘记了一切的生活,虽然平淡,但却是难能可贵。” 邰风豪干笑了两声,轻轻推开司徒婉,平静的说:“不必了。”他转身缓缓向屋子里走去,包扎的布带在风里渐渐散乱开来,血一点点的流了下来,司徒婉感到心里一阵的疼痛,她试图跟上去,但是胡风已经来到身前,一把推开她,大声说:“妖女,我现在才知道,你是比了愿更可怕的妖女,了愿还知道救她喜欢的人,而你,却只会害你喜欢的人。或者,你那只不过是一个美妙的连你自己都欺骗的谎言!” 司徒婉的泪水缓缓流了下来,舞云拉着她的手,缓缓说:“不要伤心,有些事情,本来就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司徒婉趴在舞云的怀里,低低的哭了起来。 她们在茅屋外面静静的站着,不觉之间,太阳已经缓缓的沉没,天地变得黯淡,屋里昏暗的灯光在微微的夜色里摇动着,司徒婉的心渐渐变得沉默而无语。 胡风扶着邰风豪缓缓的走了出来,司徒婉想说什么,却只能看着他们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风里,舞云拍拍她的肩膀,说:“过些日子就会好的。现在赶快回长生山庄,商议对付云舞那个魔头的对策。” 司徒婉摇头说:“我要留在这里,我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我不能离开,我不想离开。师姐,你走吧。”舞云轻声说:“别这样,其实,每个人都会爱上一个人,我也不例外。师姐找不到他,以为世界从此毁灭了,可是,可是世界还是好好的世界。” 司徒婉问:“他是谁?”舞云说:“说起来,他是南少林的俗家弟子,姓龙,叫龙天峰。有一天他忽然从我的视线里消失,再也找不到他了,开始我以为一切都结束了,可是事情过了之后,我才知道那仅仅是一个开始,一个全新的开始!” 司徒婉笑了一笑,缓缓的走着,她心里实在是烦乱到了极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感觉,她宁可这一切没有发生,可是又明明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发生了,她想改变这一切,可是又偏偏知道这一切已经无法改变…… 舞云陪着她一直走到了天黑,她忽然发现身边还有一个人,还有一个师姐,她趴在师姐的身上哭了起来,她哭完之后,说:“我想一个人静一静,请你相信我。”舞云点头说:“我最相信你了。别回到那个地方。” 司徒婉点点头,舞云缓缓的离开,但是司徒婉自己也能够感觉到,舞云其实一直就在附近。司徒婉觉得自己应该到另外一个地方,开始新的生活,所以她在月光正明亮的时候,向着长生山庄而去。 长生山庄异常的热闹,因为各派都有高手被云舞杀死,他们对于商议对策的事情极为热衷。司徒婉从他们的谈话中,知道浮云会的贺鸣凤,五行会的白竟,隐士山庄的莫凝都已经死去,她心里对那些没有死去的人多少有些不屑一顾,因为他们似乎更在乎自己的生命,他们没有死去,是因为他们没有参加罗名召集的大会,那对付云舞的英雄大会,虽然赴约的人没有一个到了书画山庄,但是他们都在临死的一刻成为真正的英雄。 他们说得正激烈的时候,忽然听到一个少年的声音传来,只见贺青蓝走进大厅,看着厅上的雕梁画栋,带着不屑的神色说:“不错,长生山庄和昔日一样辉煌。云庄主,看来你已经打定主意自立门户了。” 云谦一愣,所有的人都不再说话。贺青蓝看着众人,说:“是的,仙琴派的掌门人只有一个,而七庄十二会不一样,每个人都可以成为掌门人,满足你们多年没有满足的心愿。这就是你们这些所谓的英雄,想到的只有自己。古人说得好,相濡以沫,不若相忘于江湖。与其大家在同一个地方追逐利益,不如老死不相往来,各自拥有自己完整的天地。如果真的是这样,那这个英雄的聚会,就大可不必了,因为你们不需要在同一个江湖里共同追逐。” 云谦看着贺青蓝,正色说:“不是我们不要仙琴派,是仙琴派抛弃了我们。”贺青蓝重重的叹了口气,说:“仙琴派就像是咱们的母亲,一个母亲,无论如何也不会抛弃她的孩子,就算,有一天母亲狠心让他们离开,也绝不是希望他们从此堕落和沉沦;那是为了他们的成长,而作为孩子,理应遵守最基本的道义,对母亲不离不弃。我想你们在座的一定有人已经成为母亲,那痛苦,那心血,那无与伦比的一切,经历了这一切的人,难道你们没有过刻骨铭心的记忆,没有过难以割舍的思念!你们口口声声说的,不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咱们来这里,来这里其实影响了你们什么,影响了你们对于生活的享受,影响了你们对于安逸快乐日子的眷念。在这个偏僻的岛上,你们觉得失去了温柔富贵乡的惬意,失去了追逐荣华富贵光宗耀祖的机会。这就是你们所失去的。” 云谦不再说话,贺青蓝说:“现在,如果凭你们这样聚会就能除去魔头,那是绝无可能。仙琴派需要有一个如前任掌门人那样有魄力的人,需要他来重新振兴,而这样的闹剧,实在不应该再演下去了。” 林衡站出来说:“贺兄弟说得不错,咱们当年也是中原第一大派,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一言才毕,只听韩紫云冷笑一声,说:“几句话就把你打发了,贺兄弟,那你倒是说,谁来当这掌门人,咱们可是说好啊,别又来个什么英雄比武的大会,选不出来人,大家反而伤了和气。” 贺青蓝一笑,说:“这话说得倒好。大家和和气气你不说我我不说你,倒是很好过日子,你也是英雄,他更是好汉,这样多好啊。可是,那样只会成为敌人攻击我们最强有力的工具,在敌人还没有动手的时候,我们先迷失了自己的方向。韩会主,我想你也不想看到满地的尸首,不想让强大成为回忆角落里永远找不回来的东西吧!” 韩紫云冷冷的说:“小小年纪你懂得什么,如果你是来参加聚会的人,就不要用你那少不更事的训诫之词,那让人讨厌!” 司徒婉看着四周的人,都是七庄十二会的人,长笛会自然没有来,流光岛也只有她自己一人,她心想这些人各自都有自己的想法,谁又会相信这小小少年说的话,况且,贺青蓝虽然伶俐,但江湖阅历毕竟不够,威望更是无从说起。 贺青蓝哼了一声,说:“在下年纪尚幼,少不更事也可以理解。只怕有的人空有了一把年纪,却作出愚不可及的事情。” 忽然一阵大笑传来,只听云舞冷酷的声音从大厅外面传来,一众人飞奔出去,只见云舞站在院墙上,冷笑着说:“一群窝囊的废物,在这里丢人现眼,不是来送死的吗?”林衡手上长剑一抖,说:“今天我要为弟兄们报仇!” 他抖开长剑向云舞刺去,云舞手上轻轻一挥,就将他推倒在半空中,跌落地上。云舞不屑的说:“真是丢人,仙琴派高手都死完了!”忽然间一阵冷笑传来,众人抬头看去,只见邰风豪和胡风从大厅屋顶落下地来。司徒婉心里一抖,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 云舞不屑的说:“独臂大侠终于来了。”邰风豪说道:“我知道你迟早会出现,这是最好的时机。”说话间只见邰风豪和胡风联袂而上,二人手上各拿着一支剑,胡风的那支剑在左手,邰风豪的剑在右手,一左一右,两股剑气刹那间将云舞紧紧围住,云舞面色一变,急忙展开心竹,刹那间几股力道合在一起,石破天惊风云变色,看得一旁的人莫不惊叹。 邰风豪虽然失去了一只手臂,但是胡风似乎比他失去得手臂更加灵活,力量更加强大,掀起一股惊涛骇浪般的力量。 云舞大约没有想到自己的力量是如此的不堪一击,她如同一只断线的风筝,落在院外,落荒而逃。 胡风展身追去,邰风豪说道:“回来,追不上了。”胡风回头问:“怎么样?伤口还疼吗?”司徒婉看着他惨白的脸,有些激动,有些忐忑,有些后悔又有些担心。 邰风豪挥手示意,表示自己没事,但脸上的神色实在是痛苦之极。贺青蓝上前说:“少主一定能够担当重任,为什么大家不能给自己一个机会?不要让少主离开,否则,云舞迟早会回来!” 邰风豪一摆手,说:“青蓝,我已经不再是什么少主,我和你们也再也没有瓜葛,是恨也好,是爱也好,今天都全部勾销了。” 说完缓缓向外走去,贺青蓝大声说道:“少主留步。”追了出去,但是胡风拉着邰风豪,两人离开得快,竟然不知去向何处。 司徒婉却能顺着风声追了上去,她追上胡风二人的时候,秋天的落叶正落得酣畅,飘落在他们身前,邰风豪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司徒婉问道:“伤口还疼吗?”邰风豪摇摇头,胡风说:“司徒姑娘,你走吧。”这时只听舞云说道:“胡兄弟,这件事情是我误会了你们,我曾经对你们有偏见。但是现在我觉得,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师妹只有用她的一生,才能挽回邰公子的损失。也许这不是损失,大家记着不快乐的事情,那才是一个最大的损失。” 胡风冷笑说:“好像少主一定会喜欢司徒姑娘一样,一个只会为自己着想从来不告诉别人自己想法的人,一个自以为是的女人,有什么值得讨价还价的?” 司徒婉抑制住眼中的泪水,说:“这的确是一个可怕的错误,但是,这已经是一个错误。邰大哥,我希望你过得好。如果,我在那个小茅屋前,看到了一辆赢取的马车,我就会毫不犹豫的坐上去,我会等着那一天,一直等着。” 说完转身离开,她觉得那一刹那间她所有的话都已经说完,她将自己后来的日子轻松的交给了一个等待,她想要这样一个等待,在这个等待里,她所有的感情,所有的转折,所有的过去和未来都一一的融入。 舞云跟在她身后,默然不语,好久,司徒婉坐在树下,仰起头看着天,舞云坐在旁边,看着天上,轻声问:“想好了吗?”司徒婉说:“我想过很多种成为新娘的方式,没想到却是这样。” 舞云问:“你恨我吗?我说过,有一天你说不定会恨我的。”司徒婉说:“师姐不是我,我从不会恨别人。恨,就恨我自己,直到今天,我才知道我是多么的可怜。我沉浸在别人构造的光环里,以为自己真是一个了不起的人,可是当我面对事实的时候,我才知道我的一切原来是这么真实,这么失败。它带着种种遗憾的样子,渐渐的侵蚀了我的灵魂,让我麻木,直到付出代价。” 舞云摇头叹说:“你不该爱上他,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司徒婉摇头说:“我爱他,更何况,我需要他,否则,我一生都不会安宁。”她向远处奔去,希望能够远离世间所有让她不快乐的东西。 秋风愁,人亦愁。 她来到一个客栈里,一口气喝下了很多酒,感到困倦是自己最幸福的感觉,忘却是最难得的享受。 她踉踉跄跄的走在田间的小道上,忽然间撞见了一个人,她抬头一看,是一个白衣的女人,她浑身一颤,本能的说:“云舞,是你这个魔头!”云舞冷冷的说:“不错,是我。”司徒婉手上的长剑已经抖了出来,向云舞刺去,但是她全身几乎一点力气都没有。 云舞一挥手将她逼开,喝道:“我要带你到中原去一趟!”司徒婉说道:“休想!”她勉力打起精神,但是仍然不到几招就已经落了下风,正在这个时候,忽然一个白影一闪,只见胡风落了下来,手上长剑挥动,一边说道:“司徒姑娘,你快点回去,少主正在等你!” 司徒婉一怔,胡风说:“这魔头刚才受了伤,我正好将她收服!”云舞喝道:“司徒婉,你别后悔!”司徒婉全身一颤,觉得那几乎歇斯底里的声音,似曾相识一般,不过她没有多想,她看着云舞飘然离开。 胡风缓缓走了过来,司徒婉呵了一口气,心里稍稍平静了一些。胡风说:“过去的事情,能不放在心上,是一件很难的事情,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但是有什么办法。我们要做的是对将来最好的事情,而不是仅仅对过去的交代。放开你的束缚,你要找你想找的东西。” 司徒婉点点头,转身离开。 她走过了黑夜,走到了天明,看到了那茅屋前一辆美丽的马车,那车还没有启程,司徒婉就已经站在车的门口,邰风豪探出头来,说:“我不知道到哪里去接你。”司徒婉感到泪水一点点的流了下来,她说:“我想成为你的左手,像胡风一样。” 邰风豪一笑,跳下车来,拉着司徒婉的手,说:“我也想。”司徒婉缓缓依偎在他怀里,感觉还是那样的温馨,那样的甜蜜,她觉得自己应该忘记一切,远离一切。 因为在她的身边,是让她眷念的人间最美好的一切。 那段岁月是美好的,是幸福的,连风里都流动着无比美丽的颜色,司徒婉觉得她所有关于对未来生活的向往都一一改变,因为没有哪种设想,有现在这种生活的美妙。她学会了弹琴,在那幽幽的曲调中,看着那张俊逸而潇洒的脸,那是人间最英俊的脸庞,因为写满了温柔而让人铭记在心,因为载满了爱情而让人终生难忘。司徒婉想不出世上有谁能够比她更加幸福。 这种幸福随着一对孪生兄弟的出世而变得异常的温馨,而这时却发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 司徒婉正抱着一个孩子出来,邰风豪在外面抱着另一个孩子,两人正在笑着,忽然一个人冲到他们面前,是胡风,那个从一年前就再也没有出现的人。司徒婉看他来得很急,就急忙问她:“发生了什么事情?” 胡风说:“找到了黑夜幽灵!”司徒婉一怔,看着邰风豪,说:“难道……那些小孩,不是你……”邰风豪问:“什么小孩?” 只听一个人冷冷的说:“那些小孩是我放进去的,我的功夫没有练成之前,不能让别人破坏。”只见一个白衣蒙面人缓缓走了过来,胡风喝道:“你想干什么?”那人说:“邰剑书害得我的母亲一生受苦,到后来还那么悲惨的死去,你以为我会放过他的后人吗?一个都不会放过。我要让你们也尝到死亡可怕的味道。” 司徒婉抱着孩子,她的身体还很虚弱,她强装镇定的说:“云舞,那是他们的事情,你不能这样,你……”云舞缓缓拉下面上的白纱,平静的说:“你是真的很笨,还是太单纯了!”司徒婉觉得好像全身都麻木了,那个被称为大魔头嫁祸于人,对邰家不饶不依,将整个江湖血腥屠杀的人,居然就是她的师姐。 她颤声说:“怎么会是你?” 云舞冷笑一声,说:“你真的很笨,云舞和舞云,连我都后悔直接将名字倒过来了,你竟然没有发现。我给你说过,不要和他在一起,你就是不听,你们连断臂之仇都能在轻易间化解,我彻底的绝望了,因为我知道,为了他你甚至可以背叛我,所以我在最后的一刻让你们在一起,劝你们在一起,既然我已经不能阻止,就让它朝着对我最有利的方向走吧。” 司徒婉觉得浑身都在发颤,全身开始麻木,邰风豪站到她身边,轻声说:“不要怕!”胡风手上一抖,一道剑光扫去,云舞手上心竹一挥,将胡风击退。胡风好容易才稳住身形。 云舞笑说:“心竹的最高境界,就是天人合一,据说要用一百个婴儿的元因,我花了整整两年的时间,师妹,你该恭喜师姐大功告成了。” 第九回:雨 司徒婉努力的使自己平静下来,胡风喝道:“少主快走!”人已经扑了上去,他这一年想必也是苦练功夫,“扶风剑气”的威力虽然比不上邰风豪,但也不可小视。不过云舞手上心竹的功力几乎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她像是一个狰狞的魔鬼,挥手之间飞砂走石,弥漫了司徒婉和邰风豪的双眼。 邰风豪忽然将孩子塞给司徒婉,说:“她或许会看在同门的份上,饶你一命,你快点离开这里。”司徒婉呆呆的看着邰风豪,他已经到屋里取出长剑,飞一般的扑向云舞,两个人虽然一年未见,但配合得一样妙到毫厘。 司徒婉没有走,她想理清自己烦乱的思绪,想让自己能够清醒和平静下来,她知道自己作了很多愚蠢的事情,但是她始终不知道自己是在哪里出了错,她看着眼前翻飞的人影,满天凌厉的剑气飞一般的缠绕起来。 她心里也交织着一片混乱的思绪,忽然一阵风浪袭来,她怀里的两个孩子哭了起来,她这才看到云舞手上挥动的绿光,已经将胡风击落地上,她呆呆的看着,邰风豪大声说:“婉儿快走,要保护孩子!” 司徒婉一呆,胡风来到她身边,一把推开她,说:“还不快走!”司徒婉忽然说道:“胡风你过来!”胡风转过身来,司徒婉将两个孩子递到他手上,说道:“现在应该和他在一起的是我,应该离开的是你们。带着这两个孩子,到我师姐找不到的地方。” 说着已经抢过地上的剑,飞身来到场上,胡风呆呆的站在那里,司徒婉大声说道:“快走!”他点点头,身形闪动,转眼之间已经消失不见。 云舞冷声说:“想走,没那么容易!”她飞身向胡风去处追去,这时邰风豪忽然从后面伸手抓住云舞的左腿,一边大叫道:“婉儿,你快走!”云舞回身一踢,邰风豪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一样飞了出去。 司徒婉急忙接住邰风豪,邰风豪强忍着不让鲜血流出来,血一点点从口中渗出,他淡淡的笑了一笑。司徒婉也凄然的一笑,一滴泪珠落了下来,邰风豪缓缓闭上了眼睛,司徒婉知道,怀中的人已经不再有生命。 司徒婉抬起头,看着云舞,说:“你已经杀了他!”云舞冷冷的说:“本来你应当同我一起杀了他,可是现在。”司徒婉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仰起头看着天上漂浮的白云,她带着哭泣的声音说:“你心里只有报仇,只有师父的仇恨。” 她缓缓起身来,手上的剑,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芒。 云舞冷冷的一笑,手上的绿竹轻轻挥动,刹那间光芒万丈,劲气呼啸,在司徒婉身边环绕。司徒婉手上一动,长剑穿空,她使出了全身所有的劲道,闭上双眼,奋力的抵御着四周呼啸的劲气! 她觉得所有的一切都开始旋转起来,在风里摇曳着,似乎回到了十年前的那个海边礁石上,风浪吹打着她的头发,她在心里想念着海里的父母,她不明白为什么母亲会毫不犹豫的出海寻找父亲,她想自己不知到哪里去找她的大哥。 忽然间一阵劲气穿来,她落在地上,只见一个人影迅速的穿透心竹爆发的劲气,云舞猝不及防,一招不慎,整个人倒在地上。 司徒婉傻傻的看着眼前这个忍者,那是一把长长的刀,一个有点熟悉的人。她转头看到唐萍站在身旁,那忍者对司徒婉说:“你的仇人已经身受重伤。”司徒婉点点头,缓缓走到前面去,说:“你走吧。” 云舞说:“如果今天你不杀我,你将会后悔。”司徒婉说:“难道复仇对你这么重要吗?你已经,已经受了重伤,这辈子要想恢复功力都已经很难了。为什么?”云舞恨恨的看了那忍者一眼,说:“借着倭寇的力量,算什么英雄!” 司徒婉看着离去,心里不免有些悲伤起来,她不知道师姐还会用何种方式继续她的报复,她觉得师姐平时绝对是一个和蔼而善良的人,这一天的变化实在是太大了。 唐萍温言说道:“你没事吧,节哀、顺变。”司徒婉呵了口气,问:“你还没走吗?”忍者点头说:“师父召我回去。”司徒婉说:“二十年前,沈将军才将你们赶走,我希望你们不是惦着这里的土地,要成为朋友,而不是敌人。” 忍者点头说:“我有许多朋友,都真心希望大家成朋友。可是我不喜欢懦弱而没有勇气的朋友,我们的朋友,应当能够面对一切!” 司徒婉看着忍者,说:“这恰恰是我要说的。每个民族都会有好人,有坏人,有正义和邪恶,这个民族是否优秀,就看她正义的力量能否战胜邪恶,看她好人是否能够战胜坏人。我相信你,你要学习的,是对付坏人的力量,是领悟天地奥妙的力量。可惜,你来的不是时候,神州大地,正遭到了坏人的蹂躏,我们比谁都期待伟大力量的重生,来继续曾经的优秀。” 忍者点头说:“我就放心了。”唐萍笑说:“司徒女侠名副其实。”司徒婉缓缓坐下,看着邰风豪,看着他苍白得没有血色的脸,笑着说:“是他让我懂得了这些思想,是他让我感受到了生命的意义。司徒婉再也不是以前的司徒婉,武林,再也不是武林中一个来去自如的人了。” 唐萍看着邰风豪,不知该说什么。 她只有帮着司徒婉埋葬了邰风豪,唐萍随着那忍者离去,司徒婉在坟前呆坐了一夜,到了天明的时候,她来到海边,这一路走来,什么都没有看到,她不知道胡风带着孩子会去哪里,更不知道自己将要去什么地方。 海浪无情的拍打着司徒婉脆弱的灵魂,她想到十多年前自己依然站在海边一块礁石上,只是那时的思想是那么的单纯而浅薄。 她站在那里的时候,旁边忽然多了一个少年,她记得他好像是贺青蓝。贺青蓝站了一会,终于说:“我听说在传说里有一个女人,在海边等她的丈夫回来。”司徒婉说:“我也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贺青蓝一笑,说:“不管怎样,日子总是比刚来的时候好多了,现在,各庄各会都有了自己的土地,他们带来了比这里更先进的各种耕种方法,高山人再也不用整天吃野兽穿兽皮了。大家相处得很好,你为什么不开心?” 司徒婉一笑,贺青蓝说:“人总是要死的,就当是你一生的爱情终结。有的人一生找不到自己所爱的人,那岂不是更加悲哀?” 司徒婉叹了口气,贺青蓝继续说:“我同少主相处的时间很短,但是我觉得我完全不能忘记他,似乎他已经深深的活在我的心里。” 司徒婉坐了下来,贺青蓝说:“别再看了,你已经在这里站了一年多了,时间不能这样浪费,我是不能找到理由,来让你改变自己悲伤的心境,但是我想,你应该学会劝自己,学会换一种眼光,相反的眼光来面对这个世界。有一天,你会慢慢学会的。” 司徒婉点点头,贺青蓝说:“与其慢慢学会,还不如现在就洞悉一切。” 两人正说着,海边忽然出现几艘大船,贺青蓝奇怪的说:“这好像不是渔船。”司徒婉抬头看去,点头说:“好像不是。”贺青蓝看了一看,说:“好像是红毛鬼子,我去把他们赶走!”司徒婉说:“为什么?” 贺青蓝说:“你不知道,他们在海上横行霸道,屠杀大明的子民,比倭寇还要残忍可怕。”司徒婉一惊,转头看着贺青蓝说:“你怎么知道?”贺青蓝说:“当然知道,哼,看他们能怎样!”司徒婉说:“什么地方都有好人,也有坏人,倭寇也不一定全都十恶不赦啊。” 正说着,船已经靠岸了,几个红头发的荷兰军官下了船,用有些生疏的话说:“请问这里可有饮水的地方?”司徒婉看了看他,贺青蓝说:“没有。”司徒婉觉得他们的衣服很奇怪,很难看,身上还配有佩刀,司徒婉心想他们也是武林中人。 因此司徒婉说:“往东走三里有一条小溪。” 那军官彬彬有礼的说:“多谢姑娘。在下宋克,不知阁下如何称呼?”司徒婉心想:他的名字倒是和中国人一般无二。她笑着说:“不必客气,举手之劳。” 那几个军官向小溪的方向走去,船上的人根本没动,司徒婉对贺青蓝说:“他们很规矩啊!”贺青蓝说:“一看就知道打了败仗,当然不敢猖狂了,哼,大明的皇帝虽然算不上明君,但是对付这些红毛鬼子,还是措措有余的。” 司徒婉一笑,贺青蓝说:“我们走吧,这里不是长留之地。”司徒婉点点头,她觉得自己需要重新找到自己的方向。 他们在一个高山人家里休息了一下,要了些饭菜,一面吃,贺青蓝一面说:“其实有时看事情就是要从好的一面来看,以前我也很生气,觉得他们都想要自立门户,简直是太让人感到气愤了。不过现在,我也习惯了,只要他们还团结,那就比什么都好。你呢,难道你不想振兴流光岛?” 司徒婉说:“那里有我最伤心的回忆,我当然不会回那个伤心之地。有时人有许多地方是不能去的,比如心里伤心的地方,连想都不要想。”贺青蓝点点头,说:“那就不要想。” 司徒婉来到浮云会,贺青蓝将浮云会改为浮云阁,整个大院里清幽而恬静,让人觉得很舒适,司徒婉觉得他的房间里透出一股淡淡的香味,他的房间里挂满了书画,还有笛子。司徒婉在这一年知道了很多关于书画的知识,因而笑说:“你也喜欢书画吗?这画的手笔,好像模仿吴道子的。” 贺青蓝摇头说:“我可不知道谁是吴道子。一个人都无道了,其余不足观也。”司徒婉一笑,说:“那你简直是在卖弄!”贺青蓝笑说:“我只是喜欢而已,有没有拿出去炫耀?”司徒婉看着他调皮的眼神,说:“真是拿你没办法。” 贺青蓝说:“我知道你喜欢琴棋书画,在这里也不会觉得寂寞了。以后你就住在我这里罢。”司徒婉点头说:“我也没有别的去处了。” 两人正说着,门外一个弟子说道:“掌门,田庄主请您去看看百花会,说是百花开了。”贺青蓝点头说:“知道了。”说着对司徒婉说:“这个田平,一天到晚就知道种花,这几年也养了不少花种,说这里的气候更好,花草皆宜。咱们去看看。”司徒婉笑笑说:“既然如此,恭敬不如从命了。” 他们到了百花山庄,果然偌大的园子,种满了各种奇花异草,看到许多许久未见的面孔,听到大家谈笑风生,司徒婉觉得心境好了很多,她知道她已经慢慢走出了困扰多日的阴影,她比任何人都喜欢这里的每一草,每一木。 贺青蓝寸步不移的陪着,一面说:“其实这些花草,我也不知道叫什么名字,只不过看起来的确不错,而且听说花粉能让人美丽,田平今天会送些出来,不要白不要,到时候我给你拿一份。”司徒婉笑说:“他可真有心思。” 贺青蓝说:“寄情花草,总比寄情于人的好啊。” 司徒婉问:“你有喜欢的人吗?” 贺青蓝笑说:“和你一样,那个人已经死了。” 司徒婉一怔,贺青蓝调皮的说:“我不会伤心的,我比你早一年认命。生活总得这样,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总要想着活下来。其实,有很多人,活着一点快乐都没有,他们都那么期望着生命的延续。好喜欢这花,一望无际满山遍野,只有让鲜花占据了心灵的每一个角落,才能得到最美丽的心情。” 司徒婉终于笑得那么忘情,大家一起把酒言欢的时候,她似乎感到那幽幽的风里,流畅着的全都是自然而和谐的心情。 贺青蓝开始让司徒婉教他吹笛子,每次看着司徒婉吹笛子,贺青蓝的眼神里总是弥漫着一种温柔的眼神,有时司徒婉自己也觉得奇怪,急忙放下笛子,说:“你不是在学,而是在偷听,傻小子,要学就认真点。” 贺青蓝总是呵呵笑了起来,然后来到园子里,倒下一杯酒,一饮而尽。一面说:“岛上酿酒的技术虽然不怎么样,但是酒却很清香自然,喝起来啊,烦恼反而会减少。”司徒婉说:“你能有什么烦恼?简直是可笑。” 贺青蓝一笑,继续喝酒,司徒婉觉得他带着少年单纯的天真,那么善解人意,那么温婉动人,是个难得的君子。 时光飞逝,岁月流转。 这日又到了邰风豪的忌日,司徒婉心里正有些难过,贺青蓝提着一个篮子,说:“走啊,我知道今天是少主的忌日,我陪你去吧。” 司徒婉问:“你怎么知道?”贺青蓝说:“你以前告诉过我啊。” 两人到了小茅屋前,茅屋在风里已经残缺不堪,几年的风霜雨雪已经让它变得不堪重负,坟头已经长满了野草,司徒婉拿出剑来,将野草斩尽,看到贺青蓝脸上悲戚的神色,不由奇怪的说:“怎么,你在替我伤心?”贺青蓝一笑,没有说话。 司徒婉拜祭完了之后,尽力的压抑着烦乱而伤心的心境,两人缓缓走在回风谷,忽然听到“轰隆”一声巨响传来,司徒婉说:“出了什么事情?”两人急忙翻过山头,只见下面一群村民正挥舞着镰刀锄头等工具,和一群红毛鬼子打在一块,司徒婉皱眉说:“这些红毛鬼太放肆了,让我去教训他们!”说完身形一展,向山下飞去,几个起落,长剑荡处,已经将几个人打翻在地。 那群红毛立刻往后便退,司徒婉旁边忽然一阵巨响传来,几个村民已经应声而倒,贺青蓝急忙抓住司徒婉,说:“小心,那是大炮!”司徒婉心里纳闷:这“大炮”是什么功夫,出手之间惊天动地骇人之极,这群红毛里面,还有高手! 正想时身边轰隆之声已经不绝于耳,村民们一个个的倒在血泊之中,司徒婉心里义愤填膺,贺青蓝说道:“从右边包抄,往前走,大炮不能近身伤人!不过要小心火枪。”说着两人几个起落,到了大炮跟前,司徒婉手上一扬,几把暗器飞出,炮前的几个红毛已经倒在地上。 司徒婉一笑,说:“让你知道飞花天女的厉害!”忽然贺青蓝啊的一声,胸口中了一枪,这时枪声已经不断,司徒婉一面挥剑来挡,一面大声说:“这人的暗器太快,力道太大,要小心!” 贺青蓝拉着她俯卧在一块大石后面,说:“这是火枪,力道大得很。”司徒婉问:“那怎么办,要练成这样的暗器手法,不知要练多久!” 司徒婉转头看见鲜血从贺青蓝胸口流了下来,急忙说:“我来替你止血。”贺青蓝急忙说:“不要……”司徒婉说:“都什么时候了,……”一面撕开他的胸口,不觉“啊”的一声叫了出来,说:“你,你是个女孩子。”贺青蓝点头说:“快止血啊。”司徒婉初见她的时候,她还是个十来岁的小孩子,现在变成了一个初长成的少年,她也一直认为眼前的还是一个男孩子,此时来不及想那么多,当下三下五除二的包扎了伤口。贺青蓝忍住痛,等伤口包扎完了,才说:“他们一会一定会往前来,那时我们用快剑的手法,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司徒婉一点头,感到脚步声越来越近,猛地起身来,手上长剑狂舞,剑气迸裂,刹那间已经将那几个红毛鬼子毙于剑下。回头对贺青蓝说:“原来他们武功并不高,一点防御的力量都没有。”贺青蓝脸色很苍白,点头说:“他们的武器好。这次他们失利,一定会卷土重来,村民们一定没有办法应付。” 司徒婉问:“怎么办?”贺青蓝说:“以前的皇帝都能将倭寇红毛赶到海外,这次也只有仰仗皇帝了。不过中原有一个大奸臣,此人穷凶极恶无所不为,想起来,大明的皇帝真是昏庸无能,受到这么多骚扰,还不能认识到自己的失败之处。要这些村民对付手上有大炮火枪的红毛,那简直是太困难了。就是咱们这样的武林中人,也几乎不堪一击啊。” 司徒婉说:“妹妹懂的真多。” 贺青蓝说:“我喜欢看一些书,书上讲了好多东西,远比四书五经来得实际。”两人下了山,几个高山人走了过来,贺青蓝说:“我们听不懂你们的话,能说汉话吗?”那几人一愣,这时一个老头走了出来,说:“我是这里的长老,曾经去过中原,多谢你们今天出手相助。” 司徒婉说:“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是我们的本分。长老没有受惊吧。他们是怎么闯进来的!”长老说:“刚来的时候,还很和气,来换什么东西,总是恭恭敬敬,从来不发脾气,简直比朋友还要友好。我们也都以为,会如同前面到来的中原人一样,大家和和气气的处在一起。没想到这几个月,已经杀了不少人,硬说这里的土地是他们的,要我们缴纳地税。这是我们的土地啊!” 贺青蓝说:“对这些红毛鬼,一开始就不能客气。现在他们在这岛上已经有了立足之地,海上又有援军,而我们孤掌难鸣啊。”司徒婉说:“为什么我们不去找援军?”长老说:“是啊,我们也是大明的子民,为什么大明的军队不在这里。” 贺青蓝说:“大明的江山,如今也只是指望一个年轻有为的皇帝了。他自己都不知能不能保护自己,现在国家一波一波的叛乱,民心所向,早就埋下了诸多隐患,要先除去那些危害百姓的祸害才是,他们没有能力和机会来管这边的事情。只看能不能召集武林同道,咱们夜袭红毛鬼,偷回几个大炮,来一个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司徒婉说:“事不宜迟,咱们早点找人。”贺青蓝点头说:“长老,红毛再来侵犯,你们要先自保,他们有大炮火枪,你们斗不过的。”长老点点头。 两人闷闷不乐的上了马,司徒婉说:“不知大家能不能对付这群红毛鬼子,我觉得它们简直比圣门七宝还要可怕。”贺青蓝说:“可怕的不是别人的武器,而是自己的武器。让村民和武林中人对付红毛鬼子的军队,这本身就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说着两人已经离开许远,司徒婉心里却久久不能放下,在她的回忆里,那个叫宋克的人依然是那么和气,那群红毛官兵依然是那么温顺,可是他们居然能够如此残暴的屠杀村民,难道他们是在伪装吗?像是师姐一样,平时根本看不出来,那简直太可怕了。 贺青蓝回到浮云阁,即刻命人到各派请人,前来商议大事,司徒婉也帮着处理。两人忙了一天,到了夜里,贺青蓝在院子里看着天上的月亮,司徒婉走过去问:“为什么要把自己弄成一个男人的模样?”贺青蓝淡淡的一笑,看着天上的月亮,说:“因为除此以外,没有别的方法,让我忘记对一个人深深的爱慕,我时刻告诉自己,我是一个男人,这样我就不会喜欢他了。” 司徒婉问:“为什么不能喜欢他?”贺青蓝说:“因为他已经心有所属,是一见钟情,从此愿意为她死去,我当时还小,他对我说他有多么爱她的时候,他不知道我多么爱他。一切都已经成为过去了,谁让我从小喜欢穿男人的衣服,从来都不服输,可是在天意面前,无论我怎么挣扎,我还是输了。人的力量简直是太小太弱,根本无法主宰自己的命运。所以我告诉我自己,生死由着命,但是我一定要笑着活下去。” 司徒婉问:“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贺青蓝一笑,说:“他有一对很浓的眉毛,眼睛像是会说话一样,那么深沉,那么忧郁,像是大海,像是平静的海面上最迷人的风景;他的鼻子,就像是岩石一样的坚挺,一看就知道是一个真正的男子汉;他的嘴薄薄的,但是却那么动人,那么完美,称上那张人间绝无的脸,……”她闭上双眼,说:“简直是人间天上绝无仅有的英俊潇洒,见他的第一次,我就怦然心动。尽管还小,但他让我知道什么是爱,什么是不可自拔的爱。可是我们之间的第一次谈话,却是关于他心中所爱的人。没有想到这么优秀的一个男人,居然还会爱上一个男人,爱得那么深,以至于每次见到那个女人,他都不知道该干什么,他躲在女人看不到的角落里,觉得那女人的每一个举动都是完美的,他像我对他的沉醉和迷恋一样,对那个女人简直是全心全意。我知道,这就是爱情,虽然第一次是因为容貌,但是后来,却是深深被对方的气质、举动、修养和思想所打动。他是那么的深谋远虑,那么的隐忍而坚强,每一次和他的交流,都让我深深的折服,永远都难以忘记。直到现在,我还保存着他的每一个记忆。” 司徒婉说:“可是你也应该有新的生活,应该重新选择,也许天下有更好的男人在等着你啊。”贺青蓝一笑,说:“曾经沧海难为水。”司徒婉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只能淡淡的看着满天的月光,朦胧而美丽,它带着远离人间的清高,带着一种与世隔绝后的快乐和平静,安详的遗世独立的看着世间万物。 到了聚会的那天,浮云阁里人头拥挤,司徒婉心里终于松了口气。贺青蓝大宴群雄,说道红毛的事情,罗名说道:“不止是这边,北边和西边也有海外的入侵者,和这边好像还不是一道的。咱们应该分成三批人,对付他们。” 奇* 书*网*w*w* w*.*q*i *s*q *i* s* h* u* 9* 9* .* c* o* m 何游起身说:“咱们怎么斗得过手上有重兵利器的红毛鬼子,我看,还是请大明的兵马前来。”贺青蓝说:“如果要等大明的兵马,恐怕到了明年也不能来。皇上最近忙着除去国内的几个大太监,看来一时只有咱们同心一气,方可成事。大家有什么好的对策尽管说出,若是没有,那也不能临时打退堂鼓。” 李媚兰笑说:“话虽然如此说,但是没用的事情,咱们何必费心?依我看,大家处得好好的,不就行了吗?”林衡冷冷的说:“是不是红毛收买了你!”李媚兰怒说:“你说什么!” 司徒婉说道:“大家不要再吵了,可能你们没有见到他们对村民的摧残。处得很好,我们和村民是处得很好,但是绝不是他们。他们是我们必须赶走的人。如果大家还要做一个正派中人,还要做一个行侠仗义的侠客,那么现在是最紧要的时候。不许谁有异心,否则,整个岛屿就将成为别人股掌间的玩物。” 林衡说:“只有这样了,时逢乱世,万事不由我们作主。”韩紫云说道:“行侠仗义是我们的责任,谁让我们是武林中人,好,今天贺掌门叫我们来,原来是为了对付红毛,多谢贺掌门的成全,咱们以后可又在一起了。只不过,这花开两处,单表一枝。咱们到底听谁的?” 贺掌门说:“也不劳大家费心,不会有什么武林盟主,我也知道大家再也不希望头上有个盟主了,我们需要的不是盟主,而是团结,如果不团结,那么一切都是空谈。而现在,我们明显处于劣势,要扭转局面最好的方法就是出其不意,夺走他们奈以成事的大炮和火枪。事不宜迟,咱们先对付荷兰人。” 林衡问:“荷兰人?”贺青蓝说:“不错,就在咱们附近,这三方人都想将此岛据为己有,他们现在是敌人,以后也不会是朋友,所以不用怕他们增援,而我们,只有各个击破,才是上策。” 韩紫云说:“好啊,这样把浮云阁周围打扫干净了,你也好安排你的事情。”贺青蓝说:“用不着这么多人,我只是告诉你们一声,免得以后被人欺负,还不知道对策。在附近的有银针盟、浮云阁、飞骑会、五行门、狂风岛和铁剑门,这是我们六派的事情,我们会在这两天偷袭对方,然后联合村民攻击他们。倒没有借力打力的意思。我知道,要大家为了别人的事情费尽全力,那是不可能的事情。不过出于武林同道的仁义,我还是想知会大家一声。” 司徒婉心想:人心不齐,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贺青蓝刚说完,木名石便说道:“好,早点把那群王八蛋给杀光,杀个片甲不留,才解我心头之恨。” 余人议论纷纷,都觉得自己也当如此,否则到时寄人篱下,受人凌辱,那可不妙。 司徒婉来到外面,看到夜色渐渐浓了,她知道这岛上将会在今晚出现腥风血雨的拼杀,她希望这拼杀的结果,将会带来无限的光明。 月色朗照着大地,几十个人影在新建的城堡上空一闪即过,只听几声惨叫,守城的人从城堡上落了下来,数十个人影飞身来到城堡里,一阵挥刀砍杀,将城墙上的大炮砍了个稀烂。这时城内忽然亮光四起,枪声不断,双方斗得酣畅,不过前来偷袭的人都是武林高手,于枪林中伤人于无形,受伤者倒多半是荷兰人。 一群人潜入城中,杀得兴起,宛若穿行在海浪里的勇士,手起刀落,将城中守卫杀个落花流水。直到月到中天,一声口哨传来,大家才乘兴而去。 这一役大家击伤城中守卫兵士不少,毁坏大炮火枪无数,司徒婉甚至觉得自己是不是太过分了。木名石等人倒是十分惬意,说荷兰红毛一定会望而生畏,远走高飞。 贺青蓝说:“这是治标不治本的方法,红毛被大明的军队打败过多少次,恶习屡次不改,我怕他们会变本加厉,如果想得不错,他们一定会在最短的时间里,前来重修旧好,他们一定会变得如同绵羊一样温顺,说不定纯朴的村民会再次信任他们,毕竟我们不是这里的主人。” 司徒婉说:“村民的思想不能得到改变,那可如何是好?”贺青蓝说:“可是如何去改变,我想我们和村民的交流,不应当仅限于这样,我们应当告诉他们现在世间最真实的样子,让他们分清楚朋友和敌人,让他们能够明辨和不再任人宰割。可是这是一件难上加难的事情,因为村民对我们虽然信任,但却是望而生畏的信任,根本不能亲近。” 司徒婉说:“把我们当着神人,也不是一件好事,不如这样,各派立刻派人,比荷兰人先行一步,咱们即刻找到各地的长老,告诉他们一定要将这些荷兰红毛全都赶出去。” 贺青蓝说:“高山人太善良了,他们经受不住别人对他们的好,我也一直在想这个问题。看来如今可行的方法,也只有这一个了。”木名石说:“不过今天杀得痛快,好久没有这样痛快的事情了,木某今天一定要一醉方休。” 贺青蓝设宴款待了众人,大家说到红毛,都觉得不屑一顾。宴席到了一半,司徒婉和贺青蓝都来到院里纳凉。 贺青蓝叹说:“就连我们自己的思想,又何尝能够应付聪明狡诈的红毛鬼子。”司徒婉也忧心忡忡的说:“说不定这次小胜,反而是一个噩耗的开始。”贺青蓝点头说:“我觉得我们不应该局限于在这个小小的岛屿,我们应该联合两岸有见识的义士,联合起来,对付这些外族蛮人。” 司徒婉点头说:“我也正好有这个意思,前几年被我师姐杀了不少武林中人,经过几年的休养生息,现在应该已经差不多了,我想也是时候大家一起面对大家的事情了。况且,在这里这么些年,都没有胡风的消息,我想也许他已经去了中原。” 贺青蓝点头说:“好,我正怕咱们扛不住呢,硝烟四起,村民无辜,那千里堆白骨的日子,希望不要来了。即便见惯了生死,也还是不愿失去自己的亲人和朋友。” 司徒婉点点头,两人看着天上的月光,司徒婉觉得遇到贺青蓝是自己的幸运,她有着和邰风豪一样长远的目光,一样深邃的智慧,有时司徒婉觉得自己和贺青蓝像是一个人一样,想着同样的事情,连对事物的看法,都那么一致。司徒婉知道自己是受了邰风豪的影响,那么贺青蓝呢? 她不需要想这么多,想到邰风豪,那想见却又不能见的懊恼和伤悲,是任何力量都不能消除的。 月光渐渐消去,天色很暗,那是黎明到来前的前兆,如果一切没有变故,天上将会出现红的如同鲜血的太阳。 只是在太阳还没有出来的时候,一阵暴风雨扑了过来,夏天即将来了,这是今年夏天最早的一场风雨。 第十回:浪 司徒婉走进屋里,想着许多事情,不知道怎么回事,她总是心神不宁的,不知道怎么才能过得踏实,过得舒服些。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活在这个世上。 雨一直下个不停,看样子今天五个门派的人是不能回去了,司徒婉一个人在房间里看着墙上的书画,看了许久,始终觉得乏味,就来到外面回廊上,看着外面的雨。 她看到回廊上一个年轻男子在那里静静的坐着,看着那连绵不绝的雨。 她走上前,那是飞骑门的掌门白平,她上前的时候,白平转过头来,轻轻一笑,那一笑里都有深深的忧愁。她问道:“白掌门难道是想家吗?”白平起身来,说:“不是,我已经把这里当成我的家了。”司徒婉说:“一个男人有这么多愁的心情,可不是一件好事。” 白平说:“一个人的事情再大也是小事,我看到的,是这一大家人的事情,为什么我们都不知道我们要的是什么?”司徒婉说:“可是红毛知道,荷兰人来这里的目的,就是要夺取这里的财富,他们是贪婪的,而我们是善良的,不但善良,而且愚蠢。难道白掌门是在担心这个?” 白平点头说:“不错,我好怕,怕这个我这么热爱的家,一旦成为别人控制奴役的地方,曾经的快乐和回忆,将成为悲伤的记忆,而我实在无能为力,要怎么样才能让别人感受我现在的悲哀。像是屈原在江边绝望的控诉一样,所有的人,如同这无情的雨,只会打消我内心的激情。” 司徒婉坐在一边,说:“其实原来有很多人都有着忧国忧民的心,我们所缺少的,只是大家在一起共同商议对策而已,白掌门让我看到了希望,我也正有这样的想法,这不是一个孤岛,我准备去中原,找我以前的朋友。我想他们一定带着同样的激情,在等待着我们的迎接。” 白平问:“真的吗?司徒女侠,真是一个女中豪杰,让我佩服,佩服!”司徒婉笑说:“这些话都不用说了,我准备过两天就动身,我想荷兰人的援军一定会很快赶到,白掌门要小心,贺掌门是一个识大体的人,她需要白掌门这样的人支持。” 白平点头说:“姑娘放心。” 司徒婉一笑,白平忽然说:“以前在中原听说飞花天女,总认为那是神话中一样高贵的女侠,是让人不可接近的缥缈无迹不关人间烟火的女人,我记得刚来的时候,听裘帮主说起,居然把姑娘说成一个女魔头一样的人。现在我才知道,事不目见耳闻,不能臆断其有无。”司徒婉说:“我们总是按自己的想象去看这个世界,可是世界毕竟是自己的样子,只有对它了解得越多,自己的作为才能越大。” 白平点点头,看着漫天的风雨,忽然听到贺青蓝说:“你们在这里谈论什么?”司徒婉说:“说你如何的好,如何了得。”贺青蓝说:“是吗?那我应该偷听的,难得有人说我好话。”白平说:“他们都回去了吗?” 贺青蓝说:“那还用说,一个个顶着大雨迫不及待,怎么都留不住。”白平说:“我也要告辞了,虽然天时留人,但是事不留人。”贺青蓝笑说:“既然如此,恕不能远送。”司徒婉一笑,看着白平的背影,说:“其实很多人都很有眼光,他们和你一样聪明,一样深知各种厉害之处,但是为什么大家就不能紧紧的连在一起,难道我们不相信别人,还是只看重自己?” 贺青蓝叹说:“每一个武林中人都是一个自负的人,一个自以为是的人,虽然他们有本事有能耐,可是他们连在一起,只能成为一个混杂各种人物的江湖,江湖,永远都只是一个远离尘世的聚居之地,尽管江湖人以为他们拥有多么坚定的维护正义的决心,因为他们如同野兽,忽略了人类团结起来而形成的伟大力量。其实这是武林永远不能征服的症结所在,也是我们不得不解决的问题。” 司徒婉说:“我当初何尝不是如此,总认为自己拥有通天的本领,什么人都不放在眼里,谁的话都不听。现在忽然要到中原请求援助,我才知道一个人力量有限,可是别人又怎么能知道我心里想的是什么?” 贺青蓝看着瓢泼般的大雨,说:“都已经过了这么多年,积重难返,我们只能尽我们最大的力量了。” 司徒婉怔怔的出神,雨渐渐小了,不过这是下雨的季节,很快就会有另一场暴风雨。 她开始收拾行李,才收拾到了一半,贺青蓝过来说:“恐怕现在出去有问题了。”司徒婉问:“怎么回事?”贺青蓝说:“没想到他们的援军这么快就到了,打听的人飞鸽传书,说是船已经到了岸上,他们的计划我们不清楚,因为不懂他们的语言。但是看情形,怕是马上有一场大战,海上已经被他们封锁,除非从另外一面逃离。” 司徒婉放下收拾的包袱,说:“我不走了,我要跟他们拼了。”贺青蓝说:“现在不是逞匹夫之勇的时候,这一天是我早就预料到的。我们只能期待大明的军队前来,所以,你要做的事情不是拼死守卫这里,而是回到中原。” 司徒婉说:“不,你比我更有资格离开,你更应该离开。” 贺青蓝说:“应该离开的是你,你在中原名声很大,认识很多人,而我那时还是个孩子。而且在这里我有一个浮云阁,而你只有仇恨。我们期待着一个大将军挥军南下,直指沧海,大快人心。那一天是否能来,就看你了。” 司徒婉放下包袱,抓住贺青蓝的手,说:“不行!不能看着你进行这场必败的厮杀。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青蓝,不要争了,我已经……”贺青蓝将包袱塞到她手上,说:“不要婆婆妈妈的,这不是推让的时候,每个人所承担的事情都不好做。好自为之!”说完来到外面,天上阳光明媚,照着她重重的一声叹息。 她来到大厅上,已经有许多人在大厅站着,她说道:“大家在这个时候可以离开这里,我知道,有的人在中原还有亲人,他们等着你们回去。我不但不会强求你们,还希望你们能够回去,承担你们各自的责任。而现在,我也需要有人在我身边,保护那些需要我们保护的人,记住,是保护人,而不是和那些荷兰人硬拼!” 一个青年男子问道:“掌门人要我们做什么,只需要一声令下就可以了。”别的人也随声附和,贺青蓝说:“好在岛上村民不多,咱们斗不过荷兰人,将村民带到安全的地方就行了,然后我同长老商量,咱们不能硬碰,我们即便全部联合起来,也不是荷兰人的对手。不过我们不能坐以待毙,我们有我们的原则,如果遭受了屈辱,那么宁可抗争到死,也不能失去我们的尊严。” 下面的人都说:“但凭掌门人吩咐。” 贺青蓝一笑,说:“好,李铁云,你去联络白掌门;王风,你去联络木掌门;司马兰,你联络雷掌门;王扶,你联络林掌门;天涯,你联络李掌门。大家速去速回,让他们前来搭救村民。我要会一会荷兰人的首领,你们由青萍带着,前去搭救村民。” 她刚一转身,一个年轻女子急忙上前说:“掌门,我要和你一起去。”贺青蓝转头看着那女子,说:“青萍,你有更重要的事情。” 说完转身离开,她上了马,回头看着四周的熟悉的一切,忽然一扬长鞭,飞马而去。 高高的热兰遮城,在夜色里显得那么巍峨,那么生硬。 贺青蓝纵身往里面一跃,来到城墙之上,守卫的士兵还没有发现,她就已经飞身下了城楼。街上灯火通明,她不知道哪里才是首领所住的地方,只能到了城内最高的一栋楼里,看着里面金壁辉煌,她来到一间有人的屋子里,里面只有两个荷兰人,贺青蓝看到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人,似曾相识,看来好像是上次在海边见过的那人,她当即推开门,说道:“深夜打扰阁下,实在冒昧,不知阁下是否愿意听在下一言?” 那两人一惊,高高的那人说道:“你是何人?” 贺青蓝说:“阁下是贵人多忘事,你曾经向我请教,问哪里有水,我想你一定得到了答案,否则我不会再见到你。” 那人看着贺青蓝,贺青蓝继续说:“我想那次的溪水一定很甜美,溪边的风景一定很漂亮,所以你才会流连忘返。不过我有一句话不得不说,这岛上的每一寸土地,都是村民的存身之本,他们珍惜土地如同生命一般,我想你应该最清楚他们捍卫自己土地的决心。” 中年人说:“我只是想同贵国的人成为朋友。” 贺青蓝说:“要成为大明的朋友其实很简单,历代以来,西域诸国何止数十,多少和中原结交之人,都从双方的结交中得到了好处。大明的人最讲究礼尚往来,你是不会吃亏的。不过若要占便宜,也绝对得不到。” 中年人一笑,说:“这位小兄弟,我看你好像很有敌意。”贺青蓝说:“这不是敌意,而是警告,我大明江山何止万里,人数之众,力量之强大,物产之丰盛,世间难有其匹,结交朋友,要以诚相待,而不是巧取豪夺,如今朋友相交未久,战事频发,双方死伤无数,这对谁来说都不是一件好事。” 中年人看着贺青蓝,说:“小兄弟,你很有胆识,请你放心,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做一个朋友应当做的事情。”贺青蓝一笑,说:“凭什么相信你?”那中年人一笑,说:“在下很欣赏小兄弟你这样敢作敢为的人,我愿意和你订立盟约,大家井水不犯河水。” 贺青蓝说:“好!从今天开始,荷兰军队撤离此岛,从此只有商旅行客来往,我大明民众,不得伤害荷兰人,荷兰人也绝不动一兵一卒。” 那中年人哈哈大笑起来,转头说:“要给你一个承诺简直容易之极,不过我要告诉你。如今我已经没有必要来做这种肤浅而愚蠢的游戏。别相信所谓的盟约,时势和力量才是我处事的原则,小兄弟,你请回去吧,看在你勇敢的份上,我放过你!” 贺青蓝身形一展,来到他身边,长剑抵在他的脖子上,说:“你不得不答应,你,快点写,……”另外一个青年军官摆着手,惊惶失措,那中年人说:“他不会汉话,你就别费力气了。杀了我,两国明天就会开战,我不会怕死的,怎么可能输给一个二十来岁的明朝后生!” 贺青蓝冷笑一声,说:“那就麻烦你和我走一趟。” 中年人哈哈大笑起来,说:“擒贼先擒王,小兄弟,你不但有胆魄,还有计谋。”贺青蓝厉声说:“废话少说,快点叫人执笔。” 忽然听到司徒婉说道:“我来了,这种人不须多说,快抓回去。外面已经聚集了很多人,事不宜迟!”这时一声枪响,贺青蓝手上长剑跌落地上,司徒婉一惊,抢上去要拉住那中年人,贺青蓝叫声:“小心!”一声枪响,司徒婉肩上也中了一枪,贺青蓝一把抓住司徒婉,说声:“走!”两人已经破门而出,一挥手之间,杀了几个追上来的人,飞身往城楼赶去。 上了城楼,贺青蓝一把抓住司徒婉,说:“追来的人太多,我挡一阵!”司徒婉说:“一起走!”贺青蓝说:“火枪的威力很大,只有在这里截住他们,你才能够安然离开,快走!”她使劲将司徒婉推落城墙,一阵枪声响起,司徒婉回头看时,城墙上已经站满了人,枪声此起彼伏,她也在不觉之间中了几枪,好在附近山石重重,林子茂密,这才上了马,任由马在山间奔行,人已经迷迷糊糊起来。 她醒来的时候,一阵瓢泼的大雨浇得身上疼痛难忍,她奋力站起来,马在一旁安详的睡着,她觉得全身一阵发冷,伤口也开始着疼起来。 她强撑着起身来,上了马,往前面走去,不多时到了一个庄园,看到上面写着“铁剑”两个大字,她赶忙纵马驰去,到了山庄门口,终于忍不住疼,摔落地上,她上前推开了门,不久几个年轻小伙出来,见到地上有人,急忙扶了起来。 她被安置在后院一间小屋里,一个大夫替她把了脉,却不能取出里面的子弹。林衡听了大夫说完之后,来到屋子里,说:“这大夫以前不是武林中人,很少见到这样的伤口,我想和暗器飞箭的伤是一个理,待会我帮你取出来。你先吃点东西。”司徒婉点点头,吃完东西,林衡上前说:“姑娘,忍着点。” 司徒婉点点头,林衡取出刀子,准备将她肩上和腿上四枚子弹取出来。一面取,一面说:“久仰司徒女侠的大名,果然是巾帼英雄,就是男人,也未必能够如此。”司徒婉忍着痛,勉力说:“英雄二字,实在愧不敢当,贺青蓝才是真正的英雄,明知道是死,也要去试一下。” 林衡一笑,已经取出一颗子弹来,两人说了几句话,林衡终于松了口气,说:“没敢告诉你咱们没有麻药。”司徒婉脸色苍白,缓缓躺在床上,说:“没有麻药怎么成,倘若有人受伤了,那岂不?” 林衡说:“以前都是任掌门给各派配置各种药材,现在刚到这里,什么都没有准备。谁曾想到会发生这么大的事情。”司徒婉淡然一笑,觉得有些困倦了,林衡说:“你只管在这里住下,听说荷兰人已经动手了,浮云阁的人首当其冲,不是去救人而是去拼命,贺青萍毕竟没有她姐姐精明,不过这么精明一个人,千古艰难惟一死啊!” 司徒婉说:“你们都知道贺青蓝是女人吗?”林衡笑说:“她想当男人,自然不想别人说她是女人。这是对人最起码的尊重。有时候,谎言能让人变得更加善良。” 司徒婉笑了一下,渐渐睡去,梦里似乎听到一阵笛子的声音,似乎是邰风豪站在高高的山崖上,轻风吹拂着他雪白的衣衫,她忽然起身来,往外面走去。 只见亭子里一个白衣人正在那里吹着笛子,那声音和曲调是那么熟悉,似乎真是邰风豪回来了一般,她心里一呆,情不自禁的走过去。 那人转过身来,是林衡,不是邰风豪。林衡说:“你怎么走出来了?”司徒婉一愣,说:“你刚才吹的是什么曲子,好熟悉。” 林衡说:“我吹的,是我爱的人最喜欢的曲子。”司徒婉问:“你爱的人?”林衡点头说:“她死了,因为她所爱的人也死了。她最喜欢吹这曲子,这调子是她所爱之人的至爱。还没有等到我表白的时候,她就已经死了。” 司徒婉问:“是贺青蓝?”林衡故作镇定的说:“是她,她把我当成朋友,对我说她是多么喜欢那个人,而她不知道,有一个人,有多么喜欢她。”司徒婉问:“为什么那么喜欢都不说?如果你说出来,她不会去死!” 林衡说:“说起来,你和邰少主是幸运的,你们也没有说出来,却能够让彼此知道。不是每个人都这么幸运,是啊,爱一个人,说出来,这是一件多么简单的事情,可是就是成为一个遗憾。当所有的往事都成了云烟,也就无可挽回。不过我喜欢这种感觉,虽然忧伤但是完美,这就是我要的爱,心里面全心全意甚至没有用语言来修饰玷污,纯洁到没有沾惹半点凡尘的烟火,永恒到贯穿我们的一生一世。这才是真正的爱情!” 司徒婉摇头说:“你们都错误的以为爱情是人间最美的,那只是一幅虚幻的画面,一个引人入胜的幻境,当人真正走进去的时候,才发现那其实不是人间最美的东西。人间最美的是责任,是那种身负使命的感觉,这能让一个失去最爱的人坚持到一生一世的爱,能让一个家和谐,让整个国家团结。大哥教会我的,就是这种责任。它一直留在我的心里,成为我做事的准则,那所谓的爱情,早就成为年少轻狂的梦,随着淡化的烟云,渐渐不再出现。” 林衡闭上双眼,说:“那遥远的感情,遥不可及的感觉,似乎还在梦里对我召唤,我知道我深深的迷恋上这可怕的感觉,在每个黑夜和白天为自己编织着人间最绚丽而美妙的幻境,成为一个虚幻世界的主宰。甚至现在,那一支简单的曲子,也能将我深深的埋葬,虽然这无异于堕落的感觉带来的只不过是短暂的快乐和长久的悲伤怀念,但是却已经成为我生命里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儿女情长,一生有一份儿女情长就够了。” 司徒婉心里酸酸的,她缓缓回到屋里,似乎耳边又响起那美妙的旋律,那诱人的音符一个个若隐若现,感觉如同梦幻来临一样让人惊讶和留恋,她情不自禁的想起明月下的执手,风尘中的爱恋,那点点破碎的回忆,堆积成渺茫而美好的回忆,在眼中闪过,在心里留藏,无人知晓,内心却无比珍惜。 似乎那曲子忽然此起彼伏的响了起来,梦境,那令人向往的梦境,人类承载的最轻灵最美丽的感觉,终于如期而至。 她再次醒来的时候,阳光从窗户洒落进来,一个丫头送来饭菜,司徒婉吃了一些,本来身子还算硬朗,恢复得还不错。用完饭出去时,想找到林衡说两句话,一直没有见到,便问一个老头,那人说:“姑娘还不知道吗?掌门人带着门内精壮的兄弟,六个门派聚在一起,要对付荷兰人!” 司徒婉心里一急,问:“你说什么?他们走得这么快?”老头摇头说:“怎么都劝不住。现在的年轻人,血气方刚啊。”司徒婉急忙说:“他们走了多久?”老头说:“难道你也要去?”司徒婉不耐烦的说:“你别管那么多,去了多久,现在到了哪里?”老头抬头看着天,说:“可能百里之外,已经能够听到炮声和枪响,说不定,他们已经站在高高的天上,看着我们叹息的声音,只是不知道他们能否感觉,感觉到自己的愚蠢。” 司徒婉一愣,老头叹说:“我也有血气方刚的时候,还曾经参与过赶走倭寇的战争,后来就留在这里,再后来,我看到一群血气方刚的人来到这个岛上,我欣然而来,希望这里可以远离大明朝廷的昏庸和混乱,建立另一片天地,我的想法简直太幼稚,这里和中原一样,需要的是一个深得明心的有为君主,一个顶天立地的将军,而不是一群不怕死的人。在别人看来,人死得越多,他们反而会越麻木,因为他们要的是金银财富,而不是生命。可惜没有人听我这迟暮老人的话,我没有武功,但是我一样打败了倭寇,姑娘,我劝你一句话,冷静下来,想想什么是你应该做的!” 司徒婉抬起头看着天,天上的太阳闪耀着耀眼的光芒,她轻轻说:“不错,他们为着不同的目的,必须去死以逃避现实世界的可怕,结束不是痛苦,而是解脱。可是我,我是两个孩子的母亲,我的孩子,还会活在世上,我不能让他们成为别人的奴隶。老人家,谢谢你!” 老头笑着说:“孩子,记着我的话,名声并不重要,是不是英雄,也不重要。” 司徒婉一笑,老头说:“你的身子骨要修养几天,现在离开,结果就是走不了,回去吧,好好的休息一下,有的事情,是不能急的。我们在努力,敌人也在努力,凭什么能够战胜敌人,凭的不是血气方刚和自吹自擂,而是精心的准备和长远的打算,优秀的将军从来不打没有准备的仗,在他的脑子里,有着比个人气节更加重要的东西,那就是整个战争的全局!” 司徒婉点点头,在老头的搀扶下,回到了房间里,她看到房间里有一支笛子,便拿在手上,在床上把玩着。 就这样过了两日,她觉得身子好了很多,正要收拾行李,忽然听到外面一阵吵闹声,她起身来,只见外面一阵枪响,数十个荷兰官兵正往里面冲来,她急忙飞身来到回廊顶上,手上一抖,几道亮光闪过,已经伤了几个人,那群人举起枪来的时候,她已经兔起鹘落,来到地上,长剑挥洒,顷刻之间已经将几个人击倒在地。 她手上长剑挥动,感觉鲜血洒满长空,那感觉是如此的微妙,杀人的感觉,从来没有这么好过,她变得轻灵而成熟,在天空中飞洒着自己胸中无限的愤怒,无限的伤痛…… 她站在夕阳之下,那一地的狼藉让她觉得自己还活在世上,那个老头走出来说:“这里已经不能住人了,我来收拾干净,姑娘,你也快走吧。” 司徒婉看着远方,老头说:“他们一定是吃了败仗,现在荷兰人多,咱们根本不是对手,刚才是来了一小队人马前来围剿咱们,大队的人马,不时将会占满整个岛屿,那时候,才是最可怕的时候。”司徒婉点点头,老头说:“南方已经不太平,姑娘从北方走吧,那里的情况不清楚,要小心些。” 司徒婉说:“据说已经有另外的红毛开始盘踞北方,但愿他们没有发生冲突,我这次到中原,一定要找到同盟,大家共举大事。”老头苍凉的笑了起来,说:“去吧,去吧!” 司徒婉上了老头准备好的马,一路往北而去。 这一路简直让他她感到惊讶无比,北面不但不是风平浪静,而且烽火四起,她小心翼翼的走在偏僻的小道上,这日路过万兽山庄附近,只见群兽乱舞,鸣叫不绝,她急忙下了马,只见一个青年正驱赶着野兽往前面飞快的跑着。 司徒婉飞身来到那个人身前,问道:“小兄弟,你要去哪里?”那人回过头来,说:“打那些外族红毛,这是掌门的吩咐!”司徒婉说:“不行,这些野兽都是你们庄主的至宝,怎么可以让它们送死!” 那人说:“人将不保,兽何以堪!这些野兽都是各地的珍奇兽类,庄主视若珍宝,最舍不得就是他啊,可是这些野兽一当没了庄主,就会被人视为无礼的兽类,受到摧残和伤害,这是庄主更加不愿看到的事情,所以还不如让他们去拼一拼,也算为本庄尽一份力。” 司徒婉不好说什么,看着群兽在林子里狂奔着,一会儿枪声炮声响了起来,她早想到这些人都是这么血性的男儿,他们不会愿意受到别人的摆布,也不能看到朋友受到折磨和摧残,她只能站在高高的山上,看着山下的人声兽声和枪声炮声混在一起。 她正在想着什么,忽然一个人影闪动,从树上落了下来。司徒婉看那人是个年轻男子,似曾相识,便问道:“你是何人?”那人一怔,说:“在下金异。”司徒婉点头说:“我见过你,怎么你在这里?” 金异说:“我们名医会的人武功低微,我是来看看他们有谁受伤了吗。”司徒婉说:“难道你们各派聚会的时候,大家就没有想过,如果你们都失败了,那谁来帮你们报仇?”金异说:“这个,我也不能力排众议。”司徒婉看他眼光中闪着精光四射,心想他应该是个武林高手,能够沉住气,不是一个俗人。因此笑说:“那你怎么打算,就这样来救死扶伤吗?” 金异叹说:“我一人之力实在太弱,可是没有办法,我又不能一起去送死,我会看着这群人离开这里的。姑娘,你是两岸传说中的大侠,武功智慧人间罕有其匹,为什么不到中原去广召豪杰,向皇上请愿,说不定,大军南下之日,已经不远。不然谁会知道我们在这里举步维艰的处境!” 司徒婉叹说:“我也何尝不是这么想,可是看到这山下擂鼓震天,英魂尽丧,我的心不能平静。”金异说:“姑娘要走,我可以助姑娘一臂之力。”司徒婉问:“公子这话什么意思?”金异说:“我已经绘制了岛上的地形图,这几天我看了一下岛上的情形,你可以从这条小道,一直到海边,我再叫几个渔夫,将你送出海。” 司徒婉有些茫然的点点头,金异说:“你明天大约能到海边,我会派人去接应你的。”司徒婉又向山下看去,金异说:“名医会的人已经来了不少,不过最多也只能照应一下,一个医士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看到好好的人变成伤者甚至死者,而这正是我们不得不面对的事实。” 司徒婉看着金异在眼前一闪即过,她心里想:他的身法一般,但是内功绝不是仙琴派所传一路,难道他是从别派来的人吗?不管是谁,他至少是一个有远见的人。 她纵马向前奔驰而去,才过了山头,只见一队外族官兵从山谷对面走来,她要想退避已经来不及了,心里正在盘算着如何应付,忽然山上飞下来许多巨石,一时间人声鼎沸,刹那间整个山谷喧闹起来,弓箭凌厉的穿越着敌人的身体,那声音激烈而欢畅,久久而不绝。她站在谷口,看着一帮子人溃不成军,心里想:这些人虽然拿着火枪,但是他们其实胆子小得很,只需要一批正规的军队,就可以让他们全军覆灭!可是到哪里去请回这么一支军队! 有几个人已经逃向她身边,她急忙抽出长剑,挥手伤了几人,渐渐和围上来的人混战起来,山上的人也冲了下来,杀声震天,直到黄昏。 司徒婉将剑放回鞘中的时候,感到一阵窒息,这整个山谷的尸首,狰狞而可怖,死的大半都是异族人,她抬头看去,只见龙巨笑着走了过来,说:“司徒女侠,听说南方出师大捷,想不到这些红毛人,这么不堪一击。” 司徒婉问:“你是听说他们大捷之后才这么做的吗?”龙巨点头说:“对,是他们的人过来说了,还送了我们几支火枪呢。”司徒婉感到一阵纳闷,忽然觉得连背心都凉了起来,她心里不停的想:按贺青蓝的聪明,她明知道前去只是拼死,却又为什么要召集人众,宣布要对抗红毛?她知道初战偷袭成功绝对只是一个失败到来前的小小犒劳,却又为何要偷袭敌人?她毁坏了所有的枪炮,自己便少了对抗敌人的力量,几乎是灭掉了所有的求生机会,这显得多么愚蠢!而她却偏偏派人送来了几支火枪,那说明毁坏枪炮本就是她预先订下的计划!她这个计划,步步紧扣,就是让所有七庄十二会的人全都送命!以前我一直纳闷,明知道要去中原联络人众,又何必打草惊蛇,伤及自身,难道她真的是为了灭掉七庄十二会的人?这又是为了什么?她人死了,所有的答案,也许永远都不能知晓…… 龙巨的笑声将她惊醒,她颤声问道:“那……贺掌门还说了什么?”龙巨说:“贺掌门还说了,咱们要是帮助村民赶走了这批人,那么他们会对我们更加尊敬,在这片土地上,咱们的荣耀将远远超过在强派鼎力的中原,……” 司徒婉觉得自己几乎站立不稳,这绝对绝对是贺青蓝计划中的一部分,为什么要这些人都死去,让他们成为自己追求名利的陪葬,她不是那种人啊!她不但善良勇敢,她还聪明伶俐,她还关心别人,她对自己心爱的人念念不忘,对所有的人都充满了关爱,她对大义的了解和为之付出的一切,都是我看得清清楚楚的啊! 那她又是为了什么,这不可逆转的一切,又是为了什么,如果不是关心岛上的人,她不会让我前去中原找人,这是勿庸置疑的! 如果仅仅是为了保护岛上的人,那么何必自己甚至七庄十二会的人都要去送死! 她到底在想什么,贺青蓝,你留下了一个天大的秘密。但愿你的心不是邪恶的,否则,这么多人的灵魂,将会死不瞑目,但愿她只是想用这么多人的鲜血,使得中原英雄闻之而色变,义愤填膺立刻前来除掉这些作威作福的红毛鬼子! 她的思绪比任何时刻都要烦躁不安,龙巨还在说着什么,她忽然对龙巨说:“你赶快联络各派的掌门人,大家找个地方先隐蔽起来,否则,当他们反扑之日,你们将会无法抵抗。短兵相接,你们固然能够取胜,但是说到攻城略地,你们哪里是火枪和大炮的对手!”龙巨说:“我飞箭门的人箭术惊奇,数百米内例无虚发,什么洋枪大炮,我们不怕!” 司徒婉叹了口气,说:“可能你还不知道,贺掌门还有南方六派的掌门人,大多已经死去了。”龙巨睁大双眼,说:“你说什么?” 司徒婉说:“不要再打下去了,要打,就要打有把握的仗,否则只会送命!”龙巨说:“司徒女侠,我以为你是一个女英雄,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男儿汉大丈夫顶天立地,绝不会委曲求全,要让我们不打,比让我们死还困难!” 说完带着一群人拂袖而去。 司徒婉怔怔的站在那里,她知道自己无法阻止也已经不可能阻止他们,因为一切都已经到了不可逆转的地步,她闭上双眼,想象尸骨狼藉的悲哀,想到英魂升天的寂寞,想到那茫茫沧海的那一头不知是什么样的际遇,这孤独的小岛不知有什么样的未来…… 她纵马感到海边,金异已经和几个渔夫在那里等着,她回头看着这熟悉的一切,希望自己再次来临的时候,不再带着如此苍凉而寂寞的心境,不再因为悲伤而念念不舍,不再因为不能预料结局而无比恐惧…… --(本卷结束)-- 第二卷:狂乱 第一回:三月 南方的春天是妩媚而绚丽的,花,在那一个季节绽放所有的光泽;水,在那个时候凝成最纯洁的倩影;行人,在那美好的季节里,脸上有最完美的笑容。 尤其是南方少林寺的四个俗家弟子,他们穿着雪白的衣衫,骑着白雪一般的骏马,一路高谈阔论,他们在古老而幽静的寺院里,在古佛和青灯的照耀下,久违了这新鲜而刺激的味道,那柳枝的芽渐渐浓烈,少年猎奇的心也随着滋生。这是一个出游的季节,是一个大家都喜欢将自己深陷在广袤大自然的季节。 这四个少年一个叫做铁宁,他是最活泼最跳跃的小师弟;一个叫做冯峤,他一会沉默不语,一会却又手舞足蹈,最让人摸不清头绪;一个叫做莫问尘,说话最是文雅,像是女子一般;一个最沉默不语的,叫赵连。 铁宁四周看着,觉得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而和谐,他想放声大喊,于是长鞭在空中一荡,扫出一道劲风。那道风不偏不倚,正好向后面快马奔来的一个白衣书生头上砸去,那书生手上一扬,一把抓住长鞭,将铁宁一把带下马来。铁宁在空中临空打转,好容易才稳住身形,落在地上,说道:“你怎么如此无礼!” 那白衣书生勒住马头,才不至于撞着铁宁。白衣书生冷淡的说:“废话少说,让开!”铁宁喝道:“明明是你把我拉下马,你还让我让开,我今天偏不让开!”那白衣书生冷笑一声,说:“南少林的弟子怎么如此无礼,再不让开,休怪我手下无情!” 铁宁大声说:“我就是无礼,怎么了!”白衣书生手上一抖,长鞭打来,划出一道电光,铁宁的马被马鞭一卷,居然硬生生被卷出两三尺,平平的落在地上。铁宁心中怒极,长剑抖动,一招“如梦如电”,闪电一般刺去。那白衣书生冷笑一声,手上一动,轻轻一弹,便将铁宁长剑弹开。铁宁急忙退回一步,稳住身形,那白衣书生已经飞一般疾驰而去。 铁宁飞身上马,说:“我一定要追上你!”冯峤急忙说道:“别追!”铁宁停下来,问:“怎么?师兄认识他?”冯峤点头说:“神书生,鬼雪莲。难道师弟没有听过吗?”铁宁问:“这人就是琴剑书生白云?”冯峤点头说:“他是黄山掌门唐菂的外甥,武功独步天下,脾气偏僻至极,谁要是惹着了他,一定没有好日子过,不过他又古道热肠,在江湖上是鼎鼎有名的大侠,更何况,他还救过闯王,深得武林义士敬仰。所以同他斗,你一定会吃亏的。” 铁宁哦了一声,说:“怪不得脾气这么怪,不过人家武功高强,的确有能力。算了,今天这个亏,就算是吃定了,好在没人知道,呵呵。”冯峤一笑,莫问尘说:“看来白云也是前来参加风小姐的出嫁大礼,大家都是为着同一件事情,不过看他的样子,好像比较着急。” 铁宁说:“对,他赶着要去,风大侠也是闯王身边的义士,他们是英雄惺惺相惜嘛,那也正常得很。算了,我们也不必理会。”冯峤说:“现在离南阳府还得花些时日,最好不要生事,毕竟这一带藏龙卧虎,有很多闯王的高手云集于此。” 莫问尘点头说:“小心些就是了,师父派我们出来道贺,这也是咱们第一次走这么远,遇到这么多英雄豪杰,也算开了眼界,不过江湖始终险恶,要小心为上。” 铁宁对赵连说:“赵师兄,你怎么不说话,看你每天埋头练功,你的功夫,有白云好吗?”赵连说:“琴剑书生名满天下,不过也不是天下无敌,为什么一定要和他比较?”铁宁说:“自命清高!哎,要是我能有他的武学修为该有多好,一琴一剑,逍遥江湖,独来独往,胜似闲云野鹤!”莫问尘说:“好了,别再说了,你们在这里谈论白云,白云早就把你们给忘了。”铁宁说:“是啊,你说他是不是已经忘了刚才的事情?” 白云一路纵马疾驰,直到夜色苍茫,这才找了一间客栈住下。客栈人很多,白云找了一个最不起眼的角落坐下,随意要了些酒菜,静静的吃着。忽然听到一个人高声说道:“不瞒你说,我和白云还有数面之缘,其实他功夫倒也不怎么样,就是为人孤傲,目空一切,世间少有。”白云微微扭头一看,只见一个自己并不认识的大汉,正在隔壁桌子和另外几人说话,白云微微一笑,继续喝酒。 另一个大汉有些口吃,问道:“你见——过他?在,在哪里?”先前说话的大汉喝了一口酒,说:“上次闯王在落雁谷被数十个高手包围,我正保护闯王,忽然他从天而降,气势非凡,那些清廷的高手见了他,都吓得无所遁形。”白云想到了又一次救闯王,自己同风天龙费尽九牛二虎之力,九死一生,到最后几乎是残存了一口气,才将对方杀尽,他闭上双眼,那一次若非风天龙出手相助,他少林“虚明剑法”救了自己,自己已经死于清廷四大高手陆常的手上,也就是那一次,他同风天龙结成了好友,从此肝胆相照,义气相投;他没有在落雁谷救过闯王,更没有见过这个人。 那人却说得更起劲了,“你们没有见到当时的情形,敌人来了一个‘老树盘根’,我急忙来个‘猴子摘桃’,你不知道,就这一招,就把人打到在地上了。”一个长相文弱的书生问:“那白大侠呢?” 那人一抹嘴上的油,大声说:“他还好,就是几个人围攻他的时候,有个人用了一招‘观音坐台’,你知道当时的情形吗?那才叫险,要不是我用一招‘老汉推车’,他肯定受伤了。”听话的三个人哦了一声,文弱书生说:“原来高大哥这么厉害,真是让人敬佩。既然你救过白大侠,他一定很感激你了。” 姓高的汉子说:“那是自然,不过武林中人,讲的是一个豪爽,行侠仗义,我才不会在乎别人的报答。你们说是不是?”那几人急忙点头,忽然一声冷笑传来,只听一个如同冰窟里面出来的声音说:“什么行侠仗义,就你那几招三脚猫,还可以行侠仗义吗?荒唐,真是荒唐!” 只见一个黑衣女子,眉目间尽是厌倦尘世的蛮横,虽然秀美但却盛气凌人,长发披散,几乎围住脖子,愈发显出脸上的不屑一顾。 姓高的大汉喝道:“你是什么人?”黑衣女子说:“高老大,你在黄河撒野也就罢了,现在恨不得名满天下,像你这种沽名钓誉的人,我最看不过。遇上我是你倒霉!”高姓汉子刚一起身,那黑衣女子手上一动,一道劲气逼来,将他硬生生甩出丈余远,跌落地上半天爬不起来。白云心想:此人出手极快,且与中原名门正派的武功路数大不一样,须臾之间不但能够伤人,而且还在掌中带力,凌空点穴。为何我行走江湖多日,却未曾遇到此人。 高老大半天都爬不起来,那几个汉子急忙上前扶起他来,黑衣女子说:“教你下次再口出狂言,我非得扒了你的皮。”口吃的汉子结结巴巴的问:“那,那,那,姑娘,你的高姓大大大名……?”黑衣女子不耐烦的说:“从今以后,你可以叫我‘箫剑无痕’。” 那文弱书生点头说:“姑娘一箫一剑,同琴剑书生原来不相上下。”黑衣女子不屑的说:“琴剑书生算什么东西,一样沽名钓誉而已。有一日我倒要会一会这名满天下的琴剑书生。”白云心想:此人倒是心高气傲,不过武功的确不错。 他吃完后,径直上了楼,只听得一阵箫声传来,如同远方的游子,思念故乡的亲人,白云也不由想到了母亲,想到了许许多多的事情。 忽然一个声音传来,“吹什么吹!还让不让人睡觉了!”是隔壁一个人在大声骂着,接着一声惨叫传来,只听那冰冷的女子声音说道:“本姑娘喜欢吹箫,不想听,就去死!”白云飞身来到隔壁,只见那黑衣女子也已经飞了进去,两个男子倒在地上,不能动弹,表情痛苦之极。白云说:“你封住了他们全身经脉,血流不畅,气流不通,不久就会死。” 黑衣女子说:“他们本来就应该死。”白云一伸手,解开那两人身上的穴道,冷冷的说:“我要赶路,不想多说。姑娘要吹箫,请到我听不到的地方。” 黑衣女子哼了一声,飞身跃出窗外,只听那箫声又从楼上一间屋子传来。那两个汉子不敢多说,看着白云,白云说:“赶快休息,看什么看。”那两人急忙上床睡觉去了。 白云回到屋里,终究难以入睡,当下下来牵了马,星夜赶路而去。 到了天明时分,来到一个小镇,白云下马来,镇上一时人还很少,白云到了一家酒楼,刚走上去,只见那黑衣女子已经坐在靠窗的一个位置。他选了一个靠墙角的位置,正喝着酒,那黑衣女子却拿出箫来,旁若无人的吹了起来。 白云觉得这女子实在太好玩了,也没理会。那女子一曲吹完,径直向旁边一个桌上走去,伸手说:“客官,我的箫吹得可好?”那桌上坐了三人,一个老头,一个中年汉子和一个少年书生,那老头点头说:“妙极,姑娘好箫声。”黑衣女子点头说:“既然听了吹箫,阁下为何不付钱?难道我的箫声,就是给人白听的吗?” 老头一愣,那年轻人说:“姑娘,我又不聋,你吹箫,我当然能听到啊,又不是我让你吹的,……”黑衣女子冷声说:“好,那我就让你变成聋子!”说完手上一动,长箫向那年轻人身上点去。 那年轻人急忙伸手,轻轻一弹,将那箫上之力卸去。白云看得分明,心想:这不是蜀中长宁镖局的“玉指秘诀”吗?看这年轻人手法纯熟,应该是新一辈的高手。 黑衣女子冷冷一笑,玉箫一指,化作千万点劲气,向那年轻人头上罩去。那老头急忙手上一动,使的正是长宁镖局的成名绝技,“无极幻元手”,将点点劲力,化为无形。白云心想:这老头难道就是长宁镖局的一把手,谈州谈老前辈!他也是前来参加风天龙女儿的婚礼吗? 那黑衣女子往后退了几步,说:“谈老前辈果然出手不凡,这次既然亲自出马,不知保的是哪趟镖?”谈州没有说话,起身来展身向黑衣女子身上扑去,白云见他用的都是杀着,心想谈州是镖局一把手,向来和气生财,怎么会因为一点小事,就要置这女子于死地,这女子绝不会无端找到他,难道他保了一趟十分重要的镖?不过看他们的样子风尘仆仆,根本没有行李,更没有镖师啊。 正想着两人已经在方寸之地斗了数十回合,不分胜负。忽然那女子手上抽出一柄长刀,刀光一闪,谈州没料到那刀气有如万丈光芒,一时猝不及防,身上无异于中了数十刀,咚的一声倒在地上。那年轻人急忙抽出长剑,一剑向黑衣女子刺去,中年人急忙将谈州扶了起来。白云心想:那汉子应该是谈州的儿子,未来的当家谈山,而这少年当是谈山之子谈英,一家三代俱是高手,倾力而动,到底是为何? 黑衣女子手上长刀逼人,白云心中忽然一抖,想这女子刀法诡异,难道是东瀛忍者?一念及此,长剑出手,身随剑动,剑气扑面而去。 黑衣女子感到寒光照面,急忙出刀相护,但是地方太小,她急攻快打的招式和灵异鬼魅的身形根本得不到施展,当下飞身跃出窗外,来到屋顶,几个起落,已经飞身远去。 白云急忙跟上,一路追到镇外,方才赶上那黑衣女子,他一剑封住黑衣女子的去路,问:“为何到中原为非作歹!” 黑衣女子落下地来,冷冷的说:“琴剑书生果然不同凡响,一眼就认出我的武功路数。”白云问:“你想得到什么?”黑衣女子说:“与你无关。”白云冷冷的说:“那我就看你凭什么闯荡中原!” 他手上长剑舞动,快捷无比,那是母亲口授之“漫天落叶剑”,剑气四泻令人无处容身。黑衣女子的刀也一样的快,快如鬼魅。两人斗了数十会合,黑衣女子闪身来到一旁,说:“琴剑书生,你功夫固然不错,不过跟错了人,一生劳碌,所为何事?” 白云说:“母亲要我为天下百姓奔走,我便为天下百姓奔走。总之不能让你这东瀛强盗得逞,说,你此来的目的为何?”黑衣女子哈哈大笑起来,阴冷的说:“多管闲事!”说完手上一扬,几道刀气飞来,白云伸剑拦开,只见那黑衣女子已经借土遁而去。 白云没有追上去,心想这黑衣女子来势汹汹,一定会成为一大隐患。 但是他无暇顾及,而且武林人士多为闯王义士,数年来奔走江湖,死伤无数,一时也找不到几个高手来克制这暴戾无常的黑衣女人。 他回到客栈,谈氏一家已经离开,他也上了马,往前赶路。一连几日也没听到黑衣女子的消息,连谈家三人的消息也是丝毫不知,他心里觉得纳闷,快到了南阳府,他前往风语山庄打听了一下情况,得知谈家已经一日前到了风家,这才安下心来,心想他们居然赶得比我还急。 他来到风家,还没到结婚的日子,风天龙迎了出来,来到客厅,风天龙笑说:“白少侠果然赶得快,提前这么些日子到达,小女一路上有白少侠照顾,我就放心了。”白云说:“令千金身手不错,加上风兄你的面子,怎么可能有事,白某不过凑个热闹而已。这么些年来,作了不少事情,不过这千里迢迢送新娘的事情,我可是从来没有做过。” 风天龙哈哈笑了起来,说:“是啊,台湾孙家虽然远,不过见了几次,当世武林中也少有这样的人才,我倒很是乐意。只是路途遥远,长路艰难啊。”二人正说着,忽然外面一阵吵闹声传来,风天龙说:“白少侠请随意,我出去看看。” 白云点头,看着他离开了,这才缓缓向着后院走去,刚来到后院,就听到风天龙的大女儿风心说:“白大哥你来了。”二女儿风灵笑说:“送你见你的夫君啊,怎么,你等不急了不是,姐姐?”风心转身说:“没个正经!” 白云一笑,说:“两个双胞姐妹,不但长得不一样,连性情也这么天差地别,风灵,你当心嘴太尖利了,以后找不到婆家。”风灵说:“我只喜欢白大哥这样的,不知道白大哥喜欢我这样的吗?”白云一笑,风灵哈哈大笑起来,说:“白大哥一点都不害臊,君子不苟言笑,你应该觉得害羞才是。” 白云看着风心,摇头说:“我受不了了,恭喜风心妹子,可以远离这个丫头。”风灵摇头说:“不行,我说了要去的,父亲也同意了我去。”说着摆弄着胸前吊着的一块玉石,说:“父亲说这两块心灵宝石是不能分开的。” 白云问:“难不成你们都要嫁给孙宁?”风灵摇头说:“孙宁是个什么东西,关我什么事!我啊,要出去走走,要当一个女侠,和白大哥一样,名满天下。终于有一个机会离开这个家,我是绝不回来的了。” 白云说:“女孩子像你这样也真难得,这次就顺便带你去见些世面,不过我可说好了,到了外面,你一切都要听我的,怎么说我也是老江湖了。”风灵不屑的说:“那也未必,读万里书,行万里路,我看了那么多有关江湖的书,听了那么多江湖故事,也是一个老江湖了。” 风心不悦的说:“妹子,不要这样没个遮拦,毕竟白公子是客人,你多少也收敛点,老大不小的了,别让父亲看着着急。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变得懂事些,不再这样喳喳呼呼。” 白云一笑,风灵从石桌上倒了一杯茶,递上来说:“公子请用茶。”风心坐在亭子里,看着外面的风,说:“父亲不知怎么想的,为何要把我嫁到那么远的地方?”风灵说:“那有什么,听说罗家的姐姐也是嫁到那边呢,不过好像是那边的一个普通人家,那个罗姐姐天生不是武林中人,这样也好,据说那人家家道很好,听说能和中原人成亲,高兴得不得了呢。” 风心叹说:“眼见这日子一天天近了,爹也真是的,让我嫁给一个根本没见过的人,哎,再好的父亲,在婚姻大事上,也总不能照顾女儿的感受,倘若母亲还在,一定不会同意的。”风灵小嘴一撅,说:“爹这次真的有点古怪,决定了就不让我们更改!” 白云说:“现在中原根本没有宁日,烽火未绝战乱四起,相信风大侠是为了你能过上平静的日子,所以才会如此,况且孙家在台湾武林也算举足轻重的人物,这门亲事,也算门当户对了。” 风灵说:“以后我的丈夫我就要自己挑,不满意就不嫁,永远都不嫁。姐姐也真是的,明知道丈夫见都没见过,还不私奔。”风心嗔说:“你说话小心些,我同谁去私奔?罢了罢了,和你计较我早给气死了。” 三人正说着,风天龙走了进来,说:“原来各路英雄都提前了几天赶来,这几天有点忙,白少侠,你也不是第一次来了,我就不招待你了,还有客人呢。”白云急忙说:“风大侠不必多礼。” 风灵见父亲走了,方才说:“父亲看起来虽然高兴,但是我觉得他这几天乖乖的,老是暗地里和一堆人说着什么。”风心说:“爹一直都这样,你不要乱说了。”风灵小嘴一撅,又说:“昨天还把我们的心灵宝石拿去看了一晚上,拿回来的时候,我就觉得怪怪的,总觉得不对劲。姐,你说是不是变得轻了些?” 风心说:“你倒是安分些,爹不过是想念母亲而已,这两块石头是他们爱情的见证,是从大理深山采来的玉石,精心刻磨而成,母亲生前喜欢玉石,尤其是这两块玉石,你也别太胡来了,安安分分的,难道就会闷死你不成?” 风灵哼了一声,说:“真是贤惠,懒得和你说。白大哥,我们去抓蝴蝶。”白云摇头说:“不了,早点休息吧,不日便是婚期,你们也别太累了,长途跋涉,不是闹着玩的。两位妹子,白某也要休息,这就告辞了。” 白云来到客房,心想这两个女孩,一个温柔娴静,一个多嘴多舌,两个人在一起,俗话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但似乎两人都没有什么变化。 婚期到了,那日张灯结彩,热闹非凡,白云第一次参加别人的婚礼,觉得很是新奇,新郎还没有赶到,想来要次日方才赶来,将新娘迎娶。 他正想着,忽然见到一群人急匆匆的赶来,其中大多他都认识,乃是闯王身边的几个高手,为首的一个正是“铁骑将军”胡轻天。胡轻天气势汹汹的停了下来,大声说:“闯王有令,风天龙,你的女儿不能出嫁。” 风天龙问道:“不能出嫁?胡将军,风家嫁女儿,罗家也在嫁女儿,为什么风家的女儿不能出嫁?”胡轻天说:“这是闯王的命令,来人,风天龙图谋不轨意欲谋反,将他拿下,家中所有东西,全部充公。”白云被这突然而来的变故弄得几乎呆在那里,忽然听到风天龙说:“胡将军,诚如信上所说,一切拜托了,我绝无欺骗之心!”白云心里一震,想他在信里要自己星夜兼程,前来送他女儿嫁往台湾,难道他早就知道会有今天? 胡轻天眉头一皱,说:“胡说八道,谁看到你的信了!来人,拿下!”风天龙双手一拦,说:“胡将军,今日小女大喜,有什么话,能到明日再说吗?”白云急忙来到后院,只见风灵和风心正在那里看着一株牡丹花。风灵见他来了,正急着要说话,白云急忙说:“出事了,赶快跟我走!” 风心问:“什么事,白大哥?”正说着,一群人已经冲了进来,白云急忙拉着二人,飞身跃上屋顶,来到马棚,牵了三匹马,从后门疾驰而去。风灵转过身来,惊叫一声,原来大院已经燃起熊熊烈火,风心勒转马头,正要回去,白云急忙伸手拉住,说:“令尊武功高强,一定可以逃脱此劫。你可不能回去送死!” 风灵小心翼翼的问:“白大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白云说:“我也不知道。不过看样子,闯王一定布下了高手,我们能不能到得台湾,还是未知之数。”风灵气愤的说:“是谁要同父亲过不去,偏要在这个时候找不是,难道他不知道,这里已经是闯王的地界!” 白云冷笑说:“闯王,闯王,谁知道他是一个拯救万民的大英雄,还是一个经营名利的小人!”风灵奇说:“你说什么?”白云说:“前来你家捣乱的人,就是胡将军。”风灵问:“他不是父亲的朋友吗?” 风心担心的说:“白大哥,我想回去看看,爹一个人在家里,我不放心!”白云说:“不能等了,要知道你爹平生走南闯北,多少风浪没有经过,你们武功修为有限,帮不了他!” 忽然一阵琴声响起,白云说:“这是‘圣琴君子’,他能用琴音伤人,你们站着别动!”说完身形展动,已经飞上树梢,长剑一挥,一道剑气向那琴声传来的方向逼去。 只见一个中年文士身形飘忽,已经到了近前,说:“白少侠,别来无恙!”白云点头说:“不知圣琴君子亲自等候,有何贵干?”圣琴君子轻轻抚着手上的琴弦,说:“无事不登三宝殿,白少侠,我要带风家二位小姐回去见闯王。”白云问:“是闯王亲自下的命令吗?我要见闯王。”圣琴君子淡然说:“你不必知道,在下从来从来都是奉命行事,不问是非。白少侠,倘若你一意孤行,在下只有得罪了!” 白云长剑一横,说:“我倒看看你如何得罪我!”圣琴君子手上拈动琴弦,琴声夹着一股突然袭来的劲力,向白云刺来,白云手上一挥,剑气过处,音力被击落一侧,一棵碗口粗的大树倒了下去。 风灵在一旁看着,小心的说:“姐,你说他们为什么要抓我们?”风心摇头说:“我不知道。你不要慌,有白大哥在,我们不怕!”只见白云身形飘动,已经绕着圣琴君子连出了十数招,风灵见两人相斗,胜负未决,心里不免焦急。风心说:“白大哥的剑法轻灵而鬼魅,圣琴君子招招倾尽全力,不是他对手。” 圣琴君子感到那剑气渐渐收拢,将他罩在中间,自己琴音中的劲力渐渐不能伤到白云,他急忙使出平生绝学“十面风声”,长风绕动,白云一招“无边落木萧萧下”,圣琴君子感到心口一闷,一口鲜血喷了下来,人也落到树下。 白云返身回到马上,圣琴君子伸手拭去嘴上的血,说:“我拦不住少侠,不过此去东南之路,险阻难行,倘若路上少侠侥幸能遇上孙公子,则可平安。”白云点头说:“多谢提醒。”心里想:他们分明是阻止孙宁同风心的婚事,这到底是什么原因?这些平时转杀清廷高手的义士,为何突然之间同风天龙为难? 风灵见白云一直不说话,便问:“白大哥,你在想什么,我们会遇上什么危险?”风心说:“不要分大哥的心,你安静些待着。”白云叹说:“我也不知道,风灵,你说令尊这些日子有些古怪,能想到什么蛛丝马迹吗?比如说和闯王身边的几个将军不和。”风灵摇头说:“没有,他似乎在商量什么大事,就和以前一样,都是不让我们知道的。” 白云知道这两个姑娘甚少知晓风天龙的事情,当下也不再多问,说:“你们要留神些,这一路上一定会遇到很多追杀,咱们直接去找孙宁,他们不让你出嫁,我就偏要让你出嫁,完成风大侠的心愿。” 风心说:“爹一直都效忠闯王,为何会这样?”白云说:“倘若让我知道这其中缘故,无论是谁,我都不会放过。什么为了天下百姓,现在,连多次救他性命的人都不放过。不过或许闯王本人是不知道这件事情的。” 三人赶了半日,已是黄昏时分,前后都没有村子,白云说:“只有在此落脚了,你们将就些,我去找些木材来生火。”忽然风灵指着一棵树,说:“你们看!” 暮色之中,一个骷髅的标记赫然出现,白云说:“是骷髅寨主骷髅王。”风灵问:“他是什么人?”白云说:“他最擅长的功夫是腐肉神掌,一经击中,全身肌肉会在半个时辰之内全部腐烂,山寨里到处放着清廷高手的首级,此人厉害之极,不知正邪,看来是他们请来的高手!” 风心说:“他们知道你的那些朋友不是你的对手,所以一定要击败你,白大哥,太危险了,你还是走吧。”白云坚定的说:“我做事情从来不在乎是否危险,而是看能不能对得起我的良心。风大侠千叮咛万嘱咐,我不会让他失望。”说完缓缓抽出长剑,削下一些树枝,手上运力,一道剑气弹出,火立刻燃了起来。他安然坐下,从背上取下琴来,轻轻弹了起来。 刚弹了一阵,只听一阵鬼魅般的风声传来,风灵拉着风心的手,险些叫出声音来,只见一个黑衣中年汉子,披头散发,落在他们面前。 白云一面弹琴,一面说:“鬼见愁,你师父就派你来,也太小看我了。”鬼见愁大声喝道:“白云,我看你也是江湖上成名多日的大侠,倘若你一意孤行,就不要怪我们骷髅山寨不讲情面。”白云说:“倘若你不怕我,又何必赶我走。像我,就无所谓,只要你来,我就但杀无妨。”说完长剑一抖,琴已经背在身上,剑气早已倾洒而出,磅礴之势,难以阻挡。 鬼见愁双掌一抖,空气中一阵腐尸的味道传来,风灵急忙捂住鼻子。白云身形一转,将那道掌力笼在当中,再一收力,鬼见愁惨叫一声,毒气逼入体内,倒在地上。只见身体很快如同水一样流动起来,渐渐只有一堆白骨。白云说:“什么神掌,原来是会用毒药而已。” 风灵有些害怕,风心平静的说:“不要害怕了,以后不知有多少比这更吓人的。”白云转身来,说:“骷髅王太不托大了,咱们吃东西。”说完手上一抖,一道劲力弹出,远处一只野兔已经应声而倒,白云飞身过去,捡了过来。 风灵说:“白大哥身手真快。”白云一笑,剥去了皮,用棍子穿着,在火上烤了起来。三人吃完后,月亮已经照在中天,风心同风灵相拥而睡,白云也靠在一棵树上,休息了一阵。 忽然一阵风声传来,白云猛地惊醒,只见数十个黑影在林中穿梭,他猛地飞身上树,下面那几十人都向着他们藏身之地过来。白云身形一转,长剑抖动,顷刻间已经伤了七八人,再一转身,另几人都落荒而逃。 身后忽然有人低低的说:“白少侠,果然好功夫。”白云转身一看,只见一个脖子上戴着一堆骷髅头的老头站在那里,如同一个弱不禁风的野鬼。白云问:“对付我,用的着这么大的阵仗吗?骷髅王,你自己死也就罢了,何必搭上这么多兄弟!” 骷髅王阴阴的说:“我们两个的确要死一个人,不过你已经中了我的‘尸毒’,刚才你吃的野兔,就已经被我下了毒。”白云不屑的说:“我要连这点本事都没有,还混什么?那兔子活泼乱跳,一定是你漏了使毒,骷髅王,不用故弄玄虚,出手!”说完长剑一绕,向骷髅王杀去,刚一出手,只觉体内一股冷气袭来,全身一阵冰冷,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骷髅王喝道:“受死吧!”一个骷髅头击了过来,白云居然不能提气闪开,被击落地上,只见一只左手已经黑了。 他勉力运劲堵住毒气来袭,手上长剑一挥,一道剑气穿过,骷髅王不料他还能出动如此凌厉的剑气,身上中了一击,白云再要摧动剑气,但已经力不从心,几乎昏厥过去。骷髅王缓缓走了上来,说:“白少侠,你太自负了,我骷髅王出手,从未失败过,你也不例外。” 白云问:“我想知道为什么?” 骷髅王说:“我只不过受人之托,你要知道为什么,就去问孙将军,不过我也可以告诉你,倘若杀了你,我的报酬可不小,足够我这一辈子无忧无虑的过日子了。”白云说:“为什么他们要杀我?” 骷髅王奇怪的说:“为什么?我也觉得奇怪呢。本来你是他们同生共死的兄弟,江湖上谁不知道你的大名,我也很奇怪,为什么要杀你。不过这些问题对我不重要,我只管自己;对你也不重要,因为你马上就要死了!” 白云奋力起身,一剑刺去,那一剑本来该有无穷劲力,但现在却软弱无力,被骷髅王轻轻弹开。骷髅王说:“马上你就会化作一堆白骨,这个过程并不痛苦。”白云看到那一掌带着一股强烈的臭味向自己头上罩来。 忽然一个人影一闪,骷髅王倒在地上,白云看到那黑衣女子落到地上,伸手封了白云的穴道,说:“尚未毒气攻心,你试着运力,应该会很快复原。”白云运气逼毒,不一刻睁开眼来,虽然全身疲惫,但却有着说不出的轻松。 黑衣女子冷冷的站在那里,白云问:“你怎么知道有人杀我?”黑衣女子说:“闯王想得到传说中的至宝龙图,所以要派人杀你。”白云问:“龙图在哪里我怎么知道?为何要杀我?”黑衣女子说:“二十年前,大批宝藏失落江湖,据说一幅图能够找到这批宝藏,找到的人能够得到天下,因此被人称为‘龙图’,龙图历来下落不明,但是最近有人得到消息,说是在风家。” 白云问:“你就是这样才一路跟到风家?可是让他们杀了我,你不就可以得到风家这两个后人,龙图的下落,不就水落石出了吗?”黑衣女子说:“我仔细查了很久,风家的确不知道龙图,或者是有人嫉妒他们风家得到闯王和武林同道尊敬,同时风天龙又是北少林俗家弟子,声名太大,所以造此谣言,意图中伤。” 白云说:“倘若闯王知道这件事情,那么他不择手段,不分是非,实在罪大恶极。就算得到龙图,得到天下,不能造福百姓,又能如何?”黑衣女子冷笑说:“笑话,天下果真有这么迂腐的人,白少侠,你枉负盛名,可是却可笑之极,为了一个承诺,不怕付出生命,做事情还真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还真是为了天下百姓。如果你真是为了天下百姓,你还不如杀了他们,省得他们一辈子辛辛苦苦,为他人作嫁衣裳。” 白云说:“这话太过偏激了。” 黑衣女子冰冷的说:“古人说过,‘以暴易暴,未知其非’,不管谁得天下,都说是为了百姓,可是你相信他们真的为了百姓吗?好在你还年轻,可以看到的,那种谎言连三岁孩子都难以骗倒,你还那么坚信。人都会为了自己着想,除非你爱别人,胜过爱自己,而这种爱,世上是绝对没有的。” 白云看着黑衣女子,说:“你有你的理由,我也有我的道理。不管怎样,我还是多谢你救了我。”黑衣女子说:“我倒不图你谢我,等你伤好后,我要亲自会一会你这神乎其神的琴剑书生。” 说完展身离开。白云见风心二人冷得直打哆嗦,面色已经发黑,急忙上前运功为她们驱毒,一直到了天明时分,看着两个熟睡的人,他不由笑说:“睡得真好,可惜就是从鬼门关走了一回,自己都还不知道。” 第二回:长夜 风灵起来伸了一个懒腰,说:“现在精神好多了。”风心见白云还在休息,说:“不要吵醒大哥。”风灵调皮的说:“怎么了,你心疼了?我听人家说朝夕相处,日久生情,姐,你可不要爱上他啊。” 风心嗔说:“爹已经将我许配给人家了,现在我们无家可归,我看以后你嫁给他才是真的。”风灵脸上一红,说:“姐欺负人,我还是大姑娘呢,也不要有事没事拿人家的名节开玩笑啊。算了算了,我们捉一只兔子来,给大家当早点吧。” 白云起身说:“不必了,咱们赶路到邻近的小镇上去吃点东西。”风灵点头说:“好好好,那烤野兔一点味道都没有,我还真受不了。” 镇上格外的热闹,因为他们到了镇上的时候,已经快到中午。到了酒楼,白云要了些小菜,自己叫了些酒,独自饮着,风灵笑说:“白大哥,你喜欢喝酒吗?喝酒真的很好吗?”白云一笑,说:“这怎么说呢?我有一个朋友酿酒技术十分了得,的确是十里见香,不过能有幸喝到他的酒的人并不多。——其实喝酒已经成了一种习惯,我并不觉得它很好。” 邻座的一个中年人忽然说:“是啊,这本不是一个好习惯。”白云转头一看,只见此人生得矮小,长着八字胡须,给人一种阴森森的感觉,他心里第一个想到的是灵山百草翁,当下暗自运功,只觉力道所到之处,一股阻力随之而来。百草翁呵呵一笑,说:“神仙草和酒一结合,立刻会让你气血逆走,十二个时辰方才能够复原。白少侠,喜欢喝酒,可不一定是个好喜欢。” 风灵怒说:“要么明刀明枪的打一次,干吗这么偷偷摸摸?”白云知道内力受阻,一定不是百草翁的对手,正想着如何是好,风心平静的说:“你们要的是我,爹的事只有我一人知道,你带我走就是了,不要为难白大哥。” 百草翁说:“我当然不会为难白大哥了,不过白少侠是绝不放手的,是不是?”白云点头说:“那倒不错。”风灵说:“休想,要人没有,要命一条,老妖怪,想得倒很美!”百草翁哈哈大笑说:“好,手到擒来的事情,我百草翁也不愿作,同白少侠打交道,怎么能够掉以轻心呢?” 白云平静的说:“话是不错,不过你算错了,百草翁,你不在灵山种草,却要前来送死,那也怪不得我!”话音未落,手上长剑一指,一道剑气飞出,百草翁给击得飞出三尺,跌落地上,哇的吐出一口鲜血来。 白云又喝了一杯酒,说:“我一向不喜欢杀不相干的人,去告诉你的主子,让他多派些人手,咱们走!”风灵哼了一声,说:“丑八怪,告诉你,今天姑娘心情好,否则,要你死无葬身之地!” 白云急忙上了马,三人出了小镇,白云终于忍不住吐了一口鲜血,风灵急忙说:“大哥,你怎么了?”白云一摆手,说:“我刚才用了气血化体大法,这种功法我只是听我娘提起过,没有练到家,所以伤了经脉。”风心说:“那酒中之毒,用什么方法可以化解?”白云说:“我找个僻静之地调息一个时辰就好了,可是现在只怕没有安全的地方了。” 风灵说:“这怎么办?”白云正要说话,忽然一阵箫声传来,白云说:“跟我走。”三人来到山间一座小木屋前,只见那黑衣女子正在花园里养花,白云说:“姑娘,借你地方一用。”那黑衣女子表情木然而冷漠,不置可否。风心说:“大姐,我们想借你的地方用一下。”黑衣女子抬起头,说:“什么意思?你们孤男寡女,动不动就要借人家的房间一用,还有廉耻之心吗?” 风灵喝道:“你说什么,我姐姐冰清玉洁,白大哥为人行侠仗义,你不要血口喷人!”黑衣女子管也不管,说:“这是散花童子语三秋的地方,你不用跟我说。”顿了一顿,又说:“也不用给他说了,他已经见阎王去了。” 白云说:“多谢姑娘。”黑衣女子坐了下来,说:“再不行事,只怕‘龙舌神结’赶来时,你难免不是人家对手。”白云心想:看样子他们得不到风家二人,就会不断派人前来!这样下去,那岂不是永无宁日,以前对付清廷高手,一千一万都没有这么害怕过。 他赶忙到了屋里,风灵恨恨的看着那黑衣女子,风心上前说:“多谢姐姐仗义相助,风心日后结草衔环,定当相报。”黑衣女子冷冰冰的说:“不必了,我又不是在帮你。你以为能逃得过他们布下的天罗地网吗?那都是独步武林的高手,算了,说了你们也不懂,多救你们一次,只不过是让你们多受些磨难而已。我真不明白白云是为了什么,简直是太可笑了。” 风灵说:“这就叫英雄,哪像你,这么计较!” 风心说:“妹妹不要乱说。——我妹子说话从来都是无心的,姐姐和白大哥一样,都是古道热肠的人,我们一定铭记在心。”黑衣女子看着风心,说:“白云是真心救你,我可不是,风天龙不知在想什么,为什么不将他平生所学尽数传给你们,不过学武是一件可怕的事情,爱子心切的人,也许不人心让他的孩子学武。” 风心说:“我们姐妹二人都没有天赋,学武上造诣不深,父亲整日忙于各种事务,倒并不是溺爱。”黑衣女子说:“有一个父亲真好。”风心问:“姐姐没有父亲吗?”黑衣女子起身说:“别人的事情不要多问。”说完飞上屋顶,静静的吹起箫来。 风灵气说:“这叫什么,真让人难受,白大哥在运功疗伤呢!”风心说:“她是在用音功帮助白大哥疗伤,不要打扰人家。你说话也要注意些,别胡乱说话,若怒了恩公。” 风灵点头说:“知道了,像个老太婆一样。姐,你说父亲会没事吗?”风心摇头说:“如果爹没事就好了,不过如果他没事,一定已经来找我们了。爹既然请了白大哥保护我们,就已经作了有事的准备。那也没有办法,妹子,有些事情,毕竟不是我们能挽回的。” 风灵点点头,风心说:“如果到了台湾,闯王的力量一定到不了那里,也算是一个安全的地方,现在我大概明白了爹的打算,你跟着我到了那里,我会替你找一个你喜欢,他也喜欢你的人,从此以后,我们就和中原再也没有关系了。”风灵说:“可是为什么要找孙宁?你根本没有见过他,难道你就这么认命?” 风心说:“武林中人一诺千金,怎么能够出尔反尔,况且孙家在台湾是名门大派,爹知道他们会保护我的安全,说不定孙宁已经在找我了,总之这件事情就这样定了,孙宁也没见过我,他能和我成亲,我也应该接受他。而且我始终相信,爹不会害他的女儿。” 那黑衣女子忽然在屋顶冷冷的说:“天下的父母都不会害自己的孩子,除此之外,任何人都不能相信。”风灵说:“那可不一定,连白大哥这样的人也不可以相信吗?”黑衣女子说:“你们现在对他心存感激,可是有一天,你们成为敌人的时候,你还不是不会念着旧情,这种事情,我见得多了。” 风心说:“我这一生决不作对不起白大哥的事情,绝不会。”风灵说:“对,我敢发誓。”黑衣女子飘然落到她们面前,冷冷的看着她们,说:“人都是这样,信誓旦旦成了他们的口头禅,那又何必,时间会淡化所有的感情,而现实,又会激化所有的矛盾,这就是你不得不面对的局面,就像前天你还高高兴兴的等着出嫁一样,而今天,你就已经不得不面对这个残局。十天以前,你见到胡叔叔的时候,还会感激他曾经特意带来胭脂水粉,而现在,你再见到他的时候,你就想杀了他。那种感觉绝对真实,因为他就是杀你父亲的罪魁祸首。” 风灵说:“白大哥不会这样的,他才不是卑鄙小人。” 黑衣女子说:“风天龙也不是卑鄙小人,他还救过百草翁,救过散花童子,甚至救过闯王,为什么后来这些人对他的后代也要赶尽杀绝?难道除了你们之外,天下的人都是卑鄙小人?” 风心笑说:“姐姐说的是,但是我们一定会牢记大哥对我们的救命之恩。” 黑衣女子说:“人都是这样,感激的时候恨不得掏出心给对方,因为那是真的感激;恨的时候恨不得掏出对方的心,因为那是真的恨。感激和恨之间,相差的只是人生际遇。倘若你们不信,可以记住这些话,何必在一时之间总结出所有的事情。” 说完已经飞身离开,白云走了出来,风灵迎上去,说:“这么快就好了。”白云说:“有她的音力相助,血气运行很快,总算可以复原了。下一个‘龙舌神结’是我的朋友,我最熟悉他的龙舌鞭,天下无敌,看来此去台湾,的确是长路漫漫啊。” 风心点头不语,心里想要是自己身手好些就好了,风灵说:“这些人真可恶!”白云说:“咱们赶快些,到了汉阳就就好了,我就可以托我的朋友,让他们帮我传个消息给孙宁,相信只要找到孙宁,一切就好办了。” 风灵说:“但愿如此,老天保佑。” 山路难行,风灵伸手抹了一把汗,从来没有在打太阳天赶路,这一日虽然辛苦,心里却还高兴,已经有一天没有遇上人了,她心里想:要是一直都不遇上那些来杀人的人,就算是再苦也不怕。风心心里却是忧心忡忡,因为她知道那些人绝对没有离开。 白云抬头看着天色,忽然一阵香味传来,风灵说:“好香。”白云说:“我这位朋友,喜欢酿酒,他酿的酒十里飘香,据说他的轻功比他的酒香飘得更快,而他的鞭子,更是有如鬼魅。”风心说:“是龙舌神结?” 一语未落,只见树上已经斜躺了一个人,那人将酒壶往白云身上一扔,说:“劝君更饮一杯酒,此去一别无故人。”白云点点头,一饮而尽,那人手上一条长鞭已经打来,白云急忙出剑,身子一飘,两人已经斗在一起。风心见这两人身法快捷,几乎不能分清人影,鞭子在风中缠绕,长剑在空中争鸣,一时之间,难以判出谁输谁赢。 忽然一个人掉了下来,两人急忙走上前,只见那中年汉子躺在地上,白云落下来,问:“为何让我杀你?”汉子说:“别走了,前面高手众多,闯王得不到这两个人,是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说完一口鲜血,喷洒而出。白云急忙上前扶着他,说:“那你也不必……”汉子说:“我既然要忠于闯王,就不能背叛他的命令,而你又是朋友,朋友是不能出卖的。在这两个女子身上,有一个重大的秘密,你千万要记住,倘若再走下去,只会让你自取灭亡,我……我只知道这么多了,其余的,你自己去想,希望你能在时间还来得及的时候想明白。” 白云大叫一声:“牟大哥!”那人已经闭上了双眼。 风心说:“肝胆相照的兄弟,果然是值得结交的好友,白大哥,真是很抱歉。不过,他已经死了。”白云一伸手取出长剑,一剑挥过,在地上划了一个坑,说:“什么为国为民,简直一派胡言!”长剑一翻,土掩了下去,出现一个新坟。 风灵恨恨的说:“如果我有生之年,有能力报仇,我一定要问问那个丧心病狂的人,这一切到底是因为什么!”白云起身来,长叹一口气,说:“你们想想令尊之前有什么吩咐,我想你们身上一定有什么宝物,所以他才会派人追杀,一定要带你们回去。” 风心摇头说:“白大哥,如果有什么宝物,我们早就说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和爹有关,所以爹才会安排我们远走高飞。”风灵点头说:“父亲不说,是怕我们担心。” 白云说:“放心,我也料到这一路凶多吉少,但是只要有我一口气在,我就不会扔下你们不管。” 天气越走越热,白日见长,黑夜稍短,风灵二人从来没有走过这么远的路,但是两人都恨不得日夜兼程,能够早日到达。风心比任何时候都想着孙宁,因为只要见到孙宁,白云就完成了任务,不用再为自己而出生入死。风心心里还想着许多别的事情,只觉人生太过复杂,活着就是痛苦,有时甚至宁可闭上双眼,从此对人间一切不再理会。 这日三人来到一个小镇,一直以来都是白云在路上随意买些干粮,路上验过无毒之后方才食用,这日也是如此。不过小镇中央有一个偌大的空地,一个杂耍团的人正在那里卖艺,一个少年站在一根高高的竹竿上,一只足尖撑着整个身体,看的人都心惊胆战。 风灵多看了一眼,风心急忙拉着她说:“快走!”风灵拍了一下马身,正要离去,忽然那人从天而降,周围的人都惊叫起来,白云一惊,那人身子一斜,已经一剑向白云刺来。白云长剑出手,一招“大风起兮云飞扬”,剑气喷薄而出。那人凌空转身,白云看出那是“扶摇无影剑”的招式,心想落霞谷三剑客向来形影不离,这一定是老三骆音云,风心二人于闹市之中,很难保护了。 当下飞身下马,来到风心二人身边,风心二人正要下马,白云回身说:“快走!”手在风心马背上一拍,马立刻奔走,风灵急忙跟上,白云边斗边退,身形飘转,缠绕在风心二人周围。骆音云长剑有如暴风,须臾不离白云身周。大街上人潮往两边涌着,风心二人只想着逃命,忽然前面两个黑影飞来,将两人抱着飞上屋顶,白云急忙上前去追,岂料骆音云飞身赶上,缠斗不绝。 风心二人拼命的挣扎,风灵大声骂了起来,但二人足下生风,片刻就来到一条小河边上,二人方才停了下来,风灵大声说:“快放了我们,丑八怪,欺负女人,不得好死!”那两人都是三十岁左右的汉子,这样的辱骂对他们而言一点用都没有,一个汉子说道:“大哥,咱们继续走吧,三弟不会有事。” 风灵大叫道:“救命啊,救命啊,有没有英雄豪杰过来救命啊!”另一个大汉说:“叫吧,鬼都不会来救你!” 忽然一个声音传来,“谁说不会有人来救她们?放开他们!”风心转头看去,只见一个红衣男子,骑着一匹火红颜色的骏马,剑眉星目,俊面如玉,让人眼前为之一爽,风灵忍不住叫了一声:“英雄!”一个汉子喝道:“什么人,报上名来!” 那年轻男子眉毛一扬,笑说:“放了这两位姑娘!”风心说:“他们是不会放了我们的,不过他也不敢杀我们,壮士,你救了我们,日后我们必当重谢!”风灵急忙说:“对对对,以身相许都可以。” 男子一笑,笑得风灵心里十分惬意,听他说:“我已经有了妻子,以身相许倒是不必了!”说完手上长笛一抖,人已经飞了过来。一个汉子惊叫道:“七情如斯手!”连忙出剑,那笛子在空中一绕,只见劲气四裂,两人仓促之间,不由自主的放了二人,出剑相迎。 风心急忙拉着风灵闪至一边,男子说:“二位姑娘,快骑我的马离开,这两个人伤不了我!”风心一点头,风灵大声说:“英雄,你叫什么名字?”男子说:“萍水相逢,不用多问了。”风灵说:“好歹也让我们知道啊,以后怎么报答你呢?”风心急忙拉着风灵,说:“人家不想说,快走了!” 二人乘马离开,风灵大声说:“现在我们两个没人保护了,要是再遇上坏人怎么办?”风心停下来,说:“是啊,白大哥找不到我们,一定很着急的。”风灵说:“刚才那个英雄好潇洒啊,你没见到他的微笑,简直迷死人!”风心说:“你这丫头,是不是喜欢人家了?人家是英雄,你是什么,又不是美人!” 风灵说:“奇怪,你怎么不喜欢他呢?像他这样的男人,应该是每个女人都喜欢的啊。”风心叹说:“并不是每个人都有喜欢的权利。你没听他说吗?他已经有了妻子,而我也有了丈夫,妹子,你也别想太多了,能保住命就是了,还要去喜欢别人!” 风灵说:“怎么了?那是我吃亏的事情呢,姐啊,何必一棵树上吊死,和他成亲,就是作个小妾也好。”风心说:“越来越不正经了,快些找到白大哥,这才是正事。”风灵叹说:“唉,好男人真是太多了,白大哥也是潇洒不凡,叫我去喜欢哪一个呢?对了,姐,你发现没有,白大哥其实是文质彬彬的那一种,今天我们遇到的这个就不一样了,是英武神勇的那一种,一个是温柔的侠客,一个是豪爽的英雄,各有各的好啊。” 风心不耐烦的说:“不要再说了,唧唧喳喳,我烦死了。”忽然听到有人说道:“两位姑娘,你们烦什么呢?”只见一个老太婆,骑着一头小毛驴,缓缓从对面走来。风心说:“老人家,没什么。”风灵说:“我们烦我们的,多事。” 老太婆停了下来,阴阴一笑,说:“我要作的事也不多,就是抓你们而已!”风心见她手上抖出一张渔网,急忙纵身下马,风灵一抬手打出一枚飞刀,喝道:“去死吧!”两人赶快逃走,那老太婆飞身而下,渔网已经罩在二人的头顶,嘿嘿笑说:“走不了了,我于婆婆要的人,岂有要不到的。” 说完将两人往身后一搭,步履如飞。风灵喝道:“你要将我带到哪里去?”于婆婆说:“等会你就知道了,有人等着呢!”风心心里暗暗叫苦,那老太婆呵呵笑说:“乖孩子,听话啊,否则,婆婆是最凶的了!”风灵说:“有种就杀了我们!” 于婆婆没有说话,只听一个冰入人骨的声音传来,“婆婆何必这么赶路,你要去见什么人?”于婆婆停了下来,问:“你是人是鬼,为何不现身?”那声音继续说:“听说你是要去见胡将军,那好,我已经带来了,你不用这么辛苦,马上就可以见到他了。” 一个人头飞来,落在老太婆身前。于婆婆吓得浑身一颤,问道:“你,你是什么人?你出来!”只见一个黑衣女子缓缓飞来,落在于婆婆身前,说:“你们这些狗贼,杀了一个又一个,还是杀不完,沽名钓誉可恶至极,今日我就出手杀了你。”于婆婆放下风心二人,挥手打去。黑衣女子身形飘忽,玉箫长指,于婆婆几招下来,就已经明显不支,当下取下渔网,凝成一条软鞭,在空中飞舞起来。 风心看着那黑衣女子,心里想:她已经数次相助我们,她到底是什么人? 黑衣女子忽然手上多了一枚长刀,刀锋锐利,那于婆婆惨叫一声,倒在地上。风灵看到她鲜血淋漓的样子,心里不由有些害怕。风心略平静了一下心情,说:“多谢姐姐相助。大恩没齿难忘。” 黑衣女子看着二人,说:“不用多谢,我只不过想要和白云一决高下而已,谁知道他又偏偏揽下这件事情。”风灵说:“如果真是这样,你已经输给白大哥了,他比你更加坚守正义!”黑衣女子头也不回的离开,风心说:“你小心说话,人家怎么也是恩公!” 风灵说:“你没听她说嘛,她不过是要和白大哥一决高下而已。” 风心说:“武林中人施恩不图报,人家怎么说,你就怎么信了?”风灵点头说:“是啊,我怎么给忘了,下次要好好谢她。” 箫声在夜色里响起,苍凉而悠远。 风灵说:“她在吹箫。”忽然箫声停了下来,黑衣女子闪身飞过,白云随后跟来,风心急忙说道:“白大哥,我们在这里。”白云落下地来,说:“原来是她出手救了你们。初时见到她,我还以为是一个玩世不恭,邪恶的女人呢。” 风心说:“多亏有了她,不然,我们已经给于婆婆带走了。”白云看到于婆婆的尸体,说:“这帮人算什么英雄,杀清人还情有可原,杀自己人,简直禽兽不如。咱们赶快走吧,前面就是汉阳府,我们到秋菊山庄去,庄主是我的朋友,或许可以帮助我们。” 汉阳府并不繁华,乱世风云,城市反而不如小镇的人懂得欢乐,因为他们更加清楚局势的变幻莫测;而秋菊山庄则更加宁静,宁静得有些可怕,白云进了庄门,觉得了无一人,风灵说:“会不会出事?” 白云说:“秋庄主武功高强,智慧过人,庄上三大弟子也非寻常人,应该不会有事。”风灵轻声说:“但是,但是这里的确没有什么人啊!” 白云停了下来,仔细听着,忽然一声蟋蟀的声音传来,他急忙朝着声音的方向奔去,只见一只蟋蟀停在一株大树上,白云一抬手,一掌拍去,树枝颤动,但就在掌力还没有击到蟋蟀的时候,一个白影已经飞身而上,将蟋蟀捉在手上。 风心二人赶去的时候,只见那白衣人身子高高的,连脸也是很长,长相平常,只是有些阴森而已。白云说:“原来是蟋蟀公子,你不在风云崖斗你的蟋蟀,到江湖上来干什么?”蟋蟀公子看着手心的蟋蟀,说:“叫你不要乱跑,你总是不信,差点被人杀死了,你不心疼,我可心疼呢!” 白云说:“在你心里,蟋蟀的性命,甚至比人的性命更重要,是不是?” 蟋蟀公子回头看着白云,说:“我知道你会来,我们襄阳四怪久候多日,白少侠,把人交出来,人又不是蟋蟀,何必那么重视?” 白云缓缓抽出长剑,说:“什么蟋蟀公子、麻雀公主,有本事,都给我出来!” 树上忽然出现一个女子,脸上满是麻子,肩上还站了一只麻雀,她皮笑肉不笑的说:“还真是个俊俏的小伙子,名不虚传,我看你倒比麻雀谷的麻雀好玩得多。麻雀可不会救人。”白云说声:“神经病!”长剑摧动,剑气朝着那妇人电射而去。 麻雀公主尖叫一声,同着麻雀飞出许远,回身一掌击来,白云轻轻一弹,说:“送你去死!”剑气射向麻雀,麻雀公主尖叫一声,急忙伸手拦截剑气。白云剑锋一偏,身形闪动,长剑已经噗的一声扎入她心口。 蟋蟀公子见状,急忙飞身而来,如同一只搏斗中的蟋蟀一样,双手在空中卷出一股咆哮的飓风,有如蟋蟀张开的嘴,向白云咬来。白云落到地上,长剑一挥,蟋蟀公子立刻倒了下来。 风灵说:“这两个人怎么这么不经打!” 风心说:“襄阳四怪,还有两个人呢?”白云说:“一个是毒蛇王子,另一个是香草天女,都是与毒有关,估计就在附近。”风灵忽然惊叫一声,只见一条毒蛇向着白云飞快的游去。白云急忙拉着风心二人,飞上树枝。 只见院子里忽然多了不下数十条蛇,白云皱眉说:“蛇是最难对付的动物,况且它们身上有毒,你们小心,我去去就来。”说完飞身离开,风灵担心的说:“姐,你说白大哥要是不回来怎么办?死就死了,还被这么恶心的东西吓死!太可怕了。”风心说:“原来白大哥也怕蛇,我以为只有女人才怕蛇呢!” 眼见蛇向这边游来,带着吓人的讨厌的丝丝声吐着让人恶心的蛇信,风灵闭上双眼,忽然一阵奇怪的味道传来,风心说道:“白大哥来了!”风灵睁开双眼,只见白云正在空中洒着雄黄粉,蛇闻之而避,纷纷四散逃窜。 风灵高兴的说:“白大哥,你真有办法!”白云说:“秋菊山庄怎么会没有雄黄呢?我同秋庄主是好朋友,当然知道雄黄所放的位置。” 忽然一个黑衣男子来到风心二人身边,说:“白少侠,她们已经中了我的蛇毒,就算你救她们离开,也活不过三日。”风灵啊的一声,只觉手臂被什么东西咬了一下,风心一抬头向那男子身上打去,男子一把捉住她的手,说:“你稍安毋躁!”风心感到那蛇已经到了自己的手上,冰凉入骨。 白云已经飞了过来,伸手拉过风心二人,人在空中,返身一剑刺向毒蛇王子。毒蛇王子大笑一声,抖出几条蛇,向他身上扔去。白云回身来到墙上,风灵的手臂已经发黑,毒蛇王子哈哈笑说:“白少侠,你枉负盛名,连两个女人也保护不了!”白云正要说话,忽然一阵香香的味道传来,她急忙控住呼吸,说:“别呼吸!”只见一个彩衣女子,飘然而来,落在毒蛇王子身边,笑说:“不好意思,你中了我的‘香香入骨烟’,十二个时辰之内,你不会有力气的。” 白云手上一动,呼的一声,剑气冲了过去,香草天女急忙闪身离开,大树顷刻倒在地上,风灵已经支撑不住,白云急忙落在地上,说:“你们小心。”他又飞向香草天女,剑气四泻,那两人毕竟敌不过他凌厉的“散风落叶剑”,刹那间两人都中了几剑,倒落地上。 白云落下地来,长剑指着二人,说:“要不就同归于尽,要不,大家都有个活路!”毒蛇王子抖出一条毒蛇,白云伸剑砍为两半。两人急忙闪身要逃,白云喝道:“找死!”一剑过去,两人立刻死于非命。 白云感到自己也难以支撑,终于忍不住倒在地上。 他告诉自己一定不能睡下去,否则杀手再来,自己一定不能活命,风心二人,也一定会被带走。 他勉力站了起来,缓缓来到风心二人身边,见风心已经昏睡过去,风灵在睡梦之中,汗珠只管往下流着,面色铁青,形势堪危。 白云站起身来,伸手封住风灵身上的各处大穴,已是筋疲力尽,当下勉力将二人扶到后院房中,放在床上,自己已几乎不能行动。他坐在椅子上,心里想:倘若三天之内,找不到解药,那她们就不能活命了,此去襄阳路途遥远,要在三日之内赶到几乎不可能了,只有到百草山庄去找寂寞医仙,或者他能救人一命。不过寂寞医仙已经封山多年,不见客人,我现在又没有功夫,实在胜算很小,这可如何是好?况且这段时间,闯王的人一定会来,秋菊山庄机关本来就少,要找个藏身之地,实在不容易啊。 正在心事百计的时候,忽然外面一阵箫声传来,他急忙跑了出来,只见一个白须老人站在屋外,说:“公子,寂寞老头求见,请问这里是秋菊山庄吗?”白云一喜,说:“说医仙前辈?我正等你呢。” 说完带着医仙来到屋里,医仙说:“像是中了襄阳四怪的毒,可惜我身上没有解药。”白云说:“要回去取吗?”医仙说:“解药只是解毒而已,毒物最后还得慢慢排出来,老头能够直接排出她体内之毒,公子,你出去等我吧。” 白云急忙说:“多谢医仙前辈。”然后出来,只见那黑衣女子站在墙头,背对着他,白云高兴的说:“多谢姑娘屡次出手相助。”黑衣女子说:“也恭喜你大事即将成功,再过去,闯王派来这些稀奇古怪的高手,也已经来得差不多了。” 白云说:“若非姑娘相助,白某已经死于非命了。” 黑衣女子转身说:“要对付你,也只有找这些旁门左道了,不过中原四大门派高手辈出,听说他们最近在筹办什么武林大会,就在南少林,商议武林大事,闯王好像有心笼络各路英雄,所以你要赶早,否则四大派若是出手,就是神仙也救不了你。” 白云说:“黄山派掌门是我舅父,真武派掌门人从来就对我爱护有加,西陵派掌门人同舅父的关系非比寻常,南方少林更不用说,他们同风家都是少林一派,我想问题不大。”黑衣女子冷冷的说:“中原人真是奇怪,说一套作一套。你们的仁义侠道其实很好,可惜遵从的人并不多,今天你这么相信他们,说不定哪一天,你就死在他们手上。” 白云一愣,黑衣女子继续说:“我是东瀛人,东瀛人从来不隐讳自己的感情,也从来不改变自己的追求,更不会违背自己的承诺!后会有期!” 白云望着她的背影,心里想:她到底来干什么? 第三回:大风 寂寞医仙走了出来,白云走上前,医仙说:“已经好了,不过要调养几日。老朽告辞。”白云问:“医仙前辈,你不是已经退隐江湖了吗?为何要来救人?” 寂寞医仙转身说:“有人知道你要来找我,所以要杀我灭口,而那位姑娘救了我,我虽然退隐江湖,可是还没有退隐人间,知恩就要图报,况且那些人想要杀我,我就偏要让他们后悔!哼,欺负我归隐之人不问江湖恩怨,我要报仇起来,不知比他们狠上千百倍!” 白云点头说:“多谢前辈。”寂寞医仙拿出一个瓶子,说:“这瓶药是我提炼了三年方成,能够打通所有气血凝滞之处,闻一下就好了,年轻人,你还有很长的路呢。告辞了。” 白云接过瓶子,打开了闻了一闻,果然神清气爽,全身经脉通畅,恢复了力气。 这时风灵走了出来,说:“大哥,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不是被咬了一口吗?”白云说:“已经没事了。” 风心也走了出来,说:“白大哥,这一路风险,若不是你,我们断然走不过的。白大哥对我姐妹二人恩同再造,愚姐妹实在不知何以为报!”白云叹说:“白大哥做事情,不是图你回报,有时回报甚至是一种负担,会让你失去动力。风心,你不要放在心上,怎么说,风大侠也曾和我出生入死,这份感情,难道还不能说明一切吗?好了,你先休息,我们要即刻赶路。” 风灵点头说:“好,我知道了。大哥也要休息,这样才能保护我们!” 白云略一点头,心想不知明天醒来,会是什么样子。 天气依然晴好,天空万里无云,清晨的风也格外的清爽。 道路越走,便越是通坦,白云的心也舒畅了许多。 一阵丝竹之声忽然响了起来,白云心里一紧,说:“难道是丝竹八仙?”风心说:“就是那隐居世外的高人,武功登峰造极无人能比的八位前辈?” 白云还没说话,就听有人说:“谁说我们老了?”只见八个人已经飞身而来,落在三人身前,五男三女,手上执着琵琶胡琴等物,一个个看来约莫二三十岁的光景,同传说中的年过花甲根本不是一回事。 白云说:“八位神仙,何事前来?”那丝竹八仙其中一人说:“江湖盛传我们八人的声音天下无双,都想一听,可听我们曲子的人,岂是等闲之辈,所以我们选中白少侠,你该觉得幸运才是。”风灵说:“那倒霉的曲子,谁愿听谁听去。” 那几人丝毫不理,身形转动,已经吹弹起来,琴声箫声,人影香风,听得人心旷神怡,看得人眼花缭乱。 风灵不屑的说:“就这两手,还要杀人!我杀你还差不多。”说完手上一抖,一支飞刀射出。但是就在飞刀还没近身之际,已经被一股气流挡住,跌落地上。 白云说:“他们的音力已经形成一股气墙,寻常兵刃,休想伤得了他们。”风心问:“那就是无坚能摧了,我们怎能伤他们?”白云说:“音功之力,一当使出,摧山倒海,无人能挡!”风灵说:“那怎么办?” 白云说:“他们向来喜欢卖弄,不让人听满几支曲子,是不会罢手的,所以在此曲完成之前,咱们不能走,也不会有危险。”风灵问:“那如何是好,他们何时完事?”风心说:“看他们的样子,此曲名为‘阳关三叠’,他们多加了些,所以此曲一弹,没半个时辰,我看是不成的。” 风灵惊说:“啊,要听半个时辰啊!”那曲子忽而慷慨忽而低沉,一吟三叹,听得风灵心都凉了,风心说:“要不他们弹完之后,我们立刻叫好不绝口,或者他们高兴,就不计较了呢!”风灵说:“不错,黄金万两易得,知己一个难求啊。” 丝竹八仙弹完之后,风灵拍手叫道:“好,果然是惊天地泣鬼神,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让人一听之下,便即忘尽世间烦恼,简直是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能几回闻!好曲,果然是妙趣横生让人不听则已,一听就忘不了啊!” 白云心里暗笑,只听丝竹八仙中一个人说:“那是当然,我们八仙弄琴作曲不下数十年,倘若不好听,那也太不象话了。”风灵点头说:“是啊,简直是入人也深,化人也速。一听之下,让人忘俗,我看八位应该是上天派下凡尘来拯救世人的神仙,应该和诗人中的李白齐名,诗中有李白,方才有盛名,而琴箫之中,又有八位神仙,相信一定能够声名远播,让天下人得享天人之乐,岂不妙哉!以后为了让世人能够享此天伦之福,我一定会尽毕生之力,广为传播,让天下之人,开弹必为八仙之音乐;凡有人在者,必有八仙之声乐。倘若能尽绵薄之力,我一定会感激涕零,倾全身力量而为之。” 风心低声说:“谁教你说这些话的?”风灵低声说:“这不过是哪句最恶心就说哪句。把平时最不愿说的话说出来,就能讨人的欢心了。” 风心点头。丝竹八仙对看了一眼,风灵说:“刚才听了一曲,感到人生之浮沉,宿命之归宿,让人感叹,八仙于音功的造化,简直让人称叹。倘若能再听一曲,那就是平生大幸了。” 丝竹八仙看了看风心,一个男子忽然说道:“想听我们八仙的曲子,那也不难,小姑娘,我们收你为弟子,你看如何?”风灵高兴的说:“简直是太好了,太好了。那不但是我,更是天下所有的人都向往的,无异于人间最美好的事情,我想不管是谁都会求之不得的。不过,八位神仙应该知道,我们现在是有要事在身,以后我一定会去找八位师傅,倘若师傅不收我,我就长跪在师傅们面前,一跪不起。” 八仙相对看了一眼,忽然一个女子说:“别忘了,我们此次是带这两个丫头回去的,要收弟子,也是后来的事情。”另一个男子说:“那是,别忘了正事!” 白云笑说:“八位不必着急,几位是世外高人,要擒我们几个,那还不易如反掌。八位神仙,要不我弹一曲,请各位赏鉴。”说着便轻轻弹了起来,一面低声说:“要说我弹得不好。”风灵点头,说:“唉,你这什么曲子,怎么和八仙的曲子相比,简直是呕呀嘈杂难为听!算了算了,我觉得听了你的曲子,耳边却更想着八位神仙的曲子,什么叫着余音袅亮而飘空,绕梁三日而不绝。你快别弹了,八位神仙,求你们再弹一曲吧,不,八位师傅,八位英明神武天下无双的师傅,让在下五体投地敬若神明的师傅,求你们再弹一曲吧!” 那八人互相看着,忽然一个女子说道:“既然人家这么虔诚,我们何不遂了人家的心愿。”风灵点头说:“是啊,小女子翘首以待,恭候多时了,多谢八位神仙成全。” 忽然那琴声慷慨起来,变成一股劲力,呼的一下向那八人冲去,那八人站立未稳,在空中跌落下来,白云长剑一削,当空卷起一股狂风,八人急忙伸手相拦。白云冷笑说:“晚了!”身形闪动,已经飞了过去,长剑在八人身边缠绕不绝。八人手中兵刃便是手上乐器,一时之间搅得风起云涌。 白云朗声说道:“琴箫之物,本为高雅之物;隐居不出,又是何其可贵。可是在你们手上,却黑白不明是非不分,变成伤人的工具。今日就让白云来教训你们,以正天下武林之风。” 八仙翻飞不绝,来去如风,渐渐形成一股强大的力道,将白云紧紧缚住。风灵担忧的说:“姐,你看那八个人,他们的力道这么强大,白大哥能不能敌得过?” 风心说:“别说话,大哥现在出招还是有度,我看不至落败。”其实心里也正在焦急。 白云朗声笑道:“丝竹八仙,亵渎丝竹;文不能文,武不能武;吹拉弹唱,贻笑江湖。让我来一招‘风萧萧兮易水寒’,再一招‘大风起兮云飞扬’,‘北风卷地百草折’,‘小楼一夜听风雨’,‘东风吹损百花灭’,‘忽如一夜春风来’,‘倏烁晦冥起风雨’,‘长风破浪会有时’,‘霓为衣兮风为马’!”他一边说,一边出剑如风,连绵难绝。 风灵高兴的说:“白大哥的剑法轻灵之极,威力超凡,那才真的是惊天地泣鬼神。哼,八个老妖怪,刚才不过是骗你们罢了,怎么,还当真了。”风心说:“妹子,别乱说话。” 白云杀得兴起,说道:“八位伪君子若是不出江湖,只怕天下人就会叹服,岂料你们不知自重,现在就让我来打出你们本来的面目!”他长剑挥动,大风乍起,那八人头上的假面皮都被吹落,露出皱巴巴的皮肤来,风灵大笑说:“原来这才是挂羊头卖狗肉了,简直是让人笑话,荒唐至极的笑话,我看这才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哈哈,以后我一定把你们这些卑鄙无耻的事情传遍江湖,让普天下所有人都嘲笑你们,以你们为耻,让你们成为普天下武林中人茶余饭后的笑话!” 那八人怒极,琴箫之声忽然奏起,白云感到一阵风声扑来,渐渐被那阵音力包围,如陷于漩涡之中。他心里想:刚才先用音功伤其内腑,然后再用剑气伤之,岂料几人功力的确纯厚,非一般人所能比拟。 风灵眼见白云出招已经没有刚才灵动,心里想:这可如何是好?看来这八个老怪物,还真有些手段。于是大声说:“你们八个老怪物,别在那里作无谓之争了,简直是以卵击石,不知自重,下流之极!” 风心暗暗着急,忽然听到一阵琴声响起,道上似乎来了人,风心转头一看,只见车马喧嚣,约有十几人骑着马,围着一辆精巧的马车,缓缓而来,那琴声便从车上响起,只听一阵隐隐的歌声还从车上传来,“飞飞鸳鸯鸟。举翼相蔽亏。俱来绿潭里。共向白云涯。……”歌声委婉而动人,让人不约沉静下来。 白云大声叫道:“舅父救我!” 只见那一群马上忽然飞起一个中年剑客,长剑翻飞,用的是黄山派“松云劲气”,长剑过处,音力之气顿时全消,那八人本来已经被白云所伤,加上现在左右为难,一时之间,当然落败。 白云一抖剑,将八人逼向一侧,跳到那中年人身边,说:“舅父,这八个老妖怪要加害于我。”那中年人说:“你们丝竹八仙不是退出江湖了吗?怎么害起我……害起我的侄儿了!”丝竹八仙中有人说:“闯王有令,要拿这两个女子。” 中年人看了看风心二人,问:“就是她们?”这时车上下来一个中年妇人,虽是中年人,但却是明眸皓目,纤腰如玉,她看了看那八个人,说:“就是这两个姑娘?她们可犯了罪状,是皇帝的走狗爪牙,还是为非作歹的不法之徒?”丝竹八仙中有人说:“闯王说她们……”中年妇人一摆手,说:“算了,我不想听。又是杜撰之词,看来你们八个为老不尊,那是自取其辱,看在你们多年的名头上,暂且饶你们一次,否则,别怪我不客气了!” 那八人点头说:“唐夫人,得罪了!”说完闪身离开。 白云笑说:“舅母,多年不见,你还是这么精神。舅父的功夫,简直夺天地造化,实在让侄儿大开眼界。”那中年人正是黄山掌门唐菂,而那女子正是夫人孙采。 风心说:“久仰唐夫人识见过人,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二人下马来拜见唐菂和孙采,孙采笑说:“云儿,你这是怎么了,带着两个女孩,日后传出去,可让人笑话了。”白云笑说:“舅母取笑了,此事说来话长,舅母这是去南方少林吗?”孙采点头说:“最近武林动荡,更加冒出许多荒诞不经的传言,我们武林同道也是一起商议的时候了。” 唐菂说:“夫人,外面风大,不如到车上去吧。”孙采拉着白云,说:“看你也是往南边走,咱们顺路走一趟,你到我车上去,我想听你弹琴。江湖上鼎鼎大名的琴剑书生为我弹琴,那是莫大的荣幸,……”白云一笑,正要说话,孙采接着说:“不过最重要的是听我侄儿弹曲,那才是真正的天伦之乐。”然后缓缓来到车边,说:“车太小了,坐不下四个人,两位姑娘,一路风尘,辛苦你们了。”风心二人急忙说:“能同大家一起赶路,那就再好不过了。” 风灵见黄山派十来人都没有人说话,围着马车缓缓赶路,心想:怎么这一堆人都这个样子,黄山派的人都这么不动声色吗?不知我能不能有幸看到这各大派的聚会。 孙采听了一曲“雁南飞”,笑说:“云儿还是云儿,果然不同凡响,让舅母听了高兴。这几年风风雨雨,舅母知道你受苦了。江湖上争名逐利的事情云儿固然不喜欢,但是天下又哪有清净之地,只要你身在世内,得到你想要的东西,就得付出代价。云儿,你不知道江湖险恶啊。” 白云点头说:“以前我认为闯王是对的,现在看到他不择手段的杀人,我也不知道当初那么奋不顾身,到底是不是对了。”孙采说:“你舅父一生奔走江湖,说是行侠仗义,其实,还不是碌碌无为的奔走,有几个是风头浪尖,于国于民有利的,有些事情,其实不必太认真了。你母亲不是一个人逍遥自在的活了几十年吗?我真羡慕啊,一个人清净无为,不被世俗侵扰,那真是可望而不可及的境界。” 白云说:“可是方今乱世,这样的世界,又能有多少?后来还不是因为战争,母亲不得不随我颠沛流离,奔走江湖,终因不能适应江湖生涯离我而去。当时我就想杀尽这些作恶多端的人,让天下的母亲都能安享太平。可是时日已多,大事无成,要见到天下太平,只怕太难了。” 孙采说:“那些事说起来也太无常了,云儿,你舅母渐渐也就习惯了这种生活,久而久之,也就习以为常了。云儿也得适应这种生活,不管有多么不顺心的事情出现,也绝对不能气馁,更要在任何时候都告诉自己,一切才不过是个开始,人生无涯,更是未知之数啊。” 白云点头说:“舅母说得是。”孙采说:“好了,不说这些事情,你也大了,看上了谁家的女子,我同你舅父没有孩子,你就如我亲生,我不能看你这么大了还一个人颠沛流离,男人就该有个家,这样才能成为一个男人,不能这样来去一个人,了然无牵挂。”白云一笑,说:“舅母,还是说江湖吧,我觉得那话才是云儿应该听的,当然,也乐意听。” 孙采说:“还害羞啊,好了,不说了,你休息一下,那八个老儿可是武林高手,一定累坏了你,舅母见了你,就说长道短,难为我的云儿了。” 白云也真觉得是累了,靠在车上略休息了一阵。 风心二人走在人群中间,风灵低声说:“姐,没想到黄山派威名这么大,那八个老怪物都怕了。”风心低声说:“小声点,黄山在四派中举足轻重,四派在武林举足轻重,八仙怎么也是武林中人,武林有武林的规矩。” 风灵点头说:“黄山派这些少年一个个沉默不语,看来他们管教十分严格,习武之人,当真这么辛苦,你看那眉头紧皱的样子,多难为情啊。”风心说:“好好走你的路,不要这样评头论足,听到了那才难为情呢!” 又到了黄昏时分,黄山派诸人在客栈中住下,白云这才醒了过来,孙采笑说:“我看你睡得正香,没有叫醒你。今晚我们就在这里休息了。”白云说:“对了,舅母此去英雄会,参与的武林中人,一定不止四大派,麻烦舅母替我打听一个人。” 孙采问:“谁?”白云说:“长笛会掌门孙宁,不瞒舅母,我这是送风心姑娘前去相亲,夫家就是孙宁,他已经来到路上,只是无法会合。”孙采说:“好说,让你舅父派人到各处打听一下便是了。今晚好好休息。” 白云下了车,风心二人用完饭,上楼去休息,两人刚打开房门,只见一个黑衣女子坐在床上,风灵高兴的说:“是恩公,你怎么在这里?”黑衣女子冷冷的说:“我是来抓你们的。”风灵笑说:“别开玩笑了!” 黑衣女子一甩手,一道迷烟飞出,两人倒在地上,她才冷冰冰的说:“谁和你开玩笑!”打开窗户,抱着两个人离开客栈。 白云吃毕饭,问一个黄山弟子风心二人住在哪里,那人指了,白云正要开门,孙采走过来说:“云儿,姑娘家已经休息了,就不要打扰人家。”白云点头笑说:“这两个孩子也受了苦头,是该好好的休息了。” 风心二人缓缓醒来,只见已经躺在一个山洞里,那黑衣女子坐在一堆火旁边,正心不在焉的看着火光。风灵说:“恩公,你开什么玩笑,白大哥找不到我们,会着急的。”黑衣女子说:“他着急与我什么相干?” 风灵说:“那你多次救我们,岂不是白救了?”黑衣女子淡淡的说:“现在你们不是在我手上吗?”风灵问:“难道?你?你是为了博取我们的好感,一样是为了抓我们。”黑衣女子说:“不错,闯王有令,抓住你们者,民赏银万两,官连升三级,这个诱惑,我想还是足够了。”风灵站起身来,说:“有没有搞错,你这么高的武功,就给人家卖命?” 黑衣女子说:“武林高手本来就是在为别人卖命,只不过有人卖的高贵,有人卖的低贱而已。我是不管卖的是否体面,只要得到利益的那种人。因为活着,我还是需要功名利禄的。”风心说:“白大哥在江湖上鼎鼎有名,闯王有的,他也一样能够给你,为什么不干脆作个侠客,其实在我们心里,姐姐已经是侠客了。” 黑衣女子起身向外走去,说:“我不是侠客,更不是你姐姐。”一只白鸽飞了过来,她伸手抓住,取下鸽腿上的字条,看了后,说:“你们不用多说,明天跟着我北上,去见闯王。”又转过身来,说:“或者可以告诉我龙图的下落,我看在大名大利的面上,说不定会放你们一马!” 风灵对着她的背影呸了一口,说:“做梦,姑娘岂是贪生怕死之辈,做梦,做你的清秋大梦。”黑衣女子头也不回的走了,风灵问风心,“姐,你说白大哥会来救我们吗?”风心点头说:“放心,会来的。” 可是风灵望穿秋水,却在坐上马车的那一刻还是没有见到白云。 白云睡了一阵,感觉风心二人房间始终没有动静,似乎不大对劲,他来到风心房前,正好黄山派一个弟子出来,笑说:“白少侠,你还没休息吗?”白云点头一笑,那人伸手拉着白云的手,说:“我一直仰慕琴剑书生的剑法,白少侠,今天机缘巧合,说什么你也要让我开开眼界。” 白云只得同他下了楼,来到后面空地,那人说:“我是师傅的三弟子,姓韦,师傅给我取了个名字叫做不平,白少侠,久仰你的‘散风落叶剑’一出手,天下间无人能敌,是不是?”白云说:“此剑只是快而已,我舞一套给你看一下,散风落叶者,剑风舞动,振响四空而已。”说完长剑出手,将六十四招散风落叶剑舞了出来。 韦不平笑说:“果然好剑法,好剑法,白少侠将剑舞得无懈可击,只是我还不知道各招的名字,无法得到其中精要。”白云说:“若要细细说来,时间只怕来不及了。”韦不平笑说:“那,请白少侠再舞一次,一边说个名字。” 白云无奈的说:“你可看好了。”一边长剑出手,说道:“‘大风起兮云飞扬’,‘风萧萧兮易水寒’,‘北风卷地百草折’,‘小楼一夜听风雨’,‘东风吹损百花灭’,‘忽如一夜春风来’,‘倏烁晦冥起风雨’,‘长风破浪会有时’,‘霓为衣兮风为马’……”一时六十四剑舞毕,落到地上,说:“完了。” %51%69%53%68%75%39%39.%63%6f%6d 韦不平说:“我对松云剑气始终有不能参透之处,白少侠,还请代为指点。”说着不由分说,已经飞身舞起剑来,一边口中说道:“‘明月松间照’,‘松下问童子’……”白云等他一百零八剑舞完后,已经睡意朦胧,实在不想待下去了,于是说:“不平兄果然剑法高超,实在不愧为黄山弟子,我看剑法至境,也不过如此,所缺的不过是锤炼而已,双方决斗,出招快点就是了。” 说完正要走,韦不平拉着他说:“少侠留步,我却觉得少侠的剑法似乎轻灵有余,霸气不足,我想这两套剑法各有所长,咱们何不改进改进,也可相得益彰,各得其所,说不定,我们还能成为一代宗师呢。” 白云不耐烦的说:“那都是后话了。” 说着自己走上楼,飞快的进了屋子,赶快睡了下去,心想黄山弟子怎么这么罗嗦。 风心看着夜色渐渐被白日稀释了,心想白大哥怎么会知道我们去了哪里,我怎能留下一些记号呢?身上什么都没有,只有撕下一块布,咬破指头,在布上写下了几个字,“心北上,黑衣人。”然后扔到外面。 白云起床来,这一夜休息得好,黄山弟子也都准备启程。白云奇怪的说:“风家姐妹呢?”孙采说:“我去看看。”她从屋里出来,说:“这两个丫头不见了。”白云说:“糟了,闯王派人劫走了他们。” 孙采说:“天下武林高手,只有神书生,鬼雪莲能够从四大派手上把人带走。看来就是那传说中的‘鬼魅雪莲’出手了。”孙采点头说:“可是这个鬼魅雪莲来无影去无踪,杀人不见血,天下根本没人见过她的真面目,而且,这个女人,……这个女人,……”他想到了那个黑衣女子,“是不是就是闯王布下的最厉害的高手!” 孙采说:“云儿先别慌,论武功修为,你也不差她。江湖上旁门左道防不胜防,但是若说到真刀真枪的动手,云儿可占了上风。鬼魅雪莲来无影去无踪,她暗器之快,刀法之捷,妙绝古今,但是还不是无法可击,对付这种快招,要以静制动,关键在一个准字,一个慢字,要慢到能看清对方一丝一毫的举动,要准到能一击而中,让对方防不胜防。其实真武派剑法便有这等以慢之快的效果,这招式难以练成,可是一经练成,功参造化,天下无人能挡,所以真武派要么不出高手,一出高手,必定独步武林,就如当年名震江湖的龟山神君一样。” 白云点头说:“云儿知道了,可是我也是快剑。”孙采说:“真武‘无极剑法’无招而胜有招,重在一个形字,然而其对练剑的基本功,砍刺打削推,都无一不严之又严,滴水之间能出剑上百次,那才是快后之慢,慢得辛苦,也慢得厉害。” 白云说:“曾经沧海,便能兴大江之浪,聚风云之威。”孙采说:“我会命人查探消息,飞鸽传书给你,鸽子就算训练多日,也不一定能准确到达,你可到最近的各处钱庄打听消息,那都和江湖各派有些关系,我会通知他们将最新的情况告知你。” 白云点头称是。孙采又说:“既然是找闯王,我们又一路是南下,他一定会北上,你往北而去吧。” 风心看着渐渐升起的日头,心里想:白大哥会不会一路往南追去,这黑衣姐姐真的要将我们交与闯王吗?那也太可怕了,见了仇人,却不能报仇,真是无法解除的遗憾。 忽然风灵大声说:“英雄,救命,英雄,救命啊!”风心问:“你叫什么,哪有英雄?”风灵指着外面,说:“就是那个,红衣服的英雄,又英俊又潇洒迷死天下所有女人的那个!” 黑衣女子揭开车帘,说:“早知如此,点了你们的穴道,好,我也会会这位英俊潇洒的公子。”风灵说:“你可别喜欢他了,因为他是怎么也看不上你的,你长得太丑了,又凶巴巴的,娶妻求娴熟,哪要你这样的!” 黑衣女子喝道:“住嘴。”正要挥手点了风灵的穴道,一个红衣公子已经飞身而来,手上长剑一点,指向黑衣女子,口中喝道:“强盗,还不住手!”黑衣女子身形一转,来到地上,说道:“好快的剑,飘逸潇洒,不知阁下是那一派的人?” 红衣公子傲然说:“你这东瀛邪人,中华武林,源出一派,要问我的名字,我偏偏就姓不,双字留名。”风灵说:“不留名,好好听的名字,对了,东瀛倭寇,简直丢人,你那几招破刀法,拿到街上去卖艺,还没人看呢!” 黑衣女子喝道:“住口!”手上一挥,风灵身上给她凌空点了穴道,不能说话。那红衣公子一抖手,长刀舞动,向红衣公子逼去,红衣公子说道:“来得好!”长剑已经飞洒而至。 风灵想说话,可是憋急了也不能说出来,风心说:“他们两个人功夫不相上下,咱们两个走吧。”风灵摇头不止,红衣公子边打边飞,来到风灵身边的时候,顺手一挥,解开风灵身上的穴道,说:“快走。” 风灵笑说:“大侠,你连我们姓什么都不知道,就三番四次的搭救我们,真是古道热肠,你叫什么名字,我会告诉天下人的。不,你就叫不留名好了,简直是天下最伟大的名字!……”风心拉着她的衣角,说:“高手过招,是不能分心的,你别说了。” 风灵说:“那我就分那黑衣妖婆的心!”说完大声说:“黑衣老妖婆,天有多高,你就有多丑,像你这样的人,早该拿到街上去让千人打万人骂,你们东瀛人都是倭寇,你更是倭寇中的败类,简直是丢人,把你放到海里,整个海水都会变脏的!看你那刀法杂乱无章毫无头绪,动作难看姿势更是不堪入目,我想不明白你这样的人为何不去自杀,这样对你对我对天下人都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黑衣女子连出数十招,忽然一个飞身上了一棵树,取出一支玉箫来,箫声起,风尘舞。红衣公子一笑,手上一挥,骏马抬起四蹄,朝着前面狂奔而去。风灵回头一看,那红衣公子已经取出笛子来,一股罡风卷起。风灵大声说:“不要赶我走,我还没看够呢!”风心说:“现在你不是可以看个够吗?” 风灵见到千树俱乱,沙石乱舞,在空中盘旋,有如一阵龙卷风袭来,方圆几里之内,居然无一处平静。风心说:“这下你知道了吗?公子是怕我们伤着,没想到一个人的力量,居然可以这么强大。” 风灵说:“那个自称不留名的人,简直是让人着迷,姐,不说了,我一定要嫁给这个人,不管他住在哪里,反正现在也无所谓了,就算是作个小妾,我也义无反顾。”风心忍不住笑说:“毕竟是小孩子,一个人纵然是英雄豪杰,可也未必就适合你啊,夫妻之间需要的,不再是儿女私情间的甜蜜,更不是英雄美人的动人故事,而是平淡如水的生活。也罢,总算是一个孩子,还是沉浸在英雄美女的神话故事之中,不过总有一天,你会醒的。” 风灵说:“我才不管。”说完摇摇晃晃的来到车前,用尽力气,将马拉住,说:“这样跑,不翻车才怪。”马被她勒停之后,风灵迫不及待的下了车,一个劲往前跑,风心急忙拉住,说:“你干什么,伤着了怎么办?” 风灵说:“看我未来的夫君啊,你放心,有他保护我。”风心说:“可是音功伤人,他们这样子,明摆着是不加控制中者非死即伤的,妹妹别淘气了。” 风灵看到那红衣公子身形闪动,已经飞了过来,那黑衣女子喝道:“好功夫。”两人又用刀剑相拼,在空中飞旋来回,宛若天人。 风灵在下面看着两人拼斗,足足斗了一个时辰,太阳都到了中间来了,两人还在天上飞个不停,风灵开始还说那红衣公子如何潇洒,到后来也不能动弹,有气无力的说:“这简直是太不可能了,我站都站累了,他们怎么还在空中?” 风心说:“你可别忘了,那庄子上明明写着,‘列子御风而行,十数日不绝’,那只不过是修为的普通境界而已,只不过咱们坐井观天,不知其境罢了。”风灵说:“看你,说得神乎其神,按老庄所说,那天上还有神仙呢。” 风心正要说话,忽然听到白云说道:“既然鬼魅雪莲要见我中华武学,我就勉为其难了。”风灵高兴的说:“白大哥!”只见白云已经飞身而去,那红衣公子落回地上,说:“白少侠的剑法果然高超,在下佩服。”风灵说:“对啊,不过公子的剑法也不错,好厉害,公子,……”那红衣公子已经飞身离开,风灵要追时,却已经追不上了。 白云出了数十招,黑衣女子已经明显处于下风,白云之剑虽然慢了许多,但却招招进逼,占尽上风。黑衣女子一招不慎,长刀被击落地上。白云落下地来,问:“为何要抢走她二人?”黑衣女子冷笑一声,捡起长刀,飞身离开。 风灵追上来说:“真不要脸,打得过就上,打不过就让!” 白云说:“我们赶快南下,有舅母给我们送信,我们可以找人问一下,孙宁当在附近,我们可以借舅母的眼线一用。” 第四回:大浪 风灵说:“找到了孙宁,我还得再找一个人呢。”白云问:“又有什么人要找啊?”风灵脸色一红,说:“没什么了,开个玩笑,吓吓你罢了。”白云说:“这次可真是吓着我了,还好,这一路应该不会有太大的事情了。” 渐渐到了东南一带,还是没有消息,白云说:“舅母她们赶路比较慢,我到外面去订一条船,你们别四处走动,等得到孙宁就罢了,若不能等到,那我就送你们去长笛会再等。”风心说:“一切但凭大哥安排。” 白云去后,风灵说:“姐,我们到外面去玩嘛,我看这里的渔村倒是很好玩的。” 风心自然拗不过风灵,二人来到村子上,只见渔民们都在忙着,在海边走动,风灵觉得整个人都开阔了,连日赶路的郁闷苦楚,也都无影无踪,她闭上双眼,展开双手,说:“好舒服啊!” 忽然一阵骚乱传来,风灵见人都在跑着,就问什么事情。一个渔民说:“前面又出现了鱼怪,还不逃命。”他虽然勉力用官话来说,但是风灵还是听不大明白,风心说:“看样子,好像是出了事,你别走啊,快回去吧。” 风灵笑说:“你忘了,我也是武林中人。”说着往前跑去,人潮一挤,将风心逼到在地。风心起来时,只见四周人潮汹涌,海边人本来多,加上这一乱,游玩的打渔的还有前来抓鱼怪的官兵,都乱成了一团。 风心向着前面走去,只见浅滩之处,一群人正在那里同一条大鲨鱼搏斗,风心走上前,正是鲨鱼扑来的时候,风心立刻往旁边闪去,但哪里来得及,这时一个人影闪动,一个人已经将她拉到一旁,只见那人长剑在手,顷刻之间,已经将鲨鱼击倒在地,动弹了几下,就不能动弹。 风心看着这个红衣公子,那熟悉的容颜,那让人心动的眼神,和举手投足间的耐人寻味的优雅的神情,都让风心从内心深处为之一动。 那红衣公子在众人的一片喝彩声中走了过来,问道:“姑娘,没事吧。” 风心摇摇头,那红衣公子尴尬的一笑,转身往前走着,一面说:“还真巧啊,咱们可是不是冤家,……不,不,咱们是,是……”风心一笑,说:“你怎么了,说话都吞吞吐吐的,咱们一路相见,都多亏公子相助。” 红衣公子不好意思的说:“是啊,我是不善言辞,看来,我该走了。”风心说:“我也该回去了,公子,多谢你。” 红衣公子径直走着,风心静静的看着他的背影,便在那一瞬之间,风心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涌了上来,那红衣公子种种羞怯而温文的举动,宛如一个平常之中的男人,渐渐走入她灵魂深处寂寞芳心之中,那才是她所梦想的生活,和风灵不一样,不是对于英雄的迷恋,而是对于一个寻常男人的眷念。她心中的男人,绝不是那种所谓豪气的只会说些大话的英雄,而是这样平实而脚踏实地的人。 她回到客栈,风灵数落着说:“你怎么这么不小心,我还没看到鲨鱼,就不见了你,到处找你,害得我连鲨鱼都没看成,听说有一个英雄杀了那危害百姓的鲨鱼,你说这是不是今古奇观。” 风心说:“那也没什么,比不上和那黑衣姐姐的决斗。” 风灵说:“你懂什么,看来你对真正英雄的事情,是绝对不在乎的。”风心点头说:“可惜我想在乎的,却并不一定让我在乎。” 白云笑说:“已经订好了船,你说现在的船家,只是两家子要船,就开始抬价。”风灵问:“还有哪一家?”白云说:“咱们虽然赶得快,但是一路受了些阻拦,罗家的人也已经到了海边,明日吹吹打打,很是热闹。我也准备了一些,可惜找不到孙宁。” 风灵笑说:“也是,姐夫不知在哪里,唉,不知他是不是在找我们。”白云说:“这边钱庄有了点消息,说是那个孙宁已经依着我们留下的消息,一路找来了,我留下了客栈的地址,相信这段时间,他已经习惯了到各处钱庄打探消息,说不定就快来了。” 正说着,忽然小二上来说:“客官,有个客人前来找你们,说是姓孙。”风灵走了出去,说:“我看看。”只见下面站了一个年轻人,长相极其普通,心里不由一凉,回屋来说:“罢了,姐辛辛苦苦来这里,见的就是这样一个人,真是可笑。” 白云下楼而去,风心听说是那么一个人,心里也不由有些失望,不过想想既然是父亲的遗愿,也当遵从。 白云上楼来,说:“那不是孙公子,孙公子托他带信来,说是有急事不能脱身,让我们按照计划,他会尽快赶来的,说是失礼之处,一定加倍补偿。”风灵说:“算了,看他那些朋友,他也好不到哪里去,唉,不留名,你到底叫什么名字呢?天下还有什么人有你的豪气,有你的英俊,有你的让我着迷!” 白云也摇头说:“你这丫头,莫不是疯了!我置办了些嫁衣,马上会送来,这风俗还是得要,明日上花轿,再乘船,乘船之后再上花轿,喜帕不能离身,要让新郎揭开,我只要规规矩矩的把风大侠未尽之事完成,也就心安了。” 风心心想:天下又有什么人比得上那个红衣的人,就算让我看着新郎成亲,和盖着喜帕,又有什么区别?那红衣人是那么的平淡而真实,那么的让人感到舒服,我倒希望他不是一个英雄,而是一个与我订婚的人。可是这一切都只是希望而已,只是希望而已。 风心坐上花轿的一刻是平静的,是安然的,以前的时光都是这一刻的准备,这少女所有的一切都在此终结,尽管她仍然不明白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但是却只有坐在那喜帕的后面,闭上双眼,静静等着这人生命运转折点安静的到来。 风灵却带着快乐的心情,她走在礼乐声里,觉得无比的兴奋,她听到鞭炮的声音,仿佛内心深处狂热的呐喊,终于走到了这坎坷的尽头,不再因为躲避追杀而寝室不安,不再因为风餐露宿而眉头紧锁。 她正想着,忽然一阵人潮挤来,将她挤到一旁,她大声喝道:“有什么好看的,不就是嫁个人吗?”一面挥手推开众人,追了很久,才走到花轿前,跟着走了一阵,忽然觉得奇怪,心想:白大哥呢?这里的人怎么我一个都不认识?她来到花轿前,大声叫道:“姐姐,你在里面吗?” 竒 書 網 ω ω w . q i δ h μ 9 ㈨ . c ó M 里面有个女子胡乱的应了一声,风灵听出不是风心,当下四下看去,大声叫道:“姐姐,你在哪里?白大哥,白大哥,你在哪里?” 任她叫破了喉咙,可是只是与白云一行人离得更远。 白云来到海边,只见一个红衣公子等在那里,白云让一个媒婆扶着风心到了船上,寻思着怎么不见风灵的影子。那红衣公子在一边似乎插不上手,尴尬的不知道说什么。白云上了船,说:“孙兄,人算是已经送到了,但是我发现她的妹子不在这里,看来我要去找一下,我会设法参加你们的婚礼。” 孙宁点头说:“那好,我,我等你。” 白云说:“那倒不必,听说后天就是你们订下的黄道吉日,犯不着等我们,我对这些繁文缛节倒也并不在意。只要你对风心姑娘好就是了,她刚没了父亲,正是悲伤的时候。” 孙宁点头说:“多谢兄台一路仗义相救。” 白云顺口问:“昨天你去干什么了?”孙宁说:“昨天,有些烦心的事情,……一时也说不明白。”其实昨天孙宁便是那个杀鲨鱼的英雄,被渔民们请去作为座上嘉宾。只好请了一个渔民前来送信。 风心坐在船舱里,船舱很小,她感觉到一个人走了进来,只听白云说:“妹妹,我有些事情,不能送你过去,还好孙公子在船上,我们会尽快过来看你的。”风心低声说:“多谢白大哥一路相送,既然有事,迟些来也无妨。” 白云点头,心想风心果然是个通情达理的孩子,只是不知道风灵去了哪里。于是转身对孙宁说:“孙兄,后会。”孙宁一抱拳,白云已经下了船,翩然而去。 孙宁来到船下,望着白云的背影,媒婆下来说:“公子,该启程了。”孙宁叹说:“众里寻她千百度,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媒婆说:“公子在说什么呢?老身可听不懂。” 孙宁转身说:“刘媒婆,上船吧。” 船缓缓的行着,孙宁坐在她身边,风心心里想:不知那个自称不留名的人现在在干什么,他是有妻子的人,他的妻子,一定是一个幸福的人。白大哥也走了,风灵那丫头也不在身边,是有了什么事情吗?都说孙宁是少年英雄,长笛会的掌门人,可是他怎么不说一句话,不说也好,真要说话,说不定就会让我失望,这一切不过是命运的安排,不管怎么抗争,怎么不愿意,最后还不是一样。 她当然不知道,那个自称不留名的人,正是孙宁,孙宁不说话,当然是因为不知道该说什么。 到了中午,船依然在海上行着,媒婆进来送吃的,风心摇头说:“我不舒服,不想吃东西。闻着那味就不舒服。”孙宁急忙来到外面,对刘媒婆说:“咱们在外面吃,别让娘子不舒服了。”刘媒婆笑说:“公子真是有心人。我作了这么多媒,还没见着公子这么体贴的人呢!” 孙宁不好意思的说:“是吗?我才觉得对不住娘子,她家里遭变故的时候,我又不在,本来是说好了的事情,可是一急,什么都没了,一路亡命江湖,想起来都让人过不去。” 刘媒婆说:“公子不会是心疼没有嫁妆吧?”孙宁说:“不是,当然不是。……唉,一言难尽。”刘媒婆说:“这也没什么一言难尽的事情,夫妻和睦,才是最重要的。公子,听说你在台湾也是数一数二的人物,他们只租了这么一条小船,那也太吝啬了。”孙宁说;“媒婆有所不知,上台湾岛,但凡大点的船只,都要接受荷兰人的审查,其实是一件很烦心的事情,好在那边已经准备了鼓吹手,花轿之类的东西,也备好了。” 刘媒婆说:“独缺一个媒婆,是不是,听白公子说,独把这个给缺了。”孙宁说:“我本是带着一起北上,可是到了这边,被多人围攻,所以只好放她先回去,此事备来甚为仓促,一时倒忘了,打听之下,听说原来刘媒婆是这里最好的媒婆,所以,所以就……这些事情也是白公子先备好了的,我,我也不过是袖手旁观而已。” 海上一时风平浪静,小船有三人划着,走的也是最近的路,到了黄昏时分,便已能看到浅滩,孙宁一直没有进去,只在外面看着,那一时间的美丽,难以形容。 忽然间海上一阵风浪袭来,万里狂风卷起千层海浪,孙宁起身来,几乎站立不稳,他听到风心在里面尖叫了一声,但是风浪卷来,小船几乎被大浪淹没,孙宁急忙施展千金坠的功夫,将船身稳住,然后来到船舱里,只觉有个人影一闪,没有风心的影子,他急忙穿过船舱,来到船尾,只见风心的身子在风里摇曳着,他急忙飞身而上,接住那红色的影子,一直抱到船舱里,说:“你小心了,我到外面去撑船。” 他来到外面船家都已经掉到海里,他掌起舵来,好容易撑住,天色昏沉,慢慢平静下来之后,那刘媒婆从水里爬起来,一边吐着水,一边说:“老身这把老骨头,都快到了海里了。”孙宁说:“这浪来得太奇怪了,我也从未遇到。幸好媒婆你没事。” 船家也从水里上了船,这时一阵鼓乐之声响了起来,孙宁说:“怎么还有人家娶亲吗?”刘媒婆说:“不管是哪家,都不能和你们这一对相比。”孙宁下了船,迎接的人已经过来了,扶着风心上了花轿,孙宁也总算平了一口气。 媒婆开始花枝招展的走了起来,孙宁担心风心的身体,但又不好说,便这样连夜赶了路,只是送了些东西到轿子里,让风心食用,风心只略进了一点食,就放在轿子里。 孙宁的本意是要等到白云一起来的,但是不料等了一日,仍然不见动静,那媒婆催得又急,孙宁只好成亲了,新娘子身体不舒服,调理了半日,方才好了些,婚礼虽然热闹,但是孙宁心里,总是觉得缺了点什么。 他心里仍然在想:白云到底去了哪里? 白云此时正在南少林,孙采到了少林,白云一路找不到风灵,风灵又不知去钱庄问问情况,白云干着急也不是办法,因此前来拜见舅父母。 孙采看到白云,笑说:“你这护花大使总算是大功告成了不是?” 白云苦笑说:“正找不到那个小丫头,风灵,唉,整天活蹦乱跳的,这下终于不见了。”孙采说:“听说闯王最近正在忙着战事,他雄心未灭,壮志将酬,不过这么沉不住气,只怕大业难成。”白云说:“我也不管了,以后就云游天下,作一个济世扶贫的游侠。” 孙采说:“那不如到黄山来,这几年你舅父也一样走南闯北,黄山一样可以除恶务尽,而且黄山弟子,已经没有几个像样的了。”孙采说:“不是有个韦不平吗?我看他对武学倒是十分热衷。” 孙采说:“这个人我知道,喜欢夸夸其谈,武功不是说出来的,而是练出来的,受不了苦,怎么成为大侠?舅母就是受不了那个苦,所以到现在一点武功都没有,云儿辛苦了多年,也总算是有了成就。” 白云说:“明日便是英雄大会,我看慕名而来的,倒也不在少数。不知本次大会,各路英雄准备讨论什么话题?”孙采一笑,起身来,坐在琴台边上,说:“我也是听你舅父说起,最近天下大乱,武林虽然可以置身事外,但是也不能任由天下风起云涌而坐视不理,始终会受到牵连,因此准备由四派为头,在九州各地共同建一个武林同盟,对付最近新出现的黑夜魔君和鬼魅雪莲这一干兴风作浪的妖孽,这算得上是我来到武林后经历的一件最大的事了。” 白云说:“是啊,听说舅母是官宦人家,武林毕竟太辛苦了。”孙采说:“辛苦也就罢了,关键是也不简单,一点都不简单,比之那官场风云,多的只是凶残,少的只有平静,我是一天也不能在这里待了。” 孙采说:“虽然舅母不会武功,但是在江湖中人看来,舅母却是天下闻名的侠女,都说黄山派是因为有了舅母才会如此兴盛,舅父为人虽然率直坦荡,但是毕竟太老实了。总是吃亏。”孙采说:“吃亏是福气啊,只有吃亏的人,别人才不记恨你,而那些所谓风头浪尖的人,有几个是撑到最后的。当年家父也是风极一时,可是后来我同弟弟天涯浪迹,弟弟至今仍然下落不明,就算我倾尽黄山之力,倾尽整个武林之力,也一样找不到,说不定,已经被哪个仇家给暗杀了。这些舅母已经想了很多,有一天黄山落难,江湖上还不是拍手称快落井下石。” 白云说:“至少现在不会,云儿有一口气,不会让人对黄山不利。” 孙采说:“还有一件事情,最近武林风传,事关一批宝藏的龙图,还有几本武功秘笈重现江湖,情况让人担忧啊。这利益之争,不管在什么地方都是一样,东瀛人来了,武林游侠也来了,江湖的风云也来了。” 白云点点头,孙采开始弹起琴来,白云说:“舅母的琴仍然淡泊,想来还是以前官家小姐的情调。舅母的童年应该是幸福的。” 孙采点头说:“有一个疼爱我们的母亲,有一个让人疼爱的弟弟,往事总是有好有坏,现在想起来,都不知道该高兴还是伤心,不管是什么事情,都这么过去了,想起来,这就是生活,除了这条路,还有什么路可以走呢?”顿了一顿,她边弹琴,边说:“回头万事皆是梦,始知人生不如意。云儿,你既然已经翻然醒悟,那等冀望于一个伟人的心也已经消失,明日的英雄大会,你也可参与,经历了二十年的休养,武林其实已经英雄辈出,不似当年的人才凋零,而且你在江湖上的名头也很响亮,加上你舅父是黄山派掌门,对你日后行走江湖,大有裨益。” 白云点头说:“多谢舅母指点。只不过我现在还不知道干些什么才好,母亲被人害死之后,便只留下一句话,要我保护天下所有的母亲,可是,知道现在,我也不知道,我该怎样去保护她们。连母亲这最后的愿望我都不能满足,实在愧对了她老人家。迷茫,看不清未来的迷茫,它罩在我头上,让我始终不能安宁。” 孙采淡淡的说:“人生又有什么事情是能做完的?不要逼自己做不喜欢做的事情,更不要给自己一个宏大到自己根本无法完成的任务,人应该是快乐的,是没有负担的,你所担负的职责,理应在你承受的能力之内。否则,人活着,那就只有一个说法,痛苦。” 少林门内清净而古雅,但是来去的人却是有如流水,铁宁等人都忙前忙后,毕竟是自入少林以来见过的最大的盛典。白云打听不到风灵的消息,孙采已经将消息发出,他只能坐等消息,也到了少林大院里。 少林掌门大慈方丈主持大典,四大派中,黄山同真武派落叶真人居左坐着,大悲同西陵派圣平神尼坐在右面,其余人都站在下面,看着四大派的人。 大慈说道:“诸位武林同道,几十年来,天下风云变幻,武林也风起云涌,发生了许多大事,自从二十年前仙琴派退出江湖,天下武林,再也没有如此盛会,说来这二十年,也实在是武林中人最没有作为的二十年,回想起来,不但没有几件功德圆满的大事,还滋生了如同黑夜魔君,鬼魅雪莲这样的妖孽,扰乱世人,黑白不能得分,正邪岂可相容。因此,今日四大派之人前来此地,商议合盟大事,倘有各派英雄,愿意加入此盟,本座不胜荣幸,来者不惧。一当加入本盟,便当听从盟主号令,从此甘心为天下人奔走,为匡扶武林正气而不惜牺牲一切,将个人生死幸福看作身外之物,而心系天下苍生。若不能为此者,不得加入此盟,各位,有何意见?” 下面一个彩衣女子走了出来,说:“大师,武林中人盼这个同盟已经盼了很久,我们空灵岛三侠历来以行侠仗义为自己的职责,此事自然责无旁贷,大师,空灵三侠愿意加入同盟。” 大慈点头说:“好,空灵三侠在江湖上名声赫赫,能够加入本盟,自然求之不得。对了,不知施主如何称呼?”彩衣女子说:“在下林羽依,这是我师弟李幕,师妹林玉芙。”白云心想:空灵岛连听都没听说过,大师也太虚伪了,什么声名赫赫,连人家的名姓都不知道。 孙采说:“林羽依是当年痴孽仙子的弟子,痴孽仙子一条丝带走遍武林,游戏红尘,到后来忽然绝迹江湖,原来收了这个弟子;那个李幕手上执一对铜锤,看他的步法,像是出自崂山一派,这一派人单势微,他的修为也算其中的佼佼者了;那林玉芙用的是九连环,这兵刃极难伺候,江湖上用这种兵刃的九宫门几百年前就已经消失了。不过这三人能走到一起,还到了一个空灵岛自创一派,的确是机缘凑合。” 白云说:“舅母只是看她们动了一下而已,怎么就对她们的来历了如指掌。”孙采说:“我不会武功,倘若连这点观察的能力都没有,那岂不太没用了。况且这只是平时看了书,对号入座而已,难道你看不出来吗?下面虽有一百零三人,但是却只有十七派,而这十七派中,用剑的有十一派,用刀的有三派,用长枪、软鞭的各一派,只有这空灵三侠,各用一种兵刃。” 白云点头说:“我倒没看仔细,只是大概知道而已,这些人都是急于想成名的人,他们的武功修为,其实算不上好。真正雄踞一方的,其实大多是些枭雄,还有隐居不出的高人,他们更是视名利为无物。” 孙采点头说:“不管是虚有其名也罢,是为国为民也好,各派联盟,其实对当今武林,还是大有好处的。”白云点头,只见林羽依三人退了回去。 接着各派都纷纷要求加入联盟,大家说得正热闹,忽然“呼”的一声,一把短短的飞刀电射而来,插在一株树上,众人都一惊。 只听有人大笑说:“一群江湖宵小,居然在这里自命不凡,联盟不过是胆怯者的借口,黑夜魔君在此,你们有本事,趁着这股东风,将我拿下啊。”只见一个蒙面人飞身而下,来到场上,蒙着面纱,看不到真实面目。 孙采说:“他学的功夫是圣门的阴魔神通,此等功夫极为凶残,需要杀一百婴儿,倒也并不是取什么元婴之内的宝贝,而是要锻炼他凶残的性格。一个一口气杀灭一百婴儿的人,自然心中不再存有仁慈之心。”白云说:“圣门不是早在四十年前就已经消失了吗?” 孙采说:“凡存者,必有其原因,这功夫练成之后,飞沙走石,功参造化,可以独步武林,自从云因被杀后,这种功夫倒也没有出现过。这人当时只不过是个婴儿,他是不是得到了什么秘笈,或者根本就是圣门的遗孤。倘若果真如此,他可是来找各大派报仇的。” 白云说:“要灭去一个门派谈何容易,几十年了,谁曾想又多出一个后人。” 黑夜魔君大笑一阵,说:“怎么,你们各派的弟子,难道就没有一个中用的吗?有本事,就出来和我魔君一会!” 铁宁喝道:“小子,你连真面目都不愿给大伙见到,说什么本事,缩头乌龟。”黑夜魔君说:“你们本事不济,所以才要聚众对付我,说什么武林联盟,这简直就是乌合之众奈以成名的伎俩。黑夜魔君从来只有一个人,不必这样大费周章。” 铁宁怒说:“岂有此理,看我来收拾你!”说完已经抽出长剑,纵身一跃,来到黑夜魔君身前。孙采说:“这铁宁的功夫修为一般,大悲大师是武学高手,调教出这样的弟子,看来他的心,都用在了佛法上。” 白云见铁宁连出几招,想到当日自己同铁宁过招,这黑夜魔君几招之间便能取胜,只怕面子上太过不去了。 因此按着长剑,只要铁宁一败,他便要出手。孙采说:“这是少林的事情,不要插手,魔君把话也说得绝了。”白云正要说话,黑夜魔君已经将铁宁击落地上,说:“少林弟子,太不成器了。” 冯峤喝道:“黑夜魔君,你简直太过猖狂,冯某领教你几招。”说话间两人已经斗在一处,黑夜魔君一双肉掌,阴风四起,冯峤的武功修为比之铁宁的确高出不少,但是不到十招,便也败相连生。 白云心里想:少林这一代的弟子,为何这么不成器,上一代的太注重自己的修为了,看他们这样,哪是黑夜魔君的对手。 魔君手上一动,将冯峤击落地上,大笑说:“少林武功,简直就是一个莫大的笑话!” 一个少林和尚冲了出来,手上一根铁棍舞得密不透风,孙采点头说:“棍子虽然舞得很好,可是和少林派的武功相差甚远,没有味道。”白云点头说:“棍法太过功利了。” 黑夜魔君双手一击,立刻掀起一阵狂风,将那和尚推到一旁。黑夜魔君笑说:“少林僧俗弟子我都见识过了,看来也不过如此,魔君今日只有被天下武林围攻了。” 忽然一个人说道:“胡说八道,魔君,刚才我几位师兄不过是同你过招玩玩,你当真以为少林弟子无能不成?在下就领教魔君的神通。”说话的人声音如同女子般清细,正是大悲的弟子,莫问尘。 黑夜魔君笑说:“怎么,你也是少林的人,我看,是西陵派弟子还差不多。”莫问尘也不生气,笑说:“魔君,请!”他手上长剑虽然柔弱,但是却在那无异于惊涛骇浪的掌风中游刃有余。孙采点头说:“这剑法有些禅意,看来真是同窗之下,必有优劣。弟子中也有三六九等啊。” 白云眼见莫问尘虽然柔弱,但是却灵动自如,心想这少林“大空剑法”虽然名为空,实则能容万物,魔君虽然气盛,不过一时也未能占到上风。 旁人都未料莫问尘有如此功夫,均觉少林武学,的确妙绝天下。 斗到数百招时,魔君手上忽然多了一道白光,幻化成一张网,一时网线铺开,在众人面前一亮,孙采说道:“糟了!”白云问:“怎么了?”一边看着那巨网在场上幻化无形,将一片劲风,搅得天翻地覆。 孙采说:“这是‘圣门七宝’之一,名为无涯网,无拘无束,无边无际,是为无涯。此网变化无方,本身含着一股巨力,无物能破,无坚不摧,是天下少有的暗器。看来此人和圣门必有关联,江湖浩劫,比我想的还要可怕。” 正说着,魔君手上一动,已经将莫问尘紧紧困在渔网之中,一面大笑说:“少林弟子,还有没有少林弟子,能够胜过我黑夜魔君!”几个少年和尚都飞身而起,但是却被无涯网无边无际的力量所淹没,纷纷坠到地上。 忽然一个人影闪动,但见长剑一挥,居然将无涯网砍开一道口子,人飞入风中,硬生生将莫问尘抱了出来,飘落地上。 白云说:“此人身法极快,简直出神入化。”孙采皱着眉头,不说一句话。白云看着那年轻人落到地上,将莫问尘放下,说:“魔君,借着圣门的宝物,原来是圣门的后人。”黑夜魔君哈哈大笑,说:“什么圣门,我可不知道。阁下也是少林弟子吗?”那人说:“在下师从大悲禅师,俗家名字赵连。” 白云依稀记得此人,心想自己上次急于赶路,同铁宁发生冲突,幸好没同这两人动手,否则只怕难以取胜。 魔君大笑一阵,手上巨网一撒,喝道:“出手吧!”赵连急忙出剑,与那渔网相斗,白云心想:若不是无涯网被他刚才破了个口,只怕赵连也不是魔君的对手。这下魔君同莫问尘斗了一阵,元气大伤,而他手上的无涯网,也伤了劲头,两人正好旗鼓相当,这一仗依然危险可怕,惊世骇俗。 魔君连出了数十招,忽然一阵惊天动地的响声传来,两人立时向后倒去,同时喷出一口鲜血。魔君大声喝道:“鬼魅雪莲,我们本该同仇敌忾,你为何反而帮助少林之人,既然如此,我这就告辞了!”说着无涯网一带,赵连被无涯网洒出的劲气笼住,赵连想爬起来,也未曾成功。 莫问尘上前拉开破碎的无涯网,扶起赵连,铁宁说道:“赵师兄,你没事吧。”大慈说道:“大胆倭寇,居然隐藏在少林寺中,说,你到底要干什么?”孙采轻叹说:“生死关头,他的不得不使出本派功夫,那明明就是刀法,刀法和剑法,那是大不相同的。” 赵连没有说话,大慈说:“我们中原武林,向来同东瀛人水火不能相容,今日不管天下武林如何嘲笑,老和尚断然不能让你走出少林!无心,拿下他!”一个和尚上前来,莫问尘急忙护住,说:“方丈大师,怎么说,他也是帮助我们少林对付了黑夜魔君啊。” 大慈喝道:“那才是真正的笑话,难道我少林无人了吗?今日正是同盟初始之日,各位武林同道,谁出手擒住这危害众生的鬼魅雪莲!” 忽然一道光芒闪过,只见林羽依身形一展,衣袂潇洒,彩带已经将赵连击中。莫问尘回头看时,本来就已经身受重伤的赵连,被这最后一击,当场击落地上。 莫问尘扶起赵连,大声叫着“赵师兄”,但是赵连没有回答,林羽依笑了一笑,看着大慈大师,说:“对付这些倭寇,就要无所不用,他们不过是博取同情,最后还不是图我中华武学精要而已。” 铁宁和冯峤也冲上前来,忽然一支飞刀飞来,直向林羽依飞去。林玉芙手上连环一动,险险的将飞刀击落一侧。众人看到那阳光之下,赫然是一朵雪莲花的模样。 第五回:长路 白云说:“鬼魅雪莲!” 孙采点头说:“看他们的功夫,好像是东瀛长刀会的人。”白云看到一个黑衣女子,带着一股杀人的气焰,落到赵连身前,看了一看,起身说:“我只是来晚了一步,各位以多欺少,算什么英雄好汉。” 白云认得这个女子,正是数次救过自己,又曾经劫过风灵二人的黑衣女子。白云心里想:原来这个人就是鬼魅雪莲,她和赵连是同门,他们一起来到中原,绝对是奉了师门的命令,那到底是什么命令呢? 大慈说道:“倭寇一直潜伏中原,妄图夺取我中原绝学秘笈,此等卑劣之心,本就让人不耻;再则你妄杀武林各派豪杰,那是人尽皆知的事实,对你们这等恶徒,若存怜悯之心,若循道义之理,只能让你们滋生侥幸之心,让你们贪婪的本性得到满足,所以本座绝不姑息。” 那黑衣女子哈哈大笑起来,说:“好,方丈大师,揭开你慈悲为怀的面具,这才是真实的你。为什么中原人就算说话也这么遮遮掩掩,语言不过是表达的方式,而你们,恰恰选择了虚伪的这种。” 林羽依喝道:“住口,你这卑鄙无耻的小人,凶残成性杀人无数,你知道什么是虚伪,什么是伟大吗?今日我们武林同盟就要联手除去你们这些危害武林的祸根。你受死吧!”那黑衣女子见彩带飞来,冷笑一声,说:“找死!” 只见她手上玉箫一点,劲风飞出,林羽依手上彩带被卷向一边,散作点点飞絮。 白云心想:原来这女子就是鬼魅雪莲,怪不得阴森森的,来无影去无踪,风灵是不是被她弄走了,怎么也得问问她。 黑衣女子转过身来,冷笑说:“什么武林同盟,简直就是一群不知廉耻的乌合之众;什么匡扶正义,那不过是你们自欺欺人的借口罢了。这样的身手,沽名钓誉还差不多!大慈方丈,我看你的眼光简直太让人怀疑了,这就是你们同盟中古道热肠的人吗?这样的人,凭什么来消灭我们。可笑,荒唐!” 莫问尘起身来,依然是如同女子一样温柔的声音,“鬼魅雪莲,你别再口出狂言,若不是你,师兄也不会被人误会。” 黑衣女子冷冷的说:“他是我的师兄,五年前来到中原,你没有误会他,只是连累了他而已。”莫问尘喝道:“你明明在一旁看到,为何不救他?” 黑衣女子说:“谁知道你们这么卑鄙无耻!你为何不救他?” 莫问尘冷冷的说:“诸多借口,分明就是不顾同门之情,残暴有如野兽!”说完长剑挥动,向那黑衣女子打去,黑衣女子手上长刀忽然一挥,白云觉得那刀法自己其实有些熟悉,但是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莫问尘刚才恶斗一场,元气大伤,加之此时心中郁闷,方寸大乱,因此那黑衣女子只是轻巧的几个回合,就已经将莫问尘击落一旁。莫问尘忽然如同一头疯狂的猛虎,带着劲风从地上滚了起来,重又扑了过去。 孙采对旁边一个弟子说道:“鬼魅雪莲出手凶残,刀锋锐利,很难对付。不鸣,你可用‘松云劲气’的第十五招‘明月松间照’,这一招剑气最广,看似漫不经心,实则为下一招‘举头望明月’布了一个局,他一定会用凌厉的刀法一招削来,想一招将你击倒,而你只要展开登云步,轻易的避开,就能用一招‘月出东山上’一招从后将她击中。” 黄山大弟子风不鸣点头说:“多谢师母提醒!” 黑衣女子一抖手将莫问尘打落地上,风不鸣喝道:“莫少侠,你已经斗了几场,让我来收拾这个恶徒!”说完长剑一翻,一招“明月松间照”刺了过去。白云见那黑衣女子果然入孙采所说,想要一招击破,心里竟然有些担心起来。 也就在须臾之间,两招已过,黑衣女子被那一击击落地上,白云对孙采说道:“我要问她一件事。”说完纵身扑了过去,长剑指着那黑衣女子,说:“风灵在哪里?”那黑衣女子冷笑一声,说:“要想知道吗?把我带到一个安全的地方。” 白云正要说话,那黑衣女子已经起身来,一把刀驾在他脖子上,说:“别动,要想见到风灵,就听我的话。”孙采站起身来,说:“鬼魅雪莲,你放下白云,我们放你走。” 黑衣女子说:“笑话,你以为我会相信你吗?你们这些不讲信用的小人!”说完挟着白云,纵身飘到墙上。 白云回头看时,孙采已经命人从四面来,将他们二人团团围住。黑衣女子手上长刀一抖,一道罡风射来,突破一个口子,带着白云飘然而去。 白云同她飞了一阵,那黑衣女子已经将人远远的甩在后面。二人落下地来,白云看看,正在一片林子里,他问道:“风灵呢?”黑衣女子说:“我会帮你找她。” 白云说:“不在你手上?”黑衣女子说:“在我手上?”白云说:“那你为何要挟我?”黑衣女子说:“当然是为了自己的安全,你不会这么傻吧,在你们中原,这叫兵不厌诈,不过我告诉你,我言而有信,会帮你找她的。” 白云长剑一指,说:“你不是要同我比试吗?我让你达成心愿!”黑衣女子长刀出手,两人在林子里打斗起来,黑衣女子说道:“我看咱们伯仲之间,没必要分什么高下,白云,你何必和那些酸腐的大派门人一样,喜欢沽名钓誉!”白云说:“你不是很想和我比吗?” 黑衣女子说:“那也得分时候,现在我刚比试两场,已经吃了亏,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和你比武。况且,我已经知道你的武功底细了,再比下去,又有什么意思!” 白云不依不饶,说:“可惜我现在倒有心比试。”黑衣女子一面出刀相拦,一面说:“我看你的剑法不伦不类,反而同我们的‘风之刀’有异曲同工之处,白云,你不会也是东瀛长刀会的后人吧!” 白云冷声说:“胡说八道,谁和你异曲同工,受死吧。”两人在林子里斗得天翻地覆,卷起一阵罡风。忽然间人影穿梭,只见黄山弟子四下里围了上来,黑衣女子大笑起来,笑说:“白云,要找风灵,你就跟我来!” 白云闪身来到一棵树上,那黑衣女子远远的转过身来,说:“你要信得过我,就跟我来。”白云正要动身,风不鸣说道:“白少侠,别跟她走!”白云转身说:“风大哥,我必须走,如果风灵真在她手上,我一辈子都会不得安宁的。” 黑衣女子一气走了很远,来到一条小溪边上,白云跟着落了下来,黑衣女子转身说:“这条小溪,据说能通向一个桃源仙境。”白云说:“废话少说,你到底知不知道?”黑衣女子说:“其实我不知道,但是黄山弟子这么厉害,加上他们几派联盟刚刚成立,我总得想个脱身之策。我帮过你,你也应当帮我。” 白云说:“你不是号称鬼魅雪莲吗?怎么畏头畏尾,这点阵仗也怕了起来。你们前来中原,到底是因为什么?” 黑衣女子手上一抖,抖出一幅画像来,白云见到那画像,只觉甚为熟悉的一个女人,恬静而安详,有如一朵莲花,最让他注意的是那嘴角淡淡的酒窝,若烟舞,若水寒,似笑而非笑,一见而难忘。 白云问:“这是什么人?”黑衣女子说:“一个女人。”白云冷冷的说:“我知道是一个女人,我问你,这人和你有什么关系。” 黑衣女子说:“是我师母,当年家师到中原来寻找刀经,曾经遇救过一个女子,后来又蒙此女子相救,在家师身受重伤之日,也是此女日夕照顾,可是后来家师不得不回到东瀛,那么长的时间,居然双方不知对方的名姓。” 白云说:“那怎么能说是你的师母。” 黑衣女子说:“家师爱上了师母,而且,家师说过,他曾经犯下一个错误,同师母……那天晚上师母带着复杂的心情离开了家师,就再也没有出现过。家师醒来,想要找回师母,可是天涯海角,却到哪里去找?后来师祖临终,要传掌门之位与家师,因此家师不得已而回家,不料长刀会发生变故,大乱最后平定,家师也下身瘫痪了,漫漫长路,实在不能亲自到来,所以命弟子前来找寻。” 白云说:“人海茫茫,你到哪里去找?”黑衣女子说:“这希望有如大海里捞针一样渺茫,家师的思念也注定如天上的云彩,空带着对大地的眷念,却无法寻找到自己的目标。我帮家师寻找了多年,还是一无所获。况且一幅画像,又怎能分辨出一个人来。” 白云说:“你没见过那个人,当然无法分辨。令师真的喜欢那个女人,为何当时连人家的名字都不问。”黑衣女子说:“据家师所说,是师母不愿说,大约师母是出身名门,不愿同东瀛人打交道。但我想事实已经如此,怎么也不能改变了,可怜家师一直以来,苦苦相待,却是孤家寡人一个,郁郁寡欢而已。” 白云淡淡的一笑,问:“除了这个,你到中原的目的是什么?” 黑衣女子说:“据家师所说,先师祖对中原的《绝望刀经》一直爱慕不已,不过未曾得见,一直引以为撼。家师想完成师祖的遗愿,得到刀经,将长刀会发扬光大。” 白云说:“那是好听的说法,不好听的说法就是,你们根本想抢我中原绝学。你用鬼魅雪莲的名字,肆意杀人,人称‘鬼雪莲’,难道这还有解释吗?” 黑衣女子说:“你也杀过人,只不过你自诩为正义的践行者,你杀得理直气壮;而我杀的人,却是我认为可以杀的人,他们是真正的伪君子,十足的小人,理应杀之。比如湘西五侠,仗着侠义的名头,趁火打劫中饱私囊,比如中原大侠一剑啸,淫乱为性欺压世人,暗地里还是个著名的采花大盗,更有的借着名头,随处风流,糟蹋女人,你们中原人,连名字都不愿告诉对方,清白岂能随意拱手送人?我是替你们除害而已。” 白云说:“诸多借口,罢了,我只是想找到风灵那丫头。” 黑衣女子说:“风灵这丫头,天下武林不知有多少人在找他。方今天下大乱,各路英雄纷纷而起,更有痴心妄想的人,以为自己也能夺取天下,他们将希望押在一个宝贝上,那宝贝的名字,就叫龙图。据说是风天龙等北少林弟子在无意中得到,后来闯王派人向风天龙索取,可是不知为何,风天龙没有交出来,现在风家只有两个女儿活在世上,风心在台湾,当然大家要舍远而求近了。” 白云说:“都是无稽之谈,这两个孩子什么都不知道,或者风天龙根本没有什么宝贝,只是人云亦云,或者根本就是别人横加陷害的阴谋而已。现在风灵孤身一人,说不定已经落在别人的手上,我实在不放心,鬼魅雪莲,你有什么消息,不妨说出来。” 黑衣女子说:“就算我想说,也不会知道。日前我听说谈家接了一支重要的镖,我还以为就是和龙图有关,可是没想到他们去了风家,我跟去的时候,遇到了圣门的人。”白云问:“是黑夜魔君吗?”黑衣女子说:“此人武功比魔君更高,似乎能在挥手之间击败我,我实在想不通,这么高强的武功,为何不直接出来抢东西,除非他有更长远的打算。” 白云说:“武林中高人辈出,真是数不胜数,防不胜防,依你所说,如今风灵是安全的吗?”黑衣女子摇头说:“不过这几日正是英雄大会,各路英雄纷纷而来,我想这些人也不会在这个风口出手。不知她会不会去台湾?” 白云说:“那也很有可能,不如我们前去长笛会,到孙家去看看。” 黑衣女子说:“那咱们后会有期。” 白云问:“对了,还不知道姑娘的名字。” 黑衣女子说:“怎么,你怕喜欢上我,最后还不知道我的名字?”白云冷冷的说:“你放心,我不会喜欢你,只不过,你知道我的名字,我却不知你的名字,我想这不公平。” 黑衣女子说:“原下慧子。”白云说:“今日就算我还你一个人情,以后咱们两不相欠,再见到你,我就要替武林除害。” 原下慧子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呆立半晌,最后缓缓离去。 白云来到海边,正商议着要船,忽然见到一个人影闪过,他急忙上前,笑说:“孙兄,还记得我吗?”孙宁转过身来,说:“原来是白兄,我还打算等你举行婚礼,可是媒婆催得急,也就,……”白云笑说:“没这个必要,只要心妹过得好就是了。” 孙宁笑了一笑,转身看着远处,说:“我带心妹到老家走走,她想念家人,可是一下了船,身子就受不了,所以在客栈休息,要不,我带你去看看她。”白云急忙说:“不必了,看来风灵没有跟着你们?”孙宁说:“你还没有找到她吗?” 白云点头说:“那我得去找了,到了老家,让心妹不要伤心,节哀顺变吧。” 孙宁一点头,白云翩然而去,孙宁心想:为什么见到他离去,总有一种想留住他的感觉。 孙宁回到客栈,来到房间里,笑说:“心妹,今天我遇到了白兄,说到你妹妹的事情,你不必着急,白兄是江湖大侠,一定会帮你把这事办好的。”床上躺着的女子说道:“我没什么可担心的,大哥,让你替我忙前忙后的,我不但没有尽到妻子的职责,反而要你照顾,真对不起你。” 孙宁来到床边,笑说:“这都是说什么呢,都是一家人了,还有一辈子要过呢。到了家里,心妹不要伤心才是,有时候……”床上的人柔声问道:“大哥,你说的意思,我家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孙宁说:“难道你不知道,岳父大人已经,已经归天了!”那女子从床上起来,却哪里是风心,孙宁急忙扶着,那女子喘着气,有些悲悲的说:“大哥,你说,你说爹他老人家……这……”说着就晕了过去。 孙宁轻轻把她放在床上,心想:心妹小小年纪,嫁人都要如此来回奔波,还没了父亲,当真可怜得紧,不管因为什么,我都要一生一世,好好照顾她。 他可不知道这人并不是风心,而是罗家的女儿罗如心,那天阴差阳错,风浪之中,被刮到天上,孙宁接住的,已经变成了罗如心,只是他们双方素昧蒙面,加之罗如心身体一直不好,洞房之后,孙宁还一直以为是洞房之夜使她染病,一直耿耿于怀,两人也很少说到家事,今日好不容易说到正经事,罗如心却又晕了过去。 他急忙下楼去找大夫,急匆匆往下走着,却不小心撞到一个人,直将那人一直撞到楼下,他急忙上前扶住那人,那人一见他,高兴的说:“恩公,怎么会在这里遇到你?”他有些疑惑的说:“姑娘,你是……” 来人正是风心,她笑说:“你,你不知道吗,你曾经在路上救过我,那天还在鲨鱼口中救过我呢,你不就是那个不留名恩公吗?” 孙宁这才有了点印象,笑说:“原来是姑娘,对不起,贱内病重,我赶着叫大夫呢,姑娘,后会有期。” 风心转头看着他的背影,心中涌出一股酸楚的感觉,那红色的影子始终在内心深处跳跃着,呼唤着她孤单而寂寞的灵魂,使她即便在梦呓深处,仍然眷恋着那令她着迷的人儿——然而这个为了自己妻子生病而着急的人,却已经注定于她越走越远,渐渐模糊起来…… 她随着风浪到了另一条船上,随着花轿到了另一个人家里,一路上她就觉得奇怪,为什么一直没有风灵的声音,于是当大家闹过洞房之后,她对揭开面纱的新郎说:“怎么不见白大哥和我妹妹?”新郎莫名其妙的说:“你还有个妹妹吗?” 风心说:“那是当然,我妹妹呢,你们难道不好好接待她吗?还有白大哥,一路上如不是有他,你们早见不到我了。”她那时心里想的仍然是一个红衣的人,因为眼前这人,实在让他失望,虽然也有着一张还算英俊的面孔,但是从那微醉的神色和平常的举止,已经透着一种令她不舒服的味道。 新郎说:“我……我不知道你还有个妹妹啊?罗家,罗家不是只有一个女儿吗?”风心一惊,站起来说:“罗家,你说罗家,你说我姓什么?”新郎被他逼得往后退着,到了墙边,说:“姑娘,姑娘不是姓罗,小字如心吗?” 风心觉得奇怪,觉得荒唐,一时之间却又不知该怎么说,新郎从她手下钻了出来,坐在床上,说:“娘子,快,快休息了。”风心转过身来,说:“你不是孙宁!” 新郎点头说:“我当然不是,孙宁是谁?”风心没心思的说:“我不知道,我不是罗如心,我要走了,你们娶错了人。” 说完往外就走,刚到了门口,一个老太太守在那里,喝道:“什么,居然要走,我不管你是谁,今天你非得留在我们曾家,来人,把新娘子送回洞房!” 风心身形一展,已经飞到院墙上,回头说:“你拦不住我,要找你们的媳妇,就到罗家去要人,别来找我。” 说着已经飞身离开,只听那老太太大叫着说:“老娘辛辛苦苦给找来的贤惠媳妇,就这样飞走了,飞走了!”这时新郎走出来,说:“娘,都飞走了,还贤惠什么,她就不是罗姑娘。我说嘛,不要这么远找一个老婆,偏说那边的女人如何贤惠,如何聪明,如何乖巧,娶了个会飞的回来,幸好没有留在家里,不然,儿子这条命都没了。” 老太太抹干了泪,说:“对对对,还是这附近的姑娘好,怎么都不会飞走,只要招呼一声,哼,十个八个,我就不信我儿子娶不到老婆!” 风心离开了曾家,心想要不要去长笛会找孙宁说清楚,转念一想,这岂不是天意吗?我又不认识孙宁,谁知道他是不是一个自命不凡的讨厌鬼,现在我恢复了自由之身,又没人认识我,我就可以痛痛快快的喜欢那个不留名了。 想到这里,她立刻心花怒放起来,以前因为种种原因而不得不有的矜持和温柔,在那一瞬间变得荡然无存,她在黑夜的草地上走着,看着远房模糊的山影,那一切都昭示着一个白天的即将来临。 她到了海边才想起白云和风灵会不会为自己担心,但回头想白大哥若是见不到自己,一定会四处寻找,正是进退两难的时刻,她想来想去,还是问路去长笛会,可到了一个客栈,一问,老板说长笛会正忙着大婚,说得热闹非凡,她想既然大婚已经举行,那是孙宁自己负心罢了,与自己没什么关系,而风灵和白大哥若是知道了,也一定会到中原找她,所以直接往海边赶去。 她在客栈里要了些酒菜,身上的钱都是变卖了首饰而来,所剩也不多了,她自己也实在不知怎么挣钱,正发愁呢。孙宁叫了大夫,上了楼,一会儿又送大夫下来,风心看着他来去匆匆的背影,心里想:他这么关心他的妻子,真是天底下最好的男人,为什么他可以集所有的优点于一身呢?为什么我遇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有了妻子? 孙宁送了大夫出楼,然后回到客栈,风心目不转睛的看着,直到他上了楼,风心才也要了一间房,便在隔壁。看天色还早,就到街上随处逛着,不觉间到了一个巷子里,忽然走来一个醉醺醺的人,嘴里含混不清的叫着:“小娘子,陪我喝几杯……”风心一把推开他,说:“你喝醉了!” 那酒鬼扑了过来,说的话越来越不中听,“小娘子,一个人走,是不是被相公赶出来了,来,大爷我带你家去,……”风心一抬腿踢开他,气冲冲的离开,心里想:原来市井中的无赖这么讨厌,我何不学学别人女扮男装。这样一路也方便,还可以跟着那不留名一起行走江湖,最好让他不认识我。 她换上衣服,身上的钱更少了,来到客栈,见天色已晚,孙宁一个人正在喝酒,她凑上前去,说:“兄台,你一个人喝酒啊?”孙宁抬头一看,有些手足无措的说:“兄台,你……请坐。”风心看着他的憨态,心里觉得很甜蜜。 她看着桌上的菜,说:“看得出公子江湖中人,对生活还这么不讲究,日子久了,对身体可不大好。”孙宁看着风心,点头说:“是,是是,公子,我们好像在哪里见过,公子是——?”风心想:真是个愣头青,什么都不知道,不过这样好可爱。于是说:“在下姓龙,单名一个心字。” 孙宁心想:这明明是刚才那个女子,怎么一下子成了一个男子,我断不可说自己是孙宁,因为闯王说不定还在派人查风家的事情。 于是说:“我,在下姓宁,单名一个儒字。”风心说:“宁静儒雅,这个名字和公子很相配。”心想:终于知道你的名字了,我看你怎么叫不留名。 孙宁问:“公子这是去哪里?”风心笑说:“江湖中人四海为家,不过是浮萍四处漂泊罢了,宁兄,你呢?”孙宁说:“往北边走,一点小事。看来龙兄是走南闯北习惯了的人,我可是初来江湖。” 风心心想:还跟我卖起了关子,这人倒也谨小慎微。于是说:“你放心,我照顾你就是了,黑道白道,没有我走不过去的道。” 正说着,四个大汉走了进来,朝着他们坐的地方直冲冲的过来,一个大汉嚷嚷着说:“起来,我们老大要来了,大家快离开。” 风心说:“你们老大是什么人,凭什么要我离开?” 孙宁抬起头,那大汉喝道:“罗里罗嗦,还不赶快离开这里,我们黑夜会的老大,黑夜魔君你们听说过吗?连四大门派都怕得很。” 风心问:“谁是黑夜魔君?”孙宁摇摇头。 忽然听到一个人喝道:“老子就是黑夜魔君,从今天起,见了我就得三跪九叩,否则,我抄了你的家,强奸你老母,杀你老爹操你祖宗!来人,收保护费。”风心见这人长得倒是很黑,粗粗壮壮,凶神恶煞,态度十分可怕。 孙宁平静的说:“原来是闻名江湖的黑夜魔君,失敬失敬,这里一点薄礼,是我的一点小意思,谢谢。”说完手上一扬,一道白光闪过,那人伸手去抓,却扑了个空,一锭银子钻进门柱里,那几个大汉费尽全力去抠,可是却不能弄出来。 风心对孙宁说:“这几个人真是的,连保护费都不会收。算了,看不下去了。”当下身形一转,飞向门柱,手上一动,却没能将银子弄出来,他落下地来,说:“怎么样?我只是轻轻一按,你们再弄一下试试,绝对弄不出来。” 然后来到孙宁旁边,问:“怎么这么紧?”孙宁笑说:“白花花的银子,怎么能随手送给别人?”风心坐下来,低声说:“早说嘛,真是的,害我差点出丑,江湖上名声重要得很,人是有脸皮的。” 黑夜魔君喝道:“快快把钱送上来,不然我强奸你老母,搞死你老爹,弄得你全家不安宁!”风心起身喝道:“够了,闹什么闹!本公子在这里,行侠仗义,什么黑夜魔君,狗屁!滚开!” 忽然一个冷冷的声音传来,“谁说黑夜魔君的不是!” 只见一个黑衣蒙面人,从楼上缓缓落下,喝道:“谁说了!”风心喝道:“我说了,怎样!”那人抬手一掌,风心只觉一阵罡风击来,连闪避的机会都没有。孙宁手上一动,一道劲风扑去,将掌力化解,客栈里立时轰的一声,桌椅已经坏了一片。那几个大汉和黑脸中年人当即吓得四散逃了起来。 孙宁说:“原来是有人打着阁下的旗号招摇撞骗,实在罪无可恕。”黑夜魔君冷声说:“那是当然!”手上一动,几道黑光一闪,那几人立即倒在地上,一命呜呼。 风心心里一颤,想刚才那一掌若是击中了我,那岂不糟了! 孙宁说:“魔君是武林中人,对这些小混混,不必太计较了,他们有罪,但是罪不至死,魔君此举,的确太过了。”黑夜魔君冷声说:“公子难道想要行侠仗义,来吧,本君等候多时。”孙宁说:“那就却之不恭了。”说完手上长剑一点,已经和魔君斗在一处,风心见他们在方寸之地,身形转的飞快,看得她眼花缭乱,如同见到一红一黑的两道光芒一样。那店小二和掌柜本来就已经吓得远远的,这下干脆离开客栈了。 黑夜魔君斗了数十回合,反而被孙宁剑气所伤,当下虚晃一招,喝道:“公子好手段,后会有期!”说完闪身离去。 风心看到孙宁飘然落下地来,简直对他敬若神明,上前说:“宁兄的功夫果然高强,就算是天下第一也不为过。以后一定要向宁兄讨教。” 孙宁笑说:“不敢不敢,公子谦虚了。” 风心坐了下来,孙宁忽然想到楼上的妻子,说:“失陪了。”便上楼去了,风心来到屋外,听到他在里面说:“心妹,刚才外面打了一阵,没吵着你吧。” 罗如心说:“还好,有大哥在附近,我这心里就踏实多了。大哥,最近江湖不太平,我们早点赶路吧,别夜长梦多,就不好了。” 孙宁来到床前,将她搂在怀里,笑说:“好,你身体好点了,我们就上路。最近是不太平,不过娘子也别在意,江湖上本来就没有平静的日子。” 风心回到房间,心里想:为什么她能这么幸福,为什么宁儒这么喜欢她? 天色微明,她起身来,呆呆的看着窗外,忽然看到孙宁在牵着马,从后院往外走,她忙飞快的离开,来到后院,牵了马匹,跟着出了门,店门口放了一辆车,孙宁将两匹马放到车前,驾好了车,这才来到楼上,扶着罗如心上车。 风心拉着马上前,笑说:“宁兄,你也准备赶路了?”孙宁点头说:“龙兄也在赶路?”风心点头,跟着他缓缓走着,一面说:“其实我也是往北边走,说不定咱们正好同路,宁兄,我看你们两个人也孤单,看嫂子身体似乎不大好,不如这样吧,我就代为照顾一下,毕竟我在江湖多年,行走江湖的事情,懂的还是比较多的。” 孙宁点头说:“岂敢劳碌龙兄,惶恐之至。” 一路到了晚上,一直找不到客栈,孙宁找了个破庙,生起一堆火,风心向来少在江湖上行走,上次担惊受怕的同白云一起,也是白云代为照顾,此时更是一筹莫展,看着孙宁一会煎药,一会不知从哪里弄来山鸡来烤,心想原来行走江湖,要学会这么多东西啊。 罗如心甚少说话,当然风心想说什么,却又插不上话,三人吃完东西,孙宁拿出一支笛子,在庙外静静的吹了起来,风心来到外面,看着他的背影,那背影上似乎刻着令她最心动的诱惑,她极力的克制住内心的激动,静静的站在后面听着。 孙宁转过身来,问:“你喜欢听笛声?”风心点头说:“可惜我不会吹,要不你教我?”孙宁摇头说:“这不是什么学问,只不过是心情不好的时候吹一下而已。”风心问:“公子为何心情不好?” 孙宁叹说:“国破山河在啊,走到哪里都是满目苍痍,一片悲声,即便是人潮汹涌的地方,每个人脸上也都挂着心事重重的面容,此起彼伏的战争,无休无止的杀戮,在每一个角落随时存在,死亡和痛苦无日不在威胁着世间的每一个人,他们不但忍受着失去亲人的痛苦,更面对着死亡威胁最直接的恐惧。而我,却始终无能为力。” 风心看着他,此时在风心眼里,他无异于一个神灵,一座丰碑,她呆呆的说:“那,宁兄,你准备怎么办?”孙宁说:“本来我认识一个闯王身边的勇士,他对我说起闯王的威严,我一直梦想着能够成为闯王身边的一员大将,能够为他效命,然后完成我作为男人,作为炎黄子孙的事业。可是没想到,现在我却成了闯王追杀的人。” 风心心里一紧,问:“为什么?”孙宁说:“我也不知道。”风心心里想:为什么闯王忽然会要杀爹,要杀宁大哥?她当然不知道,站在面前的孙宁,是因为风天龙而受到追杀,他口中的闯王身边的勇士,正是风天龙。 不过两个人离得再近,也没法知道对方的心事。 第六回:深情 风心心里有些黯然,说:“他也不是为了天下,而是为了自己的名利,普天下很少有人能够既淡薄自己的名利,又不忘天下的重任,一个人能力有限,是不能左右大局的。不过宁兄武艺高强,一定能够达成心中所愿,有时人就是这样,忽然会觉得特别迷茫,忽然又会充满了希望。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柳暗花明了。” 孙宁转身说:“但愿如此。”忽然前方传来一阵吆喝声,有人大叫着:“抓住他,就在那里……”两人往前面看去,只见一个黑影忽然冲了过来,来到孙宁面前,孙宁伸手去拉,那人已经冲到庙里,孙宁跟了上来,那人已经将罗如心揽在怀里,喝道:“把来人击退,否则,我杀了她。” 风心一回头,只见数十个武林中人已经冲了过来,为首的一个道长喝道:“黑夜魔君,快放下这位姑娘。”黑夜魔君冷笑一声,说:“快杀了这几个正气盟的人,否则,我让你后悔一辈子!”孙宁见他的手扼着罗如心的脖子,急忙说:“住手!”黑夜魔君的手稍稍松了一松,孙宁说:“黑夜魔君也是响当当的人物,现在要靠一个女子活命,传出去……” 黑夜魔君喝道:“废话少说,趁我练功之时扰乱我的清修,逆我经脉让我受伤,你们才是卑鄙小人,废话少说,快杀了他们!”说完拉着罗如心往后便退。 风心看孙宁急得不行,也跟着追了上去,孙宁奔行甚快,风心跟了一阵,反而和那一堆追上来的人跑在了一处。 孙宁一直跟了许远,那黑夜魔君忽然将罗如心往他身上一抛,说:“要取解药,先拦住来者!我自会送来解药。”孙宁喂了一声,那一堆人到了,孙宁喝道:“各位停下来!” 那一群人哪里肯听,孙宁身形一动,将罗如心放在风心手上,来到众人之前,一抬手,一道劲风,将众人身形稳住,说:“各位,贱内的性命在魔君手上,等他给了解药,我一定擒住他。” 一个道士说:“这位英雄,我们凭什么相信你,说不定,魔君就是你的同门!”旁人也随声附和着,说:“若不是唐夫人算出今日是他练功紧要关头,我们断不能骚扰他,此等祸害,一当过了此劫,贻害非浅,你快让开。” 孙宁喝道:“不行,我不能看我娘子送死,各位,得罪了!”说完手上一动,将数十人的穴道点了。 风心扶着罗如心,只见她面色已经发黑,便说:“宁兄,你快过来看看。”忽然一个声音传来:“果然是好身手,这等功夫,不去对付魔君,反而对付我同盟之人,实在可惜!” 只见一个道士飘然而来,约莫二十岁左右,不过一看就比这一群人的武功高出许多,用的正是真武派的步法“先天无极御气术”,此人正是真武派大弟子松云。 风心说:“他胁持了宁大哥的夫人,就是你们也应当营救,现在却说这种话,你看,人都中毒了。”松云说:“快解了他们的穴道。”孙宁一点头,手上一动,挥手解了众人的穴位。松云看了看孙宁,说:“阁下武功不错,愿不愿加入同盟,咱们一起除恶务尽。” 孙宁说:“多谢道长美意,只是在下有要事在身,未有此幸,只能引以为憾。”松云横了他一眼,看着风心,说:“你们可知这恶贼臭名昭著,日后必当为祸江湖,好好的一次除恶,被你们给搅得天翻地覆,罢了,当我今日倒霉,走,咱们回去。”风心看他走了,方说:“出家人怎能这么张扬。” 孙宁急忙上前来,说:“龙兄不必等了,我在这里等候魔君送来解药,然后,我要除了这个魔君。”风心说:“咱们一道行走江湖,怎么说,我也要帮你的忙啊。” 孙宁坐在地上,将罗如心抱在怀里,看着她,任由夜风吹着。 风心看得如痴如醉,忽然问:“你很爱你的妻子吗?”孙宁摇头说:“我不知道,这是我选择的事情,我很钦佩她的父亲,一个真正的勇士,为了天下事不在乎自己的性命。同他出生入死,他向我提起这门亲事,我想她的父亲如此英雄,女儿也应当不错。” 风心想:原来她的父亲和我的父亲一样,为什么我的父亲没有遇到他呢?看这个姑娘,柔弱不堪的,和我比,简直差远了。 于是说道:“现在你后悔吗?”心里想: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孙宁叹了口气,说:“既然选择了,就应该承受,已经成为夫妻,那就是一辈子的事情。一个人若总是这山望着那山高,那他活着就是一种痛苦,永远都得不到他想要的东西,因为世上没有完美的东西。”风心听得有些热血沸腾,激动的说:“你相信爱情吗?”孙宁说:“爱情?人所追求的所有东西,都是对自己的一种满足,对自己眼耳鼻舌身意的满足,而爱情,无异于满足了一个人心灵依托的需要,每个人当然需要一份爱情,但这份需要,如同你喜欢吃某种菜一样,并非一层不变,也绝不会有一个人,能在所有的方面完全满足你,所以真正的爱情,是绝不会出现的。对于我而言,我更欣赏另一种满足,那就是对于道义的负责,对于伦理的维护,和对于别人认同的满足,我希望认识我的人能够说我是一个男人,一个无愧于天地的男儿,那才是我一生追求的最大的满足,相对于满足对于财富、权力、情感的追求而言,那对我更加重要。所以我选择的原因,并不在于我喜欢,而是在于我应当如此。” 风心点头说:“那也正是我对于爱情的看法,可是当你真的爱上一个人,我是说,你忽然觉得这个人满足了你的一切,他就是你的一切。你会怎么办?” 孙宁说:“克己复礼,爱得越深,就越要克制。” 风心失望的看着孙宁,笑了一笑,说:“我也是这么想的,要不,理智拿来干什么?”她站起身来,望着天上黑漆漆的色彩,心里也是黑漆漆的,她不知道为什么会想着要守在他身边,她知道自己心中仍然充满了希望,这希望盲目得很,因为完全没有把握,所以才会那么执着,如同一条长长的路,其实刚刚开始,像是初生的婴儿,完全没有忧伤。 他们在黑夜的荒林里坐了一个晚上,黑夜魔君没有出现。风心看到晨曦的那一刻,也正是醒来的那一刻,她说:“看来黑夜魔君不讲信用,不会现身了。”孙宁看着罗如心,担忧的说:“那怎么办?心妹她……” 风心走上前,说:“先找个大夫,下点药再说。” 孙宁跟着风心来到街上,找了一个大夫,大夫看了很久,摇头说:“毒已经侵入肺腑,我看,神仙也救不了她了。”孙宁急忙说:“大夫,你想想办法!”大夫叹说:“药石已经无力回天,我想什么办法。年轻人,快准备后事吧。” 风心看着孙宁担忧的神色,心里也开始担心起来,说:“大夫,难道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你只要说出一个,我们也好按着救人啊。”大夫叹说:“这个……我也只能尽尽人事了,不过,不过在西山之上,有一个世外高人,精通医术,据说能够起死回生,你们可以去桃源仙境碰碰运气。” 风心问:“桃源仙境,在什么地方?” 大夫说:“离此十里有一条小溪,据说尽头有一个地方可以通往桃源仙境,但是很少有人能找到。”风心问:“那有没有人去过?没人去过,又怎能有人知道?” 大夫捋须说:“这就恕我难知了,人云亦云,或者,根本无人去过呢,只是有些好舌之徒,口出狂言而已。”风心说:“不管怎样,我们要打听一个知道情况的人。我们一定要找到这个地方。” 孙宁说:“多谢龙兄,大夫,你听过谁说起过?”大夫寻思半晌,方说:“好像人人都知道一样,我也一时记不清了,不过大抵记得的,也和我差不多,你去吧,沿着小溪,看到一片桃林便是了。” 孙宁二人来到溪边,骑马沿着小溪行了一阵,忽然风心指着前面说:“你看,那不是桃林吗?”孙宁大喜,翻身下马,抱着罗如心,飞身来到桃林,此时正是五月天气,桃树已经结实,与桃花盛开比来,另有一番风味。 风心也飞身过去,来到桃林之中,三人走了一圈,又回到原来的路,风心说:“怪了,这是怎么回事?”孙宁四下一看,笑说:“这是一个阵法,好在我家里的一本书上记载过,我试试看。” 风心跟在他后面,走着走着,心里想:他怎么连阵法也会,简直太完美了。 走了一阵,忽然听到一阵琴声幽幽传来,风心笑说:“终于到了,见到这世外高人,夫人就得救了。” 说话间已见到溪水缓缓流动,边上一块岩石,上面坐了一个白衣公子,风心从河的对面看来,见到那人约莫二十岁左右,眉目间和孙宁似乎有些相似,都是俊俏的公子,只是更多了些许寂寞高人的气质。她心里想:这人应该和高人有很大的关系,说不定就是高人的弟子。 孙宁说:“兄台,请问桃源里的高人在何处,我等有要事要请高人相助。” 对岸的公子停下弹琴,说:“高人?这里没有高人,我想兄台听错了。”一面已经走下岩石,看着孙宁扶着的女子,说:“此人好像中了毒。” 孙宁点头说:“正是,来此求高人相助。”那人纵身一跳,来到对面,看着罗如心,说:“是圣门的七毒之一,‘黑风散’,快扶到房里去。”说着已经走在前面。风心三人急忙跟在后面,来到几间草屋里。 白衣公子去屋中拿出一个箱子,取出几枚银针来,在罗如心足底扎了几针,只见毒汁顺着银针流了出来,孙宁这才松了口气,过了一阵,白衣公子将银针取出来,说:“我到后山去采草药,你们好胜照看姑娘。这里是一瓶‘百花真酿’,服下有些好处,等这位姑娘醒了,先喝一口。” 说着便背上药篓,出门而去。 风心看着他的背影,笑说:“原来他就是桃源高人,想不到这么轻巧就得到他相助。”孙宁说:“其实,我也心存侥幸,若不是我偶然之间看到这本书,是绝对走不出这阵法的。”风心笑说:“这就是开卷有益,不过须得有大哥这样的智慧,方才能够学以致用。” 那白衣公子取来草药,将草药锤成汁液,让罗如心服下,罗如心服下后,方才有了起色,孙宁半扶着她,她睁开眼来,看到自己躺在孙宁怀里,就笑说:“我知道大哥会一直守在我身边的。” 风心看到孙宁高兴,自己也有些感动了,那白衣公子走了出去,一会儿便盛了三碗稀粥,进来说:“你们都累了,吃点东西吧。”风心看着那白衣公子,心想:这高人心倒是很细呢。 孙宁从托盘上取下一碗粥,轻轻吹了一阵,方才一口口的喂着罗如心,罗如心勉力吃了一半,方说:“对了,你们也吃啊。这位公子,你一定累坏了吧。”风心正呆呆的看着孙宁,一听之下,即刻回转神来,说:“宁兄,你也吃啊。” 一边吃着,风心一边看着孙宁,觉得他吃东西的样子都那么可爱,看得心里甜滋滋的。 那白衣公子的琴声幽幽传来,罗如心说:“此人所弹之曲,皆是失传于民间的妙曲,不知他是从何处搜集。”风心问:“既然已经失传,为何夫人知道?” 罗如心说:“以前我家里曾经和江湖中人来往,有一个叫铁冰的老前辈,以前是大内侍卫,虽然为人粗旷,但是却喜欢弹琴,他说大内宫中,曾有人搜集四方失散曲目,以及前人创作的名曲,可惜他只是听了片断,残缺不全,今日我听来,正是原曲。此曲弹得慷慨,世间少有。” 风心对琴棋书画只是略通一点而已,因此笑说:“原来如此。”不久琴声停了,白衣公子走了进来,罗如心也已经好了许多,孙宁感激之情,不能言表。风心笑说:“多谢阁下相救,还没有请教阁下的尊姓大名?”白衣公子说:“在下荒居野人,名姓早就忘了。” 风心心想:这人隐藏姓名,倒也乖僻得很,不过就算你再优秀桀骜,我对你的名字,可没有兴趣了解。孙宁也不知如何道谢,只是客气的看着那白衣公子。 白衣公子笑说:“看姑娘的病情,明日当可行走,这几副草药,你们找个地方煎好服用,每日一副,七日后当可痊愈。圣门的七毒又重现江湖,又将有一场浩劫。” 风心说:“那公子想作些事情吗?”白衣公子说:“大局岂是一个人能够控制,这种事情,说起来容易,可是一当做起来,那就千难万难,所以,什么千秋大业,那只是别人看到的风头浪尖上几个幸运的人而已,真正想过的人,却变成了灰末,没有人知道他们的过去,更没有人知道他们的现在和将来。我看三位风尘仆仆,似乎是想有所作为,所以药劝你们一句,不要以为自己走的路就是对的,不要助纣为虐一意孤行还自以为是,身为武林中人,为自己争取名利本来无可厚非,可是牺牲别人,因为自己手上的力量而肆意妄为,那就要受到上天的谴责。” 孙宁点头说:“兄台教训得是。” 风心心想:大概这个人被憋疯了,那就让你说吧,我对武林事不关心,对天下事更不关心。爹为了百姓,为了保护闯王,多年东奔西走,可是现在,我却沦落到这个地步。 罗如心轻声叹了一口气,说:“这位大哥说的是,一个人就怕走错了路,可是哪条路是对的,这并不知道。但我们得走一条,只要无愧于天地良心,动机是好的,效果如何,那不是凡人能决定的命运。大哥既然有这个想法,就要走出这片桃源。一栋大楼起了火,有人往里面添柴,有人往里面倒水,结果都是一样,但是我想他们的目的是不一样的。” 白衣公子说:“姑娘说的对,可惜人生的事情,不会像说的那样简单。姑娘好好休息,明日再走也不迟。” 风心见他离开,便看着他的背影,说:“此人怎么这么孤僻,好像谁欠了他什么一样。宁兄,不要和这种人计较。” 孙宁说:“他有恩于我,我又怎能和他计较。”罗如心说:“此人心思彷徨,虽然有通天本领,但是却没有明确的方向,看不惯世间太多的事情,皆因他从小生在桃源,初见外面世俗风尘之气,难免忿忿不平,却又无可奈何。看来圣人书上的理想,到现在反而背道而驰,越来越远了。” 风心说:“以前我认为闯王是世间最伟大的英雄,可是现在,我采发现,他和别人一样,只不过是一个只知道为了自己打算的小人。” 罗如心说:“怨不得孔圣人鄙视那些没有教养的人,不管是人生来贪婪,还是人生性纯洁,世间许多东西毕竟有涯,而人的追求毕竟无涯,以有涯求无涯,那是一个艰难的过程,需要人克己复礼,约束自己的行为,以假借天地万物之力,以为己用。而那些贪婪的人,他们不但贪婪,而且无知,企图将一切占为己有,他们未曾想过这一切,并不真是所有,就算你得到了广袤天地的一切,却也不能拥有浩瀚时间中的一切,没有一个人能够万寿无疆,为自己打算,却又能得到什么,只不过让更多的人遭殃而已。这已经是人之常情,是世俗的规律,没人能够更改,更无人可以违背。大侠们自然会失望,可是那又有什么办法。大哥,你可别也这样,没有一个世道是完美的,完美到让所有人都满意,可是我们只需要找自己的幸福。我已经找到了自己的幸福。” 风心心里有些酸酸的,来到外面,见那白衣公子站在桃林边上。她走过去,看着天边渐渐升起的明月,说:“把自己关在这里,根本不是一个法子。” 那白衣公子转身说:“不用姑娘操心。”风心问:“你怎么知道?”白衣公子说:“谁都可以听出你的话,一个女人,偏要作男人的打扮。”说完转身向着桃林深处走去,风心气乎乎的说:“谁都知道,就你多嘴。” 她来到桃林里,一时间走迷了路,转来转去就是找不到出路,心里万分焦急,抬头看明月已经当空,还是不能找到方向。 她坐在一株桃树下面,想着现在宁儒不知道能不能想起自己,自己跟着他们,是因为什么?想了一阵,忽然觉得索然无味起来。 一阵低沉的琴声响起,那又是一曲被人遗忘的调子,风心不懂琴声,但是却知道那琴声中的悲伤,她似乎看到自己的眼泪,正在一点点的滴了出来,平生第一次,感到了一种绝望的悲哀——因为她最珍爱的东西,将注定不属于自己,便如同一个贪恋红尘的人,忽然失去了生命。 她茫然的听着,夜风似乎随着琴声哭泣,在夜的迷茫里醉了。 渐渐她晕沉沉的睡了过去,等她醒来的时候,却躺在一间屋子里,她急忙说:“宁兄,……”只听白衣公子说:“已经走了,若不是我提早发现你,只怕你已经被阵中瘴气所伤,现在已经去了阴曹地府了。” 风心说:“为什么这么狠心,要是有人进来,那就得死。” 白衣公子说:“他们当然不会死,因为他们根本就不能进来。” 风心问:“你为何将自己锁在这里面,有通天的本事,最后化为尘土,和一个普通的人比来,你不是一样的吗?” 白衣公子转头说:“世间万物都是尘土,何必计较这么多?” 风心跟着他来到外面,白衣公子转头说:“你喜欢的人不喜欢你,别对着我发火。”然后停了下来,顿了一顿,轻声说:“就像你想作的事情作不了一样,留下的,只有遗憾。” 风心看着他的背影,她恨这个说出她最不想听的话的人,她觉得这个人不但孤僻,而且卑鄙,因为风心现在需要的是安慰,是欺骗,而不是真实,不是揭穿她伤口外面最脆弱的保护。 她呆呆的站了好久,那琴声缓缓响起,风心一跺脚,说:“弹弹弹,就知道弹琴!” 孙宁出了桃林,罗如心已经能够行走,马匹已经不在,孙宁带着罗如心一路飞行,不多时便到了小镇。孙宁买了一匹马,两人上马而行,往北而去。 罗如心心情很好,恢复得也快,才走了半日,两人都觉得有些饿了,来到一个酒楼,两人正往楼上走,忽然听到有人叫道:“不留名,到这里来。” 孙宁一惊,只见一个女子坐在窗口,正朝着这边指手画脚。罗如心看着孙宁,问道:“她是在叫你吗?”孙宁点头说:“我好像也救过她,她们姐妹二人怎么分开了。”罗如心问:“她不知道你叫什么。”孙宁说:“越少知道越好,否则会乱事。” 罗如心点点头,两人来到那女子面前,那女子正是风灵,她笑说:“天涯何处不相逢,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你了。”孙宁一笑,风灵说:“小二,来三斤牛肉,一壶酒,再来几碟小菜。” 罗如心笑说:“姑娘,你一个人吗?”孙宁说:“是啊,你姐姐呢?”风灵说:“她啊,已经嫁人了,当然不会管我,现在我是自由的,无拘无束,无牵无挂,虽然不好,但是也很好。”罗如心一笑,孙宁说:“姑娘准备去哪里?” 风灵说:“对了,不留名,你叫什么名字,能不能告诉我,让我也好向别人提起你啊。”孙宁说:“我,你叫我宁儒好了。”风灵说:“宁静儒雅,不错的名字。” 孙宁一笑,罗如心说:“姑娘,你芳姓大名?”风灵说:“我,我啊,……”她心里想:我才不告诉你,风灵的名字武林中还是有很多人知道的,我偏偏要告诉你一个你不知道的。于是说:“我叫龙灵。你呢?” 罗如心说:“在下姓罗,名如心。”风灵说:“原来是罗姑娘,不,是宁夫人。”心想:她怎么这么幸运,嫁给了这么好的男人。 酒菜上来后,罗如心自然没怎么吃,风灵心里想:你和他根本不相配,我偏要在你面前和他大喝特喝,看你能把我怎样,气死你。 想着便连敬了孙宁三杯,孙宁笑说:“姑娘好酒量。”风灵勉力喝了几杯,已经觉得晕乎乎的了,正要再倒酒时,一下子栽倒在桌子上。孙宁吓了一跳,急忙上前去扶风灵,罗如心说:“把她放到客栈里吧。” 于是二人要了一间上房,将风灵放在床上。罗如心说:“大哥,这两个女子看来对你都情有独衷,难道你们之前认识?”孙宁摇头说:“不认识,只不过我在路上救过她们,也算不上救,好像有一个侠客也会救他们的。对了,那个侠客的影子好熟悉,似乎哪里见过。” 罗如心说:“听说大哥虽然家在台湾,这几年却一直为着中原武林的事情四处奔走,认识许多英雄豪杰,那也不足为奇。”孙宁说:“娘子不必多说,我是不会喜欢她们的。”罗如心点头说:“正是因为这样,我才担心。我也是女人,我也不能离开大哥,我能体会她们的感觉。希望她们能够忘记你。” 孙宁叹了口气,不知该怎么说。 风灵醒来的时候,孙宁二人已经不见,风灵急忙追出客栈,一时迷茫起来,不知该往哪里去。 她想自己是在南下的路上遇到他的,他找到了妻子,自然应该回台湾老家,为什么同样是台湾,罗家的亲事就能这么好呢? 她想了一阵,决定往南去,打听他们的下落。可是越走心越凉,茫茫人海,怎能打听到他们的下落。 不觉间已经到了黄昏,她到了一个小村庄,随便找了个农户家里,要给银子,农户热情款待,却坚持不要银子。到了夜里,农户家里的人都早早休息了,风灵问为什么,户主说:“这一带不安宁,最近老是闹鬼,经常有人失踪,还有人遇到不干净的东西,姑娘,你也不要乱走,当心遇到它们。” 风灵不相信的说:“吓唬人吧,我长这么大了,还真没见过鬼呢。” 户主急忙说:“姑娘,由不得你不信呢。前天胡大妈就看到了,那鬼啊,就在路边一晃,刷一下就飞走了。还有,我们在光明洞附近,发现了失踪的二牛,整个人都给吸干了,你说不是遇到了吸血的鬼,是遇到了什么。总之,姑娘小心为上。” 风灵点头,心中想:肯定是什么武林中人,简直太放肆了,欺负到不会武功的百姓头上。可惜我功夫不济,不过这人欺负百姓,一定不是什么大人物。说不定,我也能帮他们除去这一害。 心念到此,到了夜里,她就独自一人,悄悄的起床来,只见村庄里十来户人家,连狗叫都没有,一片寂静,死气沉沉。 她来到野外,转了一圈,还是没什么动静,心里想:原来是骗人的,说不定是大家以讹传讹。 正想着,忽然一个黑影从树丛中一闪,向村庄飞去。风灵急忙跟上,来到村庄,只见那人往一户人家里跳了进去。风灵急忙跟上,手上一扬,一把飞刀刺入那人的脚上,那人居然没有躲开,风灵上前喝道:“什么人!” 那人起身要走,风灵截住他的去路,感觉此人功夫很差,仅仅是会些些微的轻功而已,手上功夫,几招之间,就被风灵打到在地。 屋里的主人听到动静,打着灯笼出来,风灵说:“就是他装神弄鬼,说,你杀了多少人!”风灵手上小剑抵着那人的脖子,那人大叫“侠女饶命,侠女饶命!” 此时那主人看着风灵,看着地上那个黑衣人,风灵说:“就是他抓走了你们的人,然后吸干了血,仗着会点三脚猫的功夫,就为非作歹,把他捆起来,好好收拾。”主人急忙找来绳子,那人哀求着:“真的不是我,求你们放过我,我家里还有……”风灵说:“还有八十岁的老母,三岁的孩子,对不对!” 那人问:“你怎么知道?”风灵说:“这种骗人的话鬼才信,你才二十来岁,难道你老妈六十岁生了你,笑话!”那人说:“真的不是我,女侠,我只是黑风山上的一个山贼,几天前,一个高手来到我们山上,他武功了得,要我们帮他找新鲜的人血,我们只有……” 风灵笑说:“还没等我用刑,你就说出来了,很好,他是谁?”那人说:“他自称是黑夜魔君,据说是江湖恶霸,比我们山贼要狠得多。他杀人不眨眼,姑娘,冤有头债有主,我们都是迫于无奈啊。求你救救我们。” 风灵想:黑夜魔君是什么人,有多厉害,如果真是江湖魔头,我怎么斗得过,但依然壮着胆子说:“他在哪里?”那人说:“在光明洞,姑娘,他现在正在里面练功。” 风灵心想:父亲说一般人练功之际,是最薄弱的时候,我何不趁机看看,倘若能在他练功之际除去这人,说不定还能一举成名。哼,宁儒,你居然离我而去,分明就是看我不起,你身边那个罗如心,一点武功都不会,怎么配你。 当下他问那主人:“光明洞在哪里?”主人维维诺诺的说:“女侠,就在离这里半里路的东村。”风灵说:“你带我去。”那人走在前面,因为腿上受了伤,一瘸一拐,风灵看着十分得意,心想:原来我的功夫,也不是差到极点啊。 不久到了一个山洞前,那人往里面一指,话都不敢说。风灵说:“放你一条生路,如果还为非作歹,我一定杀了你。”那人急忙点头,飞快的离开了。 风灵来到洞中,只觉里面一片漆黑,洞居然很深,她走了一段,感觉是在往下走,忽然一阵风吹来,冷气飕飕的,她也有些害怕起来。 里面一个声音说道:“怎么现在才来,有没有新鲜的人血!快带来。” 风灵冷笑一声,照着声音,一把飞刀刺了过去,只听到一声惨叫,一个人影在里面疯狂的滚了起来,大声说:“什么人!”一面在地上打滚,痛苦的呻吟起来,风灵看不到人,急忙打开火折子,看到人了就用剑去刺,不过那人在地上不断的滚着,加之火光微弱,不久又歇了,一直未刺到那人。 风灵口中说:“让你危害众生,让你为非作歹,死去吧!”那人的声音忽然朝着外面奔去,风灵追去时,不熟悉洞中的情形,一不小心撞在洞壁上,居然晕倒在地。 她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白天了,地上留下了一滩黑色的血,风灵想:这个人应该是身受内伤,所以才会需要生人的血,或者是在练一门邪门的武功,这次没能杀了他,真是遗憾。不过转念一想:自己第一次闯荡江湖,就能这么顺利,也算很幸运了。 她来到村上,她是女侠客的事情已经被许多人知道了,大家来到那农户家,对她赞不绝口,说长说短,尽管很多话风灵是听不懂的,但是看到他们羡慕的表情,那也能让人非常的满足。 一直到了中午,风灵这才得以安身,继续往南而去,她刚走了不到一个时辰,到了一条小溪边上,正蹲下去捧水喝,忽然身后传来一个冰冷的声音,“姑娘,你现在成名了,这种滋味一定很好,对不对?” 风灵转身一看,只见一个蒙面人走了过来,她问道:“你是谁?”那人冷笑说:“昨天姑娘不就是因为我而成为英雄吗?怎么今天会忘记,这过河拆桥,也太快了吧。” 风灵心里一紧,一把飞刀脱手而出,那黑衣人已经飞身闪开,说:“要是我没有受伤,你连我一招也过不了,这种三脚猫的功夫,还想着成为女侠,做梦!”风灵说:“可惜你就是受了伤,我做梦,我让你作鬼!” 说完挥着剑扑了上来,但是那人身形一展,已经让开,风灵正在惊讶,人到哪里去了,忽然觉得身子一轻,被扔到了水中,全身疼的要命,她站起来,那黑衣蒙面人缓缓走上前来,说:“女侠,现在还想成为女侠吗?” 风灵惊恐的往后面退着,一直到了岸上,那人也走到岸上,风灵手上一扬,那飞刀脱手而出,已是最后一把飞刀了,她赶快转身向树林中跑去,黑衣人以为很轻易能避开,但是那飞刀却在一瞬间有如力发万钧,穿透他的胸口,黑衣人大叫一声,倒在地上。 风灵在林子里转了一圈,心里还是惊魂未定,正忙乱的逃着,忽然一个桃子砸在她头上,她停了下来,只见前面一棵树上,一个桃子掉到地上,她上前一看,根本没有人,前面一棵树上又掉了一个桃子。 她觉得很奇怪,就跟着那一个个掉下的桃子往里面走着,忽然一阵琴声传来,眼前豁然开朗,一条小河缓缓流着,满山的桃林和几间茅屋如同一幅美丽的山水,袭入她的眼帘,她感到心里一轻,回头一看,没人跟来。 那琴声悠扬而僻静,令人听了之后,心旷神怡,忘记了世间一切烦恼。 第七回:狂乱 风灵坐在河边,喝了几口水,忽然听到有人说道:“姑娘,你来干什么?”她抬起头来,吓了一跳,对面本来没人的,现在才低头喝了几口水,就来了一个白衣公子。她站起来,说:“我,我路过这里,所以,所以喝口水。” 白衣公子说:“路过这里?姑娘以为这里是随便可以路过的吗?”风灵说:“这是你家的地吗?本姑娘高兴路过,那就路过了,怎样?”白衣公子一笑,说:“姑娘能通过这阵法,可见不是寻常人,既然到这里来没什么目的,那就请快走吧。” 风灵心想:如果那黑衣人还在外面,那就糟了。于是蛮横的说:“我喜欢在这里,我来这里就是为了散步,怎么了,你高兴弹琴,我高兴唱歌,大家谁也别妨着谁,你别跟着我。”说完往旁边走去,心里想:看样子,这里是个世外高人隐居的地方,既然有个什么阵法,那自然是有个高手了,黑衣人不敢闯进来,说不定是他师傅引我进来的,哼,现在终于安全了,我的天啊,刚才真是危险,原来这大侠也不是那么容易当的。 白衣公子说:“姑娘,若没什么大事,就请离开这里。”风灵说:“是你师傅引我进来的,怎么,那也不行?”白衣公子,一惊,说:“师傅?我已经十年没见到师傅了,你见过他老人家?”风灵说:“当然,你师傅到天下去行侠仗义去了,让我回来给你带个信。” 白衣公子急忙问:“什么信?姑娘请说。”风灵说:“我不高兴,偏不说!” 白衣公子说:“姑娘,即便刚才我对你有所偏颇,你也不必放在心上,我想念师傅,这种情形,我想姑娘也会有的。” 风灵问:“你怎么知道我有还是没有?” 白衣公子说:“倘若我知道姑娘是在骗我,那就休怪我不客气了。”风灵冷笑说:“你不客气能怎样?”白衣公子恨恨的看了她一眼,风灵往屋子里走去,说:“有什么吃的吗?桃子还没有成熟,就算你给我吃我也不吃。” 白衣公子跟到厨房,只见风灵拿出一袋子米,说:“你帮我做饭吧。”白衣公子睁大眼睛,说:“姑娘,你讲点礼节好不好?这是在别人家里。”风灵眼睛一横,说:“没见过你这么不讲礼节的主人,客人来了,你该招待才对,我饿了,想要吃饭。”说完将厨房里的东西弄得乱七八糟的。 白衣公子无奈的说:“你到外面玩一阵,我做好饭叫你吧。” 风灵走了出来,心里觉得十分惬意,她坐在河边,看着落日缓缓西坠,一天就要过去了,不知道明天,自己会在哪里。现在自己像是一个幽魂一样,来去自如,一下子得到了所有的自由,离开了所有的束缚,然而这感觉并不快乐,因为自己仍然在期待着什么。 她也不知道自己向往着什么,反正对这片桃林,她一点眷念的感觉都没有。 那白衣公子忙了一阵,出来叫道:“吃饭了。”风灵说:“你不知道客气一点啊?”说完来到厅上,只见桌上放了几碗稀饭,风灵惊讶的说:“这就叫吃饭了!你搞错没有!”白衣公子说:“这不是饭,难道是屎吗?”风灵说:“我不吃,要吃你吃去。” 白衣公子冷冷的说:“我吃就我吃,别后悔。”说着开始吃了起来,风灵看得口水都出来了,没好气的说:“吃得像头猪一样,讨厌死了!” 白衣公子不理不睬,风灵来到厨房,见里面的确除了米之外,也没有别的东西,她就把那些碗啊盆之类的东西全都拿出来,心想:这里什么刀具都是有的,可见也会做菜,是不是从他师傅走后,他就不吃菜了,真是懒得可以。 正想着,忽然门嘭的一声打开了,她抬头一看,吓了一跳,只见那白衣公子两眼放着红光,那如同火在燃烧的光芒在一刹间将她吓了一跳,她连忙站起来,一边往后退,一边说:“我,我给你收拾好。” 她刚蹲下捡起一个碗,那白衣公子已经扑了过来,将她按到在地上,她听到他急促的呼吸,看到他涨红发赤的脸庞,她感到如同看到火山爆发一样的可怕,忙乱到几乎茫然,而全然不知如何应对的地步。 那白衣公子一伸手扯开风灵的领口,俯下身狂乱的吻了起来,风灵大叫一声,用尽平生的力气推开他,然后向外面冲去,她觉得天地在那一刹间似乎变得混乱起来,像是混沌时候一片模糊的样子,她在桃林里毫无目的的穿梭着,像是要避开宿命无所不在的纠缠一样。 忽然那白衣公子出现在她面前,她呆住了,白衣公子的衣衫已经零乱不堪,她的眼里看到了他写满脸庞的狂乱的激情,喷薄欲出的火热的冲动,看到他衣衫无法遮盖的强悍的身体,那胸前起伏而紧张的肌肉,以及那肌肉里可怕而强大的欲望。 他的呼吸越来越浑浊,也越来越近,他一步步靠近她,使她的心在一点点的坠落,她感到茫然,因为没有任何力量能够将他击倒,她感到身体在坠落,灵魂也在坠落,像是看到一颗晶莹的泪珠,忽然跌落在平静的湖面,居然无从找到泪珠的痕迹,那是伤心的水,还是无助的雨滴? 满山的风忽然猛烈起来,吹落那尚未成熟的桃子,在山上疯狂的翻滚着,带着痛楚的呐喊和狂乱无章的呻吟,带着少年意气的茫然,和茫然无措的思绪。 风灵睁开双眼,天地在眼中无常的翻滚着,和她麻木的神经一样,一样混乱,一样狂野,在夜色苍茫的天空下,在桃林深处的夜色里,在她寂寞孤独的心中,和那狂热激荡的热情里,幻化成一个无人知晓却让她刻骨铭心的恶梦,她平生第一次叫得那么酣畅,像是初生的婴儿,第一次用眼睛看着眼前的一切。 夜色渐渐安静下来,明月朗照,风灵睁开双眼,眼前是一片狼藉的惨淡,她白色的衣裙上还有斑斑的红点,桃子掉了一地,混乱的散落在两个赤身裸体的人周围。 风灵缓缓站起身来,男子也站了起来,风灵看着他,他的脸恢复了平静,但是没有高傲,只有一丝难以说出的迷惘。风灵恨恨的说:“我会报仇的。” “不!”他说:“我不是这样的人,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但是请你相信我,既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我会用一生去弥补,你相信我,我不是……” 风灵喝道:“够了!”她闭上双眼,说:“你不是什么,你是什么,我根本不关心,就像你不会关心我是什么一样,你给我记住,我不会饶恕你,绝对不会,不管你作什么,你都是一个卑鄙无耻自鸣得意的人。”说完拿起地上混乱不堪的衣服,在桃林中奔走着。 男人也抱起地上的衣服,一边穿着,一边叫着:“姑娘,你听我说,你听我说!”风灵一边跑着,一边哭着,泪水终于在那一刻涌了出来,忽然她感到一阵眩晕,终于倒在地上。 她醒来的时候,看到自己躺在桃林外面,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在桃林外面,只是无力的站起身来,看到身上零乱的衣服,觉得一切都那么灰暗,那么让她不愿想起。 来到小村旁边,她再也没有兴趣干任何事情,在乡村最偏僻的地方行走着,缓慢而机械,因为她也不知道,自己将会去向何处。 路上传来一阵轻巧的毛驴的声音,她茫然的扭头看着,只见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背上背了一个药篓,正悠悠缓缓的走来。 她觉得他和所有的东西一样,自己对他毫无兴趣,便扭头看别的事情。不料那个人却看着她,停了下来,说:“姑娘,你被人欺负了?”风灵冷冷的说:“与你何干?”那人下了毛驴,说:“姑娘,怎么了,难道这一带有歹人出没,姑娘放心,我一定会找到那个人,替你讨回一个公道。” 风灵转头问:“你知道什么?”那中年人说:“姑娘不要伤心,从姑娘的面色,我已经知道了一切,怎么说,我也是一个大夫,察言观色是我的本行,姑娘,很多事情,自己要能够宽恕自己,倘若一味的伤心,那对自己就太苛刻了。” 风灵恨恨的说:“我不需要你们这些臭男人在我面前说三道四,伪君子,一个个都是伪君子,你说你,好好的马不骑,偏要骑毛驴,真是够变态的!” 中年人一笑,说:“姑娘不高兴,可以骂我,我已经几十岁了,再多的辱骂也都能够坦然接受,因为我已经到了无所谓的年龄。可是姑娘不一样,姑娘还有大好的年华,如果不能从失望和伤心中走出来,我怕姑娘的日子不好过。自己难为自己,这又是何苦呢?在武林中,名节固然重要,但是自己的性命却更重要,况且,我找到这个人,说不定还能让他娶了你,这样不就万全了吗?” 风灵冷冷的看着眼前这人,气愤的说:“要我嫁给他?做梦去吧,你是他什么人?我知道你几十岁了,但是我更知道你无耻,名节,我是在乎自己的名节,可是我更在乎我心里的仇恨,我会解决的,有人会替我报仇,我要报仇,而不是像那些小女人一样哭哭啼啼,等待别人一次一次的安排。老人家,多谢你费心,你可以滚了!” 中年人说:“我决没有看不起姑娘的意思,我!……”风灵怒说:“你你你,你个头,偏要惹本姑娘生气,让我骂你狗血淋头,你才高兴。别人的事情,你管得着吗?真是笑话,天大的笑话。” 中年人呵呵一笑,说:“姑娘,前尘往事,已经不可逆转,何必让它紧紧束缚里。”风灵恨恨的说:“别做得像个贤人君子一样,笑话!” 中年人说:“实在是想帮助姑娘,我理解姑娘的心情。……”风灵冷笑说:“你是当真想帮我,好,把你的毛驴借给我,我走累了。”中年人点头说:“好,姑娘请。” 风灵上了马,缓缓走在道上,中年人在路上走着,一面笑说:“姑娘,你是远方人吧,怎么称呼?”风灵问:“我还想问你怎么称呼呢?”中年人说:“在下姓林,单名远。”风灵说:“没听过,其实你叫什么都不重要。我,……”她心里想:现在我就算说什么也无所谓了,还有什么事情,是比现在更让我讨厌的。于是说:“我叫风灵。” 林远问:“是南阳风家风天龙的女儿风灵吗?”风灵点头说:“正是!”林远急忙说:“失敬失敬!风大侠一生为天下人奔走,侠名远播,在下一直未曾蒙面,真是幸会。没想到好人也没有好报,姑娘,你放心,我林远最喜欢的事情就是与人行善救死扶伤,能为姑娘解除烦恼,在下荣幸之至。” 风灵冷冷的说:“算了,那都是空话。林大哥,我心情不好那是真,可是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我的确不知道该怎么办,林大哥,你对每个人都是这么关心吗?那是为什么?”林远说:“因为我觉得我有责任去关心他们,如果人和人之间不能相互关心,那么,这本来已经很可怕的世界,将会变得更加可怕。作为医者,我不但要救死扶伤,更要帮助伤心的人,因为医治心灵的伤害,比起医治肉体的伤残,要有用,有意义得多。” 风灵叹了口气,说:“林大哥,你真好。可惜天下有的人人面兽心,有的人天生就是伪君子,有的人不惜牺牲别人,百般利用别人,而可怕的命运,不能更改的命运,成了人间最可怕的敌人。” 林远说:“姑娘,我们别想着去改变不能改变的东西,顺服于命运,也许正是我们唯一能作的东西,人都常说人生如戏,既然如戏,作的时候认真,看的时候,就不必太认真了。要记住,姑娘,回过头来,日子一样能够继续,这才是一个坚韧的人,有着顽强生命的全部内涵,也正是他们得以成为命运宠儿,最终得到眷顾的真正原因。” 风灵说:“你千方百计,就是要哄我开心,忘记过去,其实,每个人都用自己的方式面对生活,尤其是我,我风灵不是那么容易失去信心的人。至少我得活下去,我得活下去,那样才有希望。林大哥,你准备去哪里?” 林远说:“我是来参加英雄大会的,可是我没有参加他们的大会,因为要救一批人,这几年到处充满了杀戮,无休止的杀戮,我忙着救人,耽搁了时间,等我赶去的时候,同盟已经成立,原来还不是一场为国为民的聚会,而是一场同以往争名逐利者争名逐利一样的见面,武林这几年出了很多新人,他们必须寻找这个机会,而那些高高在上的武林名人,也需要一批新的人来拥戴他们。我还是同以往一样,远离武林这个是非之地,远离这一切,不再心存幻想,天下毕竟是天下,哪能变成书里的世界。” 风灵叹了口气,到了一个小镇,林远买了衣衫,风灵换上,这才在客栈中进食。不多时,见到一群人熙熙攘攘的走了进来,风灵看着孙采在众人簇拥之下,来到客栈中,林远说:“那是黄山派的人,跟在他们身边的,好像是空灵三侠,这三人目前在江湖上的名头如日中天,不看也罢。” 风灵说:“唐夫人倒是很和气,一点都不像大派的人。”林远说:“江湖上都这么说,她本是官家小姐,后来家破人亡,沦落到江湖,遇到唐菂,不知是她的幸运,还是唐菂的幸运。”风灵说:“我看是唐菂的幸运,唐夫人温柔娴熟,又大方识体,是个不错的人。而唐掌门似乎太过懦弱。” 两人正说着,忽然一阵冷笑传来,只听有人说:“黄山派的鼠辈,借着同盟的名头,耀武扬威,本君实在看不过去了。”只见一个黑衣公子,忽然出现在客栈的一个角落里,依然是蒙着面纱,眼光中冷冷如冰。风灵急忙转过身,心想真是冤家路窄,怎么遇上这个魔君,她见着有的人悄悄离开了客栈,便轻说:“我到外面避一避,林大哥,你要小心,那是个魔头。” 孙采说:“原来是魔君,怎么,现在伤势大好了吗?林姑娘,你一直问我‘痴情杀’的进境,对付魔君的‘幽冥七击’,关键在于一个快字,以快制快,我将你的三十六招交互使用,你只需听我的话便是了。” 林羽依起身来,对黑夜魔君说:“魔君,你一路跟来,我知道你急于一战,要报你被伤之仇。请!”魔君长啸一声,人随影动,手上长袖一绕,劲风扑来,孙采朗声说道:“此情可待成追忆。”林羽依一招出手,丝带将魔君紧紧缚住,黑夜魔君身形一转,有如鬼魅避开,一招击来,孙采说道:“‘谁把多情恼乱他’。” 林羽依心中有点纳闷,这两招一为虚,一为实,从来没想过要连在一起使用,但她觉得唐夫人之话必有道理,当下依着出招,居然将魔君的一击逼退。当下精神大振,按着孙采的吩咐,“对花情味只天知”,“推手含情还却手”,“醉拍阑干情味切”,“销魂独我情何限”……待到一招“且须酣畅万古情”出手之际,忽然一道劲风扑来,将黑夜魔君一击堕地。 黑夜魔君带伤而去,李幕大笑说:“姐姐好厉害,居然将黑夜魔君打败。”孙采说:“这个魔头走不了了,我已经命了黄山弟子风不鸣,韦不平等人去截住他了,像这样为害众生的人,除掉那是武林之福。” 林远看了一看,风灵已不知去了哪里,他刚才一直注意孙采一行,连风灵说话也没有听到。他来到外面,也不知道风灵去了哪里,只见几个人带着伤来到客栈。孙采起身说:“怎么回事?” 风不鸣说:“师母,在路上遇到了一个高手,救了黑夜魔君。看身手,是圣门的高手。”孙采说:“这个高手是什么人?我了解圣门,看过相关的记载,好像没有什么高手了,而且这些年似乎没有出现过。看黑夜魔君的身手,那功夫像是自己无意中学到,毫无章法,不像有人教过。” 唐菂说:“那这是怎么回事?”孙采看着林羽依,说:“不要紧,刚才林姑娘的招法用的灵动,其实痴孽仙子的修为已经很高,‘痴情杀’更是当年独步武林的绝技,这套招式重在神髓,而不是招式,意连即可,不能按既定招式,因循守旧,那就不能有所成就。” 林羽依笑说:“唐夫人见教得是。” 孙采转头对李幕说:“你的‘轰天锤’却不同,要一招招连绵不绝的使下来,用的顺了,威力自然就来了。那可是只要功夫深,铁棒磨成针的功夫。” 李幕急忙称是,孙采说:“不鸣二人伤得不深,先到楼上休息一下,咱们今日就不赶路了。” 林远听了一阵,又四处看了一下,心里着急,四下找了起来。 风灵却在屋后待了一阵,来到前面一看,空空如也根本没有一个人。她来到外面,四下找不到林远,便独自一个人回到客栈,正等着,忽然听到有人说:“风姑娘,你在这里?”风灵转头一看,只见一个少年公子走来,她没好气的问道:“公子是谁,我怎么不认识?” 那人一笑,说:“我曾经去过府上,这次是来参加英雄大会的,在下姓虞,名江城。”风灵看她白白净净、斯斯文文的,便说:“我不认识你,你是同黄山的人一道的吧。这次加入武林同盟,我看你也赚了不少名声,若得到黄山派的赏识,那是何等的幸事,恭喜恭喜。” 虞江城笑说:“哪里哪里,本来是和黄山的人同行,但是他们今日不赶路了,而且我见空灵岛那三个自命不凡的人,整天缠着唐夫人,虞某就没有这个能耐了,所以,只好一个人单独前行。姑娘这是要回南阳吗?何不结伴同行,互相也好有个照应。” 风灵说:“不必了,我有人同行,你要看不惯别人的所作所为,不妨一个人单独前行,那样也省事,也清净。对不起,虞公子,我是不能陪你了。”说完对小二说:“小二,来一间上房,我今天要在这里休息。” 掌柜的说:“客官,上房已经没有了,要不,我叫人收拾一间屋子。”风灵说:“好说,好说。”虞江城笑说:“姑娘,如果你执意要同黄山派的人一起走,虞某就先行告辞了。” 风灵见他走了,心里想:林大哥又不在这里,我还不如急着找他,那才是正经。这个虞江城,一定不是个好东西。 她转身对掌柜说:“不用了,既然这么麻烦,我就不麻烦掌柜的了。多谢。”她来到街上,也不知林远会去哪里,只是在茫然的走着。 到了夜里,也只是看到一个破庙而已,她想现在也只有在这里稍作休息了,来到庙里,发现庙里有火光,她正探头看着,忽然身后传来一阵笑声,只听虞江城说:“风姑娘,原来你一直跟着我啊。” 风灵吓了一跳,转头来,只见虞江城拿着一只山鸡,笑着走了进来。风灵往旁边一站,说:“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乘马的吗?”虞江城说:“是啊,可是我在路上有点事情耽搁了。”风灵随口问:“什么事情?”虞江城一笑,说:“姑娘想知道吗?” 风灵说:“我为何想知道?那是你的事情。”虞江城点头笑说:“是啊,那都是我的事情,可是姑娘若是有心,也会和姑娘有关。而且还能让姑娘得享天人之福呢。”风灵看他朝自己一笑,说:“你,你说什么!” 虞江城来到屋里,一边打点着山鸡,一边说:“今天我在路上,看到一条小河,你知道的,天气热,日头大啊,我就在河里洗澡。你猜我看到了什么?”风灵没有说话,虞江城说:“我看到一个女人,一个在草丛里偷偷看我的女人,我就穿好衣服,走了过去,你说这真好笑,到了他那里,又给脱了下来,……” 风灵说道:“无耻!”虞江城哈哈笑了起来,说:“我虞江城在江湖上是什么名号,姑娘知道吗?”风灵说:“一定不是什么好名号。”虞江城说:“也不知是好听,还是不好听。人们都称我‘云山公子’,巫山多云雨,我就是云,而姑娘你们,就是雨啊。” 风灵说:“就你这样的人,还配称什么公子,真是可笑,可耻之极。”说完便要离开,虞江城说:“姑娘,你别走远了,这一带如今不安分,你一个女人,武功不怎么样,要是吃了亏,那不就糟了。” 风灵停下来,转身说:“你……”虞江城说:“我这个人呢,长了一副斯文的脸孔,但是却有着用不完的劲,女人们都喜欢;我又有着不好的名声,拈花惹草,但我又是最斯文的,从来都是女人们投怀送抱,我可不喜欢强人所难,那是不好的事情。” 风灵说:“我看你是巧舌如簧,为自己辩护而已。鬼才和你在一起。”虞江城说:“不错,鬼就在附近。”风灵是最怕鬼的了,四下一看,故作镇定的说:“没什么,世上哪有鬼!”说完往林子里便走。 走了一阵,忽然听到一阵脚步声传来,她急忙躲在一棵树后,只见一个女子,匆忙的往那破庙的方向走着。 风灵觉得奇怪,急忙出来说:“姑娘止步。”那人惊叫一声,转过头来,说:“你……你是谁……”风灵说:“前面庙里有,有人……”那女子冷冷的说:“我当是谁,你是不是也去找那男人,既然大家都是女人,我就不撒谎了。妹妹,一起走吧,有什么害羞的。” 风灵惊讶的说:“你,你说什么,听起来真让人不可相信,你,你是个女人啊。”女子说:“你也是女人啊,女人,都是一样的,没人知道,那就好说,我丈夫有三个老婆,我整天不但吃不饱,还睡不好,今晚我要好好的睡一次。你又不是男人,为什么要拦着我。” 风灵跟在她后面,见她进了破庙,虞江城正在烤鸡,那女子笑说:“公子这么饿啊,这么晚了,还没吃饭。”虞江城一笑,说:“你又来了,我可不是你,白天吃饱了,就不想吃了。”女子笑说:“谁说的,白天虽然吃饱了,可是晚上还得要吃啊。” 风灵见她已经靠在虞江城的身边,虞江城伸过手来,在那女子的身上不安分的摸着,那女子笑说:“鸡都给烤坏了。”虞江城一笑,说:“那只坏了,还有这只呢。”风灵见着他们两人搂在一起,在火光中,那女人愉悦的呻吟愈发的痛快,搅得风灵的心也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她试图转过身去,但当她再次转过身来时,却已经被那一幕深深的吸引住了,那男性完美的曲线在风灵的眼中闪耀着,像是些微的光芒,渐渐在荒原的寂寞里越来越大,渐渐点起了欲望之火,在风里渐渐蔓延,蔓延开来,无所顾忌的滋长,无所顾虑的生长…… 她的记忆里也闪出了那片狂乱而浑浊的桃林,那从天空上依稀坠落的桃子,如同灵魂的坠落一样模糊而难以辨认,在夜色里飞舞着,犹如黑夜精灵的呐喊,在天的尽头,在地的极限仍然那么清澈,那么透明,似乎穿透身体般让人震撼。 那低沉阴郁的声音似乎从天上响起,震彻大地,风灵感到内心无涯的欲火几乎燃烧尽自己所有的理智,使她不再清醒。 她忍不住看着那让她心跳让她激动不已的场景,他的身体是那么的完美,那么的诱人,那么的让她冲动,那是点燃激情的黄色的烛光,是夜色里最深入人心的味道,似乎洞触人所有的感觉,麻木了她所有的意志。 她不知道那女子何时离开,也不知虞江城何时来到自己身前,她抬头看着眼前那令人激动的身体,那是她平生第一次这么近这么清晰的看着一个男人,那也是她第一次对一个男人的躯体留下如此冲动的印象,磨灭了她积累多年的关于清心寡欲的全部见解,她感到自己已经不能控制心中那快乐得几乎要迸裂的感觉,全身的热血在沸腾,所有的思绪在缠绕,她忍不住跌落在他的怀里。 那怀中还残存着温暖的味道,带着男人身上特有的感觉,似乎通过这微妙的夜色,穿透每一寸寂寞的肌肤,那肌肤是如此的完美,带着温润的体温,带着坚实而挺拔的姿态,带着那耀眼而璀璨的光芒,像是天空最闪亮的星星,眨着神秘的双眼,调皮而又狡猾,神秘而又诱人。 她的手轻轻划过那还带着微湿的身体,指尖流畅着一缕若有若无的火花,迷茫的双眼似乎透过那火花,看到的仅仅是一个梦幻的国度,只有呢喃的呓语,只有甜蜜的笑容,和令人醉生梦死的饥渴欲望的满足,饥渴,她第一次感到饥渴,她闭上双眼,她茫然,因为她不知道这感觉是否真实,她不知道自己需要什么,更不知道自己应该干什么,她只是在想:我在哪里,我痛苦吗? 她感到自己不但是在坠落,而且是在冰冷,她的肌肤在风的肆虐里渐渐冷了下来,她需要温暖,寒冷,寒冷的感觉侵袭了她的灵魂,她没有思索的机会,因为冷与火的交融是强烈的,正如那肌肤相撞的一瞬间,那唇齿相依的一刹那,思维的混乱冲刺在宁静夜色与迷茫欲望中一样强烈,那似乎永远不可能的事情,那从来没有想过的,经过她理智思考的预言里绝不会出现的念头,那恍如流星闪过却无法阻止的降落,那撞入大地却无法飞翔的翅膀,那拼命挣扎却无济于事的灵魂,和那纠缠不清无法分开的肉体,宛如意识同肉体的结合一样,点点滴滴,缠绕不清。 她感觉到那轻浮在身上的体温,像水之花雾里月一样朦胧,像风之影雪之舞一样缥缈,她努力的使自己清醒,使自己看清眼前的一切,而她用以看清的工具,却正是她裸露风里的身体,她的双手抚摸着陌生的世界,双眼看到的只是近在咫尺写满欲望的双眼,耳中只有浑浊的呼吸,而她整个的身体,却似乎已经深深的潜入另一个世界,一个从未经历的神奇的国度,一个似乎在梦境中出现的神话一般的环境。 忽然她感到自己向远处飞去,她睁开双眼,看到那女子不知在何时又回来了,是她拉开了身上的人,是她截断了自己还未真正开始的奇特的美丽的梦幻,风灵忽然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她看着眼前的人,忽然有一股力量在身体里咆哮开来,使她完全忘记了自己是谁,以前和自己有关的所有的一切,声名地位甚至生死由来,一切因果都在此终结,她觉得自己只是一个欲望的载体,只是一个普通到没有将来也没有过去的人,现在,现在,她只知道自己现在,更确切的说,她只知道现在那咆哮在身上的力量。 她看到女人在欲望得逞后满足的笑容,看到男人在微笑笑容后的满足,她轻轻的伸出了手,那不是一只手,而是她渴望的态度,是她无法阻止的际遇。 她的手碰到了那岩石一样的躯体,带着汗珠的湿润,缓缓融解在她手心里,她更看到了那带着粗野欲望的躯体,再次翻滚在她的双眼里。 虞江城贪婪的吮吸着她的面庞,渐渐滑向她战栗而冷漠的躯体,像是点燃火把的烈火,破庙里所有的火光都熄灭了,只有庙外寂静的月光,照着那更加炽烈而强大的火焰。 风灵的手探索着,渐渐被虞江城拉住,按在地上,虞江城笑了一笑,风灵也跟着笑了一笑,她在期待着猛烈风雨的袭击,像是等着死亡到来的孩子,充满了未知的期待。 忽然间平静了下来,像是死亡到来一样的平静,她抬起头,只见一群人打着灯笼围在周围,虞江城身形一晃,来到庙里,拿上衣服,飞身离开。 风灵茫然的看着眼前那群人,那女子抬起头,一个男人拿着一根木棍,照着她的头劈了下去,风灵急忙上前,一掌推开,将那个女人拉开,说:“你为什么不躲开?”女子看着风灵,问:“我往哪里躲?就算是死,我也愿意,我总算活了一次,来吧,姓郑的,你杀了我,你来杀了我啊。”风灵感到她的声音里满是愤怒和不屑一顾的神色,她听到有人骂着无耻下贱之类的话,她站起身来,冷冷的说:“无耻的是你们,男人们从来不在乎女人的想法,从来都不在乎,你们这些王八蛋,伪君子,不要脸的贱货,贱货!” 那群人挥着棍子重新围了上来,风灵正要出手,忽然一阵风声响起,只见人都倒在地上,她回头看去,只见一个黑衣女子站在身后,她问:“你怎么来了?”来者正是原下慧子,她说:“我是来找云山公子的。”风灵问:“你也是……” 原下慧子冷冷的说:“我拿了人家的银子,要杀了他,快穿上你的衣服,一直以来,我以为你是个冰清玉洁的女人。”风灵说:“连你也这么说,什么是冰清玉洁,等着男人来占有我们的身体,等着宿命安排的失去清白,克制自己所有的欲望,而成为男人发泄的工具?姐姐,我想明白了,我不会屈服于男人们自谓尊严的欲望,我有我自己的感受,清白,不过是男人的一个说辞,那绝不是一个女人应该遵守的规则。” 原下慧子说:“快穿上你的衣服,我不想和你多说,白云正在找你,他是往南阳去的,怕你回去。”风灵穿上衣服,问:“你杀了他们?”原下慧子说:“我从来不喜欢和人讲道理。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风灵,你也要学会用生死说话,尤其是对那些自命不凡的迂腐的文人,你不但要比他们睿智,而且还要强大,他们从来不敢欺负强大的人。” 第八回:寻觅 风灵点头说:“我记住了。”地上那个女人拿起一根棍子,朝着自己的头上拍去,倒在地上,尤带着鲜血。风灵要上前去救,原下慧子说:“来不及了,是她自己杀了自己,谁让她不放过自己。风灵,你长大了,要学会判断,不然,你会亲手毁灭一些美好的东西。” 风灵点头说:“姐姐,你一点都不可怕,其实你是一个好人。” 原下慧子叹了一口气,说:“我也想作一个好人,可是那似乎不是我的命运。” 风灵说:“一定不要臣服于命运,它很狠心,从来不理会人的痛苦,姐姐是有能力改变命运的人。一定要用自己的力量,掌握自己的前途。”原下慧子说:“一切没有发生的时候,你以为自己在操纵一切,而一切发生之后,你就改变看法了。走吧,说不定,还能遇上白云。” 风灵问:“姐姐要杀虞江城,是因为什么?” 原下慧子说:“我在中原收入的来源,就是替别人杀人,都说‘鬼魅雪莲’是杀人狂魔,其实,真正要杀你们这些自称炎黄子孙的,就是你们自己。我是受人之托,他的夫人同他有染,这个云山公子,纵欲无度,女人们见了他,没有不喜欢的。真是贱。”风灵说:“那也未必,他虽然纵欲无度,但是从来不强迫别人,是的,他是在引诱别人,可那总比用清规戒律来约束女人,用各种束缚来捆绑女人,用他们随意的方式来践踏女人来得好。我反而不讨厌他,他比别人更加尊重女人。” 原下慧子转头说:“你这个小丫头,喜欢他了吗?我还是要杀了他。”风灵说:“没有,只不过遇到他之后,我才真正看清了自己,看清了别人。什么清白,什么操守,都是混帐。” 原下慧子淡淡的一笑,说:“你还小,有的事情你不懂。这次来晚了,还有下次。”风灵说:“我就怕你见到他的时候,下不了手,没有女人能够抵挡他的诱惑。不信,你可以试试看。” 两人来到大路上,月光很宁静,原下慧子说:“你累了吧,上马。”风灵上了马,说:“你也上来吧。”原下慧子说:“不用,我跑得比马还快。”说完风一样的飞了起来,风灵一边纵马奔驰,一边问:“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原下慧子说:“你叫我慧子吧。”风灵说:“你果真是东瀛人,到这里来干什么?” 原下慧子说:“找一个人,一个师傅一生都念念不忘的人,我想在师傅有生之年,能够见到她。”风灵问:“那你找到了吗?”原下慧子说:“如果找到了,我就会离开这里。”风灵说:“不对,你们是来夺中原的‘绝望刀经’的,大家都这么说。”原下慧子说:“所有的人都以为师傅想要刀经,其实师傅念着中原,想着的是一个女人。不过师傅自从瘫痪之后,就不再提起他的心愿,他的弟子们为了让他高兴,都争先恐后的来到中原,他们拼命的寻找刀经,却没有一个人知道,师傅心里想的是什么。不过尽管我知道,我也找不到,这个人我行走江湖多年,从来没有遇到过。” 风灵问:“他们是怎么回事?”原下慧子说:“简单来说,他们互相救过对方,师傅有一天控制不住自己,和她有了夫妻之事,醒来后就不见了这个女人,也就是我的师母,师傅到处寻找,可是还是找不到,后来是本门的‘刀书令’召回师傅,师傅回到长刀会,就遇上门中变故,平息之后,师傅身受重伤,再也不能前来中原了,他每天对着这幅画像,伤心到流光了眼泪。” 风灵一怔,想到自己和桃源中那个白衣公子,他也是一时控制不住吗?不过自己没有救过他,他也没有救过我。 原下慧子接着说:“有时候男人会犯下错误,但是他们比女人更加后悔和自责,对这样的男人,是不能太绝情的。我每次看到师傅黯然伤心,就很恨我的师母,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不能听一下师傅的解释?” 风灵大声说:“你师傅也没有解释啊,不是醒来就不见了人吗?” 这时后面来了一队人马,是一队镖师,浩浩荡荡的足有数十人,风灵让到一边,原下慧子也落下地来,风灵看着他们远去了,才说:“这么多人,晚上还赶路,看来是很重要的镖了。” 原下慧子说:“这是福州扬威镖局的招牌,他们押镖会去哪里?”风灵摇头说:“难道你想劫镖?”原下慧子说:“不是我,这一路上,我发现很多不是武林同盟的人,他们行踪隐秘,想来和这趟镖应该有些关系。你看押镖的人,都是好手,有几个还是请的别派高手呢。现在正是战乱,到处都是民不聊生,押这趟镖对镖局而言,绝对是一趟大买卖,然而对主人而言,却也更是不得不为之的事情。” 风灵摇头说:“不懂,人家觉得好的东西,那也未必好啊。”原下慧子说:“江湖上都是人云亦云,人家说好的东西,大家一哄而上,哪有说不好的。说不好的,都是得不到的,江湖就是一场争抢的游戏,永远没有结束,疲于奔命的人,从来没有抽身退出的幸运。你不懂,那是好事,我对这件事情也不关心,现在是要杀了云山公子,拿到酬金再说。” 风灵心里想:杀他只不过是因为别人出钱而已,出钱的人也不过是为了出一口气而已,跟这些人才没有什么道理可言,有时实力的确让人心醉,可以省却很多麻烦,了断许多难以了断的事情。 天渐渐明朗,二人看到一个小镇,急忙找到客栈,到店里喝起酒来,风灵觉得困倦,就要了一间屋子,要休息一下。等她醒来的时候,忽然看到一个背影站在屋里,她起身来,见白云转身说:“你没事吧。” 风灵一惊,继而高兴的说:“没事,白大哥,你怎么来了?”白云说:“是慧子通知我的,她居然打听到了我的行踪。说不定她一直就跟在我后面。”风灵说:“慧子姐姐其实不坏,虽然是东瀛人,但是我觉得她很好。” 白云笑说:“你还小。慧子说你受了苦,见到你我真高兴。虽然你姐姐嫁过去了,但是你父亲再三叮嘱,要我把你也送过去,至于原因,我也不知道。所以你还是跟我一起去找孙宁吧。” 风灵说:“我不去那鬼地方。” 白云说:“他们已经北上了,估计是到南阳,你老家,虽然大火烧光了一切,但是自从上次离开后,你们都没有回去过,也是时间回去了。”风灵点头说:“那还差不多,看来这个孙宁还不错。” 白云说:“你猜这个孙宁是谁?” 风灵问:“谁?” 白云说:“上次慧子抓了你们,就是他救了你们,当时他一见我来就离开了,否则,你们就可以早点遇到他了。”风灵的心忽然跳动起来,激动的说:“就是那个不留名的英雄!是他,为什么他不说自己的名字?”白云说:“他被闯王追杀,那时闯王重新杀回河南,一大堆英雄豪杰跟在身边,从川蜀开始,他一路都受到追杀,当然不敢说出自己的名姓。不过他不认识你们,却愿意出手相救,不惜暴露身份,真英雄也。” 风灵心里激动的想:姐姐真的好幸运,居然嫁给了一个天下间最最优秀的男人,爹真是偏心!哼,我倒一定要找到他,让他把我们两个一起娶了算了……可是,可是我已经并非清白之躯,……她忽然感到悔恨起来,觉得一个人的清白原来是那么的重要。 白云问:“你没事吧,在想些什么?”风灵感到泪水流了出来,有种酸酸的感觉,轻声说:“没什么,我只是想到了一些事情。白大哥,你见到我姐姐了吗?她一定很高兴。”白云说:“她身体不好,在客栈休息,有孙宁这么好的男人照顾,当然是高兴了。不过见到了你,她一定更高兴的。” 风灵转过身来,泪水不争气的流了下来,她努力的平静自己复杂的心情,怨恨上天让自己走散,怨恨这一切宿命的安排,怨恨那看不到的冥冥中的天意,那可恶的如同魔鬼一样狰狞的一切…… 白云上前拍拍她的肩膀,说:“好孩子,这几日不见,你真的成熟了,不再冲动,心里也多了痛苦,这不是坏事,你长大了。先忘记所有的一切,白大哥带你找到你姐姐,一家团圆,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吧。” 风灵点头说:“白大哥,你真好,处处为别人考虑。” 白云叹说:“白大哥只为该考虑的人考虑,妹妹是值得大哥去保护的人,也应该有我来保护。风大侠当年救了不少人,可现在,真愿意报答的人并不多,如果白云也如此,那老天正义的行使,将会毫无章法可言。” 原下慧子早没了踪影,她就像一个随时到来的影子一样,总是藏在一个别人不知道的角落里。 奇!书!网!w!w!w !.!q!i!s! h!u!9!9!.!c!o!m 她虽然随着白云走着,但是心里却心神不宁的想着许多事情,一时间爱恨交织,感激、庆幸、诅咒和埋怨都同时在脑中穿梭、缠绕不绝…… 这日来到临江府,好久没见到这么热闹的地方,风灵觉得城市的喧嚣冲淡了内心的死锁,她笑着看着楼下的风景,那人与人交织的繁华,让人忘记了内心深处的寂寞。白云见她终于笑了一下,便也高兴的要了酒来喝,只听旁边几个人说起闯王的事情,说闯王如何仁义,天下英雄如何归附。白云不屑的说:“这帮人云亦云的人,天下能有几个人不为自己打算,什么为国为民,还不都是成全自个而已,被人愚弄的人,还为人歌功颂德。” 风灵说:“大哥,他们怎么说,那是他们的事情。或许他们也不理解那些不支持闯王的人呢?只要战争没有打到这里,就算传得满城风雨,大家也最多不过是个不安,他们有权议论一切。”顿了一顿,叹说:“不过倘若战争卷到他们身上,他们就会知道,那是多么可怕,失去亲人是多么的让他们伤心,而面对自己朝不虑夕的宿命,他们将会因为无助而彻底的痛苦。空口白话,当然谁都会说。” 白云说:“对无知的人,和喜欢搬弄是非的文人,我平生最讨厌他们。”那几个文人还在那里评头论足,大有运筹帷幄之态。 白云一碗酒倒在其中一个人面上,那人大声说:“什么人,大胆,什么人敢往我身上泼脏水。”白云说:“那不是脏水,那是你们用来装点豪气的酒水,怎么,你不喜欢?”那人站起来,指着白云,说:“你,你这个没有教养的小子!” 白云手上一扬,啪的一下,掌风到处,将那人打倒在地上,说:“你们喜欢怎么说,就怎么说,但是别给我听到,否则,你要死。”那人起身来,哆哆嗦嗦的说:“你,你这顽劣之人,等着,等着……”说完和另外几人离开了。 风灵说:“白大哥为何这样?”白云坐下来,说:“都是这些庸人,弄得天下大乱,现在北有清兵,南有叛军,战事四起,遭殃的都是百姓,他们自以为了不起,眼光识见高人一等,可是还不是一群无知到只为自己谋出路的人。” 风灵摇头叹说:“大哥比以前更容易激动了,也是,一腔忠心,要报国报民,可是你帮助的人,却不值得你帮。你为此出生入死,像我父亲这样,到头来还不是家破人亡,不过大哥,凡事到头来,用另外的眼光去看,或者干脆忘记,也许更好。”白云说:“你的确经历了一些事情,长大了。走吧,我们要启程了。” 这日来到一个小镇,镇外有个小茶馆,二人下马喝茶,刚喝了一口,几个大汉过来喝茶,一边喝,一边说:“这次围剿鬼魅雪莲,听说聚齐了四大派的人,看来那鬼魅雪莲是在劫难逃了。”另一人说:“是整个武林同盟的人,你说咱们怎么不知道参加武林大会,你说那空灵三侠,现在声名大噪,据说已经能够和黑夜魔君决斗,得到唐夫人的指点,有人说,比一百个师傅更强呢。” 白云说:“又是一堆渴望功名利禄的人。”风灵说:“只怕普天之下,说出来和不说出来的,都是这样的人。大哥也犯不着生气,充耳不闻天下事,那是凡人至高的境界。” 白云问:“一个人都不关心天下事,那还关心什么?” 风灵说:“关心自己的心情,自己的生活,虽然也不过是命运捉弄的玩物,但却是对自己而言更有意义的事情。” 白云说:“我要去看看他们怎么对付鬼魅雪莲,妹妹,你不要乱走,最近武林中人很多,到了镇上,你找个地方住下。”风灵点头说:“我自认对付不了那种场合,高手对决,我功夫太差了。” 白云二人随着那几人到了镇上,已是深夜时分,风灵在房里正想着事情,忽然门窗开了,只见一个白衣公子翻身进来,风灵手上长剑脱手,指着那人,说:“你来干什么?” 那人一笑,说:“风姑娘,上次好事被人打散,难道姑娘不想我?”风灵冷冷的说:“虞江城,别把自己看得太高,以为我和那些渴望交合的女人一样,对你还念念不忘。”虞江城说:“风家二位姑娘一直是我心仪的对象,传说你们二位姑娘有若天仙,得之则幸也,所以,我一直倾慕已久,就算天下女人都到手了,却没有姑娘的垂青,那也是一个遗憾。” 风灵说:“那你就更加痴心妄想,一个女人也许一次能被人诱惑,可是第二次呢,只要她不是麻木到忘记了自己的感觉,就不会像一头野兽一样渴望交合。好了,你是那种离了女人就没法活下去的人,去找那些在等你的女人。” 忽然一声冷笑传来,只见窗户被闯开,一个黑衣女子飞身而来,说道:“云山公子,我看你往哪里走!”虞江城一愣,那黑衣女子正是原下慧子,她冷冷的说:“我一路跟着你,没想到你一路拈花惹草,一天同几个女人鬼混,倒是一路都没有找到你,甚至武林各派还有一些实力不弱的夫人要保护你,这真是千古奇谈,让我领教了。今日既然被我遇上,那就怨不得我了。也让你知道,‘南方侠客’于迁派我来杀你。” 忽然一阵冷笑传来,只听有人喝道:“鬼魅雪莲,被杀的是谁,还不知道呢!”只见一个女子,缓缓走了进来,原下慧子冷冷说道:“原来是‘寒冰神剑’雪子宁,怎么,你也喜欢这个男人?”雪子宁冷声说:“废话少说,你看外面,和这楼道里,武林同盟布下天罗地网,就等擒拿你这个魔头。” 原下慧子身形一转,拉着风灵,说:“这是风家二小姐,你们让开些,否则我手上长刀无眼。”风灵没有说话,原下慧子已经带着她飞身飘出窗外,只见风不鸣和林羽依等人已经杀来,原下慧子长刀一挥,“幻影刀”幻影无形,刀出若电,顷刻间已经将二人逼退。 风灵说:“人太多了,你不一定能离开。”原下慧子冷笑一声,带着风灵飞到山上,站在林中,风灵问:“你为什么不赶快走?”原下慧子说:“孙采这么聪明,能往哪里走?用你作人质,已经算是幸运了。” 风灵说:“那你就再用我作人质,索性离开这里。”原下慧子摇头说:“我不喜欢用这样的人质,我不喜欢欠别人的人情。”风灵说:“你救过我,那我不是正好还了你的情?”原下慧子摇头说:“那并不是救你,我一直在作我的事情。丫头,你快走吧,一会刀剑无眼。” 风灵看到山下人影翻飞,打着火把,已经有许多人来了,而山上人影翻飞,已经将他们紧紧围在当中。风灵心想:原来唐夫人真的安排好了,数十高手四下围着,要离开谈何容易。 只听林羽依喝道:“鬼魅雪莲,你为非作歹,死期到了。”一条丝带飘来,原下慧子冷冷一笑,挥着长刀,劲气冲去,林羽依却能在一下子变招,丝带上带着凌厉的劲风,飞洒无度,疾驰而来。 原下慧子出了十来招,居然才堪堪化解了林羽依的招式,风灵看着也不由着急起来。 林羽依得寸进尺,连出了几十招,原下慧子忽然虚晃一招,身形已经来到其身后,一下子将林羽依挟住,落在一棵树巅上,喝道:“都给我住手。” 风灵心里一喜,原来原下慧子刚才不过是佯装不敌,目的是要擒住林羽依。李幕等人喝道:“鬼魅雪莲,你赶快放手,别作困兽之争,否则只会自取灭亡。”林羽依喝道:“兄弟,别管那么多,只管杀来,杀了这个魔头。” 原下慧子手上一抖,几道寒光闪来,顷刻间已经伤了好几人,这才带着林羽依,飞身离开。风灵跟着众人一起飞奔,只见原下慧子挟住林羽依,众人都只是远远的跟着。 原下慧子到了一条大路边上,看到有两个人骑着一匹马行来,当下飞身而下,一抬手将两人推下马来,然后将林羽依一扔,纵马驰去。 马上掉下的两人在空中一翻身,稳稳的落下地来,林羽依说:“快追,这是大魔头鬼魅雪莲,追上了,你们就能成为武林大侠。”说完飞身赶去。 那两人正是孙宁和罗如心,罗如心说:“看这女子轻功不错,但是要同我们的马匹相比,也很难赶上。”孙宁说:“可是后面那些人就厉害了。”罗如心一转头,只见一群人已经如同苍鹰展翅一样飞来,罗如心说:“看他们的功夫,有八九个门派之众,看来鬼魅雪莲这次在劫难逃了。” 孙宁说:“咱们赶自己的路,不必管了。”眼见一群人黑压压的飞去,罗如心说:“江湖风云,还是一如往日,这鬼魅雪莲,只不过是一个杀手,她所杀的人,其实十有八九,都是陷入江湖恩怨的人,说起来,她也算不上一个大恶之人。” 孙宁说:“心妹的意思,是要我帮助鬼魅雪莲?”罗如心说:“你怎能帮得了她?大哥武功再高,也不能以一人之力,对抗数十个中原好手。我是看到鬼魅雪莲扔下人质,心想她本性倒也不坏。” 孙宁说:“我到前面去看看。”罗如心说:“你听说过围魏救赵的故事吗?”孙宁问:“这话怎么说?”罗如心说:“我看他们像是事先布置好了一样,显然有人幕后调度,鬼魅雪莲是长刀会的人,绝不是一个人,只要找到这幕后之人,就能救出鬼魅雪莲。” 孙宁说:“可是我们不但不知道对方在哪里,更没有人……”罗如心说:“你到兵器铺找一柄长刀,看哪个客栈一盏灯都没有,那就是幕后人的所在。至于消息,我会派信鸽送到。”孙宁说:“那我们就在这里相会。”说着飞身而去。 罗如心点亮一支火把,一只信鸽从天而来,罗如心一笑,从随身取出一张纸来,咬破指头,写了几个字,便绑在鸽腿上,往前方一指,信鸽就飞了过去。 罗如心等了一阵,忽然看到一群人飞奔而来,她这才松了口气,忽然听到有人说:“多谢姑娘出手相救。”罗如心说:“你不必谢我,我救的了你这次,可救不了你下次。”原下慧子说:“家师托你找的东西,现在找到了吗?” 罗如心冷冷的说:“何必这么着急?要知刀经遗落江湖,已经多年,一时之间,怎能找到。你们不是死了这么多同门吗?不是一样没有找到?”原下慧子正要说话,罗如心说:“你快走,我相公快来了。”原下慧子一点头,飞身离开。 孙宁飘然而来,说:“还算幸运,他们虽然也留了几人,但武功都是泛泛之辈,我蒙着面,刀法用的快,又是长笛会那些不为外人知道的招式,所以也没有引起他们误会。等有人来了,我就赶快逃了过来。他们看到突然生变,也无法应对。心妹,总算把人救了。” 罗如心说:“是啊,大哥辛苦了。咱们这也快到南阳了,快要到家了。”孙宁想到风家已经不复存在,心里有些酸楚难忍,却又不知如何说起,说完便扶着罗如心,缓缓走着。 忽然听到有人说道:“宁兄,咱们又相见了。”孙宁转头一看,只见风心依然着男装打扮,来到他们身前,罗如心奇怪的说:“龙兄弟,怎么在此遇到你?” 风心一笑,她也是一路打听消息而来,却说:“不过是同路,人在江湖,哪能不相逢呢。嫂子,你们就这样步行吗?你坐上去吧,我和宁兄步行。”说完翻身下马。孙宁二人均知道此人是女扮男装,都要她上马。风心一边牵着马,一边说:“宁兄,你们这是去哪里?” 孙宁一笑,不知道怎么说,罗如心说:“去我家里。”风心问:“你家?如果是南阳,那就太巧了。”孙宁急忙说:“正是南阳,难道姑……公子也是去那里?”风心点头说:“对,正好同路。” 三人一直走到天明,风心一直想说什么,却怎么也想不起该说什么,天不知怎么就亮了,快得让风心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来到客栈之中,风心要了饭菜,罗如心吃了一些,就要上楼休息,孙宁急忙起身,要上去陪着,风心趁着酒气,拉着孙宁,说:“宁兄,多日不见,怎么大白天的,还要休息呢?来,再喝两杯。”孙宁说:“我知道,可是……”风心说:“可是什么,酒中自由乾坤地,来,喝酒。”忽然听到有人笑说:“姐姐,你怎么这副打扮?”风心心里一紧,抬头一看,只见风灵和白云站在一起,白云说:“孙兄,昨夜你为何要冒充长刀会的人,我要保护灵妹妹,所以没有找你。” 风心看着白云,看着孙宁,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风灵拉着风心的手,说:“一定事你的主意,说实话,我对那个鬼魅雪莲倒也毫不在乎,她不是恶人,还救过我们,你说是不是?姐夫,你怎么不说话,还有,姐姐怎么这副打扮?” 风心看着孙宁,孙宁喃喃的说:“你们,你们在说什么!”风心起身说:“宁兄,这是怎么回事?”孙宁说:“白兄,这……” 白云说:“怎么,你们不是夫妻么?孙兄,我千里迢迢将人送给你,你怎么让她这副打扮?”风心看着孙宁,说:“孙兄,你是孙宁?你就是,就是我的丈夫?”孙宁起身来,看着风心,说:“你,那,她,你是风心,你是风心吗?”风心的泪水流了出来,她不知道上天为何和她开了一个如此让她心痛的玩笑。 风灵说:“怎么回事?”孙宁起身来,往着楼上奔去,风心喝道:“站住。”孙宁在楼梯口站住,风心说:“你的妻子叫风心,你不会不知道吧?”孙宁点头说:“我知道,可是……”风心说:“可是,可是你又喜欢了别人,是不是?” 孙宁低头说:“不是,我,我真的不知道,从海上下来,从花轿下来,这一切,这一切……”白云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风灵问:“难道,姐姐并没有成为他的妻子?”风心说:“我下了船,上了花轿,下了花轿,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不知道为什么……”说着一边哭,一边向外面跑去。 白云和风灵急忙跟在后面,孙宁也跟着追了上去。 风心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在风中呼喊着,咆哮着,她不知这可恶的老天,是如何安排这一切,她来到林子里,看到那林子里到处飞着的鸟,她放声大哭起来,觉得心里如同刀子在割着一样,难受到了极点。 白云跟上去,说:“妹妹你先不要哭,这是一个错误,一个彻底的错误,都怪我,没有跟过去。”风灵说:“姐姐,你要学会看开啊,你不能这样,你这样,是不能……”风心转过身来,问:“我还能怎样?我的丈夫居然并不知道他的妻子不是他的妻子,他居然隐瞒了他的姓名,他为什么要隐瞒,我是怕人知道追杀我……” “我也是怕人知道了,追杀我……”孙宁的声音传来,“我一直叫她心妹,她也从来没有说过她不是风心,我想,我想这怎么可能有错?”风心冷冷的说:“骗人,简直是骗人,难道你同她在一起,就从来不说风家的事情,这门亲事,是你当着我的父亲答应的,难道你的岳父死去,你都不过问?” 孙宁说:“请你相信我,我真的……”风心说:“真的,那好,你休了现在的妻子,你休了他。”风灵看着孙宁,他的脸上满是难以形容的尴尬和无奈,他摇头叹说:“不行,她已经是我的妻子,有了我的骨肉,我不能。” 风心问:“那你将我怎么办?”孙宁说:“是我错过了姑娘,是我对不起令尊,我会帮助他复仇,风家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但是,唯有这件事情,我决不能答应。她就是我的妻子,如果这是一个错误,那也不是她的错误。” 白云说:“孙兄,我不能劝你,但是你要慎重。现在这不仅是一个姑娘身怀六甲的问题,而是另一个婚姻所牵涉到的种种问题。孙宁,你是男人,这个时候,你要照顾好这两个女人。”风灵拍着风心的肩膀,说:“姐姐,已经注定的事情,不必去争了,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你要面对现在这一切啊。” 风心淡淡的一笑,说:“好,我不会让你们觉得碍眼,我走了,你们好好的想,清醒的想。白大哥,你何必辛辛苦苦送我们过去,这本就是一场没有必要的风波。” 说完缓缓离去,风灵一直跟在身边,亦步亦趋,风心感到欲哭无泪,就这样在林子里走着,风灵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白云看着孙宁,叹说:“这一切变故太让人不可接受,我年纪不大,听到的东西却很多,但从未听过发生这样的事情,海上的一场风浪,就把人给换了包,娶到了不该娶到的人,而偏偏娘家这里,又没有一个人认识。罢了,孙兄,别说我不信你,但是这样的事情,是没人相信的。我走了,不过我会等着你的回答。” 孙宁急忙说:“你别走。”白云停了下来,转身说:“你干什么?”孙宁说:“白……白兄,其实,风姑娘女扮男装,我一下就看出来了。”白云冷冷的说:“那又如何?可惜名字不是那么容易看出来,是不是?孙宁,诸多借口,何须多说,是个男人,就不要这么拖拖拉拉。”孙宁看着白云的背影,说道:“为什么偏偏是你?” 他来到客栈,看到床上睡得安稳的罗如心,心里觉得有些难受,看着外面的山势,看着那近处的绿叶,交织成一片难以辨认的模糊幻境。 忽然身后传来罗如心的声音,“大哥,你怎么了?”孙宁转身来,说:“我,没事,心妹,你是,对了,你们风家……” 罗如心问:“大哥,你怎么了?怎么语无伦次,风家,风家怎么了?我,我不是罗家的姑娘吗?大哥,你……”孙宁问:“难道你不知道你要嫁给谁?”罗如心说:“父亲说是台湾的一个富商,姓曾,但是没想到是大哥。能遇上大哥,是我的万幸。”孙宁觉得心头万分的急躁,说:“可是你怎么能这么随便,你,你不是风心,我也不姓曾,更不是富商,你……”罗如心担忧的问:“怎么了?大哥,你一向不是这个样子的。女儿家出嫁,向来都是听从家里的安排,一当来到夫家,那也只是听从家里的安排,大哥,不,相公,如果我有地方不对,那,那你就说出来,我一定改,我一定改啊。” 孙宁摇头说:“不行了,改,改,改什么!娘子,你毕竟是我的娘子,算了,……你休息吧,我要好好的静一静。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我真的不知道这一切,是因为什么!” 罗如心上前关切的问:“怎么了,我看大哥的脸色,很让人担心。”孙宁说:“这门亲事,是我自己订下的,可是我的妻子不姓罗,姓风。”罗如心浑身一颤,说:“大哥,你说什么……你……我,我……” 孙宁说:“你放心,你是我的妻子,这是事实;而风心是我的妻子,那只是一个计划而已。不管怎样,孙宁将会无愧于心。风家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报仇雪恨这样的事情我在所不辞,但是不能成为她的丈夫,那是绝不可能的事情。” 罗如心哭了起来,紧紧趴在孙宁怀里,说:“大哥,我知道你很难过,我知道的。”孙宁说:“我真的很难过。” 第九回:风云 孙宁缓缓推开罗如心,坐在床沿上,他知道自己首先要作的事情就是继续这段婚姻,然后再弥补另一件过失。可是要怎样才能让风心不再伤心呢? 连风心本人都不知道,她一个人呆呆的走了半日,不知道天是何时已经黑了下来,白云说:“妹妹,我看出来了,你是喜欢他,所以放不下。可是你要记住,你现在最不可能的事情就是成为他的妻子。” 风心坐在一块岩石上,缓缓说:“我知道,或许一切都是上天注定。但是白大哥,你让我怎能忘记这一切,我是在努力的忘记一切。你们都走吧,我想我要找一个地方,好好的忘记这一切。” 风灵见她起身来,担心的跟在后面,说:“姐姐,你要看开些。”风心来到镇上,要了一间屋子,自己在里面倒头就睡,风灵也挤在一边。风心怎么也睡不着,就听风灵说:“姐,这事也怨不着什么人,都是命,谁让我们没有母亲,亲事就是父亲的一句话,他南来北往的,哪里顾得了那么多。若是母亲还在,她一定会千挑万挑,至少在成亲之前,也会让大家见过面啊。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父亲看到哪个少年英雄了得,就许下亲事。然后风急火燎,就要办了。” 风心看着胸前挂的绿玉宝石,叹说:“母亲早就不在人间了,如果她在天国,也会为我操心的。”风灵说:“天涯何处无芳草,只能这样想了,有时你喜欢的,和原本属于你的,都会不翼而飞,我们已经尽了自己最大的力气,那就……” 忽然一个人影翻窗进来,风灵起身来说:“什么人!”只见虞江城笑着说:“两位小姐,原来都在这里!”风灵怒说:“你来干什么?”虞江城说:“闯王有令,要见你们姐妹二人,这次,我可是奉了闯王的命令,你们二位不必惊慌,闯王说了,上次的事情,是受了罗清的蛊惑,这次一定会还你们一个公道。” 风灵说:“云山公子,你怎么和闯王也扯上关系了?”虞江城笑说:“云山公子还有更多你不知道的事情呢,这个世界上,最聪明的就是蜘蛛,它为自己编织了一个网,要动它,就会牵动整个蛛网,可是蜘蛛的网毕竟没有力量,而人,就能把这网编织得充满了力量。我云山公子的力量便只有一个,那就是房中之术,所以我必须要转化,只有通过女人才能转化,你说对不对?” 风灵说:“那种不耻的勾当,连女人都不屑为之,卑劣的行径,就是野鬼都会唾弃,我真看不起你。”虞江城说:“话不能说得这么早,普天之下,每个人所作的一切还不是为了自己编织一个网,不管他们是用交情用实力用本事还是用金钱权力,我只不过选择了一条对我而言不是南辕北辙的道而已。我只是前来通知你们,因为我对二位的盛名一直有所关注。现在罗清已经逃走了,有些事情,闯王要亲自同你们交代。” 风心淡淡的说:“我不知道你是何人,但是请你离开这里,否则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了!”虞江城说:“武林同盟的人,如今都是闯王的座上嘉宾,二位想来也认识,这批急天下之所急的武林人士,他们有着火一样热的心肠,有着风一样炽烈的情怀,也有着天一样高大的志向,他们马上就会请你们前去。” 门忽然开了,只听白云说:“既然是这样,两位妹妹,你就跟着他们走吧,是‘寒光双侠’。”说着只见一男一女两个人走了进来,风灵认得那女子就是“寒冰神剑”雪子宁,当下说:“原来是你,仗着武林同盟的名头,你就可以为所欲为吗?”那男子正是“光影神君”铁中书,他说道:“闯王因为日前的事情而后悔,所以要当面向你们道歉,而且最近江湖传言,对你们二位不利,加之明朝人也有听闻动静的人蠢蠢欲动,此举只为你们着想,希望二位能够明白。” 白云点头说:“这二位是名震江南的大侠,能够还风大侠一个清白,那是好事。我跟你们一起走吧。”风心此时心里根本就没有多想,风灵看了看白云,说:“好,我们就去见一见闯王。我要问他,为什么要杀我父亲,要阻止我们前往台湾,要不是这样,姐姐若是见到孙宁,就不会发生这么多事情。”雪子宁说:“姑娘,这边请。”白云走在风心后面,他不知道怎么劝导风心,或许在风心心里,悔恨才是最大的痛苦。 雪子宁和铁中书带着三人往楼下走去,出了店门,不久就来到一片空林子里,白云问:“闯王在哪里?”雪子宁指着前面说:“在小屋里,你们去等着,一会闯王自会来见你。”白云往前面一看,星光微弱,依稀可见一间小屋子,走近了,才发现微弱的灯光。 白云轻轻推开门,风灵问:“怎么没人?”白云来到屋子里,说:“闯王行事素来小心,他晚来是正常的事情。”风灵说:“就算要道歉,也得弄个好听,这是个什么,把我们往这里一放,就什么都不管了。” 白云说:“小心就是了。”他转过身来,只见几个人已经走了过来,他问道:“闯王呢?”其中一个人冷冷说道:“白大侠,树大招风,你的死期到了!”说着一柄长剑划来,白云辨出他的招式,乃是铁剑门的“狂沙剑式”,当下轻轻一挥手,将他击出门外,走了出来,喝道:“你们干什么?” 铁中书大笑说:“姓白的,你敢和闯王作对,自寻死路,怨不着我们。”说完手上一抖,剑如幻影,飘然而来,他的剑很快,白云感到面上一凉,头巾就要被削落,他急忙往后一退,只觉提气之际,体内空空如也。 这一惊非同小可,他心里想:光影神君出招再快,也绝对快不过我的“落叶剑”。铁中书哈哈笑说:“白大侠,你一定在纳闷,告诉你,屋子里已经给人下了‘化元散’,你就束手就擒吧。” 白云长剑一横,喝道:“为什么?” 雪子宁说:“你惹怒了闯王,将这两个丫头带回去,白大侠,我们这就送你上路!”风灵手上长剑一拔,拦在白云前面,说:“要人没有,要命一条,你们别上来!”雪子宁说:“我看你身上根本没有龙图,不如先杀了你,再作计较!” 忽然一道暗器射来,屋子上一朵雪莲花样的暗器,赫然出现在火光之中。雪子宁四下一看,只听原下慧子说道:“武林同盟,行凶作恶,鬼魅雪莲今日要替天行道!”说完手上一挥,长刀破空,劲气呼啸,已经有几个人受伤倒地。 原下慧子来到白云身前,拉着他,说声:“快走!”白云一伸手拉着风灵,风灵拉着风心,原下慧子长刀挥洒,劲气四下散去,他们也借力向树上飞去,顷刻间已经越过几棵大树,向远处疾驰而去。 原下慧子停了下来,说:“我们四个人一定逃不远,你们先走吧。”白云说:“可是你能对付这些人吗?”原下慧子冷笑说:“都是二三流的高手,我可以应付。”风灵说:“姐姐小心。”风心茫然的跟着白云走着,忽然一阵琴声传来,白云一惊,只见孙采起身来,说:“云儿,快往西南方向走,那里没有埋伏。”白云点头,往西南而去,一路上果然没有遇上别人。 风灵说:“难道闯王到现在还没有放过我们?”白云说:“到底是闯王要杀我们,还是另有别人,我要找闯王问个明白。”风灵说:“闯王身边高手如云,你怎能近身?况且现在你不再是他的同盟,他同武林同盟已经建立了关系,你连他的藏身之地都不知道。” 白云抬头说:“就算风家有天大的宝贝,也不应该杀了一个赤诚胸怀的英雄,更何况,还有什么宝贝,比闯王的名声和天下,比百姓的安危和战争的胜利更加重要。我真的想不通。” 风灵问:“现在我们去哪里?”白云说:“现在能去哪里,只有去北边,北边是明朝人的辖地,闯王现在还没有打过去,只有到了那里,才有安身之地。以后的事情,再作计较。”风灵问:“看样子连四大派都出动了人马,你说姐姐会逃出来吗?” 白云摇头说:“不知道,不过我留下来也不能帮助她,她武功高强,应该能够离开。” 天色渐渐明朗,白云看已经走远了,正松了一口气,却听到有人笑说:“白大侠,真是冤家路窄,咱们又见面了。”只见一个老头,白须白面,白衣白绳,缓缓走了过来,白云说道:“百草翁,怎么是你?”百草翁说:“上次被白少侠逃脱,这次,我下的毒让你十二个时辰内不能运功,我要报仇。” 风灵说:“百草翁,你年纪这么大了,怎么还这么小肚鸡肠!”百草翁说:“我的伤才刚刚养好,这等奇耻大辱,我一定要报。”白云说:“只怕你没有机会。”百草翁冷笑说:“哼,咱们武林同盟实力越来越大,任你走到天涯海角,都是我武林铁盟的人,今天你休想逃走!” 忽然一阵笛声响起,在夜里婉转而鸣,百草翁说道:“你看,我们的人来了!”话还没说完,只听他啊的一声,已经倒在地上。孙宁站在他身后,看着白云。白云说:“天下间能用声音伤人的,没有几个人。” 孙宁看着风心,说:“风……姑娘,我对不起你,但是事到如今,我只能……”风心抬起头,看着孙宁,说:“我没有怪你,你走吧。”风灵看着风心,看着她脸上明显痛苦的表情,说:“姐……”风心淡淡的说:“我们现在是闯王要抓的人,不要拖累了白大哥,白大哥答应爹的事情,已经完成了。从今以后,天涯海角,要去哪里,再不用麻烦任何人。既然闯王想要我,那么就让他来要好了。” 原下慧子忽然飞身前来,说:“你以为闯王要你吗?这件事情,据说是罗清的主意,现在罗清已经逃走,闯王知道了这个消息,雷霆大怒,现在闯王身边的人知道纸里包不住火,所以要杀所有知情的人。” 风心看着孙宁,冷冷的说:“我知道了,罗清想把女儿嫁给你,所以设下了这个局,没想到最后我还是上了花轿,所以他就设法调了个包。”孙宁一时无语,风心说:“如果真是姓罗的弄出来这些事情,我绝不饶他。” 白云说:“慧子姑娘知道多少?” 原下慧子说:“我听闯王身边的几个将军在议论这件事情,说风天龙去世,风家惨遭屠戮,闯王入城后大怒,要查清这件事情。所以那几个人找到武林同盟的人,要杀人灭口。白少侠是闯王出生入死的兄弟,他们更是怕你泄漏了这件事情,所以假意设计陷害你。”白云说:“连武林铁盟都如此,天下那些所谓的正义之士,难道都死绝了吗?” 一语未了,只听孙采的声音说:“云儿,你没事吧。”白云看去,只见孙采和唐菂走来,白云急忙上前,孙采说:“我压不住众人,大家都想立功。云儿,你到北方去避一壁,我见过了闯王,事情就好办了。现在很多人都被蒙蔽,因为几个将军的失误而偏信他们,关键是武林同盟将同这些将军的合作看成是一件荣誉,所以没人能够阻止。快走吧,这里不是久留之地。” 白云点头说:“真让我失望,这些自命清高的屋里中人。”孙采拉着白云的手,说:“也没什么,人都是这样,看不清楚,当然无所谓明智。你是我侄儿,所以我信你,但是别人未必信你,都是你名声太大,人家忌讳你恨不得除去你。好在闯王对你们还好,念念不忘,只要能见到他本人,一切就好说了。事不宜迟,赶快离开这里。” 白云感激的看着孙采,点了点头,对风心二人说:“走吧,妹妹,这里不安全。”风心说:“我回到这里,就不再想离开。本来我就是属于这里,我本来就不应该离开这里,千里迢迢的到另一个地方。白大哥,你走吧。” 孙宁说:“白兄,风姑娘的安全就交给我了。”白云一回头,只见原下慧子已经不见了,心里不由生起一丝惆怅,这个女子一直在自己身边绕来绕去,不过想来,她帮自己的次数,倒也很多。 风心转身说:“不必了,他们要杀人灭口,就冲着我们来,难道还有什么事情,是比活着更加可怕的吗?”风灵说:“话不能这么说……”风心看着风灵,说:“不能这么说,你要我怎么说?你要走,尽管走,别在这里碍我。”风灵上前对孙宁说:“你要好好照顾她。”说完转身离开。 风心转头看着风灵的背影,她想叫她回来,但是却不愿意说一个字,她的心实在太乱,实在太乱,她感到自己想大哭一场,但是偏偏就没有泪水。 孙宁就在身边,那带着迷蒙色彩的诱惑,那犹如梦中深念的情人,就这样用它完美的方式展现在她的眼前,那么真实,可是却带着不能触及的权威,带着高高在云端的茫然姿态,如此的生疏,如此的让人心碎,心碎,不是因为得不到什么,而是因为永远都得不到。 她恨恨的看了一眼孙宁,只觉他眉头上紧蹙的眉毛,忽然散作万把刀剑,在割裂她本已脆弱的灵魂,她说:“你守着你的妻子吧,最好问她,她的父亲在哪里,她是怎么到了孙家的。”孙宁不知该说什么,咬了咬嘴唇,孙采拉着唐菂,缓缓离去,渐渐空旷的林间草地上,就只有他们两个人呆呆的站着,相对望着。 半晌,风心方才说:“你想作一个正人君子,一个负责的男人,可是天下哪有这么两全其美的事情。你给了我父亲一个承诺,却没有实现。你永远都不可能实现,孙宁,我不想见到你,你走。” 孙宁说:“我……”忽然间一个人影闪动,只听罗如心的声音传来,“救命!”孙宁啊的一声,对风心说:“你等等,……”说完向那人影追去,他追了一阵,那黑影转身来,说道:“孙宁,罗如心是闯王要的人,你不要和闯王作对!”孙宁说:“我不管是什么人,我要救我的妻子。”说完手上长剑一挥,剑气穿过,已经洞穿那人的胸膛,那人急忙将罗如心往孙宁身边一扔,正要逃跑,却终于倒在地上。 罗如心吓得惊叫一声,孙宁跑过去,抱着罗如心,说:“没事了。”罗如心惊魂稍定,说:“我不是怕这个,如今我的父亲蒙受不白之冤,这些人喜欢罗织罪名,父亲生死未卜,我们又陷身于此。我是怕,怕自己终究还是大哥的拖累,大哥,你快走吧。”孙宁抱紧罗如心,觉得她如同一只受伤的小鸟,他坚定的说:“不,我不会放下你一个人离开。要走,就一起走。” 罗如心说:“可是,风妹妹的事情,大哥,你准备怎么办,我们的确亏欠了人家,要还的,始终得还啊。”孙宁说:“你说的不错,我们始终会还她。岳父大人的冤屈,我们也一定要洗刷,他和风大侠一样,都是受到别人陷害的人。” 罗如心点头说:“大哥,你真好,我现在觉得什么都不怕了,就算天下人都不相信我,只要你相信我,我就觉得心满意足了。这就够了,一个女人难道还有更大的幸福吗?”孙宁将罗如心搂得更紧,风轻抚着他们柔软的发丝,那一刻如水的温柔,在夜色里渐渐散乱铺开,了无痕迹。 风心呆呆的站了一阵,忽然抬起头,向着一个茫然无知的方向,麻木的走着。她不知道自己将要去哪里,更不知道自己想去哪里。 她走过了黑夜,走到了白天,路上人迹很少,她来到一个茶馆里,看到几个尼姑也在那里喝茶。忽然几个人冲了过来,说:“风心,我看你往哪里走!”风心冷冷的看着茶杯,麻木的听着。那几人挥着刀,说:“将她拿回去,将军有重赏。”忽然一个尼姑喝道:“住手!”风心抬起头来,只见一个年轻尼姑,来到风心身前,说:“你们抓一个女人,就是为了重赏,简直是太过分了。” 一个大汉说道:“师太是西陵派的人吧,我们都是武林同盟的人,大家都是听从盟主的吩咐。”那尼姑喝道:“盟主,什么盟主,我看是闯王身边的将军吧,早听说你们这边投靠同盟,那边打着同盟之号,去讨好闯王。现在为难一个女人,简直是岂有此理!” 那大汉说:“师太不知,此人正是我们千辛万苦要找的风心风姑娘,事关重大,不得不办。”尼姑喝道:“废话少说,风心的事情,我是知道得太多了。早就看不过去,花言巧语,巧言令舌,想要愚弄众生,做不到。” 那大汉正是同盟中的湘西五虎,其中一个人扬着大刀,说:“师太,你不让开,别怪我不客气了!”尼姑喝道:“怎么了,贫尼今天就要带走这个人。”大汉手上一扬,一刀向尼姑砍去。 尼姑还没有动手,一支长剑刺来,将大刀击落地上,长剑又飞了回去,这正是西陵派飞剑御敌的绝技,“观音神剑”。只见一个中年尼姑起身来,说:“如电,你虽然有侠义的心肠,但是却没有行侠的本领;不过也好,比那些连侠义心肠都没有的人,要好得多!” 湘西五虎中的老大说道:“圣平师太,原来你老人家也在这里。”圣平起身来,说:“武林同盟的初衷,是对付天下那些为非作歹的人,而不是成为捕快或是管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就算这里是闯王的地界,那也应当有闯王自己的人来管理。你们何必越俎代庖,行使他人的权力。” 湘西五虎说道:“既然圣平师太出面,湘西五虎告辞。不过你们身为盟中四大派,你们迟早会接到盟主的命令!”圣平说:“盟主是黄山派掌门人,他不会作这种事情。”湘西五虎走后,风心说:“你们何必救我,反正,闯王布下这么大的阵仗,他要抓我,就把我抓去不就是了?” 圣平说:“姑娘,心要放宽,才能看到天地的广袤,你的双眼,只看到眼前的茶壶,那不是一个年轻人应该看的。即便是佛门中人,也应当有所感悟,心中罗有万象,重门深锁,那是无知的人走向死亡之路。”风心说:“生也罢,死也罢,我都不在乎。” 圣平说:“姑娘的事情,贫尼已经听说过了,如今江湖不太平,佛门清净,可以洗清你心中所有的疑虑,带走你所有的烦恼忧思。” 风心抬头问:“一入佛门,难道真能忘记一切?”圣平说:“不错,佛能容古今所有事情,大慈大悲的力量,不但可以化解世间的戾气,甚至能化解人内心的愁丝,只有佛法,才有这么宏伟博大的力量。” 风心缓缓说:“师太,我加入佛门,因为我要忘了以前所有的事情。”圣平说:“加入佛门,现在还为时过早,你跟着我们,也好一路保护你,武林同盟要在黄山聚会,我们这就要启程了。” 如电说:“武林同盟,整天不是这里聚会,就是那里围剿,大家疲于奔命,这简直太兴师动众了。”圣平说:“每次武林聚会,都会聚天下豪杰,一路上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实际上并不在那一场聚会,而是在一路上的行侠仗义啊。” 如电气呼呼的说:“行侠仗义,没有我们行侠仗义,人家还不是过得好好的。我们都是佛门中人,说什么行侠仗义。”圣平一笑,说:“如电,你是越来越不象话了,佛法不是坐出来的,而是修出来的,世间一切事,佛门都要经历,只不过佛门中人看中的不是结果,而是我们探询的过程。不说也罢,你慢慢去悟吧。” 风心跟着圣平师太,走过黑夜白天,小镇乡村,一路上不但没有开怀解忧,甚至还有些郁闷纠结,自己也不知是因为什么,久久不能散去。 这日一行人到了一个小镇,圣平师太刚让一群尼姑住下,她一直同风心住在一起,这次刚安顿好便有一个年轻男子前来,说是乃是黄山派的使者,有要事相商。圣平师太急忙下了楼,那人带着圣平来到雅座里,轻声说:“据说鬼魅雪莲又在危害江湖,杀了不少人,这次又是武林聚会之期,太过猖狂,盟主已经布好了局,命人找她去刺杀新入盟的旋风七骑,晚上子时,你们就在龙眠山口等着。” 圣平师太说:“鬼魅雪莲并不是现在江湖上唯一的罪魁祸首,为什么一次次就要杀她?说到底,她不过是一个刺客。”那人说:“那也未必,她本是东洋长刀会的人,来这里,是为了夺取中华武学,这才是除去她的原因。况且,同盟中多多少少,都有许多人沾亲带故的亲戚朋友被此人杀害。复仇,是人的动力,连盟主也难以平息一众人幽幽之口。盟主只不过是大家受伤大一枚棋子而已,杀鬼魅雪莲,势在必行。师太不必犹豫了,这次布下天罗地网,看来一定要除去鬼魅雪莲了。” 圣平师太看着来者离去,心里想:江湖恩怨,了无终结之日,看来这同盟之举,也许不该参与,江湖风波,让人想起来都胆战心惊啊,说得好,那是为了别人,说得不好,大家都不过混口饭吃,混个名头而已。 风心坐了一阵,正要休息,忽然门开了,只见如电走了进来,说:“风姑娘,你在想什么,这几天你都闷闷不乐,是因为什么?”风心淡然说:“没什么,不高兴而已。”如电说:“其实就算有再多的不高兴,又能如何?我从小就没了父母,跟着叔叔,婶婶对我不知多坏,那是你无法想象的,还有更多无法想象的事情,每一件都是常人无法忍受的,可是又能怎样,就是佛祖本人,也不能挽回自己的过去啊。每天诵经读书,可以让你的心宁静,可是那也得要你自己先放下,我不和你说了,其实加入西陵派还是挺好的,不用为许多事情发愁,师傅管制门人,也都是清规戒律,比那喜怒无常的人情,要好得多!” 风心淡淡的一笑,说:“多谢师太,请别再说了。”这时圣平进来说:“如电,你安排师姐妹们好好休息,今晚要在龙眠山口对付鬼魅雪莲。”如电说:“已经对付了好几次,师傅,这次真能对付吗?” 圣平说:“不该问的就不要问了,风姑娘,你先休息一下,晚上就别去了,应该很安全。”风心也没听进去什么,只是胡乱的点了一下头。 待圣平等人离开后,风心一个人在房里坐着,只觉心里一阵难以形容的痛楚又袭来,此时已经没有什么记忆而言,只是一种无端的痛楚而已。 忽然窗户打开了,只见原下慧子进来,说:“让他们等着去吧,设下一次埋伏我会中,难道十次八次,我也会中吗?”风心木然的看着她,说:“那你来干什么?”原下慧子说:“我只不过依着本门的标记,找到了本门的弟子,他们还是奉命前来寻找刀经,可是人海茫茫,却不知在哪里能找到。我是不想找了,我想找的,是另外的事情,是一个人,看到姑娘的伤心,我就想到了另一个伤心的人,我的师傅。” 风心转过头,原下慧子说:“你现在应该去找孙宁,应该找到他,这才是你应该作的。躲在这里伤心,伤心有什么用,难道这样一直等到死,我的师傅因为残废瘫痪,所以才不能寻找自己的所爱,你也应当寻找。” 风心起身说:“你怎知我没有寻找,我是用另一种方式在寻找,用我的回忆,用我的心,感受我曾经幻想的和一直幻想的事情,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我寻找爱情的方式。难道喜欢一个人,就非得整天在一起,同榻而眠吗?” 原下慧子说:“正是,所以你不能伤心,或许忘却,是另一种看法。”风心起身说:“我不需要别人给我指点,任何人都不能像我这么关心自己,你还是考虑一下你自己。黄山唐夫人名扬天下滴水不漏,你以为你真能走吗?不管你是为了什么,好意还是恶意,都请你离开这里,那是为了你着想而已。为了自己的安全,别去管别的事情!” 原下慧子说:“我在路上打听到消息,今天他们引走西陵派的师太们,并不是唐夫人的主意,而是他们自己的主意,他们始终还把心思花在你的身上,认为你是唯一知道龙图下落的人。空穴来风,总是有原因可循,倘若你真的知道龙图的下落,那么你便自己去找到,当你成为财富的主人,行使至高无上权力的同时,你才会知道,原来人生的境界是你现在所不能预料的。” 风心说:“我不喜欢大放厥词的讨论,那不是生活,鬼魅雪莲,你来无影去无踪,你喜欢的生活,是属于夜晚的,是孤独的,而我,却不喜欢这种生活。一点都不喜欢,鬼魅雪莲,你走吧。” 原下慧子正要说话,忽然一阵刀剑之声传来,门忽然被打开了,只见林羽依带着数十人,手上兵刃齐发,显然组成一个阵势,原下慧子只觉劈头盖面的一阵劲风袭来,似乎暗中还有高手出招,劲气所袭,让她不能动弹。 风心给一阵掌风击到床上,回头一看,人群中人影一闪,一个白衣人已经将原下慧子带走。 原下慧子自己都已经束手无策,忽然被人带走,来到山上,她问道:“你是谁?”那人取下面纱,正是罗如心,原下慧子说:“你功夫这么高。”罗如心说:“人在江湖,不学点防身怎么行?慧子,你要找的东西已经找不到了,回去向你师傅复命,别留在中原,现在想杀你的人比比皆是。” 原下慧子说:“难道你就要留在这里。”罗如心转身说:“当然,现在我丈夫是台湾第一大派的掌门人,日后我得了龙图,那天下大事尽在我手,没有力量能够阻止我。如果有下次,我可救不了你。”原下慧子说:“你必须救我,因为只有我,才能帮助你得到你想要的东西。” 罗如心冷笑说:“浅薄,你知道我想要什么东西?我不是那种请求别人帮忙的人,如果我的力量不够,我会借助别的力量。孙采的确是个对手,但是她毕竟没有武功,更没有野心,风家两个丫头成天东奔西走,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那是风天龙做得隐秘,居然骗过了自己的亲身女儿,可是他风天龙武功再高,也不是家父的对手。” 原下慧子说:“原来风天龙的死,的确是你造成的。”罗如心点头说:“你知道了,可也没用。该说的我也说了,回去告诉令师,等我北定中原,到时自然会帮他找到刀经。你留在这里,对我已经没用了。” 原下慧子冷冷的说:“你错了,令尊大人已经死了。”罗如心问:“你怎么知道?”原下慧子说:“蜀中谈家你是知道的,那就是风天龙托付为他保管龙图的人,谈家三大高手来到南阳,第二天就消失了,人都以为龙图就在风家两个姐妹身上,可惜事与愿违,当你们追杀风家姐妹二人时,真的龙图,已经远走高飞了。” 罗如心说:“这不可能,谈家三人绝对没有拿走龙图。”风天龙说:“当然,因为风天龙的本意,就是要毁掉龙图,因为他已经知道令尊的身份,龙图不能落在他手上。”罗如心说:“这不可能。” 原下慧子说:“这只是我的猜测,不过最近你一定没有令尊的消息,一个死了的人,你是不会知道他的消息,看起来,像是令尊设了一个局,害了风家,其实是风天龙设了一个局,害了令尊。你们安安分分的寻找刀经也便是了,何必得陇望蜀,一山看着一山好,罗姑娘,你还是顾着你自己吧。” 罗如心喝道:“站住!”原下慧子转过身来,罗如心说:“这件事情要慢慢查探,你好自为之,风心身上已经得不到任何消息,别跟着那群无知的武林同盟之人鬼混,浪费时间。”说完人影一闪,已经消失。 原下慧子摇头说:“哼,翅膀变硬了,就想飞。”这时人影绰绰,似乎有人跟了上来,原下慧子急忙飞身离开,她轻功本来极好,转眼之间,便已经甩开追来的人。 第十回:太平 她心里盘算着:目前武林中威望最高的就是黄山派,唐夫人对当今武林形势十分了解,我何不趁机到她身边去打听消息,再作计较。 她来到黄山派下榻的客栈,只见风不鸣疯人刚回来,韦不平在那里说着:“每次都让那狡猾的人跑了,真是可恶。”唐菂上了楼,来到孙采房间,孙采说:“我想同盟之中有人泄漏了消息,每次都被这恶贼得到消息。” 唐菂说:“夫人,我知道你不想杀鬼魅雪莲。” 孙采一笑,说:“都说夫君憨厚老实,我说那是厚道,其实很聪明。我的确不想杀她,想她也不是大奸大恶的人,但是长此下去,也不是办法,况且这对黄山的威名也不是一件好事。我们得干一件漂亮的事情。” 唐菂说:“现在漂亮的事情,都有人抢着要作。”孙采说:“武林有武林的规矩,我们不作那种为了求取功名利禄而阿谀奉承的事情。我们要作真正有意义的事情,我已经派人弄了一份为害武林的几个罪魁祸首的名单,那都是真正骚扰百姓,浑水摸鱼的武林败类,咱们各派虽然是武林中人,但是即便是江湖游侠,和民间都有联系,而且大多还有田产在地方,除掉这批自命不凡的人,一来让人知道有武林同盟;二来,也让那些本来就置身事外的人免受骚扰。” 唐菂说:“这个想法不错,这些人仗着现在是乱世,为非作歹行凶一方,地方的人哪能和这些有点武功底子的人相比,夫人这个想法很好,咱们也不能老是对一个鬼魅雪莲。” 孙采说:“而且杀此人只是某些别有用心的人借刀杀人罢了。” 原下慧子在窗户外面听了,心里存着感激,想:我虽然自认并没有滥杀无辜,但是前来的确是为了刀经,而且作为杀手也并非所杀者皆死有余辜,唐夫人居然如此待我,以后她有什么事情,我一定鼎力相助。 唐菂说:“夫人一定要揽下这个盟主的位置,其实我心里,根本不喜欢当什么盟主,就是黄山掌门,也实在不想当。”孙采一笑,说:“说起来也是,黄山派田产众多,还开了几家钱庄药铺,事情忙了点。”唐菂说:“这倒不妨,都是夫人在打点。我是说,咱们武林中人,图的不就是行侠仗义,快意恩仇吗?却整日这里聚会,那里围剿的,弄得像是打仗一样。还有那些个想要扬威扬名的人,那和追逐功名利禄,有什么区别?” 孙采笑说:“夫君,我是从官家走过来的,其实这本没有什么区别,都是些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夫君不要觉得为难,夫君无欲无求,那是好事,若是别人,一定早就杀了鬼魅雪莲,甚至鬼魅牡丹鬼魅芍药都会被诛杀,只有夫君这样仁义无私的人,才能真正造福武林。你就受些苦,难道你觉得现在武林中有身份地位的人,有几个像你这样无欲无求的人吗?” 唐菂一笑,说:“夫人夸大我了,我也有所求,我倒是希望能够一家人开开心心,团团圆圆,快快乐乐的过日子,就行了。”孙采说:“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如果能让天下所有的家庭都如此,即便我们奔波劳碌,那也是值得的。夫君不想成为一代宗师,所以甘于平淡,这才正是一个君子的行径。治大国若烹小鲜,不但要味道鲜美,还不能自鸣得意,君子大道甚夷,而世人偏好小径,我们不能强求别人,所以更要约束自己。我看天色也晚了,咱们该休息了,此次大会,得想个法儿让大家转移注意力。空灵三侠会在会上提出几个理当铲除的豪强,咱们也该干几件快人心振士气的事情了。” 原下慧子见他们灭了灯,自己也飞身而去,心想原来一直是孙采故意布置不周全,这才使得自己能够保全性命,一时间对这位不会武功的唐夫人肃然起敬。 她在一个山洞里住下,生了一堆火,这些年东奔西走,为了找寻那个女人,走遍了武林,师傅不愿说出那人是谁,那是为什么?倘若有一天那个人出现在师傅面前,师傅会高兴吗? 她冥思苦想着,忽然一阵衣袂破风的声音传来,她急忙灭了火,来到洞口,往一株树上飞去。只见一个长发飘飘的女子,落到地上,喝道:“梅鹤三君,你们一路从长白山追到河南,一直死不放手,难道非要置平某于死地!” 一个中年文士长剑一挥,喝道:“平吟清,你这妖孽杀人无数,理当受死!”平吟清喝道:“好,我一直念你梅鹤三君是正人君子,既然苦苦相逼,我也不必客气了!”说完手上一动,一掌劈出。 原下慧子眼见他们三人联手,使的是梅鹤谷的“悠扬剑法”,虽然舒缓却也杀气隐隐,一张一弛间,动静有度,三人之剑如一人使出,将那长发女子围在中间。那女子所用的掌法有些杂乱无章,原下慧子看不出出路,但是可以看出掌力浑厚,可见是日积月累苦练而出。 四人在林中苦斗数十招,忽然平吟清大叫一声,只见长发发丝一乱,有如万把利剑,朝着三人身上刺去,三人猝不及防,往后便倒。平吟清也落在地上。 原下慧子急忙飞身而下,只见一个中年人已经缓缓走来,一见地上的三人,惋惜的说:“我来晚了,他们还是死在这个魔头的手上!”原下慧子看着这个中年人,问道:“你是何人?”那人说:“在下梅鹤谷主林远。” 原下慧子说:“你的门人对此人苦苦相逼,是自寻死路。”林远看着地上的三人,说:“他们不是平吟清的对手,可是不论我如何劝导,他们就是不听。”原下慧子问:“你劝他们,因为什么?” 林远说:“平吟清虽然是大魔头,但她从来不滥杀无辜,可是我这三位兄弟,被人称为北方武林三君子,偏要听信他人之言,一路斩妖除魔。现在身死人手,什么名头都没了。” 原下慧子奇怪的说:“你兄弟被人杀了,好像你不恨杀你兄弟的人。”林远说:“恨,我当然恨,但是我的武功比他们更差,我能怎么样?”原下慧子说:“她已经昏迷不醒,你完全可以杀了她。” 林远说:“我知道,我是一个医士,她是什么状况我一眼就能看出来,但是我杀了他,难道就是报仇了吗?那是迂腐而狭隘的观念,我没有这样的报仇方式,林某也不会这么无耻。”原下慧子说:“你是个汉子,走吧,带上你的兄弟。” 林远叹了口气,将三人的尸首聚在一处,缓缓拖着下山了。 平吟清睁开双眼,霍然起身来,说:“你是谁?”原下慧子一笑,说:“我不会杀你,我也和你一样,有很多人追杀我。你那是什么功夫,怎么一用就会头晕。”平吟清说:“那是‘缠丝大法’,我本来算着只有这三个人,没想到你也在这里。”说完往一旁看去。 原下慧子说:“梅鹤谷主林远也来了,他们的尸首已经移开。”平吟清说:“他来过,那……”原下慧子说:“他不会报仇,而且他还曾劝过梅鹤三君子,奇怪吧。”平吟清说:“这也没什么奇怪,东北谁不知道梅鹤谷主林远仁善温和,明辨是非。他一生钻研药草,武功虽然不高,但是对江湖事却看得分明。我也不想杀这三人,但是他们追了了几千里,就是要杀我。我们之间,只有一方能够存在。” 原下慧子说:“你的事情,我很少知道,我是鬼魅雪莲,在南方,也有很多人要杀我。”平吟清说:“听说过,我在北方,被人称为‘夜叉婆’。”原下慧子看着平吟清,只觉她的长相很奇怪,高高的鼻梁,蓝蓝的眼睛,白皙的皮肤,其实长相算是美丽大方的,但是和中原人比来,不但身形高大,而且相貌奇特。 平吟清见原下慧子看着自己,便说:“妹妹不要看了,我的母亲被沙俄人强暴,所以生下了我。”原下慧子一惊,说:“所以你从来就被人看作异类?” 平吟清说:“我的母亲还只是个十四岁的少女,就遇到这样的事情,外公外婆在那一晚都被杀死了,母亲怀上了我,所有的人都要她打掉我。可是母亲知道的时候,已经是几个月以后的事情了,那时的我,已经是一个完整的小生命,母亲坚持生下了我,被村民赶到一个荒山里单独居住。我的记忆里,母亲是美丽的,是端庄的,是隐忍的,他遭受着村民的嫌弃,从我记事起,那些无耻的村民,就轮番的来到我的家里,在每个夜晚占有我的母亲,而我在十四岁那年,也被一个禽兽占有,我欲哭无泪,寂寞孤独和痛苦整日陪伴着我,直到有一天我找到了一本武学秘笈,我像是发疯一样学习,我练成武功的那一天,也正是遭受屈辱的母亲死去的那一天,看到母亲那难以说出来,永远洗刷不掉的痛苦,想到那难以回首的往事,我来到村子里,将所有的人,从小孩到老人,我杀了一个精光,让那片村子成为平地。那天起,我就成了一个可怕的魔鬼,我讨厌那些男人,我在他们每次骑在女人背上的时候,将他们杀死,我喜欢看他们死前狰狞的面孔,那比那些骑在我身上肆意践踏我时流露的欢笑要畅快得多,那比我在看到那些骑在母亲身上滥发淫威的男人的脊梁,要让我舒服得多。” 原下慧子叹说:“你的母亲真不容易,我想你比任何人都有资格杀人,因为你有能力,有理由。难道不是因为有了理由和能力,就可以作任何事情了吗?”平吟清看着原下慧子,说:“你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人。我所认识的人,以前知道我的,称我为孽种,现在认识我的,称我为魔头。既然称我为魔头,我就索性多杀几人,看他们怎么办!” 原下慧子说:“对有的人,语言是无能为力的,他们不讲道理,最要紧的是杀了他们。姐姐的功夫也算是奇遇,我还没有见过这么厉害的掌法,还有那招‘缠丝大法’,如果练到火候,那将是惊天动地的一招。” 平吟清点头说:“可是不管怎么练,气血攻到头部,总会昏厥,这一关过不去,始终会成为障碍。这几年受到各派追杀,一路逃来,过的都是辛苦奔波的日子,现在这最后的三君子也被杀了,希望不再有人要杀我。” 原下慧子点头说:“但愿如此,这样姐姐将有何打算?” 平吟清说:“打算,我还没有。不过我不会再杀人,杀人的滋味,其实并不好,报仇固然开心,可是现在却是我在增加别人的仇恨,那感觉固然畅快,但是却很茫然,茫然到让你高兴不起来的地步。” 原下慧子说:“你这只是开始,人都是善良的,希望得到别人的理解和支持,希望得到别人的认同,可是当你得到的只有拒绝,甚至比拒绝还要残忍的唾弃和不耻之后,你慢慢习惯这一切,要么你就改变这一切,或者改变你自己,改变这个世界,让众生好恶的标准,成为你规定的标准。人皆以美为美,所以有丑,而天底下,又哪有一个完美的标准,哪有一种永不改变的标准。” 平吟清起身来,原下慧子说:“我也杀人无数,但是我不会在意这里任何人对我的看法,因为我的家不在这里。”平吟清转头看着原下慧子,原下慧子说:“我的家在海的另一边,在东洋,那是一个樱花盛开的地方。” 平吟清说:“你小时候一定很幸福。”原下慧子说:“我有一个很疼我的母亲,我的母亲一个人把我养大,虽然平凡却很伟大。我一生最尊敬的人,就是我的母亲。” 平吟清轻轻一笑,说:“那真好,你要对你的母亲好一点。如果我能见到我的母亲,那该有多好。可惜,可惜我不能见到母亲了。” 原下慧子看着天空,喃喃的说:“母亲,母亲,我无时无刻不想着见我的母亲,可是疾病夺去了母亲的生命,也让我奄奄一息,师傅收留了我,所以我才活了下来。我很讨厌老天的安排,毫无预兆的生老病死,让人束手无策。” 平吟清轻声说:“你一定很想念她,我记得母亲给我说过,人的一生,就是忍受的一生。不管是欺负你的人,还是欺负你的老天爷,你无能为力的时候,都只有忍。可是母亲临死前却告诉我,一个忍受痛苦的人,其实是最无辜的,她本该如同火山一样湮灭所有的一切,却如同空气一样缓缓消失。” 原下慧子说:“现在姐姐可以像火山一样爆发,没有人能够拂逆逆的意思,更不会有人欺负你。”平吟清说:“我也不想欺负别人,但是当别人要杀我的时候,我仍然想要杀他。天底下朋友很少,敌人却这么多,杀了梅鹤三君子,说不定会惹下更多的仇恨。如果人人都像林谷主一样不知有多好。” 原下慧子正要说话,一阵风声传来,平吟清急忙闪到树上,只见两个人影飞身而去,她落下地来,说:“是什么人?”原下慧子从树后走出来,说:“看身法,像是‘瑶台双仙’。”平吟清说:“瑶台双仙是东北人,怎么可能到这里来,难道是为了杀我?” 原下慧子说:“跟上去不就知道了吗?” 二人展身跟去,只见空地上站了许多手执火把的人,赫然有真武派掌门人落叶道人,还有圣平师太带着的尼姑,旁边好像还站着风心。只听瑶台双仙中的浮云子说:“落叶掌门,‘夜叉婆’已经到了河南,只要这两个魔头联合,那天下将永无宁日。我在山下遇到林谷主,看到了梅鹤三君子的尸体,这魔头的功夫越来越高了。我们瑶台双仙愿意加入武林同盟,共襄大事。” 平吟清冷冷的说:“果然来了这么多人!”忽然听到孙采的声音传来,“瑶台双仙这么远赶来,一路辛苦了,‘夜叉婆’的名字,我似乎听过,我想打打杀杀,毕竟不是一件好事,如果这个魔头能够迷途知返,大家不妨放她一马。听说那也是一个身世可怜的人。” 瑶台双仙的另一个人采因子说道:“这魔头杀人如麻,连三君子都杀,怎么可能迷途知返。唐夫人,你是盟主夫人,应该替我们申张正义啊。”孙采说:“我也不过是盟中之人,武林同盟只有盟主,没有盟主夫人这个称呼。”原下慧子低声说:“瑶台双仙号称武林最与世无争的夫妻,想不到这么咄咄逼人。” 平吟清看着下面的人,心里不是个滋味,她感到自己像是一只在黑夜出没的猫头鹰一样,看到了人就像老鼠见了猫一样,生活永远在不为人知的角落。 采因子冷笑一声,说:“正气之盟,当然要除恶务尽,我们北方武林十一派联合起来,就是要除掉这些害群之马。还请你们武林正气之盟成全,久仰唐夫人运筹帷幄,巾帼不让须眉,相信这样的事情,一定手到擒来。” 孙采说:“好说,既然北方武林的朋友来了,许多事情还要商量,何不移驾黄山,咱们慢慢再议。成立同盟那是千秋大事,不能急在一时。相信各位心中也都知道,万事若不俱备,则万事难以成功。各位武林同道,请!” 平吟清心想:这位夫人倒也是没有偏信瑶台三仙之言,看来不再杀人,并不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 她想到此,转身离去,原下慧子追了过去,但觉她身法太快,跟晚了,一时也不能跟上,她便缓缓往山下行去,只见一张张纸钱满天飞洒,她心里想:难道这是梅鹤谷主林远吗?她照着纸钱飞来的方向走去,只见一群人抬着一顶轿子,轿子上抬了一个白衣蒙面的女子,缓缓在空中飞着。 她跟着走了一段,只见那轿子忽然停了下来,接着一个中年男子从林中出来,原下慧子心里一惊,心想:此人不是罗清吗?只见那轿子上走下来的人,说话的声音却是风灵,“罗大侠,久违了。” 罗清问道:“我有一件事情要问你,令尊临死前说了什么话?”风灵说:“多少人要问我们,可是他临死前都没有说什么话,我还不知道他要离开我们,你说我能听到什么?”罗清说:“姑娘,以你的名声威望,就是得到了龙图,也不能成大器,不如咱们联手,这样对你对我,都有好处!” 风灵摇头说:“我怎么相信罗叔叔?”罗清说:“我千方百计才找到姑娘,当日你爹过世,只有我给他收了尸骨建了坟墓,你看,这就是令尊的坟墓。” 风灵转头一看,泪水流了出来,却并未说话,罗清说:“你告诉我,我得到龙图,就一定能杀死闯王,为你报仇!”风灵来到坟前,跪下说:“父亲,你泉下有知,原谅女儿。”她起身来,一字一顿的说:“罗叔叔,你确信现在无人旁听?”罗清说:“武林同盟正在聚会,魑魅魍魉避之不及,当然没有别人。” 风灵点头说:“其实父亲也一直担心这件事情,知道以我们姐妹二人,一定不能成事,所以要将姐姐送到台湾孙家,可是事与愿违,现在被你们捷足先登,我留着也没用。父亲曾告诉我,东西放在龙眠山黑云洞中,至于放在何处,我也不知道,父亲没有来得及说,就听到有人来了,他本来想好好说明此事,但一直没有机会。家中已经付之一炬,什么都找不到了。” 罗清说:“姑娘,你所知道的,就这些了吗?”原下慧子飞身过去,一把抓着风灵,闪身离开,罗清追了上来,原下慧子手上一挥,一枚飞刀射出,罗清向旁边一闪,原下慧子已经逃出许远。 风灵问:“为什么救我?”原下慧子说:“罗清不是好人,是长刀会在中原的内应,当年不过是一个地痞流氓,因为认识一个东瀛人,也算是毫无民族气节的一个人,大汉的所有东西他都可以出卖,更别说良心。” 风灵轻声说:“我都是骗他的,说实话,对龙图,我知道的肯定比你们少。”原下慧子来到镇上,找了一个客栈,来到房中,说:“那事情迟早会败露,到时候罗清更不会放过你,他的武功修为已经很高,我也不一定能对付他。再说他在中原也培养了自己的实力,不能硬碰。” 风灵摇头说:“那我也没地方可去,现在也没有家,也没有亲人。”原下慧子说:“其实令姐现在同圣平师太一起,你也可以去那里寻求保护,风大侠也是少林弟子,盟主夫人也是一个深明大义的人。” 风灵轻声说:“我不想过这种生活,门派之争,名利之夺,从来都是尔虞我诈,我想去一个清净的地方,远离一切世俗的纷争,那样至少可以清净。”原下慧子摇头说:“天下没有这样的地方。”风灵说:“为什么越是满口仁义的人,他们的行径,却总是这么卑鄙无耻?他们用仁义作为口号,做着不法的勾当,利用他人的信任作为自己取得财富和权力的保证。皇帝是这样,就连想当皇帝的人,也是这样。什么为国为民,那都是狗屁!” 原下慧子看着风灵,说:“有些话,是大家心知肚明的。白痴才会相信他们的主张,世上最无聊的话就是文人的言论,他们不切实际的幻想,在故纸堆里还说得过去,可是放之于四海,和现实相距那么遥远,所以我倒赞成你们的另一句话,成王败寇,虽然残酷却很真实,也很有用。” 风灵看着原下慧子,说:“同那些自命不凡的人比来,姐姐要好得多,他们是将正义终结的人,他们是卑鄙无耻的欺世盗名者,在他们心里,只有自己对于世间万物的占有,而没有对于别人幸福的考虑。别人的生死荣辱、家庭乃至幸福,在他们眼中,根本不值一提。他们凭什么制定种种规定,他们又凭什么占有别人的东西!只可惜,我没有这种力量,否则,我不但要杀了所有的君主,还会杀掉所有的掌门人,所有的将军,所有的官吏,所有的一切,我巴不得这个世界变成一个坟场,那是一个可爱的地方,当夜风吹着寂静的天地,鬼魂们不用为名利而争逐,他们在夜风里哭泣惨叫,互相吓着另外的鬼魂,他们寂寞孤独而无奈,再也不能享受人间的一切。” 原下慧子拍拍风灵的肩,说:“你累了。” 风灵转身说:“不,我不累,我只是心碎,我不懂他们处理问题的方式,人间的规律太难,违反了法律要受到惩罚,违反了君主的意志更要受到惩罚,违反了别人争权逐利的追求,一样不能得到宽恕,我们小心翼翼的善待那种种无端的束缚,却总是被紧紧绑在一个没有人来拯救的角落,于是生存反而成为一种幸运。姐姐,我倒希望你杀尽那些该杀的人,和他们,就不该用客气的手段,因为没有人能阻止贪婪的人对于未来无限的追逐,我讨厌他们,我真的讨厌他们。这几天,我遇到了各种不同的人,现在已经是第十批人,我见到了十个父亲的坟墓,他们无一不告诉我,他们是正义的维护者执行者,而在我看来,他们都不过是龙眠山中的鬼魂!” 原下慧子问:“你要作什么?” 风灵说:“我不用作什么,都知道了龙眠山,那就成为明天的葬身之地,谁也找不到龙图,可是谁都相信那里有,他们会怀疑,会猜忌,会愤怒,会厮杀,会完蛋!”原下慧子摇头说:“他们不笨,他们会找到你,要你带路。” 风灵说:“我早作了必死的决心,反正我对这坟场也没有兴趣了。”原下慧子拉着风灵,说:“你不能这样,听我说,不管别人怎么样,不管这世界怎么样,你现在唯一能作的事情,就是活下去。活下去,就算一点希望都没有,就算是处在水深火热之中,你也不用在另一个世界试图打听凡间的消息。生存其实很难,也很可贵。东瀛人生活在贫困中,他们只是据有尺寸之地,哪像中华大地方圆万里,但是他们有着活下去的信心,因为他们相信,这个世界不美好,是因为东瀛人太少,所以他们要拼命的活下去。而你觉得这世界丑恶,那也是因为你这样的人太少,你要努力,要让自己的精神得到永生,让像你这样的人,越多越好,直到有一天,他们站满了世界,他们在世界的每一个角落高声呐喊,他们不再承受虚伪的重压,不再受到别人的欺凌,他们生活的世界,美好得如同你现在想象中的天堂。所以你一定要活下去。咱们赶快离开这里,离开,是唯一的生存之道。” 风灵看着原下慧子,忽然摇头说:“应该离开的是你,赶快走吧,我是没有这样的机会了,因为我不可能有绝世的武学,而姐姐不一样,你会的,我留下来也没有用,真的,你走吧。”她推开门,忽然几把剑刺来,原下慧子急忙上前,伸出长刀挡住,一面喝道:“是寒冰双侠,你们消息倒是灵通。”雪子宁喝道:“当然,否则怎么要你的狗命!” 风灵打开窗户,飞身离开,不一会来到山上,站在高高的山上,任夜风吹拂着乱发,散乱在脸上,她心里想:父亲,真的有魂灵吗?如果有,你告诉我一声吧,我应该怎么作,我的能力,要报仇那是绝不可能的,可是真相到底是什么?我骗了他们,他们却信以为真,而我又是被谁欺骗了? 忽然一个声音传来,只听虞江城说道:“姑娘,月黑风高,寂寞难耐,你在想什么?”风灵恨恨的看着虞江城,说:“你怎么像个阴魂一样在我身边绕来绕去?像只苍蝇。”虞江城哈哈一笑,说:“应该是在你的心里绕来绕去吧?我倒巴不得变成一只苍蝇,钻到你的身体里,绕来绕去!” 风灵看着虞江城,说:“真是可笑,人怎么可能变成苍蝇?如果你是,我就高兴了,我会一巴掌将你拍死。滚开,别在我面前!” 虞江城一笑,说:“姑娘,何必呢?咱们咱么也是一来二去,熟悉了的人。”只见乱风吹拂着他的衣衫,他似乎不经意间露出的隐约的胸膛,健壮而宽广,像是铺满诱惑的草原,让人情不自禁的心猿意马起来。 风灵却只是冷冷的看着眼前近乎模糊而麻木的一切,冷冷的说:“熟悉,我只是觉得陌生,我和任何人都不熟悉,虚伪的人,有很多种不为人知的方式,你们懂得什么是熟悉吗?简直是荒唐。”说着一把小剑,朝着虞江城刺去。 虞江城身形一闪,轻轻闪开,笑说:“姑娘,你的剑法柔弱而无力,像是你娇柔的双手一样,带着白色的味道,带着香甜的色彩,整个世界因为你而变得简单,因为你的单纯,你的美丽,和你的诱惑。” 风灵说道:“无耻!”一连出了几剑,虞江城忽然一把揽住她,将她抱在怀中,说:“你的完美,和你的无力!”风灵忽然觉得一阵恶心,忍不住吐了一口,吐进虞江城半张的嘴里,虞江城啊的一声,两人都趴在地上吐了起来。 虞江城伸手抹了一把嘴,说:“我当你是黄花闺女,原来你已经怀了身孕,小贱人,我白白在你身上费了心思!”风灵一惊,有些麻木的神经忽然似乎受到了很大的刺激,一股郁闷而痛楚的心情忽然间弥漫开来,她木然的看着虞江城,说:“你,你说什么!” 虞江城一把拉起她来,说:“风家的小姐,传言中冰清玉洁的两个女人!可笑,都说当今乱世,名门之中,只有你们两人得保清纯和美丽,不但武功高强,而且聪明、贞洁,是天下间少有的女子,真是笑话,天大的笑话。” 风灵一把甩开他,说:“你胡说,你胡说!”虞江城哈哈大笑说:“你知道我没有胡说!”风灵看着虞江城,说:“你说当今世上,只有我们两个?” 虞江城点头说:“江湖传言而已,如今乱世,武林中人朝不虑夕,谁也不知道今天的享受,会不会是最后的潇洒,所以他们忘我的寻找着各种新鲜的刺激,像是猎奇的少年,带着忘记一切的决心,不再拥有束缚,在他们的眼中,自由和现实,才是他们的追求。” 风灵冷冷的看着虞江城,说:“自由和现实?” 虞江城上前拉着她,说:“不错,你重门深锁,根本不知道那其中的快乐,可是你的固执难道能阻挡乱世无所不在的风雨吗?你的父亲不再活在世上,你的孩子也许永远找不到父亲,你的一切根本没有几个人知道,因为今天活在世上的人,是不能看到死后的事情,因为他们很快就会死去。而你也一样,你没有衰老却有可能面对死亡,那无期而至的现实将是你最大的恐惧,也将是你无法摆脱的宿命!难道你没有感觉到孤单,没有感觉到寂寞,没有感觉到与世隔绝的悲哀,和无路可走的彷徨?” 风灵有些慌乱的看着周围的一切,似乎那夜风开始咆哮起来,似乎这里已经是一片坟场,这里有的只是自由飘荡的灵魂,他们没有大道德的束缚没有思想的包袱,没有未来的期待。 他们自由,因为他们空洞而没有内容,他们现实,因为没有记得过去和从不期待将来。 风灵的手无力的搭在虞江城的肩上,说:“你再说一次。”虞江城靠了过来,说:“我不会再说一次,有些话知道就没必要再说一次。而有的事情,就算一百次一千次一万次,也让人迷恋。”风灵感到他的手滑过自己冰凉的意识,触及到内心深处敏感而剔透的灵魂,她全身颤抖了一下,是那种来自内心深处激烈而冲动的动荡。 虞江城将她拢在怀里,使她感到他温存的意识,紧紧包围在她脆弱灵魂的周围。她尽力的靠在他宽阔的胸膛前,那是多么的结实和坚挺,她能感觉到那是带着黄色味道的光芒,那是带着原始诱惑的渴望,是血肉之躯铸成的活生生的世界,和赤裸裸的感觉。 她感到衣衫随着意志在坠落,身体看到天上依稀的光芒,和随之掩盖夜色的英俊的脸庞,感受到激情燃烧的痛快和肌肤相接的兴致,她听到衣衫脱离肉体的欢呼,看到肉体迎接夜风的微笑。 她的呼吸变得仓促而不安,她惶恐的说:“我,我在哪里?”虞江城的声音带着销魂的味道,在她耳畔响起,“在我的世界,在我们的王国里,没有别人,什么都没有……”她的手在风里抓动着,最后只抓到他厚重的脊梁,滑滑的感觉是她从未经历的,她忽然一把推开虞江城,两个人在月光下对视着,她看着眼前赤裸的身体,激动的说:“我要看清楚。” 虞江城微微一笑,她第一次看到男人的身体,那一刻她感到自己是理智而激动的,她轻抚摸着那肌肤上微微的湿润,那是和她的肌肤完全不同的感觉,粗糙而光滑,捉摸不定的感觉,令她兴奋而狂野。她第一次感到这么快乐,忘记了人间的一切束缚,的确没有任何束缚,似乎就算死去也没有这么快乐而无拘束。 虞江城闭上双眼,尽情的享受着这一切,他的声音带着诱惑的极致,响起在树林中,夜色里,耳畔间,响起在风灵的整个世界。风灵也轻轻的呼唤起来,她在呼唤那内心处永远隐藏的渴望的心境,呼唤那灵魂尽头无所不为的决心。她快乐的笑了起来,忽然一阵夜风吹来,她浑身一颤,全身打了一个冷战,她推开虞江城,说:“骗子!” 虞江城呵呵一笑,嘴角的酒窝盛满了欲望的色彩,在夜色里闪着肉色的光芒。 风灵感到全身被风吞噬淹没了,她拼命的逃跑着,赤裸的身体尽管在夜色里没有光芒,却似乎努力逃离的野马,狂烈的摧动她疲倦的灵魂,她感到一阵阵的痛楚传来,荆棘丛生的丛林,将她带回现实,似乎到处是虞江城赤裸的身体,似乎听到他的语言,看到他的微笑,带着迷人的诱惑,渐渐迷乱了她的视线,迷乱了她所有的感觉。 她啊的大叫了一声,忽然身上一阵暖意袭来,她转身一看,只见身上已经披了一件大衣,林远正看着她,说:“你受了惊吓,别动。”风灵感到筋疲力尽,当然不能动弹,倒在地上。 她醒来的时候,正躺在床上,林远看着她笑说,“孩子,没事了,别怕。” 风灵闭上双眼,说:“林大哥,你说我是个什么样的人?”林远说:“一个孩子,一个迷路的人,一个生了病的孩子。我是一个医士,救你是我应该作的事情。”风灵说:“你认为一个医士就应当救人,可是一个人,又应该坚持什么!” 林远说:“一个人应该坚持什么,我不知道,但是炎黄的子孙,就应当坚守正义,维护和平,保持真诚。可惜医士医人,草药之力从来不能进入人的心思。林某的能力有限,不能做完想做的事情。” 风灵说:“走过了这么多路,我忽然觉得生活就像是一场梦一样,总会过去,总会消失,闭上眼去承受,和努力的编织,最终还不是逃不过醒来的命运,面对残破的现实。林大哥,尽管我恨他们,可是我没有办法,甚至,我连自己的欲望都不能控制,我清醒的走入他诱惑编织的巨网中,差点就不能自拔。” 林远一笑,说:“年轻人本来就是冲动的,是激情四射的,这样的人才有开创的能力。姑娘不要看轻自己,在我心里,姑娘就是一块美玉,等你到了梅鹤谷,见到我的大儿子,说不定你会喜欢他,他也一定会喜欢你。姑娘,到时候若是你不嫌弃,就作我的儿媳吧。” 风灵一怔,说:“林大哥,你……” 林远说:“开玩笑的吗?不,是认真的,但是我知道感情需要两个人的承诺,像我,就是娶了我并不爱的人,却又偏偏遇到我爱的人。那真是困难的境地,我的妻子表面能够容忍,可是心里却始终放不下,郁郁而终,很快就去世了,我伤心,难道爱上一个人又娶回来是错误吗?我为了惩罚自己,送我所爱的人离开,用心灵承担的寂寞和思念来祭奠妻子的亡魂,可是这又是我另一件后悔的事情,我的小儿子思念母亲,出去寻找,至今下落不明。” 第十一回:云山 风灵说:“有时人太好了,未必是一件好事。如果你的妻子对你的爱人凶狠恶毒,那么你的日子兴许还会好过一点。” 林远说:“作父母的总是希望儿子过得好,所以母亲为我找了一个百里挑一的妻子,其实我的妻子很好,是全天下最好的妻子,她不但精通琴棋书画,而且还通晓古今大事,文学典籍,星象占卜无所不会,梅鹤谷的梅鹤仙源就是她一手布置的阵法。她看来集所有美德于一体,所以对自己要求太严,爱我只是作为妻子的责任,而当她知道我爱上别人时,她却深深的自责,认为丈夫爱上别人是她的错。所以我的媳妇,一定要是我的孩子真心相爱的人。不过以我的了解,他会爱上你的。” 风灵一笑,说:“是吗?林大哥,你就不要说话逗我了。” 林远看着外面,说:“江湖水深火热,我哪还有心思逗你开心,今天能和你说话,明天还不知能不能说话。至于见面,谁知哪一别是永别,姑娘,要想过得开心些,就得忘记一切,有时候这才是最好的药。” 风灵缓缓躺下,林远说:“武林人都会聚在此,昨日同盟邀请我前往龙眠山,说是有一场武林厮杀将会聚集于此,不知有多少人会无辜送命,他们希望我能救活最多的人。其实我医术再精,也医治不了他们残破变质的心,医治不了他们追求功名的梦,又要看到一场武林的恶斗了。没有联盟时盼望联盟,联盟了却又发现还不如不联盟。” 风灵对这件事情倒是毫不关心,她倒希望大家打成一团,最好所有的人都死去,都在厮杀和决斗中死去,那样风灵一定会笑得很开心。 旭日东边起,栩然万象辉。风心木然的看着山上阡陌交错的小路,只听如电说:“师傅,找到龙图,咱们就真的得到天下了吗?天下是咱们的了,咱们就真能让天下太平了吗?连佛祖都不能的事情,我们真的能做到吗?” 圣平说:“不要胡说,我们只是尽自己的绵薄之力。你连佛法都不懂,怎么救济天下?”如电一笑,说:“我说呢,不过是江湖中人异想天开而已,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我看现在的人,整天异想天开,巴不得有神仙降临。” 圣平停了下来,叹说:“是啊,老祖宗留下来的好东西,全部没了,我活了四十多年,从来没有见过一个真正伟大的人,勇敢,正直,善良和真诚,这些咱们平常沾沾自喜的美德,从来没有出现在任何人身上。浅薄无知、自私卑劣,所以才会天下大乱,这个时代的乱,并不因为时事动荡,而是因为君子不能守节,不能抵御内心的欲望,和压制外在的侵扰,天地乱而正邪反,风云起而众生愚,让人失望啊。” 如电说:“师傅今天好像有点古怪,平时可不是这样的啊。” 圣平说:“平时我还有一线希望,但是自从武林建立同盟之后,我彻底的失望,每个人都是利欲熏心,我记得小时候,大人们告诉我,说咱们华夏大地上,炎黄子孙有着崇高的气节和不屈的意志,他们正直而善良,他们隐忍而坚强,他们不畏强暴,他们不怕牺牲,他们愿意将自己的生命消失来换取另一个生命的美好未来。可是我所看到的绝不是这样,从家庭的离散,失去父母到失去所有,直到这同盟的建立,我一点点的失望,直到现在完全绝望。就是这样的炎黄子孙,把希望寄托在一件虚无飘渺的物件身上,他想到的绝不是百姓,而是权力和财富,想到的只是他自己。大道之行,天下为公,那真是我所听到的最多的谎言,全天下知道这句话的人不知有所少,可是真正践行的,却是见所未见。有时我怀疑那些听来的关于气节和正直的故事,他们是不是亿万子民中微乎其微到近乎没有的异类,而我身边这群利欲熏心的人,原本就是一群为了名利发狂的怪物,他们和东瀛人,和西洋人一样,根本没有值得骄傲的美德。” 如电看着圣平,说:“师傅,你比我还要愤世嫉俗。” 圣平说:“师傅就算失去所有的美德,但是决不能失去真诚。以前我还自欺欺人的告诉别人告诉自己,天下人是美好的,华夏的子民是优秀的。现在我不该这样,因为那将我最后能保存的美德丧失殆尽。” 如电说:“那,师傅还要听从盟主的吩咐,前来黑云洞。” 圣平说:“正因为如此,我才更要用我自己的力量维护我所追求的道义,我就跟着他们趟这一趟混水,不管有没有龙图,我都不能让他们肆无忌惮的蔓延自己的欲望,编织野心的巨网,至少我要用同样的方法,和他们一较高下。” 如电笑说:“师傅终于不再清净了,我就说,咱们西陵派又不是武功差了别人,该争的,我们就得争。” 忽然一阵冷笑传来,只听一个人说道:“师太说够了吗?可惜现在已经晚了!”只见前面站了一个中年人,圣平问:“阁下是谁?” 那人说:“圣平师太真不简单,居然带着风姑娘一起前来寻找龙图,好,大家捅开天窗说亮话,龙图本该属于我,师太是武林中人,不必争夺。将风姑娘交给我,找到龙图,一定奉还!”圣平还没有说话,那人已经飞身过来抢人。圣平手上一抖,五支剑脱手而出,向那中年人斩去。 中年人喝道:“好剑法!师太何必认真!”圣平一边喝道:“废话少说,滚开!”一边展开“观音神剑”,五剑在空中御气而飞,围着那人绕个不停。 如电忽然感到一阵杀气袭来,她急忙拉出长剑,喝道:“周围有人!”只见地下忍者狂飞,瞬间穿透地面,圣平大喝一声,五剑在空中一转,顷刻间鲜血狂飞,有四五个忍者已经受伤。那中年人喝道:“老尼姑,敬酒不吃吃罚酒!” 如电等人将风心围在中间,挥剑和忍者相斗,圣平和那中年人正斗得难分难解,忽然一道剑气闪来,那中年人只觉手上一疼,长刀落到地上,只见落叶道人飞身而来,后面跟了七八个道士。 那中年人急忙飞身离开,圣平正要追时,斜地里杀出一个白衣人,一把飞刀向圣平射去,然后拉着中年人消失在林子里。 那白衣人落了下来,中年人说:“心儿,你找到龙图了吗?”那女子正是罗如心,她摇头说:“没找到。”中年人说:“完不成任务,我们……”罗如心说:“没什么,长刀会在我眼里根本不值一提,他们要的刀经,我们根本就找不到。” 中年人忽然浑身一颤,忍不住吐了一口血,罗如心急忙问:“爹你怎么样?”罗清说:“孩子,你要记住,一定要找到龙图,这样才能报仇!”罗如心含着泪,眼看罗清缓缓闭上双眼,尽管他走得那么不甘心,却仍然那样快的离去。 忽然身后传来原下慧子的声音,“什么仇恨?”罗如心转头来,冷笑说:“我告诉你,我的祖父是被魏忠贤害死的,爹一定要报仇,杀了明朝的皇帝,昏庸,一个个昏庸无耻的皇帝!他们有什么资格决定人的生死,爹的心渐渐变成了要自己作皇帝,他做梦都想当皇帝,也只有做梦的时候才如此了。” 原下慧子说:“所以你们愿意帮助长刀会,希望能得到长刀会的援助。” 罗如心说:“我们的事情,你根本就不知道。你不算是长刀会派来的人,我们在中原的所作所为,你无从知晓,所以他们恨你。原下慧子,这已经不是一个鬼魅雪莲的问题,你以为一个杀人,会让武林中人这么恨你?” 原下慧子说:“我也是最近才发现,原来长刀会来了这么多人!” 罗如心说:“你以为你的师傅一直念着一个女人,所以你来寻找这个女人,我告诉你,你师傅念着的不是女人,而是刀经,那是他多年的梦,他是一个武痴,为了追求武学的境界不惜牺牲一切。收起你那浪漫美丽的故事吧,人间哪有什么爱情,更不会有为爱舍弃的人。” 原下慧子说:“既然你坚信这点,为何不将孙宁让出来?为什么?” 罗如心冷冷的说:“与你无关,那是我的事情。我想孙宁在中华武林中的地位,比你长刀会在东洋的地位也不差。你还是走吧,看在令师最钟爱的弟子是你的份上,我忠告你一句,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否则你会后悔。还有,日后你继承了长刀会掌门,咱们还有合作的时候。” 原下慧子冷笑说:“家师才不会利欲熏心,你也只不过找了一个借口,明明就是异想天开想成为天下的主宰。这个梦谁都可以作,但是基本上没人能实现。” 罗如心看了原下慧子一眼,说:“谁都知道,但是那权利颠峰的诱惑,又怎能不让每个人都为之所动?”忽然听到孙宁的声音传来:“心妹,心妹你在什么地方?”罗如心大声说:“鬼魅雪莲,你还我父亲命来!”一面低声说:“快走!” 原下慧子哼了一声,急忙离开。 孙宁过来时,罗如心已经泪流满面,说:“大哥,爹,这是我爹!”孙宁喃喃的说:“是岳父大人,我来晚了。”他缓缓蹲下来,轻轻搂着罗如心,痛苦的眼神不知所措的看着她,不知怎样表达自己内心的痛苦和如何安慰处于悲伤中的妻子。 罗如心靠在他怀里,慢慢止住泪,说:“我也不知道父亲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刚才是鬼魅雪莲让我来这里,你看这是哪一派的招式?”孙宁轻轻翻开罗清的背,说:“这是……”他抬头看了一下罗如心,说:“是真武派的‘太一神剑’。” 罗如心几乎晕倒在孙宁怀里,半晌方说:“他们怎么可以……大哥,我!”孙宁起身来,说:“心妹你放心,我一定会找落叶道长问个清楚!” 罗如心点头说:“大哥,先让爹入土为安,”她闭上双眼,泣说:“至于仇恨和原因,都已经不重要了。”孙宁心如刀绞,同罗如心带着罗清的尸体下了山。 原下慧子在一旁看着两人相互搀着下山,她心里想:孙宁一定不会信我,罗如心愿意下山,可见她也不相信龙图的事情。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怎么让所有的人都这么疯狂,当皇帝的滋味固然好,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力,可是哪有得到刀经,参透天地奥妙,与自然融为一体,无今无古,无生无死,无敌无碍的境界,与自然融为一体的境界,那才是武者的追求。 她正要离开,忽然听到风心的声音传来,“就算你杀了我,我也交不出龙图。”她急忙闪身来到另一棵树上,只见十来个男男女女围着风心,风心像是一只受伤的小鸟,毫无防备的站在中间。 原下慧子飞身来到地上,拉着风心说:“和这些人说什么,他们不会相信!”她才一现身,立刻便有三四人扑了上来,她只是轻轻一挥刀,刀锋锐利,刀劲咆哮,那几人已经倒在地上。原下慧子心里暗想:这么差的武功,也来夺龙图,真是痴心妄想自不量力,算了,和这班人并不比计较。 当下拉着风心闪身离开,只听有人大叫:“鬼魅雪莲杀人了,鬼魅雪莲又杀人了!”林子到处飞出来拦截原下慧子的人,原下慧子觉得有些奇怪,这些人武功平常,但是似乎一点都不怕死,刚开始她一出手总是杀了几人,后来便稍稍少了劲力,只是重伤,再后来伤到一百人时,就变成了点到为止。 忽然前面一条丝带绕来,原下慧子只是轻轻一挑,岂料那丝带霍然扑来,劲力十足,她已经飞了很久,一时劲力未至,竟被丝带束缚住,掉到地上。 风心啊的一声,看着原下慧子,只见林羽依从林子里跳了出来,李幕的声音说:“大姐,你的功夫真是天下无双了,居然擒住了鬼魅雪莲!”原下慧子大喝一声,使出浑身力道,挣破丝带,前面九连环打来,林玉芙身形已经欺近,原下慧子急忙闪身让开,那丝带陡然变得硬了起来,在她背上一割,她只觉一阵火辣辣的疼痛,鲜血狂流,当下慌不择路,落败而逃。 林玉芙正要追时,林羽依说道:“你追不上她了,这次真可惜,没能杀了她。不过她身受重伤,至少得一个月方能恢复,如果被仇家发现,她就死定了。现在她受伤的消息很快就会传出去,我看她没有时间了。” 林玉芙点头说:“大姐真厉害,功夫越来越好了,让小妹望尘莫及。”林羽依说:“武功还是要自信,有了自信,就已经上了一个台阶;再加上见闻,多看别人的招式,尤其是高手的招式,能够受到很多启发。” 风心看着这三人,林羽依问道:“风姑娘,你要是交出龙图,就可以替你父亲报仇,难道你孤身一人,还以为自己真的能得到天下吗?须知……”风心说:“你是什么人?我知道了,一样想得龙图的人,我没有。” 这时如电的声音传来,“风心,风心,你在哪里?”她拉着风心的手,说:“可吓坏我们了,刚才鬼魅雪莲一出手,杀了好几十人,太残暴了,太残暴了!我的天啊,来找龙图的,居然有这么多人!快,师傅正找你呢。” 说着不由分说的拉着风心往前跑着,来到一片空地,只见上面空空如也,如电奇怪的说:“刚刚不都在这里吗?说的等着我们,怎么现在一个人都没有了!”风心茫然的看着如电,说:“你急什么?”如电一跺脚,说:“不找你就好了,刚刚都还在,师傅,师傅!你在哪里!如梦,如梦,如露,如文……怎么一个都不在!” 风心说:“不在就不在,你急什么!又不是你不在了!” 如电一甩手,说:“你真是的,像个傻子,怎么说你都不会懂的。”一面来回走着,忽然看到四周空空的,连风心也不在了,她吓得大叫起来,“风心,风心,你在哪里,你快出来,你快点出来。”但是山林无语,野草惊风,根本没有人回答。 她朝着山上走了一阵,快到了黑云洞,只见一片寂静,寂静得让人感到可怕,她连声音都不敢出,看着洞口发呆,心想:不是很多人希望来到这个洞口吗?既然已经来了,我索性进去看看,如果真有鬼,那横竖都是一个死。 想着她走进洞口,只觉洞中甚为黑暗,点亮了随身带着的火折子,勉强看到洞中狭长的道路,她借着火折子的光芒走了一段,忽然看到前面洞里传来阵轻微的响动,她上前要想看得真切些,但是火光已经熄灭,那声音也不再响起。她心里想:难道这隔壁还有什么洞? 忽然一阵风声从后面传来,她感到后心被人一提,往后退着,她的双手拼命的向两边抓着,却终于被那人抓着,一直来到树林中,她大声叫着:“放下我,放下我,我要死了!”那人一路风驰电掣,落在一片空地上。 如电喝道:“你为什么带我来这里?”那人说:“他们进入山洞的,再也没有出来过,那是一个陷阱。”如电问:“你是什么人?”那人转过身来,如电觉得眼前为之一振,只觉此人简直俊俏到了极点,极天下言辞之最也难以形容其神,绝古今画师之力也难以描其形,就算在黑夜,也如同那随风招展的白衣一样,见者为之一亮,旁者因之失色。 如电激动不已,不能说话,那人接着说:“你有没有见到一个女子,大约十七八岁,穿……不知道穿什么衣服。”如电一笑,说:“施主,你问得也太随便了。我也是十七八岁的女子啊,你不会是找我吧?” 白衣公子脸色一红,说:“不,不是,我找我,我的妻子。”如电心里一颤,闭上双眼,心里想:幸好我是个尼姑,要不然嫉妒死她的妻子了,整天可以看到这么英俊潇洒的人,真是死也值得了,要是知道世上有这么极致的诱惑,鬼才当尼姑。 她说:“你的妻子?你的妻子怎么会离开你?”白衣公子脸色更红,说:“总之,那洞里有些古怪,我一路打听过来,那个姑娘长着一双大大的眼睛,美丽,美丽得很,……”如电说:“既然是你的妻子,怎么是那个姑娘?” 白衣公子说:“她,她还没有答应,但是……”如电说:“但是她一定会答应,我知道。”心想:原来是没有成亲的,那个女人真贱,如果是我,我就是跑,也得跑去找他;就是死,也要死在他怀里。 想着,便说:“公子,天涯何处无芳草,你何必苦苦单恋一支花?”白衣公子语无伦次,转身说:“山上,山上有高人,姑娘不要去。”如电说:“家师还有我的同门都在上面,就算是刀山火海,我也要去。” 白衣公子说:“既然,既然师太,师太这么想。我就帮你一次,我看这个人出手非凡,能够在众人群中,神不知鬼不觉的用迷烟迷倒众人,驱使人进入山洞,又能在顷刻之间将一个人带走,功夫在我之上,我也未必能救的了他们。” 如电说:“那多谢大侠,对了,还没有请教大侠的名讳?”白衣公子说:“我很少行走江湖,名字已经不重要了。”说着拉着如电向山上飞去,如电看着白衣公子,紧紧的搂着他,觉得那一刻是人生最美好的时刻。 他们来到洞前,只听里面一阵刀剑之声传来,白衣公子说:“已经打起来了。”他们连忙往里面赶去,白衣公子随身带了火把,往里面走着,只见弯弯曲曲的洞口,居然一直往里面延伸了数丈,来到一个宽阔的山洞里,只见各派的人奋力的拼杀着,像是疯狂了一般。 白衣公子身形斗转,像是一道电光,在众人身边一绕,立刻已经点了数十人的穴道,然后回到如电身边,顾不得如电惊讶的表情,说:“不行,他们都只是一般江湖中人,武功不高,四大派的人去了哪里?” 如电说:“他们为什么拼杀?”白衣公子说:“不知道,都说洞中有宝贝,我看这洞已经到了尽头,没什么东西。不知道这些人为什么争斗,你的师傅不在这里,到别的地方去找吧。” 如电看着那白衣公子,说:“到哪里去找,公子,你武功高强,带我走一段吧。”白衣公子点头说:“好,咱们下山。”说着拉着他往洞外走去,不一刻便下了山,如电说:“我还是担心师傅,要不我们上山好吗?”白衣公子点头说:“好,看看也好。” 如电一笑,说:“你这么高的武功,怎么一点主张都没有。那些人的穴位解开之后,会不会再打起来?”白衣公子点头说:“肯定会,他们心里是明白的,一定已经盘算一旦解开束缚先砍哪一刀了,我将他们束缚住是不能阻止他们杀戮的。”如电说:“连佛祖都不能阻止,你又如何阻止?我对这世道失望透顶!公子,你这么高的武功,为什么不成为武林至尊,那时候,你要大家停止杀戮,还不是一句话,如果谁不听就杀了他。” 白衣公子摇头说:“武林至尊?武林本来就是一个充满杀戮的地方,它的每一段利益的获取都必须付出可怕的代价,血腥并不是最可怕的力量,邪恶才是摧毁武林人包括他们梦想的最强大的力量。而我不能阻止,至于武林至尊,武功高强,那是一山还有一山高的事情,任何人都不能妄自为尊。” 如电神往的看着他,说:“你说得好对!”两人正说着,只见两个人从山下向山上走去,白衣公子见到那其中一个人,浑身一颤,跑到前面去,说:“姑娘,姑娘,你还记得我吗?”那女子正是风灵,她看着眼前的人,呆呆的站着,旁边的林远问道:“这是何人?” 风灵平静的说:“我不认识他,从来不认识。” 白衣公子说:“姑娘,我已经把你看成我的妻子,是真的,我到处找你,我终于找到了你。”林远问:“你……你是?”白衣公子看着风灵,风灵说:“林大哥,这个人我不想见到,你上山救你的人,我走了。”说完转身便走。如电奇怪的想:这女子固然美丽得不得了,但是却这么高傲,这个白衣哥哥,就是天仙他也能娶到,你这么不可一世,真是讨厌! 白衣公子追上去说:“姑娘,你听我说!”风灵一面走,一面流泪说:“你要我听你说什么?你喜欢我吗?这真是一个笑话,你喜欢我吗?” 白衣公子说:“是的,我喜欢你,我真的喜欢你了。” 风灵转过头来,干笑了几声,“我真的喜欢你了,还有假的时候吗?滚!”她走了几步,转过身来,对着跟上来的白衣公子说:“别跟着我,就当我从不认识你,从来都不认识你!” 她来到客栈里,心中觉得郁郁不乐,那白衣公子就在对面心神不宁的坐着,风灵也不能平静,她索性来到月下散步,刚到了院子,那白衣公子已经下来了,风灵气呼呼的走了上去,白衣公子便又来到她隔壁的房间,一阵琴声响起,风灵略懂一点,像是一曲《凤求凰》,风灵将茶杯往地上一摔,说:“我怎么可能同这种人在一起,这怎么可能!” 她来到床上,可是却不管怎么都睡不着,翻来覆去,最终还是下了楼,来到后院散步。白衣公子也下了楼,风灵说:“你过来。”白衣公子走了过来,风灵说:“如果我在乎自己的清白,就不会同一个玷污了我的人成亲;如果我不在乎自己的清白,就更不会喜欢任何人。和你一起,不但是束缚,更是折磨,没人会这么笨,你走吧,不要像一个不散的阴魂,老是跟在我的身边。” 白衣公子说:“不,不是阴魂,不管你觉得是什么,我觉得那是我的责任。一个男人应该对自己所有的事情负责,尽管我知道那是一个错误,可是对错误最好的解决方式是补救,我知道你不会给我机会,但我会等,直到我死去,不用再等了。” 风灵冷笑说:“那你就去死吧。”她来到隔壁屋子里,在林远的箱子里翻来翻去,翻到一个瓶子,只见上面写着“迷魂散”,当下心念一动,到楼下取了一壶酒,放了药末,这才来到白衣公子的房间,说:“好吧,我很烦,咱们喝酒。”说完已经不由分说的斟了两杯,递了一杯给他,自己端了一杯,说:“一醉解千愁。”白衣公子一饮而尽,风灵具举着杯子到了唇边,说:“有些事情,真可笑。”说着只听咚的一声,白衣公子已经倒在地上。 风灵回到房间,草草收拾了几件衣服,来到外面,趁着夜色,四下无人,轻步走着。 刚来到镇外,忽然听到身后有人说道:“风姑娘就是风姑娘,真是冰清玉洁,无人能比。”风灵回头一看,只见虞江城缓缓走来,她冷冰冰的说:“你这个自以为是的人!走开!”虞江城来到她身边,说:“风姑娘一直是我心里的痛,我遇到的女人,没有哪个像风姑娘一样,让我屡屡不能得手,不过,就算是和你那短暂的肌肤之接,已经让我觉出世间的女子都是庸脂俗粉,我爱慕姑娘的身体,和你的贞洁。” 风灵冷笑说:“无耻!”虞江城说:“也只有你才这么说!”他忽然一伸手点了风灵的穴道,风灵喝道:“虞江城,你要干什么!” 虞江城说:“我要带你去一个地方。”说着一把抱起风灵,往山中走去,不多时到了一个山洞里,只见火光燃着,虞江城将她放在地上,风灵看着熊熊的烈火,说:“小人,你不是那么自负吗?不是所有的女人都会为你投怀送抱吗?” 虞江城说:“不错,你说得不错,难道像我这样的男人,不值得你为我倾倒!”他呼的扯下自己的衣衫,只见他只穿了一件外衣,里面棱角分明的肌肉在火光下闪烁着黄色的诱惑,带着汗珠晶莹的味道,带着欲望渴求的神色,风灵说:“没有见过一个人对自己的身体这么迷恋,那很完美吗?”只听一个女子说:“是很完美!” 只见雪子宁走了进来,笑说:“江城,我就说,世上只有我能欣赏你的美。”虞江城邪邪的一笑,退下衣服,赤裸的站着,说:“来吧,喜欢我的人。”雪子宁轻解罗裳,缓缓上前,对着风灵一笑,抱着虞江城,两团赤裸的肉体顷刻疯狂的扭曲起来,恨不能融为一体,那浑浊的呼吸和放肆的激情在火光中炽烈的混合,弥漫了风灵所有的感觉。 虞江城忽然一把推开雪子宁,来到风灵面前,一面疯狂的轻吻着,一面疯狂的叫着:“为什么,为什么你连看都不看,你根本就是不敢看!”雪子宁一把拉住他,说:“不要管他,我在看你,我要成为你,成为你的一部分,……” 虞江城拼命的将雪子宁甩在一边,喘着气,蹲在地上,说:“贱货,贱货!滚开!”雪子宁冷笑说:“贱货,谁是贱货,在我眼里,你只不过是我发泄欲望的工具而已,来吧,你不搞我,我来搞你!”虞江城拼命的挣扎着,但是却被雪子宁粗暴的压在身下,虞江城的声音是从所未有的凄凉,他似乎想拼命甩掉身上的一切,可是雪子宁太过疯狂,他始终没能摆脱这欲望的载体。 洞中忽然传来两声长啸,两个人软软的倒在地上,雪子宁缓缓爬起来,摸着虞江城的胸,说:“不要以为是你在玩弄女人,女人,一样可以玩弄男人,尤其我这样的女人。”说着起来穿了衣服,缓缓走了出去。 虞江城感到泪水流了出来,他无力的起身来,咚的一身栽倒在地上,他拼命爬到风灵身上,在她耳边说:“为什么,为什么?”风灵不能动弹,但是能感觉到他脸上留下的泪水,和心里不断增长的悲伤,忽然那悲伤化作一股鲜血,喷在风灵身上。 风灵大叫了一声,一个人影山洞,一把提起虞江城,身手解开风灵身上的穴道,问:“怎么了,姑娘?”风灵大哭起来,白衣公子伸手拭去她脸上的雪痕,说:“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妻子,我已经听林大哥说了,你已经有了我们的孩子,我们应当,……就算为了孩子吧。” 风灵紧紧的抱着那白衣公子,白衣公子说:“他已经死了。” 风灵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的感受,这一切像是梦一样缥缈,梦一样的可怕。 他们来到屋子里,林远见他们回来了,这才说:“风姑娘,恭喜你们夫妻团圆。”风灵淡淡的说:“山上的事情怎样,这么早就完成了吗?” 林远说:“幸好有人点了他们的穴道,黄山派的人很快就来了,当然不能打架了,所以没有伤亡多少,不过据说鬼魅雪莲一口气,可是杀了好多人。” 风灵说:“鬼魅雪莲?其实……其实有的事情,根本就不是我们想的那样,有什么方法,能够完全恢复当时的情形,哪怕只是一个微小的心思,都永远是一去不能复返。”林远说:“这几天时间,黑云洞的事情已经传得很远,估计还会有成百的人前来,我看,我还不能走了。到了哪里都有厮杀,都不过是为了那些功名利禄,尽管有的那么空虚无望,可是他们不管,只要能满足自己追求的心。” 白衣公子说:“林大哥真不愧是医仙,以仁义拯救天下,世间少有。”林远摇头说:“救人皮骨,算不得什么。” 白衣公子说:“姑娘,不,娘子,你好好休息,明天我们就启程,回桃源。”风灵看着白衣公子,淡然说:“好。”林远问:“你们这么快就商量好了吗?”风灵平静的说:“商量了又能去哪里?” 林远一笑,没有说话。 他醒来的时候,风灵已经离开,他想也许是她自己都没有想明白,所以就这样匆匆而去,这个女孩子太天真无邪了,以至于根本无法应对种种突如其来的际遇。 他来到楼下,只见数十个武林中人已经在那里喝酒聊天起来,那是他很久没有见过的热闹,仿佛一下子来到一个升平盛世的闹市,街上人来人往,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快乐而和谐的气氛。 第十二回:人生 他要了一壶酒,独自饮着。 一个男子走了过来,说:“林兄,你真是个活菩萨,哪里有人拼杀,哪里就有你救人,都说要是哪天你死了,武林就会跟着死成百上千的人。” 林远抬头一看,是西北剑侠一笑天。他喝了一口酒,说:“你不是最喜欢论剑问道吗?为何又要留恋人间万物?”一笑天一笑,说:“难啊,最近娶了老婆,我爱上了她,可是她却嫌我不够名声响亮,说白了,就是钱财少了,所以我也来到武林,想混口饭吃。”林远说:“世间最没用的男人就是打女人的男人,最没用的女人就是嫌自己老公窝囊的女人。” 一笑天说:“是啊,林兄的妻子,是贤惠无人能比的,那才叫幸福,可是谁让我偏偏喜欢这样一个女人,说起来,她长得既不好看,脾气又坏,武功又差,家世背景,没有哪一样是说得上口的。可是我就是喜欢,练了几十年剑,忽然开始对女人感兴趣,没办法啊,谁让我喜欢。男人啊,就是贱!”说着喝了一口酒,说:“听说有人在黑云洞找到了和龙图有关的消息,我想这宝贝只有一个,落到我手上的机会很少,所以我加入了西北武林联盟,不管得到得不到,报酬是有的。不过要是得到了,比到外面杀几十个人还要强呢。” 林远摇头说:“一兄啊,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人家都拼命的攒钱置田产,而你,却无动于衷,一杯酒,一箪食,足矣。可是现在却沦落到这个地步,女人啊,真是一个奇怪的动物。不过我也不会劝你,我的家事,那还不是头疼,来,相逢一见无明日,杯里乾坤自英雄,喝酒。” 一笑天爽朗的一笑,说:“喝酒。”两人喝了一阵,只见人都慢慢走了,一笑天这才说:“我也要上山了,林兄,你后面赶来。” 林远点头一笑,看着客栈转眼凄清空洞,心里也不是个滋味。忽然一匹马飞快的骑来,在客栈门口大声说:“酒家,来两坛子酒,二十斤牛肉。”小二急忙抱了两坛酒,出来,那人已经远去,像是一阵风刮过来一样,店小二看着,说:“这么快,别伤着人!太快了!”这时两个黑衣人飞奔而来,说:“我们是旋风七骑,当然快了!”说着各抱了一坛酒,飞奔而去,店小二呆住了,另几个小二出来,将牛肉包好,一个人飞奔而来,拿了牛肉,飞奔而去,店小二大声说:“还没给钱呢!”那群人却已经走远了。 后面一匹马飞奔而来,扔下一块银子,说:“够了吗?”店小二说:“就算不够,你也已经走远了,……”一块银子已经飞到地上,一个人骑着快马飞奔而去。店小二笑说:“本来已经够了,现在更好。”正要伸手去捡,一阵马蹄声响起,一根马鞭打到银子上,银子飞到空中,那人伸手接住,马始终未停,店小二看着地上的尘土,说:“旋风七骑,真的像风一样,不是七骑吗?怎么只有六骑?” 正说着,一骑快马飞奔而来,马上的黑衣人长鞭在手,在街上仍然飞奔如履平地,马与人几乎融为一体,居然没有伤着任何人。 那七人来到镇外,下马吃了东西,便又往前奔行,行不多时,太阳斜照下,看到一个老妇人,在路边摆了一个小摊子,上面放了烤鸡白菜之类的东西,一边还支了一口锅,煮着滚烫的水,一个黑衣人问道:“老太婆,是不是龙眠山?”那老太婆根本没有回答,只是将地上所有的菜都往里面倒着,一会儿煮成一锅乱七八糟的汤来。一个黑衣人说:“老人家,你这样煮出来不好吃!” 老太婆说:“是啊,每一件东西都是好的,可是混在一起,怎么这么恶心?”一个黑衣人长鞭在空中一挥,说:“老太婆,你说什么!” 老太婆叹说:“本来单单看一个,都是好的,就是大家混在一起,你容不下我,我容不下你,就不好了。江河再大,也煮不了一锅完美的汤,而一口锅的水虽然少,却能成全一道美味。既然在各自的江湖能得到最好的东西,却为何要向往大江大海的混杂,作这种你容不下我,我容不下你的事情!” 一个黑衣人说:“看你就有问题!”说完一抬手,向那老太婆打去,只听一个人喝道:“住手!”只见一个红衣男子翩然骑马而来,说:“旋风七骑欺负一个老婆子,这太不象话了!”一个黑衣人喝道:“小子,多管闲事!”长鞭一绕,向红衣人打去。 那红衣人正是孙宁,他手上轻轻一带,长笛挥洒,将那黑衣人的攻势顷刻化为无形。黑衣人正要出手,忽然听到一个人说道:“住手!”只见唐菂率着弟子风不鸣,韦不平等人来到旋风七骑身前。旋风七骑急忙下马,齐声说道:“参见盟主。” 唐菂说:“没有这么多规矩,这位是长笛会掌门孙宁孙大侠,大家不得无礼。”那七人看着孙宁,其中一人说:“得罪之处,望孙大侠海涵。”孙宁一笑,说:“不必放在心上。”唐菂说:“孙大侠是自己人。” 一个黑衣人说:“盟主,听说西陵和真武两派的高手都不见了。”唐菂点头说:“不错,我想大概是遇到了强敌,所以至今未回,但是一直没有联系,这就奇怪了。” 孙宁说:“他们都不见了,什么时候的事情?”唐菂说:“就在昨天晚上。”孙宁心想:怪不得昨晚我在林子中找了很久,都没看到真武派的人,我倒要问问落叶,为何要加害岳父大人。 想到此他问:“唐掌门,不知现在可有何打算?” 唐菂说:“听说各派有很多人前往黑云洞,如果他们知道了,一定会赶去的。”孙宁说:“难道唐掌门也相信龙图这种无稽之谈?”唐菂说:“如果是谣言,就要出来辟谣,找出事情的真相。” 孙宁说:“可惜有时候,真相是找不出来的,因为有人刻意隐藏。”忽然间山上杀声震天,一群人急忙往山上飞去,只见林子中已经有数百人大战起来,像是战场一样激烈,天上地下打成一团。孙宁四下一看,没有真武和西陵两派的人,只是一些江湖散派在对打,看样子似乎是两边,其中一方身形高大威猛,一方体形短小精悍,想来一定是北方武林和南方武林。 唐菂朗声说道:“大家住手!”只见他手上长剑一撒,剑气在空中荡然而出,在林中穿梭起来,逢着兵器无不纷纷坠落,这正是“松云气劲”中的一招“风云接地阴”,将数十人的兵器都震落地上,剩下的人也都停了下来。唐菂说:“谁是北方武林的盟主?” 只见一笑天走了出来,说:“敝盟的盟主没有来,唐盟主有何指教?”唐菂说:“咱们武林同为一脉,这是一个谎言,一个彻底的谎言,为什么你们就不相信?如果真有龙图,手执龙图的人早就得到天下,他会等着把这机会拱手让人?” 一笑天说:“据说此人也有这个打算,可惜他没有起事,就遭到陷害,他将这个秘密让人传给他的家人,却不料消息走漏了风声,龙图事关宝藏兵书的秘密,无论得到的是不是天下,都价值连城。” 唐菂说:“不错,这的确是一个极大的诱惑,但是这没名没姓的传言,难道就不及你们的头脑聪明吗?想想这怎么可能,简直是荒诞到了极点。”一笑天说:“既然荒诞,唐盟主,你就带着你的人,走吧。” 唐菂笑了笑,说:“可是身为武林同道,我不愿看你们把时间浪费在无聊的事情身上,再说,现在北方南方都不平静,为什么不帮助天下的百姓,而只顾着自己的名利。这不是武林中人的所作所为。” 一笑天哈哈大笑起来,说:“唐盟主,你真好笑。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情,什么帮助百姓,还不是简单的沽名钓誉而已,我活了几十年,还真没见过这样的人,只有那些看惯了经书的酸腐的文人,才说这种毫无意义更无人相信的话,这是九州的土地,不是世外桃源,更不是天宫仙国。笑话,真是一个大笑话,盟主说这是无稽之谈,可是盟中却有这么多人前来凑热闹!” 唐菂说:“一笑天,你说话越来越荒诞,你也知道这是九州的土地,耻辱,我为武林中有你这样的人感到耻辱。”林羽依在下面说:“盟主,不要和他们计较,兵来将挡,怎么说,这里也是南方武林,他北方武林要是有什么东西,我们也不会去抢,但是要抢我们的东西,却也休想得逞!” 一笑天笑说:“好,好气魄,我喜欢!大家开始打吧。”忽然一个东西从空中滚了下来,众人一看,是个人头,一笑天大叫一声,退了几步,只听空中有人冷冷的说:“这是你们盟主的人头,留下来的人,和他一样,作一个无头的鬼吧。” 唐菂听那声音到来的方向,一道剑气击去,只见一道光芒闪耀,将那剑气击回,唐菂心里一惊,脱口说道:“如虹剑!”只见林子上空一道彩虹闪耀,剑气之力兀自还在。 只听空中那声音说:“不错,武林同盟联合起来对付我,今日我就要你们尝尝我的厉害,我要让整个天地都变成黑夜,永远的黑夜,让你们不管干自己多么想干的事情,都只能偷偷摸摸!来得好,真个武林,来了十之八九,唐菂,你不该阻止他们的决斗,你这个自以为是的人,你和他们其实一样,想独吞宝贝。” 唐菂手上一动,一道剑气重新击出,但见彩虹罩在唐菂的剑气上,顷刻剑气化为无形,那彩虹般的剑气在空中一舞,炫出七彩的光芒,令人称叹。 但就在众人抬起头看的那一刻,那光芒忽然一闪,顷刻间已有十几人觉得剑气扑面,回过神来,只见脖子上鲜血如注,倒在地上。 孙宁喝道:“恶魔住手!”他手上一动,长剑挥洒出一道剑气,直朝那彩虹笼罩的地方飞去。唐菂也喝道:“布阵!”只见数十个黄山弟子手执长剑,在空中翻滚转动,长剑翻飞,在空中布下一道密密的剑网。 黑夜魔君的声音更加得意,“本君今日就陪你们玩到最后,唐夫人不是号称天下第一夫人吗?她为何不来救她的夫君?在本君大功告成之日,便是你们这些自负盛名的卫道士们末日的到来!”他的笑声穿透彩虹剑气,听的人都感到一种无比凌厉的力量。 唐菂一面挥剑,一面说:“魔君别逞强,我武林同盟一定不会屈服于你,倒行逆施,有干天和,迟早你会自食其果!” 黑夜魔君的笑声传了过来,依然那么放肆,那么不可一世。“你们这些自命不凡的武林正道,统统都去死吧!”忽然间一阵剑气穿空,只见数十个高手在空中一晃,剑气如割,在彩虹笼罩的林子上空宛如一阵巨网扑下来,彩虹的光芒登时如被风吹,化为无形。 唐菂长剑一抖,朗声说:“好,好一个‘太一剑阵’!”只见真武弟子从空中飞到地上,彩虹剑气在空中零乱不堪,空中忽然多出数十把飞剑,只见西陵派一众师太在空中御气而行,飞剑所击之处,剑气散乱,不成形状。 圣平师太一行人落到地上,唐菂说:“好,原来二位掌门早就恭候这里。”落叶说:“不错,黑夜,魔君以为天知地知,却不料我们布下天罗地网。”唐菂说:“到底是二位掌门有先见之明。”圣平说:“我们如何知道,是唐夫人想出内外夹攻的妙计,才破了彩虹剑气。”唐菂点头说:“她怎么知道此人这次会带彩虹剑来?” 孙采已经走了过来说:“这也是打听来的,江湖上走动,消息最重要。只有这样,才能有备无患。” 如电上前说:“师傅,吓死我了。”圣平说:“我们撤退之来得比较急,不知你何时回来,但想魔君要明日才来,你应该不会有危险。”如电似乎还有话要说,忽然看到没有风心,便问:“师傅,风心和你们在一起吗?” 圣平摇头说:“你不是去找她了吗?”如电急着说:“我找到了,可是她,她又不见了!” 孙宁来到落叶身前,问道:“落叶道长,罗清罗大侠是不是你所杀?就在昨天。”落叶看着孙宁,说:“罗大侠?昨天我唯一伤的人,是长刀会的忍者,不信,还有圣平师太作证?” 圣平看着孙宁,说:“孙大侠,大家都是武林同道,怎么说我们也是正派,不会妄杀无辜。”孙宁冷冰冰的说:“可是他身上的剑伤明明就是真武派的‘太一剑法’,道长,贵派这套剑法,一向很少传外吧。” 落叶点头说:“那是自然,本派剑法共有九套,就是这太一神剑为镇派之绝技,穷各派宗师精华之力,夺天地万物造化之最,方成六十四招。”孙宁说:“如今只有一道剑伤,还请贵派代为查清,否则,我只有算在贵派身上。”说完转身离开。 落叶看着孙宁,摇头说:“这年轻人真太不讲理,罗清的事情,和他有什么关系,用不着这么兴师问罪!”圣平说:“罗清是他岳父,死了岳父,你说高不高兴,落叶道长,你得查清这件事情,否则,孙掌门绝不会就此罢手。他这不过是先礼后兵罢了。” 落叶正欲说话,只见风不鸣等人从天上飞来,说:“师母,还是被他跑了,半道上杀来一个高手,我们实在不是她的对手。她的武功实在太强了。”孙采说:“又是这个圣门的余孽,看来要对付这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还实在是难。”风不鸣说:“黑夜魔君多次得到此人相救,我看他们一定认识。师母要想个办法,不然,武林将永无宁日。” 孙采叹说:“并不是所有的恶人我们都有力量铲除,也只有再作计议吧。南方武林的人,不许再贪图龙图的事情,世上本来没有龙图,都是大家以讹传讹,有的人就信以为真了,便宜的事情,怎么会落到这么多人头上,同盟的人,要相信不劳而获天上掉下馅饼的,就请离开同盟,在同盟,只能老老实实,别想着荣华富贵。天下还有这么多受苦的人,我们怎能先贪图富贵!” 林羽依第一个说:“唐夫人说得不错,咱们武林中人,历来被人说成是犯禁之人,我们自己又说自己侠义为怀心中有天下,那就要真正做出来。”孙采点头说:“林掌门的话说得很好,武林中人,就应该这个样子。”说完转头说:“咱们武林同盟的人,一起离开这个地方,以后不得再来。” 一笑天看着唐菂等人远去,冷冷的说:“作给谁看,明里不来暗里来,那才是最可怕的。”说着只听林远说:“老兄,你们有多少人受伤?” 一笑天说:“不多,只有十几个人。”他回头一看,林子里不知何时倒了一大片人,他上前一看,已经断气,他的心里登时一慌,大声说:“什么人,出来!”林远问:“怎么了?”一面上前说:“看来这是一招毙命,什么人能在你的眼前,将这么多人杀死,你却一点都不知晓。” 一笑天颓然坐在地上,说:“不知道,哪有这么高的武功,怎么可能有这么高的武功!怎么可能!”林远说:“老兄,你不可能到今天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吧。” 一笑天叹说:“看来我得回去了……”忽然间倒了下去,林远看到他一点血都没有吐,就已经断气了,身上一点伤口都没有,他认出这是传说中的“幽冥七击”中的“阴鬼手”,毫无伤口,却一招能毙命。 林远向林子四周看去,根本没有人影,他看到地上一大堆尸体,觉得很是可怕。正在他惊讶的同时,那尸体忽然间在空中飞舞起来,渐渐被一阵一道白色光芒笼罩,顷刻间居然化为无形。他吓得大气也不敢出,急忙下山。 他下了山,来到一个客栈,只听有人在那里说着:“你知不知道,南方武林同盟和北方武林在龙眠山大打出手,那些北方武林的人,根本不是南方武林的对手,被杀得片甲不留。你说北方武林的人此次前来,是不是损兵折将,据说他们连一个‘夜叉婆’也奈何不了,真是悲哀。” 林远心想:这个人怎么会在这里传此谣言,只怕这件事情会被北方武林的人误会,我得说个明白。当下走上前,说:“事实根本不是这样,北方武林的人……”忽然他感到内心一股冷气袭来,在那一刹那,他终于知道那些中了“阴鬼手”的人为什么会在顷刻毙命了,因为五脏六腑已经冻成了冰,那是一瞬间的事情,他的脑中刚有了这个念头的雏形,人就已经倒在了地上,再也不能说话了。 那几个人站起身来,奇怪的说:“这个人怎么了?他是什么人……”一个人将他翻过来一看,说:“是鼎鼎大名的侠医林远,江湖上没人会杀他,尤其是北方武林的人,见他如见救星!可见一定是南方武林的人杀的,你看,我说的没错吧。” 客栈中忽然来了几个人,那几人急忙回到座位上。只见进来的几个都是尼姑,正是圣平师太和如电、如梦等人。如电说:“师傅,找不到风姑娘,这可如何是好?”圣平说:“唐夫人已经命人去找了,我看急也没有用,这个孩子。” 如电来到林远的尸体面前,惊叫说:“师傅,这人怎么了!”她一面上前蹲下看着,一面说:“看身上没什么伤口,哪一派的人这么凶狠?”那几个人已经悄悄离开了,圣平合十说:“阿弥陀佛,这是侠医林远,如电,你去找人来,把林大侠的尸体装好,找个好点的镖局,送到梅鹤谷去。” 如电点头说:“是!”当下出了门,迎面撞见一个人,她急忙闪开,那人却已经闪到一边,如电抬头一看,只见此人风姿翩翩,正是琴剑书生白云。当下停下说:“白大侠,你怎么会在这里?” 白云点头说:“随处走走。”如电离开客栈,白云走了进来,看着地上林远的尸体,说:“谁杀了林大侠?”圣平捻着念珠,说:“太放肆了,林大侠这样从来不害人的人,他也能杀。”白云说:“看招式,像是黑夜魔君。” 圣平说:“黑夜魔君也许还不能练成这个境界。圣门余孽如今已经横行江湖,多半是他所为。”白云说:“如果圣门的人还在,他一定不会只收一个弟子。”圣平说:“按常人的推断,复仇最好的方式,就是积蓄力量,但是有可能他处心积虑,要的就是一个人在暗处肆意暗杀。可恶,真的很可恶。” 白云说:“这么好的身手,天下间难有几人有这样的境界,实在是太让人匪夷所思了。”圣平合十说:“看来贫尼不能离开这里,大家看看有什么法子能克服这妖魔。”这时如电已经找来了人,白云见他们将林远抬到棺材里,正想说什么,圣平问道:“白少侠,你见过风心姐妹吗?” 白云摇头说:“没有,我这段时间不在这里,怎么,被人抓去了吗?”圣平说:“现在还不知道,说不定已经到了魔君手上,这孩子功夫不高,心情也不好,我怕……”白云说:“各人有各人的命,我们也不能帮助她一辈子。”说完坐到一边,要了一壶酒,独自饮了起来。 一壶酒饮完了,他来到外面,风吹散了他的思绪,他惆怅的走着,忽然听到有人说:“白少侠,怎么这么没精打采?”白云回头一看,只见原下慧子站在对面,他说:“你还没走?”原下慧子说:“我刚才听说侠医林远被杀了。”白云点头说:“怎么?”原下慧子说:“我身受重伤,是他救了我,我的伤刚好,还没有来得及谢他。” 白云说:“她们准备让人送回梅鹤谷。”原下慧子说:“这一路上路途遥远,我要护送他回去。”白云转身看着她的背影,摇头说:“想不到你这个人还是挺仁义的。” 原下慧子继续走了几步,然后转身说:“风心在山上晕倒,我把她送到孙宁的身边了。”白云急忙说:“你怎么可以?你明知道……” 原下慧子说:“忘记,她需要忘记,女人也应该坚强,爱一个人,即便是爱一个人,也不一定能在一起。风心需要一次考验,需要一次改变,而不是逃避。” 白云问:“孙宁呢?”原下慧子往前面一指,说:“云山客栈。” 白云一点头,来到前面,进入客栈,只见孙宁和风心正在店里吃饭,风心笑说:“白大哥,你来了,我们不用去找孙大哥了,他已经来了。”白云一呆,风心笑说:“多亏了白大哥带我们离开,我还以为要走很远呢,没想到,还在河南,就遇到大哥了。” 白云觉得眼中酸酸的,心里也难受到了极点。他说:“风心,今天已经是七月初三了。”风心一愣,说:“怎么可能,今天是三月初一。” 白云坐了下来,看着孙宁,看到孙宁一直看着自己。白云冷冷的说:“你看着我干什么?”孙宁说:“没,没什么,我在想……”白云说:“你在想如何摆脱是不是?这是你不负责任,不怪别人!” 孙宁点头说:“我,我……”白云一转头,只见罗如心从楼上走了下来,坐下说:“大哥说了,要照顾她一生一世,我是大哥的妻子,也一样会照顾她。” 白云拉着风心的手,说:“走,风心,我们走。”风心说:“我找到了孙大哥,怎么要走?白大哥,你可以带着风灵回家啊,对了,爹不知道在哪里,怎么都找不到他。” 白云拉着她站起身来,说:“白大哥带你去找,找你的妹妹,找到后再干别的事情,我说过,要带着你们两个人,一定要带着你们两个人。”风心被拉出客栈,一面说:“白大哥,我们去哪里?” 白云来到小河边上,看着河里的流水,感到泪水涌了出来,他努力的平抑着内心的激动,说:“找你的孙大哥。”风心说:“他不是就在我身边吗?白大哥,是你把我拉走的啊。”白云说:“所以我要给你找回来,因为世上,不只一个孙大哥。” 风心甩开手,不相信的说:“不,你在骗我。” 白云摇头说:“大哥不会骗你,大哥一定会替你找到孙大哥,这是我对你父亲的承诺。”他忽然忍不住激动的说:“我就不信,世上只有一个孙宁,他再好,就能代表男人独一无二的魅力,风心妹妹,你要醒过来,有一天你会发现更好的男人,更爱你的男人。” 风心摇头说:“白大哥,你为什么要骗我?你不是答应了我爹的吗?你分开了我和孙大哥,你……”说着往回就跑。白云一伸手拉住她,说:“孙宁有什么好?难道你心里就没想过别人?不,我要让你知道,世上不只一个男人。你跟我来!” 他们来到小桥上,白云指着来往的行人,说:“你看,你看,这么多男人,还有武林大会上有更多的英雄才俊,他,他,他,哪一个不值得你去爱,为何要去爱上孙宁?” 风心喃喃的说:“孙大哥,那是我的丈夫!”她哭着挣脱白云的手,跑了起来。撞到一群人身上,只听如电高兴的说:“风心,是你!”风心抱着脑袋,大声说:“不,我不认识你们,我不认识你们!” 如电抱着她,摇着她,说:“你怎么了,是不是疯了?怎么会这样,不要吓我了,不要吓我好不好?”风心抬起头,声泪俱下的说:“为什么要让我想起你,想起我错过的那段日子,我要忘记,我要忘记。” 白云缓缓上前,说:“她想忘记中间的一段经历,但是天下哪有这样的事情。” 圣平摇头说:“如电,如梦,你们好好照顾她,我们带到黄山去,说不定有解救的方法。”白云说:“有各位师太照顾,我很放心。”如电扶着风心,缓缓离去。 白云呆呆的看着,心想风心这么好端端的一个人,就这样被弄得神魂颠倒不成人形,想起来真是太可怕了。爱情,难道爱情的魔力,有这么大? 他随意走着,走到路上,忽然听到一阵厮杀声传来,只见前面数十个黄山弟子围着原下慧子苦苦相斗,黄山剑阵历来闻名于武林,那十几人也都说数一数二的好手,出招之间,十分有度,原下慧子刀走鬼魅,但是却仍然不能占到上风。 白云来到一群人下面,喝道:“住手!”但是风不鸣等人哪里肯停手,韦不平说:“白少侠,这魔头一口气杀了数十个同盟之人,天下皆知,一定要除之而后快!”白云说:“你们这样打下去也是势均力敌,我有些话要问她。” 风不鸣喝声:“撤!”原下慧子身子一闪,来到一株树上,颤巍巍的站着,说:“白少侠,不用你送人情。”白云说:“我不是送你人情。”然后转身说:“风大哥,她这次是护送林大哥的遗体回去,也算一番好心,我欠她人情,就放过她这次。” 风不鸣说:“好,看在白少侠的面子上,就放了你这恶贼婆。”原下慧子冷声说:“白云,你算是还了我的人情。”说完身形一闪,已经消失。 韦不平问:“白少侠,你怎么还欠她的人情?这种人,真的应该杀了。”白云说:“其实此人也不坏,大家都是武林中人,知道有的事情,是身不由己的。她也是被长刀会的名声所累。舅父已经发出了盟主令,各派的人赶着往黄山去,你们怎么单独在这里?” 风不鸣说:“师母听说北方武林死了数十人,北方武林盟主已经知道消息,准备兴师问罪,所以本来已经让大家先回去了,却又召集大家,到黄山去。我们本没有杀人,这分明就是有人造谣。” 白云说:“那是,舅父为人最是善良,怎么可能出手错杀无辜。” 韦不平说:“白少侠,你和黄山也是渊源深厚,加之北方武林中,也有你的朋友,跟我们一起到黄山,说不定还好说话一些。”白云说:“正是,我总不能连舅父的事情都不管了吧。” 一行人赶路到了深夜,找了个客栈住下,半夜白云被一阵箫声惊醒,他来到后山,只见月下原下慧子正在吹箫,神情凄清,有如玉石。 他缓缓上前,白云问:“你伤心吗?” 原下慧子说:“我的母亲其实从来没有要我作杀手,她要是知道我的所作所为,一定会很生气。”白云说:“你的母亲?她一定是一个伟大的母亲。” 原下慧子说:“伟大到了不能再伟大的地步,我爱她,可惜她过早离开了我,唯有她的名字,永远伴随我。”白云问:“令堂的名讳是?”原下慧子说:“原下慧子。” 白云说:“原下慧子,那你呢?”原下慧子说:“一个让原下慧子蒙羞的人。其实,我也何尝不想作一个好人。但是身在黑暗的角落里,来到这片美丽的土地,看到那些肮脏的人,有时我觉得我杀的人,他们本来就该死。我不讨厌那些真小人,他们虽然可憎但是却不会欺骗你,不会名利双收。而那些伪君子,才是最可怕的人,更可怕的是,这种伪君子,在你的周围,比比皆是。我第一次杀人,就是见到一个自称是清官的官员,收了人家的银子,还在大堂上头头是道的说着冠冕堂皇的理由。那感觉很好,从此一发不能收拾。” 白云叹说:“我知道,你有不得已的苦衷。华夏这片土地上,每个人和别的国家所有的人一样,都很普通,唯一不普通的,是他们的追求。没有哪一个民族,是如此的渴望和平,如此的懂得生活,如此的接近自然。你会失望,但是却不会绝望,你不要再杀人了,那只会加重你的罪孽。也许你还不懂得这里的人,不能因为他们追求的完美太过完美而在现实中有些难以实现,你就否定所有的现实。” 原下慧子点头说:“我知道,偏激,我是个偏激的人。我的血气随时在翻滚,自从林大侠死后,我才知道死亡的可怕,那是母亲之后第一个让我感到恐惧的死亡,母亲的离开,使我明白自己长大了,林大侠的离开,使我明白自己懂理了。不错,这片土地上,生活着一群普通人,但是他们追求着比之任何世界都完美的理想,这理想是如此的美丽,让人着迷,简直就是所有人心中的梦想,所以他们只是在接近,而没有实现,我不能因为他们没有实现,就剥夺他们追求的权利。” 白云点头说:“我没看错人,其实姑娘不是一个坏人。”原下慧子转头说:“你错了。” 第十三回:言辞 白云一笑,说:“你这么肯定?”原下慧子说:“我当然肯定。” 白云淡淡的说:“还是这么自信,算了,看到你能迷途知返,我就放下心里的一块石头了。早点休息。”原下慧子看着白云的背影,又吹起了箫,箫声在夜色里缓缓动着,似乎牵动着人的心。 白云一早醒来,风不鸣等人已经等在下面了,白云笑说:“我来晚了,让你们久等。”风不鸣说:“昨夜收到师傅的传书,看来我们得快些到,北方武林的人本来就已经往这边赶来,中途直奔黄山,我们得赶快到达。”白云一点头,说:“好,日夜兼程。” 就算日夜兼程,也是第二天才赶到,好在他们座下的宝马都是脚力非凡,一行人施展轻功,上了山,山上已经来了许多武林人士,黄山之上景色优美,亭台楼阁,浑然天成,白云还是第一次上山,只觉如同置身仙境。 她来到孙采房间外面时,孙采正在弹琴,白云坐在一旁,孙采一边调弦,一边说:“你这孩子真可怜,从来没来这里玩过,现在一上山,又是为了这事,舅母都没心思带你去玩了。”白云说:“舅母这么大的人,还这么放不下,天下间有什么事情是离开舅母的算计的?我想舅母已经有了对策吧,只不过还没有尘埃落定,不知道效果如何吧。一看就知道是造谣,那些北方武林的人真傻。” 孙采说:“不管怎样,北方武林的人,毕竟死了这么多人。找不到凶手,我也不会安心的。来,云儿,用你身上这架琴,为我弹一曲。” 白云取下琴来,一边弹,孙采一边看着琴,一边听,忽然看到琴上的“残梦”二字,便说:“这琴是你娘至爱之物,你可知道它有段什么故事?”白云摇头,孙采说:“这琴名叫‘残梦’,琴的主人失去了丈夫,所以琴就是她的丈夫,她死后一定要将琴交给一个没有丈夫的人,如果这个人有丈夫,这个人就得离开她的丈夫,否则就会不吉利。” 白云纳闷的说:“真有这样的事情,娘怎么没说,再说,她怎么会把琴送给我?”孙采说:“这个我也不清楚,但是你娘这么多年,都没说过你爹的事情,我怀疑,就是和这架琴有关。”白云说:“她只是没和外人说起爹的事情而已。” 孙采看着白云,问:“你娘说过什么?” 白云说:“她说遇到爹的那段日子,是幸福的,那时我还小,她就会说些故事,他们的故事,不过自从我懂事之后,她就不再说了,所以我最多只能记着一些片断。”孙采说:“你娘将自己锁在深山,到死也不愿出山,连我们都不见,真是让人伤心。不说这些了,在我眼里,你就是我的孩子,就算你娘不在了,还有我呢。” 白云望着那琴上的字,一时沉默不语,孙采说:“云儿,这琴毕竟不吉利,不要随身带着。不如放在黄山。”白云摇头说:“这是母亲唯一留下的东西,再说和宿命有关的东西我都不怕,舅母放心,残梦难料,谁知结局为何?” 孙采点头说:“不错,我怎么这么糊涂,就知道担心。” 白云转过神来,继续弹琴,他自己也不知道在弹什么,总之心里一团乱麻,毫无头绪。这时唐菂走了进来,说:“夫人,到现在各派都已经来齐了,总算安顿下来。”孙采说:“那就好。本来结束了争夺龙图这样的事情,现在又出来一个杀人的事件,这些人心里在想些什么呢,好好的平静日子不过,非要搅得天翻地覆,有时候真恨不得有翻天倒海的力量,把这些人一个个都消灭。凡人啊,总是要面对这种事情,心有余而力不足。” 唐菂坐了下来,点头说:“都几十岁的人了,火气还这么重,消消气。”孙采叹说:“就是快死了火气也这么重。我天生就是这样。”白云停了弹琴,笑说:“舅母算是来对了,到了一个快意恩仇的地方。” 孙采说:“快意恩仇,只是他们自己说的罢了,就像官场的人说自己清廉,像书生说自己淡泊一样,其实骨子里都是假的。不过也只有你舅父这样的老实人,才这么天真,要是没有我给他一双眼睛,早给人剥了吃了。” 正说着,只见韦不平跑了过来,气喘吁吁的说:“师傅师母,大事,大事不好了!”孙采急忙起身,说:“慢点说,什么事?”韦不平指着前面,说:“师母去看。”唐菂孙采和白云急忙跟着他下了楼,来到演武场,只见地上躺了三具尸体。 孙采轻轻揭开一个人身上盖着的白布,看了看脸,叹说:“陆小龙,家里就他一个独子,偏要学武,求师三年才被收录,学艺才一年,真可怜的孩子,是西北苍穹派的‘一剑穿心’。”然后再盖上,掀开另一块白布,说:“这孩子是个孤儿,收留了他,还不如让他四处流浪。是落雁谷的‘裂石神箭’。”最后揭开一块布,说:“这孩子本是个学武的奇才,可惜了。是天涯会的‘回归掌’所伤。”然后起身来,说:“难道真是北方武林的人赶来了,这也太过分了,就是真杀了人,也不用这样报复。但我又怕是别人暗中使坏,不鸣在不在,不平,你去把他叫来。” 韦不平应着,一会叫来风不鸣。孙采说:“你去查查北方武林的行踪,再看看苍穹、落雁、天涯三派的高手有没有同来,现在到了哪里。”风不鸣去了,孙采转身说:“大哥,看来有人不依不饶,咱们这一关可难过了。没想到成立同盟,反而诸多事情。该来的总是避不了,先查清这件事,争取时间。” 唐菂点头说:“夫人放心,之前我已经命人打听了,还请来了德高望重的昆仑大侠,相信北方武林的误会会消除,幕后的人,我也一直在查找,希望能够找到。” 孙采说:“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打架毕竟不是好事。不平,你去帐房,有家室的,每人取五十两银子,再叫几个人,好好安葬。”韦不平一时去了,孙采正要回去,忽然一阵笑声传来,孙采喝道:“什么人,出来!” 只见空中彩光萦绕,三个女子飞身而来,唐菂说:“是‘唐三彩’!”白云知道这是三个姓唐的女子,最喜欢收集唐三彩,来去皆是彩衣在身,极尽雍容华贵,说到武功,她们远在北方,也只是传说而已。不过看她们的轻功还是不错,北方人脚力好,但是轻功,一向都是平平,白云想这几人倒也不愧是高手。 只见一个中年女子说道:“这位应该是唐盟主,我们也是奉盟主之令,前来通知盟主,交出杀害本盟人的凶手。”唐菂说:“人不是我们杀的,大家武林一脉,应该……”那女子冷然说:“别给我说应该不应该,我听盟主之令,管你什么应该什么不应该,唐盟主,你想好了,否则,死的就不是这几个人!” 她们三人正要离去,忽然一人高声喝道:“妖女止步!”一条丝带缠来,那刚要离开地面的女子手上一挽,一条彩带绕来,两条丝带一缠,两人在空中扯着丝带绕起来,谁也不愿松手,一时空中彩带翻滚人影飞舞,竟然是见所未见的美丽。 出招截住唐青阿的是林羽依,她连连出动内力,丝带陡然一直,像一把长剑直贯而入,唐洛美急忙出动丝带,将林羽依手上丝带绕住。只见林玉芙飞身而来,手上九连环摧动,向唐洛美打去,唐丹鹤急忙绕出丝带,三根丝带一下子密不透风,将两人围在一层厚厚的气墙里。 孙采对白云说:“拆开。”白云一点头,身形转动,手上一挑,一道剑气射出,将丝带之力御去,说道:“好了,别为难前来传话的人,告诉你们盟主,如果要滥杀无辜,双方谁都不好。” 孙采说:“我南方武林联盟,从来本着济世扶贫的心,只是你们跑到南方武林闹事,传出去只怕不好,大家有话好说,别受人以柄,贵盟主是明白人,孰轻孰重,不用我们多说。” 唐青阿冷笑一声,说:“南方武林果然气势逼人,我这就转告盟主,各位高手,再会!”白云看着那三人,说:“武功也不怎样,就是凶了点。”孙采说:“这三人在北方武林号称三大美人,加之长年隐居太白山,喜好收藏,又被传为极有内涵的女人,同时喜好收藏,都说他们极有修养,至于武功,倒也在其次。以后行走江湖多了,就知道再高的武功,还不过是一个简单的工具,有时这个工具,还没有别的工具好用。大哥,你去看看有什么消息,通知各派的人,小心行事,别出黄山清修园。” 白云说:“我去看看。”当下飞身上了墙头,站在高高的山崖上,看着山上云蒸霞蔚,松苍柏翠,心想黄山美景,的确让人流连。 忽然在云海之际,一团黑影直飞上来,身形快速,有如飞鸟,白云正看着,那群人已经来到近前,白云手上一挥,长剑扫过,风声扑去,剑气如割,将那几人的身形阻住。白云喝道:“什么人,敢擅闯黄山!” 为首的一个青年汉子喝道:“快叫你们盟主出来!”白云喝道:“如此无礼,放肆,简直是太放肆了!你们的盟主在哪里?” 忽然一个人影闪来,只见原下慧子来到他身边,说:“小心,这批人武功高强,来者不善!”白云正要说话,那青年汉子手上一动,一剑刺来,原下慧子急忙伸刀拦过去,当的一声响,原下慧子倒回身去,退了几步。 白云长剑一横,说道:“谁要擅自闯上来,就休怪我不客气了!”但是人潮如挤,顷刻便将白云围住。 只听一阵剑气穿空的声音传来,圣平师太喝道:“北方武林欺人太甚杀人无数,太小看我南方武林同盟!”西陵派剑阵一出,数十支剑在空中飞旋,如电等人在剑中飞行,以气御剑,游刃有余,顷刻间便斗成一团。 原下慧子拉开白云,说:“这些人都是经过训练的高手,他们使出来就是自然的剑阵,你看,这是圣门的‘天地秘诀阵’,每一个出招的人都经过仔细研究,西陵剑阵的威力,根本无法抵御。” 只听落叶说道:“圣平师太,我来助你!”真武弟子每人手上执剑,也飞了过来,一时间人影匆匆,难分难解。 白云眼见对方阵形有条不紊,在风中卷起一股劲风,将身体稳稳托在空中,而西陵和真武两派的人却须得以气击地稳住身形,像是一个有准备的人和一个没准备的人决斗一样,没有准备的西陵和真武二派,显然手支脚绌,落了下风。 这时唐菂飞身而来,喝道:“破了它阵法的龙头,此阵立刻就解了。”说完长剑一挥,杀入阵中。原下慧子说:“它这阵法名为‘天地秘诀阵’,本来就难以找到主阵之人。唐掌门这样出手,也未必能胜。” 正说着,忽然间一个人惨叫一声,掉到地上,接着一群人跟着掉到地上,如电等人飞身而下,长剑挥洒,双手扶摇,喝道:“不识时务的人,纳命来!”这时圣平飞身而来,一伸手抓住如电的手,说:“不要妄增杀孽。” 唐菂说:“你们告诉贵盟的人,我们南方武林,不会杀北方武林的人。” 这时风不鸣走上前来,在唐菂身边轻声说了几句话,唐菂脸色一变,说:“我知道了。”转头说:“不知你们来自何派,贵盟的人,以谁为盟主?” 一个年轻女子冷声说:“与你无关,走!”孙采喝道:“站住!”那女子回头来,孙采说:“你是玉面狐狸吕丝秋,根本不是北方武林盟主的人。我听说最近北方武林出现一个奇人,收录各派弟子,要同北方武林分庭抗礼,我怕你们是此人居心叵测派来挑拨离间的人,况且你们如此多人围攻黄山,实在让我忍无可忍,所以,你们不能离开。” 吕丝秋冷笑说:“只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孙采说:“好,你大可一试,除非你能像来时那样飞天遁地,否则,你若能离开黄山,黄山派就此退出江湖。” 吕丝秋四下一看,说:“久闻黄山的景色迷人,却没想过黄山留人的绝技,才是天下第一,唐夫人,你杀了这么多人,反正也不在乎我们这几个了,是不是?”孙采说:“玉面狐狸也不过如此,见识这么低劣。就算有武林高手在背后为你撑腰,你又能作什么?难道普天下的武林高手,就因此对你俯首称臣,笑话,真是笑话。” 吕丝秋冷冷的说:“等你们黄山俯首称臣的时候,你就知道什么是笑话了。”孙采说:“俯首称臣,这在黄山是没有的事情。”风不鸣说:“师母,不要和她胡说,别让他们离开这里。” 忽然听到有人说:“好,我倒看看你们有多高的武功。”只见空中黑光一闪,一个人影飘然而来,正是黑衣蒙面的黑夜魔君。唐菂说道:“原来是你成为北方武林的盟主,怪不得把江湖弄得乌烟瘴气。” 黑夜魔君哈哈大笑,说:“唐盟主,我倒是有心和你重新旧好,只是你老人家气度不够,让晚辈失望了。”唐菂喝道:“恶魔,你的末日到了!” 孙采说:“魔君,你别猖狂,这帮乌合之众,只是趋炎附势的人。在几个月前,我就已经知道了你联络北方武林的事情,所以你根本没有消灭异己,武林同盟也根本没有南北之分,天下武林,早就联合在一起,你所杀的人,只不过是一些为了寻找龙图得到功名利禄的人,你集结这些江湖上臭名昭著的人,早就被人知道。今日正好给武林同盟一个机会,消灭你们,让你们一个个都认罪伏法!” 黑夜魔君说:“孙采,你别得意!”他手上一动,彩虹剑光芒万丈,顷刻间便围了上来,圣平喝道:“布阵!”立刻空中长剑飞舞,数十支剑在彩虹剑气周围来回滚动,顷刻间就已经将彩虹剑气紧紧所在当中。 黑夜魔君长剑挥洒,在空中有如一团席卷天地的风云,白云看得兴起,叹说:“此人也算是一个武学奇才,招式灵活,充满霸气,绝非一般人能够达到的境界。”原下慧子说:“我在路上听说了他们要前来灭尽南方武林,见识过魔君的功力,所以赶来通知你,不过我来得晚了。” 白云转头看着她,说:“为何要通知我?”原下慧子的脸色忽然变得冷冰冰的,说:“我觉得你这个人还算知恩图报,答应别人的事情也能不计后果承诺到底,我帮你一次,日后你舅母要杀我时,你也能帮我说句话。” 白云说:“舅母说过根本不想杀你,她知道你不是坏人。但你以后也不能再胡来。”原下慧子说:“那不过是她老人家的一句话而已,人的话又不一定都是真的,所以我怎能相信。这世上如果最后还剩下一个铁骨铮铮坚守正义的人,那一定是白少侠,所以我相信你。” 白云紧紧的看着原下慧子,问:“你注意我很久了吗?”原下慧子说:“我跟着你,本来也是为了龙图,但是我发现那两个丫头根本不知道情况,而我却发现,我对你感兴趣。以前我一直对那些信誓旦旦的汉人反感,他们嘴上仁义道德,背地里却男盗女娼卑鄙下流,我总是觉得他们给华夏子孙的脸上抹了黑,是应该千刀晚剐的败类,十足的伪君子,而你,的确是个例外,为了实现自己答应的事情,不畏强暴,千里迢迢不辞劳苦,连性命都不在乎,你结交的朋友能够为你而死,可见你的为人。我想结交你是我的幸运,人都有渴望得到朋友的欲望,所以我把你当成朋友。” 白云听得一呆,原下慧子说:“你是我唯一见到的优秀的汉人,你的出现,颠覆了我对这个自大民族的看法,从见到你开始,我就不希望自己再杀人。因为我知道,你一定很讨厌杀人。”白云说:“那也不一定,我对恶人,一向从来不手软的。” 原下慧子说:“不过看来唐夫人已经有了完全的准备,我是没必要来了。唐夫人果然厉害。不过太厉害了,就未必是好事。”白云说:“舅母是舅父一直以来最忠诚的朋友,在腥风血雨的江湖,如果没有舅母,舅父早就成为别人的刀下亡魂。” 原下慧子再要说什么,白云却已经被眼前的仗势给吸引住了,只见西陵派十几个弟子同圣平一起站在地上,以气御剑,长剑在空中翻滚,将黑夜魔君手上一股彩虹剑气,紧紧缚住。 白云心想:西陵派一向以气御剑,但是说到剑阵,还是真武派剑阵厉害,为何今日圣平师太使出来,有此等威力。 黑夜魔君大喝一声,长剑挥卷,冲出一道缺口,飞天而去。 孙采叹说:“又让这魔君给跑了。”吕丝秋等人知道已不能全身而退,孙采说:“你们都是武林中的游侠散客,求的也是一个平安,我念在你们平时并无大恶,所以放你们一马。都下山去吧,以后再有擅闯黄山的人,我绝不留他性命。” 吕丝秋冷哼一声,大步离开。 这时一个中年男子上前说:“唐盟主,若不是你们前来解救,我们北方十一派都要给这魔头了结了。”唐菂说:“其实咱们南北武林,本来都是一家,只是这几年战乱四起,大家忙着各自的事情,好在咱们又走在一起,虽然说不上除魔卫道,但是也可以帮助百姓免除武林恶魔的骚扰。越是这种时候,我们武林人,就越要管住武林人。” 那中年男子点头说:“不错。唐盟主德高望重,天下武林的盟主,非你莫属。不过我听说最近江湖上恶名昭彰的几个魔头还逍遥于外,其中尤以黑夜魔君、鬼魅雪莲和夜叉婆为首,搅得武林不干不净。” 孙采点头说:“还有一个人,她一直在暗里,我只是在龙眠山见过她一次,她扮作老妇人阻止旋风七骑进入龙眠山,又救走长刀会的高手,山上那些人,虽然是圣门的招式所伤,但是那时黑夜魔君和圣门中人尚在路上,虽然他们也会杀人,但是却被她捷足先登。” 中年男子问:“夫人知道此人是谁吗?” 孙采摇头说:“暂时还不知道。”中年男子说:“我们北方武林的人随时听候差遣,魔高一丈,尤其是此等乱世之中,更是猖狂,不过江某素来嫉恶如仇,绝不容这些人为祸天下。” 原下慧子见白云始终看着孙采一行人,便悄然离开。 白云听北方盟主江云非说得慷慨,心里想原来武林中还是有许多正直无私的人。只听孙采说:“夜叉婆其实也没什么罪过,不如我们发出消息,只要夜叉婆能在一月之内,得到黑夜魔君的人头,那我们就既往不咎。如今也只有这以恶制恶的方法,才能对付这黑夜这魔头。” 江云非问:“此人当真这么了得?” 孙采叹了口气,说:“他背后有一个圣门高手,实际上,圣门复仇才是目的,黑夜魔君只不过是别人的一枚棋子而已。相比起来,夜叉婆孤身一人,还要容易对付些。” 江云非点头说:“正是妙计,我如何没想到。” 孙采说:“我也是打听了很久,清楚这两人绝不能成为朋友,这才有此计议,要不然,他们反而联合起来,那就不好对付了。” 江云非哦了一声,忽然想到了什么,说:“那……那个在龙眠山杀人的,是什么人?”孙采说:“据我现在的消息,他们是长刀会二十年前在中原买通的奸细,只为打听刀经的下落,不过二十年过去了,他有长刀会的高手,又看到了武林中悬着权力财富的诱惑,怎么能够克制争夺权势的欲望,不过此人已经被落叶道长所伤,相信不能活下来,前来相救的是个女子,看情形像是师徒或父女,此人一定会抱负我们武林同盟。所以,我现在全力打听的,是她的消息。这个女人不简单,因为她从小就知道了自己的使命,隐藏在最不为人知的角落,做着最惊天动地的大事。” 白云心想:此人是谁?这么厉害!想不到武林中藏龙卧虎,还有这等人,我平时被人称为神剑书生,看来也是徒有其名。 唐菂等人请江云非到了黄山心源小筑,白云见山上也没什么大事,自己在山上闲逛,忽然看到风心一个人呆呆的站在那里,看着山崖边上的松树。白云走了过去,风心淡淡的说:“白大哥,为什么天下那么多男人,我只喜欢他一个。我现在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觉,总是后悔,后悔,永不停息的后悔。上天实在太过残忍,明明是我的东西,却为何偏偏要远走高飞。我本来已经习惯了接受命运的安排,以为自己已经被命运捉弄到毫无回旋的余地,可是我忽然明白一生中最珍视的东西就这样离去,那种感觉真的比刀子割着心头还要难受。” 白云点头说:“我知道你难过。可是这本来就是上天捉弄,人力已经无法挽回,这世上没有什么如果,自己一定要看开,不能亏待自己。风心,你应该振作起来,因为你的命运,不是一个嫁夫随夫的女人,而要承担你自己的命运。我想风大侠将你嫁给孙宁这样一个人,他想到的一定不只是你的幸福,而是天下的幸福。既然父亲为你选的路,你没有走完,那你就要自己选一条路,自己决定自己的前程。” 风心转头说:“可是我怎能忘记?” 白云说:“那是来自内心最深切的思念,我知道你的感觉,那种眼睁睁看着心爱的东西渐渐失去,再也回不来的感觉,我也曾经有过。那就是对我的母亲。算了,不要说这些伤心事,你需要忘却,忘却你的最痛。” 风心叹说:“可是我要怎样才能忘却?” 白云说:“你自己不能忘却,就要借助药石的力量,当今武林中医术最高的当数梅鹤谷,如今梅鹤谷主仙去,梅鹤谷少谷主正赶往南方,说不定就能碰上。”只听圣平说:“风心,只要你自己想忘记,无须用药,佛法会化解你心中的郁结。” 风心摇头说:“不,我需要强迫自己忘记,没有人能明白我此时的感受。师傅,你不懂,你永远都不会懂。如果命运一直都没有垂青过我,如果我一直过着本该悲惨的生活,甚至如果我根本没有生命,那一切悔恨都不会存在,可偏偏就是这一切发生了,出现了,根本无法改变了。既然不能改变事实,那就得改变自己的记忆,那就得忘却。我只有这条路可走了。” 圣平说:“既然你心意已决,为师派如梦陪着你,回来后你要加入西陵派,或是另有打算,再作计议。”风心点头说:“只要师傅愿意收留,我愿意出家为尼,不再眷念红尘。事实上,我已经曾经沧海难为水了。” 圣平点头说:“既然你心意已决,从今后,为师赐你法号如新,回到西陵,为你剃度。现在快些赶路,还来得及。” 白云告别孙采,痛风心、如梦下了山,如梦基本不说一个字,风心下山后就买了一套尼姑的衣服穿上,白云一路带着两个尼姑,向北赶去。 这日到了一个小镇,终于赶上押着棺木的镖车,三人进了客栈,要了些酒菜,慢慢吃着。 一个白衣少年走了进来,浑身戴着重孝,风心一见此人,急忙起身来,问:“你是梅鹤谷的少谷主吗?”那白衣少年看着风心,说:“不错,姑娘是?”白云一指,说:“令尊的棺木在那里。”白衣少年来到后院,大哭起来,不一阵子,几个青年男女走了过来,纳闷的说:“公子,你怎么了?”白云说:“这是他父亲。” 一个女子说:“这是我父亲,奇怪,怎么成了你的父亲,家父是从北方到南方经商,遇上战乱,你们在这里哭什么?”白衣少年一惊,说:“不是说是黄龙客栈吗?”一语未了,只听有人说:“是黄龙客栈,不过我们今天晚点到了。”只见几个镖师走了进来,白衣少年走了过去,看着棺木,问:“这就是家父,梅鹤谷主?” 镖师说:“不错,尽管哭吧,没人管你。”白云轻拍着他的肩膀,说:“节哀顺变。”白衣少年没有再哭,扶着棺木到了后院,说:“几位镖师一路辛苦了。”那几个镖师说:“这是份内的事情,这一路不太平,连押送棺材都有人抢,还有人硬说这是银子,怎么说都不信,还好一路上有人相助,这才一路平安无事,到了这里。” 白衣少年正是林远之子,林皓,他急忙问:“是哪位高人,我要好好谢他。”白云说:“高人行事不必你谢,那是看在林谷主的面子。”林皓看着白云,说:“阁下是?”白云说:“在下白云,这两位是西陵派两位师太,如梦、如新。” 林皓急忙说:“失敬失敬,原来是琴剑书生和西陵派的高手,多谢你们一路照顾。”白云说:“我们也是刚到,而且还有一事相求。”林皓问:“什么事情?”白云见林皓也才十四五岁的样子,刚刚长成一个少年,心想不知他医术是否得到乃父真传,因而说:“这位师太有些事情,容我慢慢向你说来,咱们到客栈里面说话。” 白云四人到了房内,白云说了风心大致的情况,林皓看看风心,说:“你这思念之苦,乃是在于郁结太重无法释怀,倒有一种药物可以医治。家父采药炼丹,有一种药丸名为‘相思豆’,此药一经服用,立刻痛苦万分不能克制,这极痛苦的时刻,你脑中一定会想起你心中放不下的种种事情,而这种种事情,你珍视的惧怕的和渴望的,都会从你的记忆中抹煞,因为那无边无际的痛苦会紧紧束缚着你,代替这些感觉,这种药物带来的痛楚是你无法想象的,同时,忘记自己最刻骨铭心的东西,对每个人来说,都是一种不幸。家父从来没想过,世上会有人需要相思豆。” 风心急忙说:“我正是需要相思豆,忘记一切。” 林皓说:“此药我并没有随身带着,只有回到梅鹤谷才有,师太若不急,我回到梅鹤谷,处理玩家事,就立刻赶往西陵派。”风心说:“我没事,正好随同林公子前往梅鹤谷。”白云说:“我去通知令师,把这里的情况告诉她。” 林皓见着白云的背影,叹说:“一直以为琴剑书生高高在上,没想到却如此平易近人。”风心看着他的背影,叹息着说:“白大哥是我最敬重的人,若没有他,我已经不在人间。不管活下来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情,我还是感激他。” 林皓说:“师太先休息吧,这一路往北走,天气会转凉,也要添置些衣服才行。” 第十四回:红颜 白云来到街上,居然没有一个地方是可以传消息的,心想只有等到到了大城市再说。街上忽然来了一队人马,看样子像是闯王的义军,一个个趾高气昂气盖山河,白云想战事如今已经遍布全国,上下没有一个地方是平静的了,这些可怜的百姓可真是辛苦,就算是闯王打过的地方,也有很快被朝廷占据,或是朝廷官员依然在那里作威作福,百姓的日子,其实并没有好过些。 他又想明朝几任皇帝虽然昏庸,听任宦官掌权,但是宦官却更多的却是侵害了那些为官者的利益,那些为官的人,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根本没一个是好鸟。现在战争的恶果,最直接的承受者却是百姓,百姓真是可怜无辜,任人宰割却没有反抗的力量。 想着不由暗叹自己当年的意气风发,以为跟着闯王打天下,就能保护天下百姓,让他们不再如母亲那样无辜死去。可是后来自己才发现,带着那样一腔的热血,还不如作一个江湖游侠,看到不公平的事情管一下,能管多少是多少,总比作那子虚乌有的表面文章,赚那无中生有的名头利益强的多。 回到客栈,林皓一个人在楼下喝酒,白云坐了过去,说:“林公子,令尊在武林中口碑甚好,就算是去了,也不必太伤心。武林中人,迟早都是这样。” 林皓说:“我三位师叔不久才离去,现在又是父亲,我在这世上,本就没有几个亲人,现在更加孤单了。”白云一笑,说:“不会孤单的,你可以拯救那些需要拯救的人,这样你就不会感到寂寞,更不会孤单。不要把自己泡在酒里,男人是应该喝酒,但不应该喝醉,只是为了买醉,那是懦夫的行为。” 林皓点头说:“知道了,白大侠,你不知道我的痛苦,你们这些大侠威名赫赫,独来独往,快意恩仇,我们小人的悲哀喜乐,你是不会明白的。”白云笑说:“你说远了,哪有什么大人小人,事到头上,谁都不能置身事外。你这样的伤心,我也有过,不过总算是过来了。” 林皓继续喝着酒,忽然咚的一声栽倒在桌子上,白云叹说:“这孩子,一点酒都不能喝。”他正要扶着林皓上楼,忽然一道剑气射来,他急忙大袖一卷,将剑气卷开,喝道:“什么人!” 只见一个十来岁的黑衣少年,长剑被白云轻轻一挡,人也跟着落到地上。白云喝道:“什么人?”那黑衣少年起身来,眉毛一扬,说:“这是我的家事,不用你管!”白云见他长得很可爱,眉目间灵气十足,心想:看样子不像个坏孩子,他刚才的剑法倒好像是梅鹤谷的“落梅剑”。因此说:“你师傅是谁?” 少年冷笑一声,说:“我没有师傅!”手上长剑又刺了过来。白云笑说:“小朋友,你剑法不错,不过要多练几年。你是梅鹤谷的人吗?”那少年哼了一声,说:“你是什么人?我明明可以杀了他,你在这里捣鬼!哼,等我练好武功,连你一起杀了。” 白云一笑,说:“为什么想到的就是杀?孩子,你还小!”少年冷冰冰的说:“废话,我不知道自己小吗?”说完转身离去。白云看着林皓,见他根本没有醒过来,心想此人感情太过细腻,看起来倒是个男子汉,骨子里其实很脆弱,很敏感,刚才若真给这孩子杀了,那简直太冤枉了。 他扶着林皓上楼,林皓睡下了,平静得像是空气一样,无声无息,白云坐在床前,忽然听到窗户外面有响动,他转身一看,只见一个长发女子来到屋内,白云见她长相奇特,有些像是传说中的西域人,正要说话,那人咚的一声已经栽倒在地上。 白云急忙上前,扶起那人,那人指着窗户,白云急忙来到窗户边上,只见一个黑影一闪,已经照着窗户飞来,白云一伸手,劲气穿空,那人急忙凌空折回,返身离开。 白云转身问:“什么人?”那女子说:“黑夜魔君。”白云仔细一想,问:“你就是平吟清?”那女子正是平吟清,她点点头,坐在凳子上,略平息气息,说:“黑夜魔君的功夫实在非我能敌。” 白云说:“只要你心向正道,那就好了。武林人是不会任由黑夜魔君胡作非为的,你放心好了。”平吟清这才缓过神,说:“要是武林中人都像是琴剑书生一样就好了。”白云说:“你认识我?” 平吟清说:“我认识,一直以为你高高在上,对我们这些妖魔外道从来不理,甚至不耻,没想到你居然会救我。真是当之无愧的大侠。”白云一笑,说:“这本是每个武林中人理应恪守的本分。不能因为别人作的不好就对这本该受到的待遇受宠若惊。不过,你说的也对,江湖上是有这么些人,狗眼看人低,自以为是,经常恃强凌弱,仗着自己的出身不可一世。相比起来,他们追求道义的路,虽然平坦,他们践行道义的决心,却那么微弱,他们的生命像是萤火虫的光芒,只顾照着自己的方寸之地,实在让人痛恨他们拥有发光的本领。” 平吟清看着白云,白云又一笑,说:“我说多了,不好意思,我只是希望你能够珍视自己,有一天正派人士会知道的,我也相信,你会得到武林的认可,不用成为人们恐惧的杀手,不用在黑暗中生存。人总是向往光明渴求得到认同的,谁也不想众叛亲离。” 平吟清点点头,白云说:“既然杀黑夜魔君是一件难事,你也不必一定要勉力为之,这样吧,我写封信,你去黄山找我舅母,就是黄山掌门夫人唐夫人,你将信交给她,她自然会帮你安排。” 白云急忙研墨,一会写了一封信,放在信封里,递了过去。平吟清接在手上,看着白云点头说:“多谢白大侠。”白云说:“其实我不是大侠,大侠只不过是一个名头,我也想当一个大侠。不过我知道我离它很远。” 平吟清一点头,白云说:“你先休息一阵,我到楼下拿点吃的上来。”平吟清急忙说:“不必了,我看黑夜魔君一定已经离开了,不再打扰大侠,后会有期。”说完从窗户中飞身而出。 白云看着平吟清的背影,叹说:“谁想作一个坏人!” 他转身看着林皓,似乎外面天塌下来,他都不会理睬一样。 天色渐渐变暗,林皓起身来,白云说:“镖车已经走了,我们快点赶路。”他叫了风心如梦,四人向北而去。白云心里想:原下慧子一直跟着吗?她见到了林皓,会不会就此离开?不知从何时起,他开始有点关心起原下慧子来。 越往北走,越是凉意袭来,风心依然很少说话,白云不知如何安慰眼前的人,只好每日看着她消瘦,心想她也许自己都不明白为何会放不下,人就是这样,明明告诉自己,要离开,要清醒,可是明明自己却并不清醒。 林皓赶上了镖车,跟着镖车缓缓走着,白云更不知如何开解。心想要是挡在前面的是一把剑,一条河,或者是一个敌人,那还好说,可是偏偏眼前就是这纠结难解的郁闷和伤心,那才是最要命的。这是他一直以来最黑暗最冷寂的日子,既不能放开来,也难以退回去。 这日来到客栈之中,只见客栈里聚了很多武林人士,一见他们几个进来,都站起来,欲待使出兵刃,白云冷冷的看了众人一眼,那其中一个大汉招呼道:“没事,不是他。” 白云坐了下来,镖师们要了些便饭,温了点酒水,正吃着,忽然间一阵刀剑出鞘的声音传来,只见外面来了两个少年,来到客栈中间,看着四周的人,说:“果然来得这么齐!”白云听这人的声音很幼稚,却透着一股凶狠的霸气,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只见这两人约莫十四五岁的样子,话音中还带着童声。不过那眼神却是犀利得很。 一个大汉说道:“两位少侠,我们一直相安无事,为何要如此对待我们?”那少年冷笑说:“正是你们相安无事,同官府勾结,欺压百姓,天下的日子才这么难过。现在闯王马上就会过来,你们再也不能助纣为虐,所以我要你们改邪归正,都加入我们庄上庄,否则,休怪我们不客气!” 一个大汉拍着桌子,喝道:“什么不客气,你当我们这些人都是脓包吗?你咄咄逼人连伤我弟兄十人,害我赔了银子还丢了名声,臭小子,今天大爷要你狗命!”他手上鬼头刀一拍,向着那两个少年头上砍来。 那两个少年轻轻一让,其中一人伸手拈住大刀,说:“你这些破玩艺,对付狗皇帝的爪牙还差不多。要对付本少爷,只怕还不够。” 白云心想:这两人的手法独特,看不出来路,而且我在闯王身边多时,也不知道还有他们二人。可见归附闯王的高手的确不少。想到当年自己意气风发,同一众英雄跟随闯王的事情,只觉恍然如在梦中。 那大汉大叫一声,涨红了脸也不能将那刀抽回去,其中一个少年喝道:“你们若执迷不悟,就是朝廷的走狗,我们兄弟二人对走狗是最有办法的,将你们一个个都送去见阎王,让阎王来收拾你们!” 说着其中一人手上一挥,一道劲气飞出,已经有两个青年男子倒在地上。 另一人一抬手,呼的一声,照着两个女子打去,那两人显然手足无措不知如何应付。白云一抬手,将劲气拦下,头也不回,缓缓说:“这些人都只是会点皮毛功夫的散客,他们本来就没有野心,更不会为非作歹,公子,何必这么赶尽杀绝?” 一个少年喝道:“你是何人?” 白云说:“我象你这个年纪的时候,也这么热心,但是闯王的事情是他自己的事情,天下的事情也更是天下自己的事情,你急不来的,壮志总会消磨,何必这么认真!”少年喝道:“胡说,我看你也是一个人物,如果加入闯王麾下,建功立业,百世千秋,那是何等的风光。否则,闯王之力,如风卷落叶,尔等是在劫难逃。” 白云冷笑一声,说:“小小年纪,如此张狂,和朝廷走狗一样可恶。今日本公子就要你们受点教训!”说完转过身来,长剑出手,在空中划出一道剑气,向两人逼来。 两人急忙往两旁闪去,白云凌空运力,将剑气收回,轻轻一点,重新飞了出去。 那两人在客栈里飞来飞去,但是被白云手上悠然自得的剑气逼得上窜下跳无所适从。 白云一招“风住尘香花已尽”,只见剑气闪过,那两人头上头发散乱,分明是两个女子,此时更是一瞥之间,见到她们淡淡的眉毛,柔柔的眼神,和惊慌的表情。白云收了剑,说:“不要为难别人,让人家作他们本来不想作的事情。” 那两个女子冷哼一声,说:“琴剑书生,果然好功夫,后会有期!”说完转身离开。 白云坐了下来,一个大汉说:“白大侠,果然名不虚传,不过,不是说你是闯王身边的侠客吗?庄上庄的大小玉姑娘也是闯王身边的人呢。” 白云说:“闯王身边有很多人,我并不全都认识。我作事情,从来不是看人,而是看事。”那大汉说:“白大侠,这两个女人凶狠得很,出手无情,我们已经有十几个弟兄被伤了,有的已经不能救治,若不是公子出手解救,我想我们也是在劫难逃。”白云问:“你们为何不愿效忠闯王?” 大汉说:“哪个皇帝不是皇帝,我们是武林中人,为什么要作他们的刺客,要我们杀尽当地的官吏富豪,我们也有朋友,不管人家怎么说,我们不能杀朋友。”白云说:“这两个女子固然可恶,你们也未必就好。不过今天你们运气好,这里有医仙的传人,可以帮你们看看那些受伤的人。” 大汉高兴的说:“当真!”林皓起身来,说:“走吧。” 一群人带着来到藏剑山庄,林皓看了躺在大厅地上的十几个病人,起身说:“都是中了奇毒,只有先用针灸,再用药物。”说着就开始施针。白云见他救人的时候神情专注,丝毫没有刚才的没精打采,而风心站在一旁,却丝毫不为所动,如梦始终在一边看着,默然无语。 到了下午,那群人已经苏醒过来。一行人要酬谢白云等人,林皓说:“我救人不是为了酬谢,你也不用酬谢。我是用天地启示万民的法子救了他们,非人力所能,是天地救了他们。”说着已经离开,白云同风心二人也跟着赶路。 林皓始终不说一个字,白云摧着马,上前说:“看来林公子已经尽得真传,救人上一点也不含糊。”林皓转过头来,说:“不用这样说,听了倒觉得不舒服,救人,本来就是本分,为何偏偏要有人感谢。” 他顿了一顿,说:“天下有太多的人,有得甚至还没有尽到本分,就已经巴不得天下传扬,想想他们给万民带来的幸福,其实根本不值一提。天地养育万物,可是天地从来没有声张。”白云点头说:“林公子让我茅塞顿开,做人就要这样。” 风心茫然的听着,她只是觉得人是痛苦的,像是在一个毫无边际的沼泽里,缓缓坠落、下沉,没有阳光,更看不到彩霞和白云,黑暗无边无际的罩来,似乎一定要压得人不能喘气。 忽然两个人影一左一右的扑来,白云一转头,只见是那两个女扮男装的白衣女子,白云飞身而起,长剑一抖,两道剑气左右袭去,将两人身形在空中一阻,那两人落下地来,白云说:“凭你们两个,还不能困住我。” 那两人喝道:“白云,你枉为大侠,置天下万民于不顾!”白云喝道:“大话连篇,先顾着你自己!”说完一招“无边落木萧萧下”,剑气如割,两人向地上倒去,那两人从地上爬起来,白云手上一伸,凌空点住二人的穴道,说:“十二个时辰之后,穴道自然会解开。” 那二人中一人说:“你已经中了我们的‘波若花毒’,活不过明天了。”白云说:“胡说八道。”林皓说:“她们说的没错,此毒顺着你的剑气,已经钻入你的体内。” 白云说:“天下还有这样的奇毒?” 林皓说:“越是武林高手越是怕这奇毒,防不胜防,不过此毒难以炼制,一般人是不会有的。尽管难以炼制,但是解毒的方法还是很简单。”白云问:“如何解?”林皓说:“在解毒上,针灸是几乎万能的法子。” 白云皱眉说:“针灸?”林皓说:“难道白大侠还怕针灸?”白云摇头说:“怕倒是不怕,就是……,就是,算了,反正总比去死要好。”说完一挥手解了二人的穴道,说:“小小年纪就不学好,真是不可教养,下次再碰到你们,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两人冷笑一声,抛了一瓶药过来,说:“不用这么麻烦,你放我一次,我也饶你不死!”白云接过来,打开一看,只有一粒,就服了下去,林皓说:“你这么讨厌针灸?”白云说:“怎么了?” 林皓说:“此毒的解药服下之后,十日之内,面色发黑,全身骚痒难耐,那是此毒抵抗解药产生的后果,尤其是到了后来,脸上会流脓,难看得很。” 白云说:“你怎么不早说!”林皓说:“你迫不及待的吞下去,我怎么早说?”白云说:“看样子,只有蒙着面了,骚痒骚痒,那两个可恶的贱人!” 林皓说:“白大侠看来很在乎自己的脸容,其实白大侠盛名远播,至于形容,那是其次。”白云一笑,往前赶路,一连赶了几天,都不见脸上红肿身上难受,忍不住说:“林公子,你说的现象,怎么都没有呢?” 林皓一笑,说:“我骗你的。”白云说:“你也会骗人?”林皓笑说:“不骗人,怎么知道你内心怎么想?骗人,只不过是为了证实我内心的想法。”白云问:“什么想法?”林皓说:“一个医士,当然要学会察言观色了。” 白云说:“好了好了,不说了,看我们这几日一直赶路,还是没遇到镖师,只怕他们已经快到了。”林皓点头说:“是的。多谢你一路陪着我,让我想明白了很多事情。”白云说:“我还以为林公子是一个困于情感,不能自拔的人,看到你这么快回过神来,我也放心了。”林皓说:“都已经成了事实,又能怎样?” 白云看着天色,说:“胡天八月即飞雪,现在还没到胡地,天色就已经这么凉了。”一边看着风心,说:“我都不知道妹妹是怎么过来的,这么多天,一直没听你说过话。”风心说:“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我现在只是在等,只能等。” 林皓说:“别这样,可能你需要的,不是这个,而是自己闯过去,否则你会失去你最重要的东西。你的感情,你的心境,全部都没有了。”风心闭上双眼,说:“我很怕醒来后见到白大哥都不认识,白大哥,你一定要告诉我。” 白云说:“白大哥只要看到你过得快乐就行了。” 林皓说:“白大侠这样的人,当真是世上少有。”如梦忽然平静的说:“白大侠心里想的,永远是别人。谁同他在一起,一定会很幸福。” 林皓说:“师太冷眼看世人,当然不会有假了。” 四人再走了一日,忽然看到天上几只白鹤飞舞,林皓打了一个忽哨,几只白鹤缠绕而来,在他们身周缓缓飞行,白云正觉得惊讶,忽然间见到梅树一片,林中白鹤飞舞,何止数百。这恍然如世外仙境的地方,让他从心里感到飘飘然,身处其中,几乎忘记世间一切俗事。 四人站在谷口,忽然一阵刀剑之声传来,白云抬头一看,只见平吟清和一个黑衣人正斗得难分难解,仙鹤惊起,白云说:“平吟清和黑夜魔君的招式都是自学,看来零乱得很,不过招式够狠,也都是身经百战的人。” 忽然一个人影闪动,来到二人面前,白云一笑,说:“看样子,是原下慧子。这下黑夜魔君必败无疑!”正说着,忽然一道白光射来,在空中一卷,眼见原下慧子像是断线的风筝一样掉向地面。 白云急忙飞身而起,接过原下慧子,说:“没事吧。”原下慧子落下地来,说:“黑夜魔君身后,总有一个高手。”白云说:“就是舅母每次计划失败的幕后人。我要看看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一面回头说:“如梦,风姑娘就拜托你了。” 两人飞身卷向黑夜魔君二人,黑夜已经不敌,逃向南边。平吟清飞身追去,原下慧子和白云二人急忙跟上,在空中说道:“别追了,他身后那人,我们不是对手。” 平吟清落下地来,说:“杀不了这个魔头,我不甘心。”白云说:“只有到黄山查当年圣门余下的高手,以我们三人之力,也许斗不过他的‘幽冥七击’,加上圣门七宝的威力,我们怎么都不是对手。你见过我舅母了吗?” 平吟清说:“没有,在路上又碰到了黑夜魔君,好像他已经认识了圣门高手,替她招兵买马,我想等他羽翼未丰先铲除他,一路从南方到了北方,苦斗不下数十场。可是始终不能分出胜负,今天好不容易遇上你们二位,可是又出来另一个高手,这高手来高手去,要办一件事情真的就那么难吗?” 原下慧子说:“不要灰心,现在你终于走上了正道,不再受人追杀,这才是最重要的。”平吟清仰天叹了口气,说:“我也很迷茫,但愿如此。要是我娘在天有灵,知道我不再受到别人的歧视,可以堂堂正正的做人,她,她一定不再用已经习惯的悲伤的眼神看我。就算是最底层最悲惨的人,她也一样渴望和别人一样,能够看到阳光,看到阳光温暖的怀抱,能够抬起头,看看这一片广阔的天,一片她渴望见到的湛蓝的天空。那对于一个常人是多么平凡的感觉,对于我们,却是那么难得。” 白云看着平吟清,他当然不知平吟清以前种种的经历,但是他能够感觉她脆弱的灵魂,能够感觉她对于生活强烈的向往。 原下慧子叹说:“母亲,都是为了母亲,这个世上,只有对我们不离不弃,我们两个人,都是跟着母亲长大,而每个母亲,她们不期望自己的孩子能够得到多少荣华富贵,她们期望的是她的孩子能够幸福快乐,在她在人间的日子,在她不在人间的日子,无论什么时候,母亲的心都不会改变,比太阳还要明媚,比海水还要深沉,比星空还要浩瀚,比天地更加久远。就算为了母亲,我们也应该堂堂正正的做人。平姑娘,恭喜你。” 平吟清转过身来,说:“天下人并不会这么看我。只有杀了黑夜魔君,杀了这个魔头,我才能得到他们的认同。我不是去讨好他们,更不屑于去讨好他们,只是我想,他们比那些愚昧和欺软怕硬的村民,也许更值得交往,因为他们信奉道义,坚持真理。” 白云点头说:“武林也就剩下这个有用的了。既然如此,我也已经到了目的地,不如我们三人联手,将黑夜魔君除掉,我们引开那个隐藏在黑夜魔君身后的高手,你去杀了那个魔头。”平吟清看着两人,点头说:“多谢二位,萍水相逢,得此相助,终生不忘。” 原下慧子见她离开了,叹说:“都说夜叉婆一点人情味都没有,杀人如麻,可是她比那蒙着面不敢见人的黑夜魔君而言,不知好了多少!” 白云点头说:“不错,走吧。”原下慧子跟在白云后面,想找些话来说,却又不知如何说起,白云也觉得两人太过沉默,便一面走,一面说:“你到中原有多久了?” 原下慧子说:“三年。”白云说:“三年来,你应该走遍了九州,感觉和东瀛相比,哪里好?”原下慧子说:“这里很宽广,有高山和平原,能够激起人纵横驰骋的遐想,但这旷古绝今的霸气,却并没有一个空前绝后的伟人来扶持。像传说中能够挥动神鞭驱赶群山的始皇,立下盖世的丰碑。这里的人让人觉得失望,他们不但懦弱,而且贪婪,他们有渊博而悠久的文化,却不愿静下心来学习,他们不珍惜眼前的一切,却喜欢去幻想或是等着别人施舍,他们守着伟大的宝藏,却羡慕别人碗里的狗食。” 白云淡淡的说:“你看到的只是一部分人,在我们的语言里,那是盲人摸象。”原下慧子说:“不过我见过这么多人,从来没有见过你这样的人,你的确用你的一切能力和热情,去践行一个侠客应该恪守的本分。所以我从心里佩服你,一个人要装成好人其实很难,但是要作一个好人,其实很简单,像你一样,多好。” 白云停下来,说:“我的母亲是被官兵害死的,我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再次发生,不能让别人的母亲再次遭受同样的屠戮,更不能让我的伤心再次降临别人的身上。”原下慧子叹说:“我的母亲死于贫穷,她是一个坚强而伟大的女人,我希望有一天,我的国家不再贫穷,每个人都能够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白云说:“那也不能抢别人的东西。” 原下慧子说:“我来的确是为了找师母,而不是简单的为了寻找刀经。师傅为了师祖的遗愿,的确是派人前来寻找刀经,但我并不是其中一人。我是自己来的。” 白云转头说:“不必为自己辨白,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你如果心中无愧,我自然会知道。”两人正说着,忽然听到一声冷笑传来,只见前面山丘之上,站了一个黑衣人,白云一笑,说:“他倒是找上门来了。” 原下慧子挥舞长刀,飞身来到山丘上,说:“魔头,你还敢现身!”那黑衣人抬头哈哈大笑起来,说:“鬼魅雪莲,夜叉婆,我以为都是当世之中的英雄豪杰,没有想到你们这么容易被收买,好好的英雄不作,偏要作人家的走狗奴才!” 白云来到原下慧子身边,说:“黑夜,你颠倒黑白作恶多端,还理直气壮的嘲笑别人。死有余辜!”黑夜魔君一抬头,说:“废话少说,我今天让你们试试彩虹剑气的厉害。”原下慧子喝道:“我就破了你的彩虹剑气!”但见长刀划破长空,在空中卷起一阵狂风,黑夜魔君大笑一声,双手挥动,一支长剑脱手而出,在风里呼啸盘旋,一道彩虹绚丽的光芒顷刻将两人笼在当中。 原下慧子使出浑身解数,刀锋锐利,破空而袭,气势磅礴,但是在彩虹温暖广袤的光芒里,她感到自己如同一只被困在阳光里的蝴蝶,全然不知如何才能摆脱那来自身外的束缚。 白云急忙挥剑相助,刀剑在风里一合,忽然生出一股巨大的力道,原下慧子精神一振,两人联袂而上,刀剑合壁,黑夜魔君只觉一股排山倒海的力量滚滚而来,只听嗤嗤几声,彩虹剑气光芒乍泄,黑夜魔君也落下地来。 白云二人急忙飞身上前,刀剑一齐逼向黑夜魔君,黑夜以手支地,向后退去,两人手上的刀剑寸步不离,眼见便要刺到,黑夜却被一个人影拉住,斜斜的向一旁飞去,长刀只是削去了他头上的面纱。 白云二人落下地来,只见那面纱之下,是一张俊逸清秀的脸,白云说:“今天总算看到你的本来面目!”黑夜魔君身边那蒙面的白衣妇人已经飞身离开。 原下慧子要去追时,白云说:“追不上了,她轻功出神入化,绝非我们能敌。看来当今武林,要找克制她的办法,只有动用四派合力的剑阵了。我得赶快通知舅母,早作准备,否则,这魔头无人能克制!”原下慧子转头说:“为何你我刀剑一合,威力立刻倍增?难道我们这两套功夫,颇有想通之处?” 白云说:“两人的力量,肯定比一人的力量强大。” 原下慧子要待再说,白云已经大步离开。 两人来到城外,已是黄昏时分,路边有一个卖小吃的地方,一群武林中人在那里围着什么议论纷纷,二人凑到一边,只见地上躺了一个人,已经血淋淋的倒在地上,而那人的头边,尤放着一朵丝线编织的雪白的雪莲花。原下慧子一惊,心想:这是何人所为?那老板见怪不怪,说:“两位客官是远处来的吧,这里就这样,三天两头死人,那是常事,谁让这里是江湖上?坐吧,吃点东西,好赶路。” 两人坐了下来,那尸体已经被人抬走,白云问:“这是你以前杀人一贯用的手段?”原下慧子点头说:“不错,每个杀手都有自己的标记,不过这个人的确不是我杀的。” 白云说:“他中的是刀伤,和你身上的刀一致,如果不是你,就是有人暗中害你。因为你今日正好在这附近,分明就是冲着你来的。我得赶快找人通知舅母,让她早作准备,以免横生误会。” 原下慧子看着白云,没有说话,两人随意吃了些东西,便到了城里。白云急忙修书一封,寄回黄山,这才找了间客栈住下。 夜半那箫声忽然又响起,白云打开琴来,第一次这么仔细的端详着,他没有弹琴,只是认真的看着,琴已经很古老,这一曲“残梦”,是母亲唯一珍视的物件,一直伴随着白云走遍大江南北。白云对这琴上每一条脉络都清楚得很,闭上眼睛就能看到它清晰的纹路。 忽然箫声停了下来,白云心里觉得空空的,忽然间手上一动,一块木片落到地上,他低头一看,只见琴上居然还有一块木片是镶上去的,他登时觉得好奇,将琴放在桌子上,只见自己无意中碰到了最顶端琴柱边上的一个按钮,这木片掉下之后,白云很轻易的顺着取下四周几片木片,看到琴盒里放了一本书,被几颗铁钉固定在里面,白云心里觉得好奇,拿起来一看,只见书上写着“大化神通”四个字,他心里想:这功法娘没对我说过,她一定不知道,难道是哪个前辈留下的? 心里觉得纳闷,翻开书来,大致看了一下,这是一本内功心法,里面所记载的法门和自己平时所学大相径庭,据里面所说,天地与人本为一体,万物殊途同归,人体有几条连通天地的经脉,一旦打通,便能驱使自然万物为己所用,如同上天摧动风雨雷电一般自然;而这几道经脉,也不是习武之人常用的奇经八脉,而是靠自身修炼而来;倘若修炼未能成功,则只能化自身之力,以成气候,而使出功法后,身体将会受到眼中摧残,重者将会化为无形。他合上书,心里想:“天下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武功,人怎能化为无形,怪不得母亲所知甚多,却也从来不提起。” 他将书重新放好,重新看着这古琴,那纹路依然那么清晰,怎么看都不像是藏了书。 月色如水,带着凉凉的味道,白云关上窗户,一种孤独的感觉忽然袭上心头,他觉得多年的东奔西走,似乎已经成为自己所厌恶的人生轨迹,他需要安静的享受生活,平静的生活,而不是疲于奔命、无法释怀的生活。 忽然楼上传来一阵脚步声,他急忙跳起来,打开窗户,翻上屋顶,只见一个黑影闪动,那身法奇怪之极,似乎并未见过。 原下慧子也上了屋顶,说:“什么人?”白云纳闷的说:“轻功很好,我没有见过。不过绝不是圣门的功夫,这功夫倒像是正派的功夫,大气磅礴,不是旁门左道能练成。”原下慧子正要说话,忽然楼下传来一声惊叫,二人急忙跳到院子里,来到大堂,只见几个人已经倒在血泊之中,每个人的头边,赫然放着一朵雪莲花。 第十五回:阴谋 白云急忙冲到前面去,只见人是刚死的,他转向掌柜的,问:“知道是什么人吗?”掌柜的战战兢兢的说:“不知道,不知道。他们几位刚刚还在喝酒,又说又笑的,忽然就那样风一过,我抬头一看,就,就……”这时官兵已经来了。掌柜的急忙塞过去几两银子,说:“官爷,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其中一个人掂了掂银子,说:“我知道了,不就是武林中的暗杀吗?正常,你看那小白花,知道吗?那是武林头号刺客午夜雪莲。你看现在不正是午夜,时候刚刚好!”说着又问:“店里有他们的朋友吗?”掌柜的说:“没,没有,他们几个是,是单独来的,刚来——不久。”那官差一看,转身说:“来,把这些人抬到乱葬岗去,你们站着干什么,都来帮忙啊。” 白云看着那群忙碌的人,心想此人到底是谁,除了黑夜魔君,还有人会陷害原下慧子吗?原下慧子的功夫也许根本就斗不过此人,他要杀她,直接杀了不就是了吗?原下慧子看着那几朵白花,心里想着什么,她忽然冲到楼上,站在屋顶,看着那人消失的方向,呆呆的站着。 白云走到旁边,说:“你放心,我在你身边,他的阴谋不会得逞。” 原下慧子转身来,问:“为何相信我?”白云说:“没有为什么,有的事情,谁也不知道为什么。”原下慧子来到房间,看着床边的箫,想吹,却又无从吹起。 次日两人都起了个早,只见外面风刮得大,天气已经明显转凉,只是道上的行人却更加匆忙,骏马奔驰向南一路驰去。 不觉间已进入保定府内,只见来来往往的武林中人更加多了,加上官兵来来回回,看起来倒也热闹。 原下慧子看着这繁华的都市,看到它繁华过后掩藏着的古老的荒凉,在黄昏即将到来的时刻,带着即将谢幕的暄腾,若即若离的冷漠,缓慢等待黑夜的来临。 白云穿过那充塞人声的街道,听到的是那喧闹声音后的凄凉,那等待末日的最后的欢笑,竟然是那么刺耳,带着让人无可奈何的味道,飘散在四处飞扬的风里。 这一路上到处流传着鬼魅雪莲杀人的传言,越来越多,越来越烈,原下慧子和白云星夜兼程,要立刻赶往黄山,告知孙采她是受人陷害。这一路辛苦赶往黄山,却得知唐菂一行人已经南下,江湖传言圣门弟子即将对南少林不利,当年围攻圣门的长老都在一夜之间给尽数杀害,少林震怒,广发英雄令,追杀黑夜魔君。 白云心想:这样一来,等我们见到舅母的时候,鬼魅雪莲的事情早已传遍江湖,我写的信舅母也没收到,那原下慧子的冤屈,岂非永远都无法洗刷? 原下慧子见白云比自己还要着急,也不知该说什么。白云说:“尽快南下,一定要尽快找到舅母。” 两人快马加鞭,所到之处,白骨积于野,千村万落透着战争带来的凄婉和哀伤,白云不由叹说:“兴亡百姓皆辛苦,不知何时,这些可怜的百姓,才能得到平安。”原下慧子不解的说:“为什么要平安?一个人活着就是为了平静的活着然后死去,那这个人来到人间,就枉负了上天生养之意。我们不是逆来顺受的顺民,而是改造上天不公平命运的主人。为什么这些百姓要等待太平盛世而不是去争取?” 白云说:“也许你的民族喜欢征战,而我所在的民族,他们活着的意义绝不是为自己争取更多的利益,而是为了让子孙后代能继续活下去,而且活得更好,而不是战争,无休止的战争,是我们最不愿看到的命运。” 原下慧子说:“可是贵国的战争难道还少吗?因为战争死去的人,我想在贵国是最多的,一将功成万骨枯,为什么没人来结束这战争,是没有能力,还是他们根本就不想?我看到的只是虚伪,是你们笼罩在古老文明下放肆而大胆的虚伪,虚伪到了你们居然信以为真的地步。看到你们戴着那信奉道义的面具,在和煦的阳光下想着自己未来前途种种打算的情形,我觉得悲哀,觉得可怕。就是你们历史上最兴盛的汉唐时代,又何尝不是充斥着数以十年计的战争。我从来不回避战争,只有从战斗中走出来的人,才有资格更好的活在这个世界。” 白云冷冷的说:“那是你的想法,我不想和你讨论这个问题。” 原下慧子说:“满人的力量如今已经日渐强大,难道你一路下来,没有看到那些被歌舞升平迷晕了头的达官贵人,没有看到那些刚愎自用的所谓正义勇士,在精锐的满人铁骑面前,他们当然不能抵抗。他们失败,因为他们惧怕战争,他们渴望平静,因为他们没有能力赢得胜利,这是怯懦的人最正常的表现,掩盖,企图永远的掩盖,将让自己蒙上彻底的耻辱。” 白云说:“我并不认为满人能够夺得天下,现在百姓心里拥护的是闯王,你难道没有看到闯王身边的勇士?”原下慧子说:“我身边就有一个,可是闯王在想什么?他想着自己,短浅的目光和粗鲁的智慧,是他最致命的伤口,而将希望寄托于龙图,寄托于天地神明,则证明他是一个彻底的懦夫,天底下哪有神明?你看到的和你所看不到的,都不是一种超于人类力量的安排,绝对不是。” 白云说:“我倒宁可是,宁可这世上有超越生死的力量,这样死去的人,就不会消失。”原下慧子说:“只你可以记住她的名字,回忆她的过去,但是你决不能留住她的人。就像原下慧子,一个我生命里最伟大的女人,就这样永远离我而去。” 白云问:“原下慧子不是你的名字?”原下慧子说:“是我母亲的名字,不过现在也是我的名字,好了,我说了太多。其实我们没必要争论这样的问题。谁不觉得自己的民族是伟大的,神圣的,是优秀的,那么我们就用自己的方式来证明。在结果没有出来之前,谁也不知道哪一种才是真正的解决方法。” 白云抬头,南方的天空也飘起了雪花,他想梅鹤谷的梅树一定都开了,那一定很美丽,只是不知在这一年死去四个高手的梅鹤谷,会不会因为这寒冷冬天的寂寞,平添无限的凄凉。 雪花渐渐堆积在地上,赶路的人也都停在的客栈里,这是冬日里温暖的聚集地,三五的人聚在一起,喝着小酒,说着自己想说的话。白云坐在窗户边上,原下慧子说:“在这种地方,听这种人说话,你就恨不得把他们都杀了,这个世界清净了,太平了,那感觉真好。”白云说:“你的脾气怎么这样?” 原下慧子喝了一口酒,说:“本来就是这样,我总是喜欢躲在没人的角落。因为有人的地方,就有阴谋,就有丑恶。我拼命的要避开,可是命运始终让我无法避开。”白云淡淡的一笑,说:“现在立刻离开这里,回到东瀛,什么都见不到了。那不是很好?”原下慧子正要说话,忽然间客栈里的人都站了起来,数十件兵刃往她头顶盖来。 白云一伸手,剑气挥过,将周围的人往后退了一步。他起身来,环顾四周,只见都是些不太熟识的人,他说:“为什么?” 一个青年男子喝道:“鬼魅雪莲,你杀了我们江南武林数十兄弟的性命,我们今日好不容易打听到你的行踪,今日就要杀了你!”说完手上大刀一挥,照着原下慧子头上砍去。原下慧子手上一动,长刀挥过,他的大刀就已经掉到地上。 原下慧子冷冰冰的说:“我没有杀人,……”已经有另外几人飞身过来,长鞭绕动,将原下慧子围在当中。白云急忙出剑,将那几人阻住,说:“这当中有误会,她一直和我在一起。”一个年轻女子喝道:“你是什么东西,凭什么信你?” 白云眼见那群人围攻上来,立刻拉着原下慧子来到窗外,说:“这些不明是非的人,不必计较。”说完手上一抖,那群人身上都被点了穴道。原下慧子点头说:“好厉害的点穴手法。”白云转身看着地上,积雪已经很厚,便说:“马是不能走的了,我们比赛,看谁能够踏雪无痕,时间最久。” 原下慧子一点头,纵身飞去,白云看着她黑色的背影,矫健而敏捷,心里忽然有股怪怪的感觉涌了上来,他踏风而行,不多时两人并排走了起来。原下慧子忽然看到前面黑压压的一片人扑来,白云还没回过神来,已经见着数十支长剑射来,白云急忙逼退,只见下面站着数十个尼姑,赫然有剃度了的风心在内。 白云落下地来,说道:“师太,这是怎么回事?” 如电说:“怎么回事,鬼魅雪莲在客栈中杀了十几个武林同盟的人,本来就已经血债累累,现在更好了,就算千刀万剐,你还是赚了!”白云急忙说:“慢着,刚才我们在客栈中只是点了他们的穴道而已,没有杀人。” 圣平喝住如电,转身说:“白少侠,贫尼不是不信你,可是现在江湖传言,鬼魅雪莲已经欠下近百条人命,那可是活生生的人,武林同盟已经发了追杀令,见者即杀。” 白云说:“我倒有一个主意,师太,你和我们同行,那不是就可以证明我们是无辜的了吗?等见到天下武林的人,我再详细解释,她的确没有杀人。咱们武林中人爱憎分明,但决不能冤枉好人,更不能让坏人逍遥!” 如梦轻轻说:“师傅,这个倒不是个坏主意。”圣平说:“也好,看在白少侠的面上,贫尼就相信她一次。”白云来到风心身边,笑说:“妹妹,你好了?”风心转头看着白云,眼神中满是迷茫。 如梦在白云身边轻轻说:“她已经忘记了你,唯独你和孙宁,是她忘记的人。”白云想到林皓说的话,她忘记的都是自己刻骨铭心的东西,因为在服下相思豆最痛苦的时刻,她想着的东西都会被相思豆的药力抹出。他不知是高兴还是不高兴,所谓高兴,她毕竟把自己帮助她的经历看成最刻骨铭心的东西;所谓伤心,她一定为此受到难以想象的痛苦,所以才会忘记自己最刻骨铭心的东西,这既不是每个人希望的,更不是每个人能办到的。 圣平说:“如新,这位白少侠曾经……”白云也不想她想起以前的事情,便接着说:“如新师太,在下白云,以后请多多指教。” 如新默然不语,像是一尊遗世独立的佛。如电在她旁边说:“师妹,你想不起来了吗?”白云急忙说:“如电师太,你倒是还是老样子。”一面上前,轻声说:“那些痛苦的事情,为什么要让她想起?” 如电一点头,说:“是啊,师妹,这位白少侠就是当今武林最负盛名最有爱心的少侠,人好得不得了,武功更是天下少有,简直是功参造化震铄古今!”圣平摇头说:“你这张嘴,还是这么不正经。罢了,快找个客栈,天色不早了,大家早点休息。” 一行人到了客栈住下,原下慧子用过饭,上楼的时候,忽然看到楼角有一个小小的标记,白云轻问:“怎么了?”原下慧子说:“你看,一把小刀,一本书,这是本门召集人员用的刀书令,本门发生了大事。” 白云问:“什么大事?”原下慧子说:“按上面的标记,他们在附近聚会,我要去看一下。”白云点头说:“快去快回。” 他上了楼,如梦随后过来,放了一些水果在屋里,白云笑说:“多谢你。”如梦一笑,看着白云,说:“是,是师傅要送过来的,出家人也没什么嗜好,所以同行会有不便。”白云说:“武林中人都习惯了,这算不上什么。” 如梦想说什么,却什么都没有说,最后只说了句:“我回去了。”她刚一出门,白云正觉得纳闷,就听到外面一阵衣袂破空的声音传来,他喝声:“什么人!”飞身出去,只见那人只是惊鸿一瞥,但是这次白云看准了这人的身法,居然是黄山派的“云翔神通”,他心里想:难道嫁祸原下慧子的,是黄山派的人? 心念到此,忽然全身一紧,急忙朝圣平的房间冲去,他打开房门的那一刻,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只见圣平师太倒在地上,长刀的伤痕还那么明显,虽然被滚滚的鲜血掩盖。旁边还放着一朵雪莲花。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惊叫,他转身一看,只听如新说:“师傅,师傅死了!”白云急忙拉着她,说:“师太你冷静点!”如新叫得更厉害了,如电过来大哭起来,一把拔出剑,说:“鬼魅雪莲,鬼魅雪莲,有种你就出来,把我们一起杀了。” 如梦看着白云,面色忧虑的说:“白大侠,那位姑娘呢?”白云一惊,来到后院,此时已经不能分辨风向,无法追踪来人,他呆呆的站在风里,感到从背心传来一阵冷,他不自禁的摇摇欲坠起来。 她好容易稳住身形,只听到里面传来一阵吵闹声,等她再次走进去的时候,如电等人已经将圣平的尸体放在床上,等着运棺木来,带回西陵派火化。 白云正要说什么,忽然听到原下慧子的声音说:“怎么了?”白云转身来,如电站起来,双眼似要喷出火来,说:“鬼魅雪莲,我西陵派与你不共戴天。” 原下慧子呆呆的站着,白云说:“师太,我知道你很伤心,但是人不是她杀的。”如电喝道:“那是何人?”白云说:“是黄……”忽然又想,说不定此人就是要嫁祸黄山,挑起事端,因此说:“总之这件事情一定会有水落石出的时候,师太不要激动,我一定会找到真凶。” 原下慧子忽然冷冷一笑,飘然而去。白云追了上去,大声说:“为什么不留在这里,难道你要逃避一辈子?”原下慧子落下地来,哈哈一阵大笑,说:“既然要让我作鬼魅雪莲,我就作鬼魅雪莲。” 白云说:“为什么要这样自暴自弃?你不是已经不想作鬼魅雪莲了吗?” 原下慧子转头看着白云,问:“你为何相信我?刚才我出去,你为什么不怀疑我?”白云说:“我不会怀疑你。”原下慧子摇头说:“没有人不会怀疑我,甚至我自己都在怀疑我自己,这是本门的暗号,外人就算知晓,也不可能做得这般逼真,但这明明就是一个圈套,还有什么人这么了解我们的暗号,什么人,你说是什么人?这个人要杀我易如反掌,他在暗处我在明处,他到底要干什么?” 白云说:“依你说,此人对长刀会应当特别了解,又是长刀会的敌人,会不会是当年长刀会寻找刀经时在中原留下的人?”原下慧子感到全身一凉,说:“难道是她?”白云问:“什么人?” 忽然一阵长剑刺来,只见数十个道人挥剑杀来。白云见是真武剑阵,知道圣平师太刚死,他们就得到消息,一定是那人事先安排好的,如果解释对方一定不信,因此拉着原下慧子,说道:“清者自清,我一定还你一个清白。”然后回身说道:“落叶道长,此事请找到盟主再行查找,日后白云自当解释。” 大雪忽然纷纷扬扬的下了起来,两人在雪地上奔行了一阵,只觉步履虽然如飞,但是心里却很沉重,想了一阵,原下慧子说:“此人到底有什么目的,她到底要干什么?”白云问:“刚才你说的是什么人?” 原下慧子说:“是二十年前师傅为寻找刀经,寻找的一个中原的商人,也许此人想摆脱长刀会的控制,干一番大事业,所以才会如此。” 白云说:“当时令师一共找了几人?” 原下慧子说:“只有一个人,本来只是师傅旧日的朋友,也只是代为寻找消息,后来他同武林结下冤仇,师傅出面替他报仇,他就发誓要学武功,师傅索性要他代为寻找刀经,他也答应了,但是这个人的女儿现在找到了更好的靠山,她要一举成名,就要削去这些不光彩的过去。” 白云说:“你说的这个人是谁?” 原下慧子转身说:“罗如心。”白云说:“孙宁的妻子?”原下慧子说:“孙宁也是有名的人物,他的消息,应该不难打听。” 白云点头说:“你放心,我会尽快找到他。” 二人冒着大雪走了一夜,天明的时候,白云到镇上各处武林人落脚的地方打听消息,却没有孙宁的消息,连他是不是在中原都不得知。二人正不知怎么处理,只见孙宁的背影已经出现在二人面前。白云比任何时候都兴奋,冲上前大声说:“孙兄,你在这里!”孙宁转过身来,见到白云,满脸欣喜的说:“白,白兄!” 白云问:“你在这里干什么?”孙宁说:“我们本来准备赶路回去,但是到了这里,拙荆就一病不起,这不,还,昨天还早生了一个孩子,不足月,母亲又没有奶水,我正在到处买药呢。”白云说:“这地方太小,你该去个别的地方。” 孙宁点头说:“可是我又不能扔下她一个人,已经在这里呆了三个月,等她身子好了,才能离开这里。”白云点头说:“我替你找些好的药材来,孩子叫什么名字,有了吗?”孙宁摇头说:“没有,不如白大侠起个名?” 白云想了一想,就说:“现在天下动荡不得安宁,不如就叫他宇清,希望从此以后,宇内清平,四海宁静。”孙宁点头说:“好,多谢!”白云说:“你快走吧,我有空找你,你在什么客栈?”孙宁说:“在人来客栈,镇上就一家客栈。” 白云看着孙宁的背影,说:“什么消息灵通,人都在镇上住了三个月,还不知道。” 原下慧子说:“孙宁为人正直,这三个月,罗如心一直在这里,况且昨天才生下孩子,看来不是她干的,那会是什么人?”白云说:“其实罗如心看起来是一个柔弱的女人,她怎么会是长刀会留下的内应?” 原下慧子说:“罗家只有这一个后人,如果不是罗家的人所为,那会是谁人所为?”白云说:“既然对方在暗处,我们也在暗处。以我的推断,现在他要找的人,应该是落叶道长。” 原下慧子说:“真武派本来就恨我入骨,时时不忘诛我之心,倘若落叶道长遇害,他们会同西陵派一样,更加视我为不共戴天之人。他们会赶去哪里?” 白云说:“同盟之人,应当是赶往南少林,我们随着真武派的人就是了。”二人计议已定,踏雪而飞,几个时辰,就打听到了真武派的行踪,一路跟着,只见如电带着一帮师姐妹同真武派的人在一起,白云留心了身边的人,都是些武功平平的庸手,一直找不到可疑之人。 到了夜色初上的时候,远处客栈忽然传来一阵琴声,白云说:“想不到这里居然还会有弹琴之人,我们且去看看。”原下慧子随着白云走了一段,来到客栈外面,却没有了琴声,只见落叶倒在地上,边上赫然放着一朵雪莲花。 白云只觉眼前几乎一黑,原下慧子一把拉住他,只听有人喝道:“恶贼,纳名来!”长剑穿空,狂风卷来,原下慧子急忙挥动长刀,两人在激斗之中,已经被几个弟子伤了几剑,原下慧子急忙带着白云,夺路而逃。 白云感到伤口在疼痛,也感到心口在疼痛。原下慧子问:“你在想什么?”白云转身来,看着原下慧子,说:“以前我以为穷凶极恶的只有东瀛人,他们不择手段老惦记别人的东西,可是……”原下慧子说:“什么人都一样,我们想要别人的东西,可是我们从来不乞求别人施舍。我倒已经见怪不怪了,只不过我想知道这个人是谁,我不甘心被人玩弄被人陷害。这个藏在后面的高手,他到底是谁?” 白云说:“现在只有尽快找到舅母,否则,否则就难以解释清楚,普天下唯一能帮助咱们的,就是舅母了。” 原下慧子点着头,两人身上都有剑伤,找了个地方,各自稍作包扎,便又继续上路。 刚走了一日,来到野外一家客栈里,两人刚坐下,四周的人已经亮出兵刃,白云见那几人气势汹汹,身手不凡,有不少大派的弟子,急忙起身出剑,原下慧子说声“走!”两人急忙飞身而出。 奔行一段,忽然听到有人说道:“白大侠请止步!”白云一转身,只见如梦走了过来,说:“白大侠,这里到处都是各大派的高手,还有江湖有名的大侠,这已经不是鬼魅雪莲的问题,而是东瀛人和中原人的纠葛,白大侠请放手。” 白云说:“我一生从来没有放手二字,我想管的事情,就是死,我也一定要管。”如梦说:“那也不能越管越糟,她可以尽快回东瀛,从此不来中原。你也放下一桩事情,……”白云说:“师太的好意,我心领了。” 如梦正要说话,原下慧子说:“有人!”如梦急忙来到白云身前,说:“用我作人质,这样你们才能离开。”白云仓促件木然的将剑驾在如梦脖子上,只听如电喝道:“快放了我师妹!师妹你别怕,我们这么多人在这里!” 松云喝道:“白公子,你为何和这邪人在一起?”白云说:“她不是邪人!”松云怒说:“难道我们是邪人吗?” 如梦轻声说:“快走!”白云一咬牙,将如梦往如电那里一推,自己和原下慧子飞身离开。只觉后面风声扑扑,已经有人追来,二人飞身急奔,约莫奔行了好几个时辰,才终于甩掉后面追来的人,两人躺在雪地上,仰头看着天上的太阳,只觉汗水和雪水融化在一起,原下慧子喘着气,说:“为什么要帮我,你可以回去,作你的琴剑书生,那样多好。” 白云说:“我有我自己的原则,这世上就是太多人做事没有原则。” 原下慧子忽然听到一阵琴声传来,她起身说:“好熟悉的声音。”白云站起来,望着琴声方向飞去。只见雪树之下,一个白衣女子端坐于下,轻弹琴弦。原下慧子冲上去说:“果然是你!” 白云一见此人赫然是罗如心,罗如心抬起头来,说:“原下慧子,长刀会留在中原的人,已经尽数被灭去,从少林弟子赵连开始,一个一个,都已经去了,如果你现在选择离开这里,我可以放你一条生路。不过你一定不会离开,因为你无从选择。” 白云问:“你为什么要这么作?” 罗如心说:“我的丈夫现在也是追杀你们的其中一派,倘若诛杀成功,他就会成为大英雄,按计划,他就要来了,白云,你想知道琴剑书生和长笛会主谁厉害吗?就让你的‘落木神剑’会会我丈夫的‘七情如斯手’,不过白云,倘若你交出那架残梦琴,我就放你一条生路。” 白云问:“为何要这架琴?” 罗如心说:“你何必多问,要就是要!”白云说:“人在琴在,琴是母亲留下的唯一信物,我不能给你。罗如心!”罗如心微微一笑,说:“我丈夫来了,你们好好比一比!” 罗如心的刻意用了黄山身法离开,白云一惊,心想此人怎么学会黄山身法,一定是偷学而来。 忽然一阵衣袂穿空的声音飘来,只听孙宁说:“白少侠,我们见面了。”白云转身来,原下慧子说:“我们三个人以前打过一场,不过那时,是你们两人一前一后来打我。”孙宁叹说:“你何必要和她在一起?” 白云长剑一抖,说:“我问你,你的妻子……”孙宁喝道:“不许说她!我知道你们无论是什么人都会同情风姑娘,都会说我是个不讲信义的人,我不管了,罗如心是我的妻子,我不能放下她。”白云说:“好,大家爽快点,出招吧!” 他抖剑刺去,虽然已经奔行数时,但是却依然剑出如惊雷,来去自有声。孙宁手上一支长笛,轻绕来去,劲风婉转,将白云紧紧罩在当中,毕竟白云已经筋疲力尽,两人几招之内,便已判出胜负,原下慧子急忙挥刀攻来,三人斗了数十回合,孙宁忽然一招“道是无情却有情”,白云二人只觉一股力道袭来,控制不住,跌倒在地上。 孙宁说:“你们已经元气大伤,快走吧。” 白云站起来,走上前说:“要杀就杀,何必这样婆婆妈妈!” 孙宁呆呆的看着白云,看着他带着怒火却依然清澈的双眼,忽然低下头,柔声说:“我做不到。” 白云一愣,孙宁继续说:“白公子,对不起,看到你第一眼,我就……我……你走吧!”白云心想:他怎么一直说话就吞吞吐吐,一点都不像一个英雄。但他转身说:“今日你放我一次,白某日后定当谨记在心,以待来日图报。”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h u 9 9 . c o m 原下慧子随着白云刚走了一阵,忽然一阵胡琴的声音传来,白云停下来,说:“难道是西陵派了空神尼前来,她素来不在江湖上走动,据说功夫了得,看来此次圣平师太之死,已经震怒了各派。现在落叶道长也去了,只怕各派武林会倾巢而动。” 原下慧子说:“就算他们倾巢而动,又能如何!” 白云说:“现在各派本来就已经势单力微,如果我们相互残杀,岂不正好中了奸人的计谋?难道这正是罗如心的计划?他长笛会可是保全了实力丝毫未受到损害。” 原下慧子说:“孙宁其实是一个木呐的人,遇上罗如心,真是命运弄人。”忽然听到人声传来:“鬼魅雪莲,你杀我弟子,老身今日索你性命!” 白云急忙说:“师太请听我解释!”了空说:“贫尼从来不出西陵派,不知道你是什么人,所以解释也不必了!”她的剑出得极快,但是忽然一道刀光杀来,只见罗如心飘然来到两人身前,了空已经倒在地上,罗如心转身说:“别怕,我帮你们。”说完扔了一朵雪莲花在了空尸体旁边,说:“从来没有在江湖上闯荡过,闭门造车,你以为西陵派的尼姑说你武功高强,你就真的武功高强了吗?” 白云说:“孙夫人,你已经得到了自己的丈夫,为何还要图谋武林大事,难道一个女人,应该带着这么凶狠的野心,来作为刚出世孩子的见面之礼?” 罗如心转身说:“你不用多说,我爱我的丈夫,那是一种我很清楚的爱,但是我同时也是罗家的女儿,罗家的仇还没有报,因为四大派的人还没有死完。白云,我同情你,眼看你一步步走向深渊却不能自拔,更没人来救你,我可怜你。可是我不会放过你,今天我帮你杀了了空,明天那些人,你就要自己杀了,否则,你就得死。” 说完转身离开,白云看着她的背影,说:“孙宁怎能被这个女人欺骗,他长笛会的英名,也许就此葬送在这女人的身上。” 原下慧子说:“只要知道是谁,我就不怕,不管她是海一样深,还是天一样高,我都不会害怕。但只长刀在手,何惧大浪当头!”白云抬头看着原下慧子,忽然想起母亲说过的话来,“但只长刀在手,何惧大浪当头。母亲总是在月下轻轻读着这句话,似乎话里有许多耐人寻味的味道。” 他正想着,忽然听到林羽依的声音说:“鬼魅雪莲,你杀了了空师太。”原下慧子转过身来,说:“人不是我杀的,我不必承认,不过我也不会怕你。”白云伸手拉住原下慧子,低声说:“不要动手。” 原下慧子已经翻转身形,长刀一出,已经在空中划过一道亮光,李幕挥开铜锤,只觉刀光刺来,眼前一亮,心头一凉,便倒在地上了。林羽依见到那铜锤被削破了,当中空空的,她感到自己也是空空的,因为兄弟的死去,也就在这须臾之间。 林玉芙像是疯了一样,九连环在空中翻滚流动,原下慧子也出动长刀,一刀削去,只听当的一声,松云等人已经赶来,挥剑拦住。松云喝道:“布阵!”立时十几支剑在空中散开,纷纷乱乱的刺来。白云看得着急,正要上前,只觉一阵长剑破风的声音传了过来,在风中一绕,将白云团团困住。如电等人在四周以气御剑,剑交错纵横,带着凌厉呼啸的风声,影影团团,络绎不绝。 原下慧子尽管出刀很快,但是毕竟精力亏竭,同白云渐渐被逼入两个剑阵的当中,几乎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 白云感到力不从心,忽然间看到剑气中一股剑气力道稍弱,急忙破阵而出,隐约见到如梦对自己笑了一下,白云急忙来到原下慧子身前,一把提起她,用尽全身力气,飞身而出。 一阵剑气穿空而来,两人只觉身上阵阵痛楚,不知中了多少剑伤,好在两人拼着最后一点力道,向前冲去。如电喝道:“快去追!”松云说:“追不上了,前面已经没有我们的人。” 白云和原下慧子落在一个山洞前,两人感到回身没有力气,剑伤像是一道道纵横在眼前一样,让他们从内心里感受到死亡的恐惧,感受到生命的凋残,感受到痛楚在一点点扩大蔓延,直到意识也化为虚无。 第十六回:爱情 白云勉力睁开眼来,他们已经在毫无意识的挣扎中,来到了洞里,洞很小,白云感到全身发冷,原下慧子挣扎着,爬了起来。 她缓缓点亮火折子,就着地上的枯枝,点起了一堆火,火光照着白云苍白的脸,原下慧子一边往火堆里扔了些树枝,一边说:“这样值得吗?” 白云说:“你刚才很可怕,出手杀人,这不是我认识的你。” 原下慧子怔了怔,说:“小时候我被人冤枉,不管我怎么解释,别人总是不信,后来我终于明白了,好多人,他们喜欢欺负软弱的人,而语言,则是一个软弱的人所有的武器。所以我决定不再隐忍,我要爆发,不管是因为什么,我都不能低下我的头,任由别人宰割。” 白云说:“可是你这样,事情就毫无回旋的余地了。” 原下慧子起身来,带着怒气说:“那你要我怎样,四大派的人就像是疯子一样,咬着不放,我想这根本就不会得到证明,什么清白无辜,那其实并不重要。我要活下去,你不懂,生存对于一个人来说,是多么的重要!” 白云说:“我懂,所以我要你活下去。不要以为采用一种比较好的方式解决问题就是委屈,也不要把自己的尊严看得比天还要重要,比神还要神圣,你应该用我们的方式解决问题,而不是暴力。”他忍着剧痛,原下慧子来到他身前,说:“不说了,你的伤好了后,你还有机会,离开我,我不需要你。我根本不需要你,也许我的命运注定就是鬼魅雪莲,现在正好,我要作一个彻底的杀手!” 她因为激动,跌倒在地上,几乎不能站起来。白云急忙走过去,说:“先包扎伤口。”说着手往下伸去,原下慧子急忙掩住,说:“我,我自己来……”她往旁边一躲,白云的手还拉着她的衣服,只听嗤的一声,衣服被拉下一块,白云简直惊呆了,出现在面前的赤裸的胸膛,带着古铜的味道,带着粗旷的颜色,尽管模糊了的伤口斑驳杂陈,却依然清晰的看出,那是一个男人。 白云一呆,说:“你……”原下慧子一笑,说:“我也替你包扎伤口!”说着伸手一拉,白云急忙说:“不行!”只听一声更大的响动,白云的衣衫已经被拉了下来,原下慧子登时呆住了,眼前出现的是一尊宛如玲珑的躯体,在鲜血依稀的掩映里,那雪一样白的肌肤带着清脆的香味,弥散开来;那弯曲的曲线像是带着远古原始的诱惑,刺激着他紧张而惊奇的灵魂,似乎万道亮光,穿透内心最深的地方。 那柔和的身体,在山洞微微的光照里,绽放出最迷人的色彩。 白云急忙零乱的将衣服抱在胸前,说:“你……你为什么……” 原下慧子呆呆的看着她,轻声说:“你是,你是,女人。”白云说:“不错,你是男人,为什么要男扮女装?”原下慧子说:“因为,因为我怕像我的师傅一样,爱上另一个中原的女人。……” 白云用尽力气要往后退,却终于只是倒在了地上,她微微的抬起头来,说:“不错,不会有任何女人会和你在一起,你不会爱上任何女人。” 原下慧子摇头说:“不,偏偏我就爱上了一个。” 白云一呆,问:“你……”原下慧子爬了过来,看着她,说:“为什么你偏偏是个女人,为什么?”白云感到自己的呼吸急促而惶恐,她转过头,说:“我只是为了江湖行走方便,而我也不想像母亲一样一辈子受到爱情的束缚。” 原下慧子凑过脸去,说:“已经来不及了。”白云感到嘴上一点温存的味道顷刻袭来,像是吃了神仙果一样通体舒畅,她看着眼前这张忽然不知何时变得俊秀刚毅的脸,看着那桀骜的眉毛,那深邃的眼神,和那淡淡的笑容,她感到内心所有的意识都给眼前的一切融化,甚至她自己,也飞到了九天之上,摇摇欲坠。 她拼命抓着那似乎最后的救命的稻草,带着惶恐而兴奋的心情,带着迷蒙而刺激的意识,跌入虚无的空间里,像是风在身边轻吟的声音,像是云在脸上抚摸的痕迹,她闭上双眼,全身的伤口似乎在那一刻也随之而融化。 她再次睁开双眼的时候,看到拥着自己的双手,和身边睡得正香的人,她缓缓起来,那人也睁开双眼,白云说:“你叫什么名字?”那人说:“野田一郎。”白云说:“野田一郎,你为什么这么放肆。” 野田一郎拉过白云手上的衣服,穿在身上,说:“这不是放肆。”白云问:“那是什么?”野田一郎将自己的衣服披在白云身上,起身来点着火,说:“是爱情,我爱上了姑娘。”白云摇头说:“我已经不是一个姑娘。” 野田一郎笑着说:“每次见到你,我就觉得奇怪,我自己也不明白这是一种什么感觉。”白云说:“算了,你身上的伤要不要紧?” 野田一郎说:“都是皮肉之伤,昨天只是元气大伤而已,现在,现在好了。你呢,你内功深厚,应该更快好吧。”白云说:“今天的伤好了,可是仇却是结下了。你杀了李幕,这是大家都看到的事实。” 野田一郎说:“我知道,你放心,我不会再杀人,李幕,如果没杀李幕,该有多好。”白云看着身上的衣服,说:“我只喜欢白色的衣服。” 野田一郎说:“那也不能是男人的衣服,到了镇上,我即刻给你买新的。” 两人出了山洞,不多时到了一个小镇,白云穿了白色的女装,更显得清新自然,而白云看着白衣俊面的野田一郎,怎么也想不到这人就是以前桀骜冷酷的原下慧子。两人像是水到渠成一样自然,谁也没说什么,径直往南而去。 到了黄昏,一直见不到村庄,忽然看到一大片庄园出现在眼前,白云说:“想不到这里荒野之地,还有这样精致的园子,大哥,我们只有在这里找个落脚之地了。”野田一郎看着白云,说:“也是,应该找个地方休息一下。”两人来到园子门口,扣响了门。 半晌才出来一个丫头,看了看二人,问:“二位是什么人?”野田一郎正要说话,白云说:“我们是云游四方的居士,这位是野田居士,在下白云居士。”那开门的是个十七八岁的丫头,她凝视二人,看了一阵,才说:“居士?真是什么人都有,也有居士上门。进来吧。”野田二人走了进去,只见院落的格局像是江南水乡的庭院,精致而得体,那丫头说:“主人有事不能待客,两位要什么请随便,不过,不要乱走。” 野田问:“难道贵庄有鬼不成?” 丫头回头看着野田一郎,笑说:“没鬼,就算有鬼,你们这些江湖中人,也不怕。”野田说:“原来姑娘一眼就能看出我们是江湖中人。” 丫头一笑,说:“主人和外面的人几乎从不来往,人都不会前来。二位该不是又来拜访我们主人的吧?”野田说:“你们主人这么有名吗?是什么人?对了,还没请教姑娘的名字。”那丫头说:“主人叫我小丫。” 说着已经穿过一条小桥,来到一个小院落里,只见四下里清幽寂静,小丫带着两人到了房间,白云见墙上挂了许多字画,白云见此人出手不俗,心想倒也是个文人,倘若武林中人都来找这个人,那这个人就该是很有名的人了。不过她对这样的人都无所谓,总觉这些文人卖弄文字,其实一无是处。 野田说:“多谢姑娘,不知贵庄可有食物?”小丫说:“有,二位稍待片刻。”白云见小丫离开了,这才说:“这么大的庄园,怎么一个人也没有,住在这里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野田说:“看样子不像武林中人,否则怎么这里到处是武林同盟的人,这一带却十分清幽。” 白云正要说话,小丫的声音已经传来,“二位,主人特意吩咐好生招待你们。这是我为你们准备的菜,请慢用。”野田二人看着那几道小菜,精致而美丽,像是那活泼的小丫一样,一看就让人喜欢。 两人正用着,忽然听到一阵琴声传来,白云听了一阵,说:“此人琴声高远,是个琴中高人,可惜心情寂寞,我们且去会一会。”野田说:“历来只有听琴的,哪有看琴的,会一会,倒也没有必要。”白云说:“你不过就会吹吹箫而已,懂得什么,琴是听的,但不是隔山隔海的听。走吧,正好我这几天心情烦躁,乱得不行,需要找个人说说话,也好远离这武林浑浊的气氛。” 野田来到外面,只见琴声从一座高楼传来,两人顺着小桥,来到楼下,楼上的琴声悠悠扬扬,忽然停了下来,白云缓缓上楼,只听一个女子的声音说:“楼下的人请止步,没看见这楼上的匾额吗?” 白云说:“只听到琴声,没看到匾额。”说着已经上了楼,那女子背对着二人,一身白色衣服,雪白的羽毛的风里飘拂,柔丝若水,顺风而去。 野田说:“在下野田,这位是白云姑娘,听姑娘琴声不俗,所以……”那女子说:“是神书生,鬼雪莲中的书生白云吗?为何是一个女人?”白云说:“在下乃是女扮男装。”那女子起身来,转过身,白云见那白色羽毛下一张晶莹剔透的脸,说不出万种风情,道不尽无限风流,眼波流动若无色,眉宇尽头是秋声。 白云一笑,说:“姐姐真是人间绝色,天下少有。不知如何称呼?”女子轻声说:“在下姓柳,小字如是。”白云说:“原来是江南才女,不知为何到此?”柳如是轻轻一笑,说:“江南繁华,可是看着却伤心,歌舞升平的世界,却满是让人心酸的眼泪,所以我来到这个清幽的地方,想离开许多东西。” 白云说:“世上有许多人都不想离开,可是真正离开的,也没有几个。我也常在琴声里逃避,而姐姐的琴声,则无疑是万千世界中最迷人的一个。” 柳如是叹说:“白云姑娘说的极是,我也是在这里整理我的思绪,总之那烟花之地,是再也不能留了。不过还好,我还算能够全身而退,看惯了世事,离开了世事。既然姑娘喜欢弹琴,这里有现成的琴,不如请姑娘弹奏一曲,听惯了自己弹琴,也想听听别人弹琴。” 白云见桌上的琴优雅而别致,便不再推辞。她走上前,笑说:“那我就先来抛砖引玉。”于是弹了一曲“鸟惊心”。一曲毕,柳如是轻声叹说:“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可怜这大好的山河,万里的江山,却没有旷古的伟人。” 白云停下,说:“姐姐好像对局势有所观察?” 柳如是一笑,淡然说:“也是冷眼看看而已,我一个平凡女子,无才无能,成不了大事。也只有我们这些成不了大事的人,整天才会感同身受,为别人着急。听说清人已经攻破了好几个城池,而闯王,也几乎占据了半壁江山,大明的子民,不折不扣的处在水深火热之中。倘若清人占据大明,又一幕空前的杀戮将会出现,有时恨不能有花木兰的勇气,披甲上阵,去对付那些想要霸占我大明江山的人。” 野田一笑,说:“大明的皇帝根本没有有为的君主,想当年秦皇汉武,那是何等的繁华强盛,而明朝皇帝,连几个宦官都不能应付,治国之事,大国若烹小鲜,若不能为之,则苦了天下百姓,连忠臣良将都不得善终,这样的皇帝,却为何要拥护他,如果单纯只是为了保住一个皇帝,那实在是让人匪夷所思。” 柳如是说:“公子所言极是,大丈夫真君子所为,俯仰无愧于天地,行止有益于万民,江山还须伟人持,否则落入敌手,举国上下,皆为亡国之奴。但是当今世上,世人都能洞察皇上的雄心壮志和凛然正气,改朝换代,那是一件残酷的事情,不知有多少人从中渔利,受苦的,还不都是平头百姓。” 白云说:“所以连姐姐也不知道何去何从?” 柳如是点头说:“歌舞升平的生活,是最可怕的经历,每次想起来心里都是空荡荡的,我这里来往的人,都是各路英雄豪杰,或是文人名士,他们一样高谈阔论壮怀激烈,可是我从来都不喜欢他们,因为他们心中想的,始终是自己。大道甚夷,而民好径,把天赋和能力当作笑傲天下争取他人利益的工具,和禽兽有什么区别?” 白云点头说:“怪不得柳姐姐不胜其扰。” 柳如是说:“每一个慕名前来的人,都是传言我的琴声优美,人更是天下少有,可是他们带来的却是一颗顽劣好奇的灵魂,根本没有我想见到的真诚和善良,他们自负满腹经纶,或是以为艺盖群豪,可是在我看来,他们不过都是几具即将死去的尸体。在他们腐烂之后,便和这世上所有的禽兽一样,一样腐烂,一样消失。” 野田说:“人当然要为自己,这有何不妥?柳姑娘,也许是你太偏激了,天下没有这样的人,如果口上说有,那就是虚伪。” 柳如是说:“谦卑平和的心气,人生来具有,贤者能保持不变,所以才能造福天下。天行有常,这其中之常,应该不是自私和卑劣。那短浅的目光,只有类似于野兽的野蛮人才去想。” 白云看着野田,轻轻一笑,说:“姐姐说的是,大丈夫当心系天下。” 野田想要说话,白云急忙伸手捏了他一把,笑说:“柳姐姐,这园子山清水秀,别致典雅,一定是按你的意思建造的。”柳如是说:“我一生积蓄,也就攒下这座园子。这园子再漂亮,却也不过只是个栖身之地而已。” 白云说:“不过主人的心境,却在这里表露无疑。”野田说:“如果主人不嫌弃,在下想游览园中景色。”柳如是说:“好,小丫陪着你。” 野田下来,走在路上,登时觉得轻松了,小丫跟上来,说:“公子,你也觉得我家主人奇怪,是不是?”野田一笑,说:“那倒不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性情。最奇怪的人,就是偏要别人,和她有一样的性情。” 小丫说:“公子的意思已经再明白不过了,其实我也很烦主人,总是什么天下大同的说法,还一定要用君子的行径,来限定哪怕是人内心最短暂的一个想法,她怎能管起一个人的想法来。人家都说她是江南奇女子,天下少有,慕名而来,而她却闭门不见,非说这些人都不伦不类,玷污了儒家的灵魂。” 野田说:“有这样一个牙尖嘴利的丫头,你的主人,也有得受了。”小丫一笑,来到野田身前,一边看着野田,一边退着,说:“你们两个人到底是什么人?我一看就知道是武林中人,武林真是一个好地方,要是我会武功,能飞檐走壁就好了。你会飞吗?” 野田一笑,看着小丫天真的脸,说:“你想飞吗?”小丫点点头,野田一笑,拉着小丫的手,翩然而动,已经越过假山,来到竹林之上,穿过竹叶温润的抚摸,飘荡在冬日温暖的风里,那风是柔和而轻盈的,不但萦绕在身边,甚至拂到内心深处,带着灵魂清新的味道,飘散在空间每一个角落。 小丫伸手抚摸着周围轻轻摇曳的竹叶,笑说:“飞的感觉,比我想象中要好得多!”野田飞过竹林,飘到小湖中央一片桃林上,桃树还是枯枝,但是湖水却尽收眼底,清澈见人。小丫拉着野田的手,说:“我们站在树枝上,能站多久。”野田说:“练武之人,以气为线,与天地一体,从来就没想过什么时候会分开。” 小丫说:“原来东瀛的武学,也是一样。”野田看着小丫,说:“你知道我是东瀛人?”小丫说:“不错,本来我要帮他们除去你,但是现在我改变主意。绝尘山庄虽然不管武林的事情,但是庄主本来就与世无争,别人要除害,她也不会管的。” 野田问:“难道江湖各派的人已经围在外面了吗?” 小丫点头说:“看他们的布置,就是要来个瓮中捉鳖,数十人的阵法布置下来,水泄不通,你们很难离开。”野田说:“说了我们也很难离开,看来各大派的人是不会放过我了。不管有多难,我都会离开。” 小丫说:“这些武林中人整天打打杀杀,一点正经事也不干,真是可恶。”野田说:“这些人自称是维护正义的人。”小丫说:“是他们的正义吧,我们可不这么想。我看,东瀛人也未必可恨,反而他们才不讲理。” 野田一郎一笑,说:“原来你是这么想的,道理有许多,看为谁讲理了。” 小丫看着野田,轻轻的笑了起来,野田忽然说:“飞吧,我们继续飞。” 白云看到野田在风中的影子,心想他怎么和小丫在空中飞舞。柳如是说:“白云姑娘,我看你并不是大恶之人,可是武林各派已经在庄外埋伏,我不知道你们的恩怨,但是却不能阻止这些疯狂的武林中人。” 白云一惊,说:“我们的行踪,这么快就被人知道了,看来他们的确费了不少心思。我们本来想休息,看来这下又不能休息了。”柳如是说:“我也曾经想过休息,所以来到这个还算偏远的地方。但是总是络绎不绝的来许多人,来了那么多人,从来都是带着希望来,失望而去,而我也一样,带着失望的心情,送走他们。” 白云说:“有时人不能想太多,因为现实总是逼着人去作一些他必须去做的事情,而不是应该去做的事情。”柳如是沉默无语,白云轻轻弹起琴来,琴声飞绕,在风里缓缓传开。 野田一郎停在一株柏树上,说:“该走了。”小丫放开手,说:“是时候了。”野田一郎飞身来到楼上,白云站起身来,柳如是说:“从江湖中人的口中,我曾经得知过残梦琴的传闻,据说不是普通的琴,也许可以帮你解脱这次围困。” 白云取下背上的琴来,轻轻抚摸着,说:“音力伤人的绝技,我不太擅长。”野田说:“但是现在我们根本就无法对付剑阵。”白云一笑,说:“车到山前必有路,大哥,改走了。”两人飞身来到院外,只见松云从斜刺里杀来,口中喝道:“恶贼,拿命来。”白云一挥剑将他击退,说:“松云道长,你坐下来讲讲道理好不好!” 松云喝道:“白云,你们两个非男非女阴阳怪气的人,我一看就有鬼,神书生鬼雪莲,原来都是一路货色其罪当诛!”白云怒说:“凭你也配给我们定罪!”说话间忽然见到人影匆匆,从四面袭来,剑阵的威力,的确非同凡响,白云二人挥着刀剑,奋力拼杀,才勉力护住自己。 渐渐被剑阵困在当中,白云感到四周气势磅礴的压力,像是滚滚的江水,倾泻而来。野田一郎急忙翻身来到白云面前,一支长剑刺来,二人一刀一剑,同时刺了过去,只觉一道劲气穿空,刺剑的人倒了下去,跌落地上。 剑阵一乱,两人立刻夺路而去,来到外面,野田一郎问:“刚才我们两人同时出招,威力的确大了不少。” 白云点头说:“可是现在还有一个更大的剑阵,我觉得布阵的人绝不简单。”野田一郎看到四周的人,忽然间飞剑飞绕,西陵派的飞天剑阵破空而来,如电喝道:“恶贼,你死定了!”白云冷笑一声,看着手上的长剑,说:“我懒得和你解释,白云的为人,从来无愧于天地!” 如梦冷哼一声,飞身上前,白云一时间没有防备,嗤的一剑,已经刺入她胸膛。白云和所有的人一样,都不相信这一剑会刺中,只是别人以为她没有这个能力,白云却以为她不会有这个用心。 白云轻声问:“为什么?”如梦冷冷的说:“你不是白云,你不是!”白云轻笑说:“我是,我就是白云。”如梦猛地抽出长剑,对野田一郎喝道:“为什么不杀了我?”白云静静的说:“你醒来吧,在你面前的就是白云,不是你喜欢的白云,但是是真实的白云。别做梦了,知道吗?”她手上一推,如梦平平的向后倒去。 如梦大喝一声,长剑在空中一横,人倒了下去。 如新大叫一声,冲上前扶着如梦,如梦的手指着白云,说:“她,她……”如新抬头看着白云,恨恨的说:“我会替你报仇!”她从北方到南方,一路都是如梦照顾,忽然见到自己记忆里如此重要的人死去,这算是她记忆里遭受的第一个打击。 白云呆呆的看着如新,说:“妹妹,你……”她甚至不知该叫她什么,是风心,还是如新。如新怒说:“贱人,你杀了我师姐,我一定要你一命偿一命!” 如梦拉着如新,她似乎想说什么,却终于没有说出来,她应当后悔自刎,因为那导致一生最想说的话,从此再不能说出来。一别情田无爱恨,万种心思有谁识? 野田一郎扶着白云,见伤口流了很多血,白云强撑一口气,取下琴来,用音力一弹,琴声悠扬,音力微弱。野田一郎说:“不行,快走!”他手上一推,想让白云离开,白云飘在空中,用力拉着他的手,使命的往他怀里扑来,口中低声说:“这么快就要让我一个人离开,所有的人都不相信我,现在,我也不再相信所有的人。要杀,就杀个痛快!” 她感到自己连意识都模糊起来,手上一挥,剑气冲出,野田一郎一手拉着她,大喝一声,长刀刮来,那群武林人士虽然布好阵势,但刚才那一闹,都还没有回过神来,野田一郎杀出一条血路,也不知自己受了多少伤,一命拼命逃去。 忽然一阵笛声传来,白云睁开惺忪的眼神,看到孙宁的影子缓缓转过来。白云努力的使自己清醒过来。孙宁看着白云,说:“白姑娘,你果然是白姑娘?”白云看着孙宁,说:“能死在孙兄的手上,余愿足矣。” 孙宁说:“不,我不会杀你。”他让开来,说:“你们走吧,走得越远越好。” 白云问:“你不怕得罪天下武林中人?”孙宁眉毛一扬,说:“那要看他们有没有得罪我!”野田一郎拉着白云,快步离开。 孙宁怅然的看着白云离去的方向,风里似乎还有她的样子,那么美丽,那么永恒。 忽然身后一阵脚步声冲了上来,如新奔在前面,喝道:“孙掌门,你难道没有截住这两个魔头?”孙宁看着如新,不信的问道:“你说她,你说白云是魔头?”如新冷哼一声,说:“她杀了我师姐,难道不是魔头?废话少说,孙掌门,我就知道你不可靠。” 孙宁点头说:“是的,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如新一跺脚,大步追去。 白云和野田一郎走了一阵,来到小河边上,白云回头看着追来的人,说:“大哥,你一个人离开这里,回到东瀛,再也不要回来。舅父是黄山掌门,他们不会……”野田一郎说:“他们杀红了眼,怎么可能罢手!别傻了,要生生在一起,要死死在一起。” 忽然一阵轻盈的歌声传来,只见朦胧中似乎河边来了一条小船,顺着河流往下淌着。白云心里想:好熟悉的声音。 剑声霍霍,只见数十个武林中人已经围了上来,林羽依喝道:“白云,原来你就是鬼魅雪莲的同伙,怪不得以前的计划都落空,原来是你在捣鬼!今日我就杀了你这沽名钓誉的琴剑书生!” 她手上一挥,彩带绕动,忽然在空中化为碎片,只见一条小船停了下来,一个白衣公子,和一个绿衣少女站在船上,绿衣少女问道:“你说白云是谁?就是琴剑书生吗?” 林羽依说:“不错,就是这个魔头!” 绿衣女子问:“白大哥,是你吗?”白云睁开眼来,只见风灵站在自己身前,白云勉力一笑,说:“风灵,你在这里?”风灵笑说:“白大哥,这是怎么回事?”白云说:“没事,你快走吧,你姐姐也快来了!” 白衣公子说:“看样子,他好像被人追杀!”风灵问:“姐姐,姐姐在哪里?”白云喃喃的说:“她很快就来了,他们分成几路,我也不太清楚……”林玉芙等人已经围了上来,风灵拉着白云,说:“大哥快救人!” 白衣公子一点头,出动掌力,风声扑去,众人身形为之一阻,白衣公子已经将三人拉上小船,掌力一推,小船箭一般的离开。 如新等人感到河边,林羽依急忙指着那已经只能见到影子的小船,说:“师太来晚了,现在怎么办?”如电喝道:“继续追啊!”只听罗如心的声音说:“不用了,前面是桃源仙境,没人能进去。” 孙宁想起那片桃源,想到自己同风心等人进入桃源为罗如心治病解毒,只是这些事情,风心都已经忘记了。 白云睁开眼来,问道:“妹妹怎么会在这里?”风灵笑说:“我,我嫁人了,他就是我丈夫,我还有了一个孩子,你们可以去看一看啊。”白云说:“看到你有了依靠,我就放心了。你姐姐在西陵派,她已经忘记了好多事情,你也不要让她想起,因为她忘记的是痛苦。风灵,多谢你救了我们。” 白衣公子说:“你身上内伤很重,咱们到了家再说。”白云和野田一郎都觉得昏昏沉沉,就此睡了下去。 醒来的时候,看到那白衣公子坐在床前,白云站了起来,说道:“黑夜魔君,你就是风灵的丈夫?”白衣公子纳闷的说:“黑夜魔君?你说我是黑夜魔君?” 白云说:“我看过你的样子,别在我面前装神弄鬼。” 野田一郎在身后说:“他不是黑夜魔君,他们的武功路数完全不一样。”白衣公子问:“你说这世上,有一个和我一模一样的人?”白云摸着头,说:“只是看了一眼,我也记不清。”白衣公子说:“在下邰长静,野田兄和白姑娘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白姑娘的伤,养几日就好了。” 这时风灵进来,说:“饭做好了。”白云等人来到饭桌前,邰长静说:“以前我一个人,只喝稀粥,现在幸亏有了娘子。这才,这才有得吃了。”这时一阵哭声传来,只见一个老太婆抱着孩子进来,说:“夫人,孩子哭个不停。”风灵急忙说:“我来看看。” 风灵离开了,白云来到屋外,看着风灵哄孩子,说:“这么快就嫁人了,我真是没想到。不过我的事情,也许妹妹更加想不到。世上有太多的事情,根本就无法想到。” 风灵一笑,说:“我一直在抱怨命运,不过最终还是给了我一个好的归宿。世上没有十全的事情,那又能怎样?”白云说:“他对你很好,我看得出来。” 风灵说:“也真是奇怪,我当初是怀着一颗死去的心同他在一起的。可是不过多久,就发现了他所有的好,我真的无法向别人说全,因为……”白云笑说:“这种事情,自己知道就是了。” 野田一郎一边吃菜,一边说:“没想到你这里也能这么热闹,风灵还说,以前以为你是那种一架琴,一碗粥,一生足矣的人。”邰长静一笑,说:“以前我性子孤僻,从未想过喜欢一个人。可是有一天不得不喜欢人的时候,才发现那是一种更好的生活。就象野田兄当年将自己封在衣服里一样,我也把自己封在这片桃林里。人生际遇,实难预料啊。” 野田一郎点头说:“是啊,难以预料。”两人说着,白云走了进来,邰长静起身说:“姑娘来吃些东西。”白云坐下来,多少吃了一点,感觉这几日风尘劳碌,终于有了一份平静的心情。 野田一郎和白云对着桃林上遥远的星空,白云说:“咱们已经住了两日,我身上的伤也快好尽了,是时候离开这里。”野田一郎点点头,白云说:“离开这里,咱们去哪里。”野田一郎说:“我本来就不是为了刀经,只是为了找人。现在人找到了,你愿意同我离开这里吗?” 白云说:“这里没有我舍不下的东西。” 两人计议已定,次日向风灵二人辞行,风灵送二人来到河边,沿着河流,缓缓向海边赶去。这路是熟悉的,却又是陌生而新奇的,就连风里的味道,也夹杂着冬的寒冷和春天的温暖。 第十七回:花落 两人走了半日,才到了一个集市,只见上面繁华热闹,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二人找了一个酒店,一边喝酒,一边听邻座那几人,说到当今武林中的英雄。一个说是孙采,一个说是罗如心。白云仔细听来,说是孙采如何智慧过人,联盟中大小的事情,都是孙采弄得妥当。白云想舅母的声名果然远播,连这些小角色都知道了。 另一个人却说:“唐夫人不过是仗着黄山的名头,她是官家小姐出身,怎么能和孙夫人比?唐夫人当日要对付黑夜魔君,对付夜叉婆,都没有成功。那孙夫人一出手,黑夜魔君就从此消失无踪了,很久没有杀人,鬼魅雪莲也一样,据说连琴剑书生都是坏人,还不给孙夫人收拾了,那夜叉婆横行八方,走遍南北,多少大派奈之无何,可是这位孙夫人一出手,立刻手到擒来,现在正被押往北方十派,据说北方十派的人,要她的头用来祭奠死去的高手。你说唐夫人出的计谋,要让他们自相残杀,你说这坏人怎么可能自相残杀,那都是官家小姐做梦罢了,她根本不懂武林的事情。” 白云低声说:“罗如心够狠,我说谁的计划这么周全,连我们都险些没有脱身。”野田说:“这位孙夫人的确不简单,唐夫人斗不过她,不是因为不够聪明,而是因为不够狠。”白云说:“舅母本来就心慈,舅父说她没有孩子,对别人的孩子就象对自己的孩子一样,尤其是那个收养的孤儿,华不讳,简直视如己出;她有一个失散的弟弟,一有消息,她总是自己亲自前往寻找,找了多少次,每次都是南北奔走,不知有多辛苦,她心中始终有别人,有一个情字,而不像罗如心,心里只有自己。” 野田一郎说:“人多眼杂,看来罗如心不会这么轻易放走我们,小心点。” 白云匆匆用完饭,临行前,只听那两人中其中一人说:“听说这次布下天罗地网,孙夫人已经打听到了长刀会的细况,要将他们一网打尽,这些东瀛人在中原胡作非为,猪狗不如,早就应该斩尽杀绝了。” 野田一郎心里一震,白云低声说:“听下去。”另一人接着说:“老兄,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目标是鬼魅雪莲和神剑书生,你想这二人联手,天下有谁能挡?真武西陵的剑阵都困不住的人,只有孙夫人才能捉住了。我看这次鬼魅雪莲一样在劫难逃。” 两人说着哈哈大笑起来,一个说:“老兄,你说孙夫人会不会也加入同盟,作武林盟主?”另一人大笑说:“会,当然会!孙夫人就是作皇帝也不稀奇,咱们武林人扬眉吐气,走哪里威风哪里,说不定就指望她了。” 那人笑得合不拢嘴,故意小声说:“你我都是武林中人,到时候,想多威风有多威风,老兄,不但有名有利,还便宜得紧呢!”两人哈哈大笑起来。 白云轻声说:“做梦。”野田一郎说:“长刀会留在这里多少人,他们所有的行动我都不知道。不过罗如心却知道,她这是要铲除长刀会所有的人。我要在店里留下刀书令,告诉他们有人要害他们。” 他来到店里不起眼的一个角落里,刻下暗号,这才过来。白云二人正要起身,只见罗如心和孙宁走了进来,孙宁眼中一亮,说:“白姑娘,你怎么在这里?”白云一呆,罗如心笑说:“原来是二位,这里说话不方便,咱们楼上去。” 白云说:“不必了,我们还要赶路。” 罗如心说:“这么不巧,正好你们要走。”孙宁说:“这一带已经很危险了,到处都是武林同盟的人,你要小心。”野田一郎点头说:“我们两人现在的样子,很少有人认出来。” 一语未了,只听林羽依喝道:“你就是化成了灰,你姑奶奶也认识!”彩带一飘,向野田一郎缠来。野田一郎长刀已经出手,两人顷刻斗在一处。 先前说话那两个汉子惊叫一声,一个大声说:“这就是空灵岛的女侠林掌门,你看她的功夫,出神入化高得不能再高……”一语未尽,只听砰的一声,野田一郎一脚已经将林羽依踢到墙角。 林羽依翻身起来,罗如心说道:“林大侠住手!”林羽依停下来,怒说:“我要报仇!”罗如心说:“我知道你同此人仇深似海,但是琴剑书生曾经做过许多于武林有利的大事,要给她一个机会。” 白云说:“不必你给我机会。” 罗如心说:“我没受过你恩惠,怎么给你机会,只是武林同盟的人,难道就没人受过琴剑书生的恩惠。”那两个大汉说:“这种虚伪奸诈的小人,想用小恩小惠收买我们,我们都是大男人,哪有那么容易收买!” 罗如心冷笑一声,说:“你大可出手捉人。”那两人不再说话,林羽依大喝一声,重又扑了上来,这时林玉芙已经赶到,手上一动,九连环脱手飞出,野田一郎急忙摧动长刀,三人斗在一处,野田一郎一把长刀舞动得虎虎生风,将两人逼得步步后退。 孙宁轻声说:“白姑娘,你们走吧。” 白云看了看孙宁,忽然说道:“大哥,咱么快走!”野田一郎将林羽依二人打退,拉着白云,飘到屋顶,越过几重屋顶,来到外面树林里。白云说:“看来我们已经被重重围困,想要离开,简直太难了。”野田一郎说:“不管再难的事情,我也一定要作。” 只听一声冷笑传来,松云喝道:“你们能往哪里走!”白云一回头,只见数十个道人已经将他们团团围住,空中飞剑已至,西陵派的剑阵已经攻来。 白云伤势初愈,同野田一郎挥剑杀去,剑阵登时大乱,但是真武派已经围了上来,两人出招越来越快,只想早点离开这里。一刀一剑两道劲气在空中来回碰撞,只听得一阵惨叫之声传来,剑阵已经凌乱不堪,四周围上来的人不断有人受伤,两道狂风在林子边上越卷越烈,边上围观的同盟之人也感到风像刀子一样割来,甚至有人受伤,他们急忙出动武器,像断线的风筝一样,向一边坠落。 忽然间一个人影闪动,只见两个老和尚迎面而来,大袖挥动,白云二人感到一股狂风卷来,在这两个和尚,大慈、大悲的夹击下,两人不由得向后退去。 来到林子中间,只见数十人已经围在外面,两个和尚很快将二人分开,同二人单打独斗起来,白云只觉大慈掌力浑厚凝重,掌风老练,根本无懈可击,自己一支长剑,连同人都如同风里的一片落红,飘飞不定。 大慈喝声:“撤剑!”白云手上长剑铛的一声掉到地上,野田一郎急忙扑了过去,但觉身后一掌击来,自己长刀已经脱手,护住了白云。白云感到一股鲜血,从野田一郎口中,一直渗入自己肩上,乃至心里。她心中感到害怕之极,一下将野田一郎放在身后,大慈说:“白施主,是回头的时候了!” 白云说:“无需多说,老和尚,你要动手,为什么不动手?” 忽然一个人影闪动,将白云二人拉着,往空中飞去,旁边数十人都没有来得及留住此人。 那人将白云二人带到一条小河边上,然后飞身离开。白云看着那人的背影,身法和黄山身法相差无几,她心里想:这人的身法,倒像是陷害野田大哥的那个人,他到底是何居心,是好人,还是坏人? 野田一郎靠在白云肩上,白云柔声问道:“大哥,能撑住吗?”野田一郎说:“还,还好。”白云感到他气息微弱,急忙将他扶到树下,用衣袖擦拭他嘴角的血迹。野田一郎微微一笑,说:“都是我害了你。” 白云一笑,说:“到现在又能说谁害了谁,总之我们在一起就是了。”野田一郎说:“我忽然想到一件事情,我曾经听师傅说过,关于残梦琴,据说有一本武学典籍在里面,这功夫难以修炼,已经很多年没人练成,所以前人将它藏在琴里,据说曾经引起一场武林风波。” 白云说:“是有一本书,但是说得很玄,现在这本书,对我们也是没用的。” 忽然一个人影飞来,白云一抬头,只见孙宁来到他们身前,他的表情依然那么忧郁,那么简单。白云轻声说:“你来干什么,是你的妻子,让你来抓我吗?” 孙宁摇头说:“你们,你们快离开这里!” 白云冷笑说:“离开,我们也想离开这里。” 孙宁说:“我可以帮你们。”白云问:“你怎么帮,难道把武林同盟的人都杀了,这样才能让我们离开,否则,重重围困,当今武林有几人能够离开。更何况,有你那位智慧过人的夫人坐镇指挥,离开,简直是痴人说梦。” 野田一郎说:“我感到他们已经来了,云儿,你快走。”白云摇头说:“我不会离开。”孙宁说:“快走吧,不然……”白云看着孙宁,说:“孙兄,你答应我一件事。” 孙宁问:“什么?”白云说:“你要把他安全的送上船,去东瀛岛的船。”说完将野田一郎往他身上一推,自己已经飘然而去。野田一郎拼命的挣脱,白云说:“我不会有事的,你也不要有事。” 孙宁拉着野田一郎,呆呆的看着白云飘离的面容,看着她渐渐变小,直到消失。 白云刚落下地来,就被数十人围在当中,林羽依喝道:“鬼魅雪莲去了哪里?”白云沉默无语,林羽依再喝道:“鬼魅雪莲去了哪里!”松云喝问:“什么人救了你们!”白云依然不语,手上一动,琴已经抱在手上,她轻捻琴弦,一股音力逼出,四周的人感到一阵风割来,白云再一用力,已经有七八人受伤,白云不断摧动劲力,气劲逼去,伤者更众。 松云喝道:“出阵!”长剑击去,跟着西陵派一众尼姑也飞剑脱手,白云闭上双眼,也不知自己中了多少剑,也不知自己伤了多少人,只是忽然间琴弦迸裂,人影翻飞,她自己也忍不住吐了一口鲜血。 她抱着那古老的琴,手上一动,琴盒中拉出一根弦来,按在琴柱上,继续弹了起来,忽然间听到有人叫她,“云儿。”她抬头一看,只见母亲漂浮在空中,她思绪已经零乱,一见母亲,便飞了上去,几道剑气已经将她击伤。 她反过身来,琴弦一动,几股力道喷出,阻住追上来的人,自己转身朝着那背影冲去,那背影一直飞到山崖之上,白云也跟到山崖上,轻轻说:“娘!” 那背影带着虚幻的色彩,那声音仿佛来自梦里,“我不是要你好好做人吗?为什么现在众叛亲离,跟着一个东瀛人离开这里?”白云问:“东瀛人,东瀛人怎么了?”那背影说:“他们不但凶残狠毒,而且擅长花言巧语,你会被他们欺骗,只有……” 白云忽然冲上前去,拉着那人,喝道:“你不是母亲,你到底是什么人?”那人转过身来,撕下面具,说:“不错,你怎么知道?”白云冷冷的说:“罗如心,你处心积虑坐了这么多事,就是想要除去长刀会所有知道你同长刀会关系的人。你够狠,不过你不知道,我的父亲,就是一个东瀛人!” 罗如心一呆,白云刷地抽出一把小刀,说:“这就是父亲送给母亲的刀,母亲一直留着,在他们初次相逢的山谷等待,母亲不会恨东瀛人,至少不会给他们加上凶残狠毒花言巧语这样的头衔。” 罗如心淡淡一笑,说:“你已经走不了了。” 白云忽然手上一动,罗如心胸口一疼,小刀已经刺入她胸口,连白云都没有料到,这一刀会刺得如此顺利。罗如心没有痛苦,只有微笑,她冷冷的说:“我等着你这一刀。” 白云呆呆的看着罗如心,罗如心说:“你输了,你失去了大哥。看看你身后!”白云转过身来,只见孙宁如新等人已经从后面赶来,罗如心笑着说:“就像你不能阻止大哥娶我一样,我也不能阻止大哥对你的爱,和一个不爱我的人在一起,看他心里挂着另一个女人,那是一件痛苦的事情,一个女人最大的痛苦莫过于此,所以,我要你杀了我,让仇恨冲淡他的爱,这样,孙宁会永远思念我,有时候思念成为习惯,也就成了爱。” 白云看着罗如心,忽然觉得她陌生而又可怕,白云颤声说:“你快死了!”罗如心不屑的说:“你以后就会知道什么是比死还要悲惨的命运,你的舅母会救你,你的丈夫会回来,你以为命运会改变,可是这悲剧只是刚刚开始,我绝不告诉你,让你自己,和你那可怜的丈夫,一起来尝试这悲剧演变的滋味。记着我的话,记着!”她微微一笑,孙宁已经扑了过来,抱着罗如心,心痛的说:“心妹,心妹,你看着我……” 罗如心颤声说:“大哥,我会看着你,即便到了天边,到了地狱,我也要看着你,你松手吧,你需要的不是一个死去的人,而是你爱的人,她现在无所依靠,你不要怪她,你要,要……” 白云感到全身一阵冰冷,忽然胸口一疼,如新的长剑已经刺了过来,孙宁大叫一声:“不!”白云微微一笑,看着如新茫然的眼神,说:“要好好活着。” 如新呆呆的站在那里,感觉心中一疼,孙宁说:“别杀她!”如新转头看着孙宁,孙宁闭上双眼,说:“你走吧,一切都是我的错。”如新刷的抽出剑来,看着剑上的鲜血,忽然觉得从内心深处隐隐钻出一股疼痛,她茫然的看着这一切。白云凄然笑说:“孙宁,你不必如此,既然要杀我,就来吧。”如梦喝道:“如新,快杀了这个贱人,替师傅师妹们报仇!” 如新想到如梦等人,心里立时一狠,拾起地上的长剑,刷的一下又刺了进去,白云感到全身一颤,看着如新坚定而凶狠的眼神,她微微一笑,孙宁大叫一声:“不!”一掌击去,白云急忙拉住孙宁,四个人在山崖上紧紧纠缠着,谁也不愿松手,白云忽然一用力,全身一退,往后倒去。 孙宁抱着罗如心,眼看白云缓缓倒在地上,如新茫然的看着白云,缓缓合上剑。 忽然一阵马蹄声响了起来,只见唐菂和孙采已经来到近前,唐菂急忙扶着白云,白云睁开双眼,唐菂说:“这是怎么回事?”孙采的眼睛在众人身上一扫,说:“鬼魅雪莲杀人的事情,自然由鬼魅雪莲交代,你们围攻白云,是什么意思?” 林羽依看着孙采,不敢说话,如新傲然说:“她杀了我师姐,我要为师姐报仇!”孙宁扶着罗如心,缓缓离开。孙采说:“什么恩怨情仇,现在都没有水落石出,有的事情,永远也不能水落石出,我今天带走白云,从此不让她过问江湖的事情,至于鬼魅雪莲的事情,咱们以后再说。” [奇^书 ^网][q i].[s h u][9 9].[co m ] 白云心里想:孙宁这么快回来,大哥现在在哪里,安全吗? 她被唐菂扶着,上了马,孙宁走到跟前来,说:“我答应你的事情,一定替你办到,这也是我最后一次答应你的事了。” 白云默然不语,她知道有的事情永远也不能水落石出,她的确输了,她现在所有的话,都只是替自己洗刷罪名的辩解而已,再也不会有人相信,因为他们认为那并不值得信任。 她住在客栈里,觉得伤口和心口都在一阵阵的疼痛,她起身来,站在窗前,看着那架琴。孙采进来,放了一碗稀粥,说:“还在想什么?”白云说:“舅母果然来救我了。” 孙采叹说:“从此以后,你要远离江湖是非,这样也好,你娘也会安心,江湖中人不是不讲道理,只是有的事情,道理本来就不明白。越说越乱,多年行走江湖,我想你也该知道了。” 白云点头说:“我知道,就算我不想杀人,也已经杀了那么多人,别有用心的幕后陷害者,也已经离开,这件事情根本不能证明了。” 孙采说:“你娘等了好多年,最后还是没有等到你爹,没想到你也要开始等待。”白云说:“等和不等,都是我作的决定,也都是无法摆脱的命运,不得已的选择。不过我还是会等,会一直等下去。” 白云站在黄山上,黄山的景色是如此的奇诡,心头的思绪却万般复杂,她听到一阵舞剑的声音传来,抬眼看去,只见风不鸣正在练剑。 风不鸣停了下来,来到她身前,擦了一把汗,说:“白姑娘,一起练剑。”白云摇头说:“我已经很久没有练剑了。”风不鸣一笑,说:“毕竟你是武林中成名多年的大侠,怎能离开剑?我知道姑娘心境不好,说不定还在等待一些不能回来的东西,其实姑娘何必将自己锁在一个等待里?” 白云问:“你这话什么意思?” 风不鸣说:“就算是等待,也要等得高兴,人的一生有很多时间在等待,等待际遇,等待成功,等待一个人,如果每一次等待都是悲伤而痛苦的,那人生就充满了痛苦。即便姑娘在等,也不要忘了身边有别的东西。” 白云看着风不鸣,说:“你说的是道理,不是事实。道理谁都明白,可是事实,却不一定有人能够理解!” 风不鸣点头说:“可是我能理解姑娘。因为我相信姑娘。” 白云问:“为何相信我?” 风不鸣说:“也许有一天你会知道,但你得答应和我一起练剑。” 白云摇头说:“那我永远都不会知道,风大哥,不用枉费心思,我很简单,简单,就很难改变。”风不鸣问道:“为什么?难道你在等别人的时候?……” 白云说:“我不喜欢听你述说别人的故事,在你看来,那只是一个故事,可是在我看来,那却是一段刻骨铭心的经历,一段难以忘怀的往事,和一段让人无法释怀的感情。” 风不鸣怅然的说:“别人,别人,可是当你把所有的人都看成别人,或是当你把别人看成自己,或是自己的一部分,那该怎样?” 白云说:“那要看别人对你的感觉,我说过,道理是道理,事实是事实。风大哥,你的好意我知道,可是感情不是施舍,更不是包袱,说能扔掉就扔掉的东西。你练你的剑,我走我的路。” 风不鸣看着白云远去的影子,感到一种复杂的心境,片刻间染满全身每一个角落。 春去秋来,不觉间又是一年,白云看着怀中的孩子,黄山的景致自己已经看惯,思绪却还是那么烦乱。 孙采出去寻找她的弟弟,又是一个月之后回来,还是和以前一样,是一些毫无结果的消息。白云来到竹林里,孙采正在听风亭弹琴。 白云走进去,说:“还是没有消息吗?”孙采说:“其实我也一样,一直都在等一个人,可是一直都等不到,我在江湖上留下名头,就是希望有一天这个人能够知道他的姐姐还活在世上。可是到头来,时间过去这么多,还是没有消息。” 白云听到等人,心里有些怅然。孙采说:“我等的是弟弟,今生今世,缘分只有一个,而云儿不一样,云儿大好的青春,不要浪费在无休止的等待上。像你的母亲,将自己尘封在深邃的山谷,从二十岁开始,就枯守人生的岁月,寂寞而又苍老,那不是一曲壮烈的情怀,而是难以控制的宿命,而这宿命延续的残忍,却又必须要由你来摆脱。” 白云默然的看着那架琴,说:“我觉得这样很好,不问武林中的事情,没有半点烦恼。”孙采说:“自从到了山上,你从未下山,也从来没有笑过,舅母知道你的心思,可是女人,女人不能这样,女人所承担的命运,绝不仅仅是一个等待,她也一样要争取自己的幸福。” 白云转过身,她害怕看到孙采的脸。白云轻轻的说:“这山上的竹子,我来的时候还在白雪里面,又到了白雪飘飞的季节,它们等这一场白雪,一定等了很久。” 孙采说:“它们在等什么,有你知道,可是你呢?”白云一笑,缓缓走出亭子,一片片雪花飘落,白云伸出手来,耳边响起孙采的琴声,白云在琴声里渐渐走远。 忽然一个少年走了过来,约莫十来岁,看来很是机灵,那是孙采最心爱的弟子,华不讳。华不讳见到白云,笑说:“白姐姐,你出来散步?”白云一笑,说:“你呢,又是到后山练功吗?”华不讳说:“对,我要好好练功,成为武林高手。” 白云一笑,这时风不鸣走了过来,说:“白姑娘,我们这边说话。” 白云跟着风不鸣走了一段,风不鸣说:“这是什么暗号?”白云看到纸上画了长刀会的刀书令,她听野田一郎说起过,是长刀会的人集合的暗号。她说了后,抬头看着风不鸣,问:“在哪里得到的?”风不鸣说:“黄山藏书楼里,居然有长刀会的暗号标识,原来真是长刀会的暗号,怎么会在藏书楼?” 白云想着那黄山身法的背影,心想:罗如心不是已经承认了一切是她所为?对了孙宁说那几月她生病,一直陪在她身边,孙宁再笨,也不可能妻子从北方杀人,一直杀到南方自己还不知道,那么这个人到底是谁?黄山高手,能有几人有这样的修为,舅父根本不可能,可是谁有这么高的武功,有这么坏的心眼,他的目的是什么? 她想了想,说:“不要告诉别人,免得大家起疑。”风不鸣点头说:“不过近日江湖上得到消息,说长刀会最近发生变故,老掌门已经死去,新掌门继位,还是不忘寻找刀经。说不定,又有一批人会进入中原。” 白云心想:野田一郎如果没事,一定回来找我,他这么久都不来,难道是有事? 风不鸣继续说:“所以姑娘更不能下山,以免江湖各派纠缠。” 白云心情忽然变得很乱,她一直坚信野田一郎会没事,会回来,但一年过去了,音信全无,她的心变得惶恐不安起来。 这日她正照看着孩子,天色已经很晚了,她对着琴发呆,忽然一个人影过来,白云急忙追了出去,只觉那人身法极快,她正追着,忽然听到韦不平大声叫道:“大师兄给人杀死了!” 她急忙赶往幽居楼,只见院中风不鸣倒在地上,伤口像极了鬼魅雪莲的手法,那旁边尤放着一朵雪莲花。 白云感到一阵窒息,她摇摇晃晃的就要倒在地上,被华不讳扶住,说:“姐姐,人死不能复生。”白云闭上双眼,想到风不鸣才知道藏书楼中有关长刀会的事情,不久就死了,这个人一定就在身边。 唐菂和孙采赶到的时候,弟子们已经来了,孙采扫视了一下众人,说:“鬼魅雪莲再度来了,可见不是云儿的丈夫,这个暗中加害云儿的人,我一定找出来。马上封锁黄山所有通道,告知武林各派,有人假冒鬼魅雪莲杀人。” 唐菂说:“可是这人武功这么高,为何要加害云儿?” 孙采摇头说:“云儿自己都不知道。” 白云缓过神来,静静的回到房间,孩子在熟睡着,她心里想:我不能让陷害大哥的人逍遥,更不能让风大哥白白送死,我要到江湖上。尽管舅母已经答应不让我离开黄山,我还是要离开这里。 她当即留书一封,说明要查清鬼魅雪莲一事,绝不插手江湖之事。趁着夜色,将孩子托给陈妈照看,独自离开。 冬天的雪花飘散不尽,纷纷繁繁的似乎要掩盖人间所有的差别,白茫茫的一体,甚至也掩盖了人的思绪。 白云在窗边看着大地,那被战火烧遍,已经四处凋零的万物,此时沉睡在冬天残酷的梦里,它们也曾试图挣扎离开,却最终掉入万丈深渊,不能自拔。 它们等待春的到来,像是等待一个久违的朋友,如约而至的理想,就这样被冰雪悄悄掩盖。 楼上多了几个客人,高谈阔论,说着许多江湖传闻,白云听得最多的是空灵岛林岛主的事情,说她帮助闯王,说她在同盟中的位置更加如日中天,白云心中想:查了多日,江湖上都没有鬼魅雪莲的消息,他这次重新杀人,到底是一个开始,还是一个偶然? 忽然楼下传来一阵喧闹的声音,只见林羽依在一众人的簇拥下,走了上来,一个青年男子问道:“林岛主,这次来黄山,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可以先通知我们吗?只要林岛主说一声,我们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林羽依坐下来,白云急忙转过身去。林羽依说:“鬼魅雪莲重现江湖。”大家都惊讶的说:“是吗?”林羽依冷声说:“哼,我师弟的仇,一直还没有报,他回来正好。”一个女子问:“那林岛主有何安排?” 林羽依说:“唐夫人的意思,这鬼魅雪莲不是白云的丈夫,不过他们本是亲戚,这次死的是黄山的人,他们应该没什么话说了。况且,真武西陵,武林同盟大小几十门派,哪一派没有人死在那魔头手上,他是好人,母猪都会爬树了。” 先前问话的男子问:“那琴剑书生和鬼魅雪莲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在一起?”林羽依说:“这两个贱人,一句话说不清楚,谁知道他们怎么回事!反正,现在白云不但名声扫地,而且在江湖上朋友也少了,丈夫也不在了,根本不足为惧。” 一行人急着打听武林同盟的安排,林羽依说:“这安排说来也简单,大家广布眼线,找到那鬼魅雪莲就好说,若是不然,把白云抓来,咱们就不信,他丈夫会不管她。倘若真不管,那才更好,我就杀了她,也算替我师弟报仇。” 白云心想:这人怎么这么凶狠? 忽然楼下又来了一批人,只见如梦如新二人走了上来,也是跟了一群武林人士,打听情况,如梦说:“没什么多的话,大家来杀鬼魅雪莲,那要是个有种的男人,就出来,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 忽然一阵冷笑传来,楼上登时死了几个人,几多雪莲花飘了过来,落在那几具尸体旁边,这一下变起仓促,白云根本没有反应过来,那人影在拐角一晃,已经越过屋顶,逃之夭夭。 白云见死的几人都是刀气所伤,死状和鬼魅雪莲的手法一致。 如梦怒说:“太过分了,居然敢在本座的眼皮底下杀人,猖狂,简直是猖狂,贫尼不会让这种猖狂的人活到明天。”她提着拂尘走到楼下的时候,人已经走了。 白云静静的坐在一角,忽然耳边有人说:“姐姐,你在等什么?”白云听这声音很熟悉,转身一看,只见华不讳站在身后。白云说:“你怎么来了?”华不讳说:“师娘很着急,她已经猜到江湖各派会对你不利,现在风声鹤影,大家都信以为真,要是姐姐又被围攻,那可怎么脱身?” 白云问:“你怎么找到我的?”华不讳说:“哪里有鬼魅雪莲的消息,哪里就会有姐姐,我是冲着姐姐的目的而来。”白云点头说:“别告诉你师娘,我有点事情要办。” 华不讳说:“我知道,据我这几天打听的消息,鬼魅雪莲没有出现,但是长刀会的人,却已经出现,他们的目的还是冲着刀经,我查了他们留在中原的眼线,的确是有所联络。”白云说:“你年纪还小,这些事情别管。”心里想:如果是大哥在,一定会想着我的。难道真的出事了? 华不讳说:“现在江湖上风声很紧,要打听消息,简直是千难万难,姐姐还是避避风头再说,他们到了黄山,见不到姐姐,师傅师娘就再也保护不了你了。而且此事一出,黄山更会名誉扫地,事关重大,姐姐不能离开。” 白云点头说:“我没想那么多,好吧,我就跟你回去。” 唐菂等人迎接各派之人,如梦刚到了迎客亭,就喝问道:“唐盟主,令侄女去了哪里?” 唐菂说:“她在家中休息,本已退出江湖,这些事情,当然不便参加。”林羽依说:“有人看到白云在江湖上走动。”唐菂说:“是吗?不知在何处,是何人所见?” 林羽依一笑,说:“江湖传闻,当然不可尽信,所以只要白云姑娘现身,就可以避免诸多误会。唐盟主也知道,大家听说鬼魅雪莲来了,还杀了黄山弟子,都急得不得了。”唐菂说:“有劳各位挂念,这件事情,黄山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林羽依说:“黄山的事情,就是武林同盟的事情,我们想问问白云姑娘,这个人到底是不是她丈夫。” 如梦说:“白云去了哪里,难道她真的不在黄山,唐掌门,她要是重出江湖,那武林岂非永无宁日?我早知道你们是亲戚,一定会包庇纵容。”唐菂说:“师太这话什么意思,什么是包庇纵容?” 韦不平长剑一拔,说:“你们不是来商量的,是来看黄山的笑话,接着找茬的。”林羽依说:“这可不敢,咱们武林同盟本是一家,哪有自己找自己茬这个理!” 第十八回:别离 唐菂说:“各位里边请。” 如梦说:“不必了,兹事体大,稍有差池,又是很多人性命不保。”孙采平静的说:“听说师太在山下已经见过了鬼魅雪莲,你们不是交过手吗?怎么现在到了黄山上来找人?”如梦说:“什么交手,他杀了人就跑了!” 孙采说:“师太贵为西陵派掌门,怎能让人从眼皮下溜走,我看一定是师太看错了人。”如梦说:“唐夫人不必废话,本座眼睛自然不会看错,只是鬼魅雪莲素来以奸猾著称,从我眼下溜走,那是很正常的事情。看来白云一定不在山上,唐夫人,你不是答应过天下人,白云从此不再涉足江湖世事吗?” 孙采说:“别总是把云儿的事情,和江湖连在一起。”如新说:“快交出白云,否则,……”只听白云说:“否则你要怎样,如新,做人不能太过分。” 如新说:“魔头,……”便要冲了上来,孙采说:“师太别太放肆,这是黄山!”黄山派十几个弟子长剑出鞘,如新停了下来,冷声说:“不瞒你们说,我们就是来找白云,只有她才可以引出鬼魅雪莲。” 孙采说:“笑话,现在死的是黄山的人,为什么你们这么着急?黄山弟子死了,冤有头,债有主,找杀人凶手的事情,我们自然会处理,何必劳动各位大驾。” 如梦说:“师太这是什么意思,咱们都是武林同盟的人。本来……”孙采冷哼一声,说:“你也知道我们都是武林同盟的人,那么你有没有将盟主放在眼中?你们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应该将盟主的话放在心上,不依规矩,不成方圆,如果你说一句,我说一句,争争吵吵打打杀杀,和那些江湖上毫无教养的游侠有什么区别?什么匡扶正义,什么江湖道义,杀人杀人,你们心里就知道杀人。大家在一起,就是为了你杀我,我杀你,对不对?” 如梦等人不再说话,孙采说:“黄山正在办白事,按规矩客人上山,都要解剑,大家卸下兵刃,参拜死者,一切按规矩办事,请!”唐菂和孙采等人转身离去,白云来到后院,望着天空的明月,她不知野田一郎究竟在哪里,是在东瀛,还是已经回来?最重要的是是活着,还是死去? 孙采缓缓走了过来,说:“我知道你也很烦,不管怎样,他没有出现,你就已经很伤心了。但是你要明白,凡事都不能太急,人就是这样,得忍。”白云点点头,孙采拍着她的肩膀,说:“我也很烦,我们到山上去走走。带上你的琴,咱们去山上弹琴,舅母好久没有听到你弹琴了。” 白云捧着琴,两人走在山路上,孙采说:“来这么多人,也是在我的预料之中,没办法,有的局面,人是没法控制的。如果你一直等着他,那这烦恼就会一直伴着你,永远永远。” 白云说:“我始终相信,他会来的。” 孙采站在山崖上,看着山下白雪飘飞的景色,说:“不管你做什么,自己心里一定要想明白。”白云点点头,一阵风吹来,孙采一个站不稳,人往下摔去,白云急忙伸手去抓,但是孙采已经往悬崖下掉去。 白云急忙将琴放在一边,纵声飞下去,孙采的手抓在白云手上,白云运力往上一跃,人飞上山崖,孙采站立未稳,倒了下去,琴和人都一同往下掉去。 白云急忙伸手将孙采抓了上来,眼看琴已经掉下山崖,孙采说:“琴掉下去了,这么高,一定毁了。”要下山去找,白云说:“这里下去得要半天,今天来不及了,琴再重要,始终不及舅母的命重要。” 孙采看着白云,说:“真不该带你来,本以为避开那些人,可以让你好好的放松一下。没想到……”白云说:“舅母不必放在心上,云儿看舅母,就像自己的母亲一样,就算是为了舅母去死,也算不上什么。” 孙采拍拍白云的肩头,说:“云儿的命真苦。”白云看着天空渐渐灰暗的色彩,闭上双眼,听着风渐渐明朗起来。 孙采当天晚上就下山找到了琴,第二天修好后给了白云,看到失去的东西再次回来,白云心里忽然有了一丝触动。 一晃又是春去之日,满山落英缤纷,白云看着孩子,想着野田一郎,正想着,忽然韦不平冲进来说:“白姑娘,不好了!”白云起身问:“怎么回事?” 韦不平说:“有人来提亲,要娶你!” 白云平静的说:“我不嫁。” 韦不平说:“可是这人是闯王身边的大将,他一定要娶你,师傅师娘都拦不住啊。” 白云站起身来,说:“我能拦住。” 她缓缓走到外面,看着提亲的媒婆,媒婆的脸笑着凑了过来,白云手上一柄短刀,已经握在手上,媒婆笑着说:“白姑娘,果真是个千娇百媚的美人儿……”白云冷冷一笑,也不多说,刀子在脸上一划,立刻血痕出现,所有的人都吃了一惊,孙采急忙上来说:“云儿你在干什么!” 白云说:“真正喜欢我的人,是不会在乎我的容貌,你回去告诉他,要娶我,我随时奉陪。”说着又划了一刀。媒婆急忙说:“不用划了,一刀就行了,没人会娶你了!我走了,告辞告辞!”说完命人抬着东西,仓促而去。 孙采含着泪,上前说:“你这是何苦?” 白云说:“已经有了归宿的女人,容貌拿来,本来就没有用。”孙采握着白云的手,说:“孩子!快,快叫王医士过来,看能不能保住这张脸。” 白云平静的回到房间,看到缠着绷带的脸,这才感到回到了现实,她并不觉得疼痛,似乎心里空荡荡的,那是一种从来没有经历过的感觉,还带着痛快的味道,散发出让她回味无穷的气息。 沉默,变成她所有的生活,她有足够的资格沉默,因为她所爱过的东西,一切的所有的东西,都远离她的生活,甚至离开梦境,不再出现。 她在每一天日出的时候开始伤心,直到第二天日出的时候重新开始。 那伤心的滋味像是一种苦涩的感觉,炽热的味道曾经让心里难受,却又实实在在的经历着,她试图背离,避开那让人烦恼的过去,她用白纱挡着自己的面容,可是却能依稀看到内心的伤痕,哪怕是坐在镜子前静静的凝思,畅想,伴着眼泪流过的痕迹,填满记忆每一个角落。 欲哭无泪,那是一个人真实的感觉;无须欢笑,因为多少事缠绕的结果。 孙采来到她身后,静静的看着她,她们没有说话,知道彼此在彼此身边。 孩子已经开始学走路了,白云的心思也渐渐不再如一潭死水,孙采和唐菂下山去了,白云闲着无事,抱着孩子,来到山崖上,看到华不讳在山上练剑。 白云坐了下来,华不讳走过来,说:“姐姐,你带妹妹到山上来玩?”白云看着华不讳,说:“师兄们都下山了?”华不讳说:“是,我很想和他们一起行走江湖,可是师娘说我太小,要留在黄山。” 白云说:“你是很小,不过你比那些师兄们更用功,你师娘是为了让你成大器,成大器,就必须忍受痛苦和孤独。” 华不讳点头说:“师娘也总是这么说可是,我还是觉得需要磨练。” 白云说:“磨练会经受巨大的痛苦。”华不讳问:“姐姐当年在江湖上盛名如日中天,你是怎么出名的,大家都说神书生当年的名头,比闯王还要响。” 白云摇摇头,说:“那并不是这样,大家出生入死,如果不是风大侠数次相救,我早就死了。有好多人,他们比我勇敢,比我聪明,比我善良和正直,也比我更早的把生命献了出来,他们在江湖上没有名头,没人知道他们,但我却更欣赏这种人,气节、精神,不是每个人都有的。” 华不讳点头说:“神剑书生就是神剑书生,可惜江湖中人愚昧,目光短浅。”白云叹说:“所以你要有所作为,就不能锋芒毕露,你要变成一柄利剑,就不能在剑锋尚未锐利的时候出手,否则就会被利器折断,君子能够隐忍,在于等待时机,时机尚未成熟,事情绝难成功。就像你现在去江湖上走动,就很难有所收获。” 华不讳说:“君子的美德原来在于隐忍,能够等待最有利的时机,并能在任何时候保持剑锋的锐利,君子要有宽广的胸怀,甚至能容忍自己的失败,白云姐姐,你说得真好。” 白云笑着说:“你年纪虽小,可是一点都不急躁,也难怪舅母这么疼爱你,将来你必成大器。现在黄山的形势已经不妙,武林纷争,新的门派不断出现,黄山的力量已经今非昔比,闯王身边的义士如今正露出嚣张的本性,甚至敢上黄山强行求婚,他们不能容忍黄山成为正派的领袖,他们需要建立新的武林,让他们为所欲为的地方。所以你身上担负着黄山任重道远的使命,将来有一天,也许黄山会成为各派眼中之钉,那时你要表现大派的风范,力挽狂澜,拯救没落的武林,渡过这风云变幻的大劫。” 华不讳说:“姐姐对现在的形势如何看?”白云说:“天下大势我不敢妄加推断,此消彼涨,谁都有胜算,无论谁得了天下,对黄山而言,根本没有区别。黄山派当年建派的宗旨,就是为了匡扶武林正义,天下可变,武林的正义不能变,黄山派的气节也不能变。” 华不讳点头不语,怀中的孩子哭了起来,华不讳笑说:“妹妹好可爱,有名字了吗?”白云摇头说:“没有,我在等着他回来,可是他一直没有回来。” 华不讳说:“但是妹妹已经可以说话了,怎能不知道名字?”白云问:“那……不讳,你想个名字,好吗?”华不讳说:“女孩子以冰清玉洁为最好,不如就叫她冰儿,若是她父亲来了,不喜欢这名字,就当作小名好了。” 白云说:“冰儿,这孩子也真可怜,希望将来不要学她母亲,不得不承担不能负担的命运。”华不讳问:“姐姐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白云说:“其实母亲毕生之力,就是在研究长刀会的刀法,那刀法练到极限,就破绽百出,必须找到传说中的《绝望刀经》才可将之完善,父亲是长刀会的人,母亲一直希望能替他找出刀法的缺陷,可是研究了一辈子,发现除非找到绝望刀经,不然要破除这缺陷,几乎不可能。” 华不讳问:“为什么?” 白云说:“据说长刀会到达源自中原,是由《绝望刀经》改成,《绝望刀经》是武林前辈用当时盛传的密文所写而成,长刀会的祖师只翻译了一半,因为种种缘故,就此中断了,当时他要后人找回经书,可是后人哪里当这是一回事,直到三十年前,长刀会有一个高人,就是将长刀会发扬光大的小田真理,他是唯一将刀法练到极限的人,也是第一个发现破绽的人,这时他才明白祖师遗训的重要,所以派人前来中原,要取回刀经。岂料当时中原第一大派仙琴派在江湖上就此消失,一夜之间了无踪影,他们四处查探,因为当时倭寇时常侵扰中原百姓,所以他们总是被认为是倭寇,和中原武林发生了几起大的纠纷,多少年来,恩恩怨怨,纠缠不清,也不知这无尽的恩怨,要牵扯到何年何月。” 华不讳说:“原来其中有这么一段故事,长刀会繁衍百年,到三十年前才发现这一大破绽,事关一个门派的兴亡,而对于武者而言,破绽是最大的隐患,更是一个不能重复的错误,和不得不解决的问题,找到经书,便像是玄奘取真经一样,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也是因为种种变故,才导致大家互相残杀。” 白云说:“还是他们目光短浅,创派祖师曾留下遗言,要后人前往中原学习刀经,可是他们却自高自大,以为长刀会的刀法已经天下无敌,终于作茧自缚。井底之蛙,是很多人都会犯的错误,总以为自己已经不需努力,武林是内心的修养还是功夫的锤炼都已经无懈可击,可是习武之道,生也有涯,学也无涯,哪里有尽头。” 华不讳问:“黄山的剑法有破绽吗?”白云说:“黄山剑法博大精深,只怕很难有人穷尽到极限,不过是剑法就会有破绽,是破绽扩大直至彻底毁灭,不过,长刀会还可以拼命找刀经,而黄山,却不知能作什么。” 华不讳问:“你想找刀经?” 白云说:“我找了好久,当年仙琴派忽然消失,根本无从查起,仙琴派的后人,没有一个在江湖上走动,所以根本无从下手。长刀会依然派人寻找,依然缔造斩不尽数不清的仇恨,不知哪一天才是尽头。” 华不讳问:“那,姐姐会让冰儿继续寻找吗?” 白云摇头说:“我不知道,孩子有孩子的想法,像我,从小就希望能找到刀经。你还小,很多事情你是不懂的。我看你练功刻苦,总有出头之日,刚才看你的剑法,虽然有度,却没有神韵,须知剑招出手,与天地自然为一体,驱动天地之力为自己所用,才有惊天动地的力量,你看我这套从刀法化来的剑法。” 白云将孩子放到华不讳手上,身形一展,在风中翩然而动,风云因之而来,草木随而含威,华不讳看到她身与剑,剑与天地联为一体,几乎无懈可击,心里想:这剑法当真天下无敌。 白云练完一套,飞身来到华不讳身前,华不讳说:“姐姐的剑法简直出神入化。”白云说:“这剑法和长刀会的刀法同出一源,是家母研究改编而成,和刀法一样,有一条致命的缺陷,那就是怯懦,一套剑法到最后只剩下怯懦的灵魂,练剑的人即便有再大的修为,也不管用。” 华不讳迷惑的说:“怯懦?” 白云说:“这是剑法中致命的伤害,便如野兽愚蠢,所以无法成为人一样,太致命而失去发展的方向,多少年来,多少高手试图冲破这极限,可是没人能够成功。只有刀经才能突破这巨大的破绽。” 华不讳说:“《绝望刀经》的名字就是‘绝望’,说不定创这刀法的人,本来就无法克服来自人类内心最深处的绝望和怯懦。” 白云摇头说:“只有看过刀经才知道,刀法最终的极限是令人绝望的,但愿每一个极限都能被突破。”她看着剑,说:“好好练剑。” 华不讳看着白云远去的影子,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白云来到琴居之中,静静的弹着琴,忽然一个少年冲了进来,大声说:“白姑娘,不好了,来了很多人!” 白云还没有下楼,只见楼下已经站了数十个尼姑道士和各派武林人士,只听如新喝道:“白云,你下来!”白云缓缓下楼,如新的声音冰冷而无情,让她不禁感到不寒而栗。 如新似乎重复着同样的调子,说:“白云,你们夫妻二人,仗着有黄山派撑腰,为所欲为,屠戮我中原武林之人,现在各派的人,都来向你讨债来了!” 白云说:“讨债?师太什么意思?” 如新恨恨的说:“最近江湖上死了十五个人,都是和《绝望刀经》有些关系,长刀会连一个小孩都不放过,为了一本经书,就这么疯狂,简直灭绝人性。” 白云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师太,做人别这么咄咄逼人,既然长刀会要的是刀经,杀人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松云说:“那是你们本性凶残,当年长刀会遣人藏于武林各派,居然人模狗样的当起正道人物,尤其是你神剑书生,女扮男装欺骗天下人……” 白云冷冷的喝道:“够了!那是我的事情!” 她目光在众人身上一扫,虽然隔着一层白纱,但是所有的人都感到全身一凉,白云说:“你们聚众闯上黄山,就是为了这件事情?好,我给你们一个回答,这些事情我都不知道,我说你松云道长就是长刀会的人,我曾经在长刀会见过你,那些武林中人,都是你所杀的,要不,你怎么比我还要清楚!” 如新喝道:“胡说!东瀛人不但凶残,而且奸猾,简直是人中败类,人人得而诛之!道长,不要与这种人废话,将她擒下来,我就不信她丈夫会不管她!如果连她丈夫也不管,那正好,让天下人得一个报仇雪恨的机会!” 忽然听到华不讳说道:“慢着!在黄山之顶,岂能容尔等猖狂!白云是黄山派的人,她不可下黄山,别派的人也决不能上来,倘若你们一意孤行,不但违背了当初的誓言,更违背了江湖道义和武林规矩。你们都是大派的掌门人,是武林行为的楷模,在你们身后,有多少双眼睛看着你们,而你们的一个决定,又将决定多少人的命运,如果你们还有一派宗师的风范,如果你们还懂得什么是廉耻和道义,那你们就离开这里,否则,今日就是你们和黄山派过不去,和武林盟主过不去,我将代表黄山,和你们一战到底!” 松云没有想到黄山高手都离开后,还有这样一个少年,看来最多十来岁,却有如此不凡的识见,说起话来头头是道,绝不低头。 如新冷冷的说:“你是什么人?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白云,你快交出鬼魅雪莲!” 白云转过身,平静的说:“你们离开吧,老实说,凭你们,还奈何不了我。”如新说:“是吗?我就看看你到底有多大能耐,出阵!” 长剑划破长空,围着白云呼啸不止,白云手上长剑展动,身形飞驰,转眼间已经击退几支长剑。松云急忙指挥身后的师弟们攻了上去,华不讳大声说:“你们,你们简直太放肆了!” 黄山派只剩下几个小师弟,根本入不了剑阵,白云渐渐感到四周难以逾越的压力,这两年来她甚少在江湖走动,于武功上生疏了不少,此时出手,更是左支右绌,忽然间长剑割来,顷刻已经被刺了七八剑,她感到整个人像是一只断线的风筝一样,跌落在地上,数十支长剑逼来,将她团团围住。 华不讳上前喝道:“不许伤她!”他想推开那些人,白云说道:“不讳住手!”华不讳停下来,呆呆的看着白云,白云说:“你不是想在江湖上走动吗?这就是江湖,你现在还小,还不懂。如新师太,既然你决意要用我引出我丈夫,你就尽管动手吧。” 如新冷冷的说:“好,来人,将她拿下。” 华不讳追了上去,白云转身说:“不必了,你斗不过这些武林高手。” 如新带着白云下了山,来到客栈中,街上人烟稀少,看得出战争已经扩散到五湖四海,任何地方都浸透了尸骨积累的寒气,在每一丝风里带着灵魂堕落的悲凉。 如新说:“你丈夫杀了这么多人,你还能跟他在一起,没见过你这么不知自重的女人。”白云凄然一笑,平静的说:“师太,说话别太激动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如新说:“是,我不是这样,我的一家都因为奸人受到陷害,我活在世上,就是要铲除你们这些邪恶的人。”白云点头说:“是的,你的家人是被奸人所害,你知道就好了。” 如新的声音冷酷到了极点,“不需你多说,我都知道。” 白云一笑,看着远处委婉的风。 松云说:“师太,你说如梦掌门江南之行,是否顺利?”如新依然冰凉的说,似乎对世间万物都不带半点感情,她的冷漠连自己都觉得奇怪,圣平说这是她与佛有缘,所以能看破一切,“不知道,我们倒是顺利,不过最近闯王接连胜利,那边清兵已经攻陷松山,大明的气数,也就要尽了,不知道为什么大家要保崇祯皇帝。” 松云说:“闯王虽然节节胜利,但是他还没有当上皇帝,就开始对昔日的义士横加猜忌暗中杀戮,反而是皇上对江湖义士礼遇有加,咱们也不是木头人,皇上好好的,为什么要杀死他。” 如新冷哼一声,说:“晚了,气数已尽,根本无法挽回,这也是当年武林做的抉择,什么匡扶正义,像李自成这种粗鲁的匹夫,他懂得什么是正义!罢了,本座不想讨论这个问题,他们要刺杀闯王也好,要刺杀皇上也好,那是他们的事情。” 松云说:“还有人说,最近死的人,都是曾经帮助过闯王的人。” 如新说:“原来你和闯王勾结,真是无耻!” 白云说:“想不到师太竟然如此信口雌黄!”如新说:“哼,当年你是闯王身边最红的人,我父亲被闯王害死,说不定也有你一份功劳!” 白云闭上双眼,说:“如新,你要怎么说,我不能改变,但是事实也不会改变。别太执着了,你本不是无情的人,别作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如新冷冰冰的说:“住嘴,你还不配说后悔这两个字,有这种人在身边,真是让人心烦,如果你丈夫不来,我就杀了你。” 松云说:“那倒不必……” 如新说:“我心意已决,看到这些人就心烦,江湖道义,都给他们毁了。”松云说:“声音小一点,闯王身边有很多杀手,潜伏在周围,说不定,说不定就在周围。”如新说:“哼,有种就出来!” 忽然一支飞刀射来,松云伸手抓住,惊说:“一剑飘血莫上桑!”只见一个老头飘然而来,说:“不错,就是我一剑飘血,风水流轮转,你们这些武林正派,也该换换主了。”如新霍然起身,说:“你算什么东西,和白云一样的败类,凭你也想和武林同盟的人作对!” 莫上桑手上一挥,长剑扫来,剑气满处皆是,他口中说:“白云姑娘,听说你最近流年不利,原来是被一群尼姑道士困住,让我来替你解决这些尼姑道士!”松云喝道:“休想!”两人长剑在空中一扫,剑气扑来,整栋楼都为之一颤,白云纹丝不动的坐在那里,松云和莫上桑已经斗了起来,白云见二人都是拼出了浑身解数,其功夫比之几年前的自己,简直差了许多,她忽然觉得这些人都是那么浮躁,还没有苦练出来就开始在江湖上混了。 如新对身边的人说:“帮道长拦住这个人!”一众尼姑得令,长剑翻飞,四下飞扬,莫上桑本以为可以轻松得手,不料被数十支剑缠着,终于不能脱身,长剑割来,他鲜血淋淋,倒在地上。 白云闭上双眼,不知从何时起,大派的弟子,开始大打出手,而每次出手,带着淋漓的鲜血,和尴尬的味道,那招式不再轻灵,不再飘逸,带着世俗尘埃凄凉无定的味道,带着笨重拙劣的姿态,混重而零乱的就此展开。 如新说:“把这具尸首带出去扔了,现在这些江湖人,越来越异想天开了,简直是可悲可恨!”她转身对几个西陵派小师妹说:“现在江湖乱得很,你们自己要小心。”松云说:“我们也要尽快去江南,和同盟的人会合。” 白云同他们赶了几日路,感到这几日路上所见,都是凄凉的景致,如新等人封住她的穴道,她本来就受了内伤,一直没有调理,只觉体内一股真力,已经慢慢凝滞,不再那么流畅,她的心却变得更平静,曾经沧海,难为寻常之水。 一路到了江南,江南的春天还带着温润的湿气,白云看着这些熟悉的景色,心中想起许多曾经的往事,她走过太多的地方,可是从没有这么久的停留在一个失落的地方,一个迷失方向的所在。 路上没有长刀会的消息,倒是一路上各种武林人物来来往往,带着利剑穿梭在白云闲暇的眼睛里。 他们才到金陵,松云等人便得到消息,闯王已经派出十大高手,要刺杀四派的掌门人,如新说:“还没当上皇帝,就这么咄咄逼人,看来闯王是有心要成全自个了,哼,别的不行,我武林中人暗杀倒是绝技。” 白云说:“师太难道不觉得这只是江湖人在造谣吗?闯王要的是天下,杀你们四派之人,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他会做吗?”如新说:“你别为他开脱。”白云说:“我只是觉得,你们是中了别人的圈套,老实说,我才是真正见过闯王的人,他虽然粗鲁,没有学过四书五经,但是绝对不能说是阴险狠毒,更何况,武林人忽然在这个节骨眼上被暗杀,试问闯王正是用人的时候,他会这样吗?真正的闯王,你们都没有见过,甚至闯王身边的大将,都有可能在滥发消息,你们就凭这江湖传闻,就那么认定?” 如新说:“不须你来多说,我知道你巴不得武林人才凋零,你们长刀会可以趁虚而入,我告诉你,一点机会都没有。我不会让你们得逞,师姐妹们,大家准备好,有谁来刺杀本门的人,一律不能放过。” 白云没有想到如新如此的冷酷无情,她也没有感到惊讶,只是平静的说:“师太,你是佛门中人,上天有好生之德,枉生杀孽,对己对人,都不好。” 如新说:“佛门中人的事情,不须你这世俗中人来说。” 忽然几支长剑飞射而来,松云说:“连环十三剑客!”如新说:“我就说这些想吃天鹅肉的人太过猖狂。”只见十几个剑客冲了进来,喝道:“里面的可是西陵派真武派的人?”如新说:“正是,你们想怎样?” 那十三个人长剑一横,说:“我们奉命前来取你们性命!”如新冷声说:“休想!剑阵!”西陵派剑阵一经高手使出,威力无穷,那十三人剑招虚滑,华而不实,不几招就落了下风。白云实在不忍看下去,转过头来,只听如新说:“把这些人的尸体待下去,简直太不自量力。” 这时外面忽然进来一群人,只见唐菂孙采带着一群黄山弟子走来,孙采说:“听说云儿在你们这里,如新师太,多谢你一路上照顾。” 如新冷冷的说:“我是为了武林,引出鬼魅雪莲。” 孙采说:“当今形势,根本就不是鬼魅雪莲的事情,那都已经过去了,况且云儿两年没有下山,师太为何紧紧相逼,不肯放过。”如新哼了一声,松云说:“我们一路上以礼相待,只想……”韦不平说:“废话少说,只想怎样?”一面来到白云身前,说:“你看,人都瘦了,孩子还不会走路,就离开母亲这么久,你们还算是仁义之士吗?前几天还在和如梦掌门松青道长一起商谈如何匡扶正义,你们的行径,像是君子所为吗?” 唐菂说:“不平,带上云儿离开这里,看来武林同盟要想维护正义,也不必大家商议了,随大家私人恩怨,快意了结便是。” 如新哼了一声,看着白云离开,这才对松云说:“他们怎么得到消息?”松云说:“我们的确想得太天真了,要抓住鬼魅雪莲,哪有那么容易?”如新说:“敌人在暗,我们在明,本来就不公平。不过,我一定不会放过他!” 白云刚被解了穴道,就吐出一口鲜血,孙采含着泪说:“云儿这段时间不知吃了多少苦,我们又何必为武林的事情如此奔波,今日这里一个陷害,明日那里一个暗杀,武林越来越让人失望,每个人都朝不虑夕,连黄山弟子也有人杀,我们不在的时候,黄山的人更是被人肆意带走,胡作非为,是可忍,孰不可忍!” 白云平静的说:“风心太可怜了,她被迫忘记了最深的感情,现在已经对万物失去了兴趣,她需要得到理解,需要关爱,可惜我不能给她。她甚至不愿和我说话,我也不知道该对她说些什么。她离那个可爱温柔的风心,越来越远了。” 孙采摇头说:“武林离平静的日子,也越来越远了。大哥,我感到多年积累的恩怨,在这一两年内,将像战争一样爆发,那些平日里无法崭露头角的人,拼命急着博取名声地位,了却个人恩怨,内心无法克制的欲望和外面充满诱惑的机会,都是一片混乱的前兆,如果四大派还是这样,只怕武林将会面临一场浩劫。” 唐菂说:“现在需要快刀斩乱麻,尽快平定局势,可是放眼武林,没有这样举足轻重的人。少林虽有高僧,但是素来不管江湖风云,况且有为的高僧,也都是上了年纪的人,不习惯江湖奔波。” 孙采说:“目前就是要趁着这风头,招揽英雄,我想安排一次同盟大会,多接纳一些武林人物,希望能让武林同盟像刚开始那样团结。” 唐菂点头说:“是啊,南少林大会之后,武林的确度过了一段平静的岁月,虽然有几个魔头,但是大家心是想在一起的,是为了匡扶正义;不过现在,心却想着个人的私事。” 看着黄山张罗着召开英雄大会,白云感到一阵可怕的杀气袭来,她的功夫已经渐渐疏远,对事情也渐渐冷漠,因为她已经相信,野田一郎不会再回来了。 唐菂来到她身边,说:“舅舅从来没有真正的和你谈过话,但是有句话我不得不说,你和你娘一样,看起来,都是很有主见的人,但是恰恰是因为你们的坚强,让你们不得不死撑着不肯放手,其实有的事情,根本不能抓住,就要放手。” 白云说:“舅舅的心我明白,但是我的心,舅舅却不会明白。” 唐菂叹说:“舅舅当然不会明白,孩子,也许说来是个笑话,舅舅到现在也不明白什么是爱,什么是生死相许,总觉得两个人在一起,是一件自然的事情,是一件应该的事情。”白云说:“你同舅母天天在一起,觉得很自然,那就是爱。舅舅,现在武林很不平静,像你这样一心为了武林的人,已经很少了,如果你也为了自己的私事而缠绵不绝,那武林便再也没有指望了。” 唐菂说:“如果你能重新拿起手上的剑,作回你的神剑书生……” 白云转过身来,说:“我现在连剑都不会拿了,神剑书生,已经完全离开了我,就算整理好所有的思绪,我也只能作回一个简单的女人,一个孤独的母亲。” 唐菂知道不能劝她,只好叹了口气,便离开了。 白云听到远处传来英雄聚会的声音,感到内心深处那孤独的心思苦闷到了极点,她曾经怨过恨过,不过她并不后悔,因为每次想到最后,她总是伴着野田一郎的容颜缓缓睡去,那现实虽然残酷,梦境却是优美而动人的,尽管醒来后,梦境离现实越来越远。 第十九回:花开 自从英雄大会之后,唐菂孙采更加忙了。武林同盟的名声如日中天,关于暗杀和死亡的噩耗,也渐渐远去。 时间随着冰儿的长大缓缓流逝,尽管武林同盟力保大明皇帝,闯王依然成为皇上自杀的原因,而清人的铁骑,无疑让所有中原人从幻想猜疑的美梦,跌入残酷冰冷的现实,因为那冰冷铁刀的锐利,杀人如麻的事实,那满天漂流的灵魂和满地流淌的鲜血,是比之闯王和皇帝之间战争更加可怕的威胁。 因为那不单是茶余饭后的话题,更是导致死亡的原因。 南明和大清的对峙,变成空前惨烈残酷的厮杀,满布于几乎人们能想到的每一个角落,多少生命因而枯萎,伴着一阵随意飘来的风,带走的何止是无辜的灵魂,还有世人曾经构想的历史方向,也因此改变它本来的轨迹。用铁骑和勇猛势如破竹挥师南下的清人,不但宣告了一个朝代的结束,更试图创造更伟大的奇迹,于是创造与维护者争逐的命运,便化为每个人奋力挣扎的轨迹。 白云本来无所牵挂的生活在琴居之中,但是她也无法不感到了那随时飘来的血腥味道,尤其是华不讳经常来到她房间里,说着他们要扶持南明的计划。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华不讳又来到白云的房间,说:“我已经长大了,为什么还不让我北上,刺杀清朝的皇帝!” 白云说:“你才是一个十四岁的少年,在你这个年纪,需要的是学习,你看外面风雨飘摇的世界,正等你去扶持。到头来是清人得了天下,看来大势已经难回,为什么舅母就这么看不通透?” 华不讳坚定的说:“不,我不信,汉人是坚强的,是伟大的,他们不会屈服于野蛮的淫威,甚至可以将这整个人间变成忠魂的地狱,也绝不会拱手江山作别人的奴隶。” 白云抱着冰儿,看着她熟睡的脸,说:“你让我想到了年轻的激情,少年以为手中长剑可以斩尽天下不平,以为剑是抒发情感和匡扶正义的工具。你错了,你和这剑一样,只不过是天下最微弱的力量,你所要作的,是用你的眼睛,去洞察世事;用你的心,去明辨是非;用你的生命,去匡扶正义。而不是奢望,是遐想,舅母毕竟对你太仁慈,你练功的辛苦,绝没有我当年的痛,以你的修为加上你冲动不安份的激情,只能导致你最终的失败。我很担心舅父舅母这次不能回来。” 白云闭上双眼,她不想看到太多的事情,可惜却没有动静,她不愿将眼睛永远闭上,所以踏上了下山的路,一个人来到山下。 山下是一片狼藉,战争已经将黄山脚下弄得生灵涂炭,剃了头的人,带着悲伤的心情,一样生活在他们以前生活的地方,行人的面上带着同样悲伤的色彩,同天地连在一起。 客栈中人很少,白云要了许多酒,一口口的喝着,忽然几个清兵冲了进来,挥着刀大声嚷着:“把没有剃头的人,都抓起来!” 忽然一条丝带绕来,在几个清兵身上一带,几个清兵跌向外面,客栈中有人大声说:“七彩仙子来了!”白云抬头一看,只见林羽依和林玉芙从楼上缓缓下来,林羽依说:“清狗,如果再要猖狂,休怪姑奶奶不客气,回去告诉你的主子,七彩仙子总有一天会割下他的人头。” 白云心想:林羽依对清人倒是憎恨,看她这样子,在武林中的名头应该用如日中天来形容了。白云自毁容之后,一直戴着面纱,所以林羽依二人也没有注意,掌柜的走前走后点头哈腰唯恐不周的招待着二人。 林玉芙坐了下来,说:“师姐,咱们这一路北上,看到的清兵越来越猖狂,况且清人的高手也多,看来凭我二人之力,只怕很难成事了!” 林羽依喝了一口酒,说:“留发不留人,武林同盟的人都投身于刺杀清朝皇帝的大业里,连西陵派、真武派也如此。我们也别无选择,以前名声小的时候,固然有很多烦恼,现在名头大了,却有更多身不由己的烦恼。” 林玉芙说:“不管怎样,不能看着百姓被清狗欺负,他们也太残忍了,杀人如麻,好像杀猪一样。”林羽依冷笑一声,说:“这群畜生,他们知道什么!” 白云轻轻喝了一口酒,看到街上来往的行人,似乎看到他们紧皱的眉头和满腹的心事。她自己也觉得一股郁闷的情结在心头涌起,无法摆脱,更不能改变。 林玉芙问:“咱们此次北上,一直没有遇上各派高手,会不会出事了?”林羽依说:“黑夜魔君重现江湖,而且被清人重用,我看他们凶多吉少。几年前我和黑夜魔君交过手,那时候他就很难对付了,现在只怕更难对付。而且当年我们将他打落悬崖,这深仇大恨,谁都不可不报。” 林玉芙说:“当日就该仔细搜查,不然……” 林羽依说:“就算仔细搜查,人也是走了。我们下山的时候,已经找不到人了,大家都以为是掉到河里给水冲走了,这么高能活下来,除非下面有神仙,否则,那就真是他命不该绝。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林玉芙说:“还有人说长刀会也和清人联络,不知这传闻是否真实?” 白云听得心里一紧,林羽依喝了一口酒,说:“谁知道,不过空穴来风,总有些根据,长刀会的恶贼,杀了二师弟,我同他们誓不两立。迟早一天,会报了此仇。” 林玉芙说:“你说琴剑书生也真是的,一直是琴剑书生该多好,据说自从为了保护风家的两个孩子,就此和闯王闹翻,自然得罪了不少江湖高手,要不是她是黄山派的亲戚,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白云心想:想不到她们在背后,还议论我的事情,她又怎能知道我那些甘愿为我死去的朋友,和我看到大哥时那复杂的心情。难道因为不知道真正的原因,就非得加上一个莫名其妙的理由吗? 林羽依笑了笑,说:“朝中有人好做官。师妹,我为什么那么跟着孙采,不就是因为她名气大吗?你以为她随意说两句,我的武功就真的好了?你看罗如心,她比孙采聪明,但是就是因为长笛会不过是台湾的一个门派,和黄山那是无法相比,所以才落得如此下场,就是她作了几件大事,别人也不会觉着什么。倒是这位唐夫人,不会武功,却比天下第一高手更厉害。不过,看样子,有一个白云,加上一个黑夜魔君,她不会笑多久了。” 林玉芙问:“这话怎么说?师姐。”林羽依说:“我也说不准,反正我们是隔岸观火,落得清净。我也不用再用以前谄媚的笑脸对着孙采,反正空灵岛如今也是四大派中的一派了,能走到今天,也算不容易。” 林玉芙正要说话,忽然走来两个大汉,其中一个说道:“老大,咱们这又到了黄山脚下。”那老大叹说:“是啊,要是像黄山派那样,有高楼住着,不用为生活发愁,那该有多好!”先说话的那人说:“我们七兄弟当初联袂闯荡江湖,那是何等的美事,可是时过境迁,现在和五个兄弟阴阳相隔,旋风七骑的名头,根本没人记得了。” 林玉芙二人见他二人说起话来,就都听着,低头佯装吃菜。白云倒是对旋风七骑有些印象,没想到这七个人现在只有两个人,而且还没有骑马。 老大叹说:“那时找我兄弟七人的人多如牛毛,现在我们已经堕落到连马都买不起的地步了。”小二上了几个小菜,先说话的汉子说:“大哥,你还记得当年我们去找龙图吗?还以为能凭着龙图,混个什么安身日子,现在想起来,那都是荒唐的事情。” 老大说:“年轻啊,想起来,那时是我们几个最幸福的时候,来如风,去如电,哪会吃这种饭。唉,江湖最是无情处,朝有酒宴夕愁食。那些高高在上的大门派,有田产有生意,我们怎么没想到这么多,要是当时也找点正经事情,也不至于落魄成今天这样子。” 那先说话的汉子正要说话,店外忽然走来几个年轻人,坐在他们邻桌,其中一个说:“大哥,咱们这次接到武林同盟的邀请,参加武林同盟,这真是我梦想了好久的事情,终于实现了。”旋风七骑中的那两个人立刻停了下来,低头吃着菜。 只见一个女子说:“那当然,这武林同盟都说名门大派,一当成为盟中之人,不但有事情作,有名头赚,而且比咱们闯荡江湖,收入要多得多。咱们不就为了混口饭吃,这是最好的出路了。” 另一个青年男子说:“不过最近不太平,听说武林同盟的人,就有好多被清人杀死的,咱们会不会也……”女子说:“咱们武林中人既然走了这条路,就没得选了,要怕死,你去读书去,看到之乎者也,我就头疼,要让我看书,比杀了我还难受。咱们总比街上的小混混强,你看他们,多没追求,就在街上打架。” 白云看着窗外,只见几个青年在地上厮打,不知他们因为什么,只是在猛烈的打着,毫无招式,难看凶狠之极。 白云本来觉得没什么好听的,林羽依二人也准备走了。忽然听到那几人中有人说:“听说武林同盟的几个当家准备上京刺杀皇帝,在路上就被高手拦住,还有一个人被抓了,今日要在法场凌迟处死。”林羽依心里一震,林玉芙急忙说:“不知是那一派的,我们快去看看。” 白云心里想:该不是和舅父有关吧,我也过去看看。 来到法场,只见人山人海,如梦被绑在当中,破口骂着:“你们这群狗贼,丧尽天良,迟早有一天会被我们一个个杀死,一个个都杀死!” 白云心里想:如梦倒是一个铁骨铮铮的人,应该救她。 她扫视一下四周,见到有几个女子正王里面挤着,看脸面有些熟悉,像是西陵派的弟子。刽子手已经拿出一把刀,向如梦身上割去,白云听到如梦大骂了一声:“千刀万剐的狗贼!”如梦没有叫出声来,白云心里却感到一阵疼痛,她飞身向场上扑去,这时几个西陵派作扮作俗家人的尼姑已经飞身而起,一起向那刽子手杀去。 忽然一阵劲风扑来,只见一个黑衣蒙面人大袖一挥,将一众人拦在空中,白云等人一面出剑,却始终不能下去,只听如梦的声音越来越惨烈,全是骂人的话,白云心急如焚,那几个尼姑已经被击落地上,看样子武功都不高。 林羽依和林玉芙也在其中,十几个武林同盟的人围着那白衣人狂攻不止,却难以进入分毫。白云心想:这人不就是黑夜魔君吗?他不是被武林同盟的人制服了,杀死了吗? 她感到自己来到了如梦身边,只是如梦的身体已经血肉模糊,刽子手面无表情的挥着鲜血淋漓的刀,在她胸前割着,如梦的骂声夹着痛苦的呻吟,在她耳边响起。 她急忙冲了过去,但是一阵劲风扑了过来,她眼看着如梦口中一吐,一道血柱冲天而出,显然已经咬舍自尽了。白云心里一悲,长剑一挥,向场上的官兵冲去。 几个人拦了上来,白云使出浑身解数,若是以前,她一定很快就这几人解决,但是现在不论她如何使力,还是力不从心,但见手上的剑气越来越弱,被那几个人紧紧围在当中。 四周不少人在恶斗着,白云渐渐觉得手上有些酸软,这是她从来没有感觉到的,内气调理也不再自然,终于手上的剑被弹向地上。 她想往后退,但是感到风声扑来,退无退处,这是她从来没有面临的境地。她拼命的推出一掌。 那一掌在风里微弱不堪,她第一次感到惶恐不安起来。 忽然胸口被重重的一击,她倒向地面,被一个人接住。 那人带着她飞身离开,只见场上已经乱成一团,许多人已经被困在当中,无法逃出。 那人一直奔行很远,这才停了下来,白云这才看清此人正是孙宁。孙宁说:“救不了她。”白云隔着面纱,仍然感到孙宁眼中的无奈和伤感,她淡淡的说:“你怎么来了?” 孙宁说:“明朝江山风雨飘摇,武林同盟向台湾武林发出信函,要我们前来帮助,但是台湾武林二十年前一场血战,已经没有几个高手,也只有我勉力前来。”白云说:“清人是残忍,他们不该对百姓也这么残忍,战场上厮杀死亡都是寻常事,可是放在百姓身边,就太残酷了。要刺杀大清的皇帝,根本就是痴人说梦,他们高手众多,寻常人根本奈何不了他们。” 孙宁说:“武林同盟已经死了不少人,暗杀的,甚至当着门人的面一刀刀割死的,不计其数,武林形势堪危,大清的皇帝,要建立自己的武林。当年黑夜魔君被打到身受重伤,掉下悬崖,没想到他还活着。” 白云说:“看到的都说伤感的东西,谁让他们习惯了尔虞我诈,在自己的王国里称王称霸,拼个高低,到头来还不是一样身死人手而已。你有何打算?” 孙宁看着白云,叹说:“武林同盟的人已经四处分散,要找到简直太难,我想黄山派树大招风,又是俗家人,这剃头的事情,一定会牵扯其中,所以当今之事,最重要的是保住黄山,听说黄山的高手,十有八九都离开黄山了。”白云一惊,说:“我倒忘了,赶快赶回去,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孙宁点头说:“我还要带一个人。”白云问:“什么人?”孙宁说:“是宇清,他是早产的孩子,一直体弱多病,只有我每日用真力替他打通体内经脉,等到他自己能练功的时候,就好了。” 白云想到罗如心,心想如果罗如心还活着,也许孙宁就不会如此狼狈,孙宁是一个负责任的人,他并不爱罗如心,但是却一定要孤独终身。 他们到了黄山,孙宇清和冰儿在一处玩,孙宁笑说:“这两个孩子倒也合得来,白云,我倒想将两人结成连理,不知你意下如何?”白云看着孙宁,说:“那是再好不过,冰儿,你过来。”她从冰儿身上取下一块玉来,说:“这是母亲留给我的,我又给了女儿,就当是一件信物。” 孙宁心想:宇清真有福气,如果当年我同白云也有婚约,那该多好。白云心里却想:冰儿再也不用为喜欢一个东瀛人而烦恼了。她指着宇清说:“这个哥哥以后会永远和你在一起,你要记住他。”冰儿点头说:“我记住了。” 孙宁将随身的长笛取出来,说:“这是长笛会的信物,以后冰儿有什么事情,就凭这个来长笛会。”白云见他居然将长笛会的信物相赠,心里也颇有些感动。两人看着孩子,想了许多,忽然听到华不讳说:“姐姐,孙大侠,师傅师母回来了。” 白云心里一喜,来到外面,只见唐菂和孙采带着几个弟子风尘仆仆的赶来。白云急忙上前,孙采握着白云的手,说:“我们没事。”华不讳见回来的人少了许多,问:“师傅,韦师兄他们呢?” 唐菂抬头,忍不住眼中的泪水,说:“走了。” 华不讳忍住悲意,一字一顿的说:“我一定要让这些恶贼血债血偿。”孙采说:“不过现在南明的实力也日渐兴盛,清人再猖狂,也不能坚持多久了,这一天不会远。历朝历代,皇帝们都不会对武林大动干戈,现在清人招揽一批江湖恶徒,为所欲为,终将作茧自缚。” 孙宁说:“唯今之计,只有集合武林同盟的力量,共同铲除这批恶徒。清人顾着打江山,杀人的事情,都是由这些恶徒主持的。” 孙采说:“南少林两大高手,大慈大悲两位高手已经启程,就是要对付黑夜魔君。想不到这恶贼死灰复燃,气焰嚣张,这次一定不能放过他。” 一行人来到大厅,华不讳急忙安排人准备午饭,孙采让随行弟子先行休息,白云、孙宁和唐菂在一旁坐下,孙采说:“唯今之计,只有铲除这个罪魁祸首,清人毕竟聪明,知道对付武林人最好的方法就是用武林中人,对付武林。但是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难保有一天他们会不再利用武林中人,而给我们一个彻底的打击。” 唐菂说:“不管怎样,都要集合武林所有的力量,来一个彻底的还击。” 孙采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咱们现在正是力量最弱的时候,力量悬殊,清人的力量毕竟正是风头浪尖,假以时日,才是制胜之道。” 唐菂说:“现在不是分析形势的时候,清人一把大火,就要烧遍整个武林,为所欲为,是我从来没见到过的残忍,集合,我们需要集合中原武林,不,天下武林所有正义的力量,我要发出武林令,不管以前效忠闯王的,还是现在支持大明的,咱们都要集合起来,我的心意已决,不能改变。” 白云从来没有看到唐菂这么动怒,孙采温言说:“我知道你的心情。别说了,一路上看到烽火狼烟,看到无辜百姓的尸体和断垣残壁的痕迹,我的心也不好受,这活着,太过计较,机关算尽,也不是个办法,成事在于天,我陪着你,不管发生什么事情。” 白云点头说:“我也陪着舅父舅母。” 孙宁说:“我已经召来长笛会十二高手,就算粉身碎骨,也要击破清人的铁骑和无耻的猖狂。” 白云来到后山,只听孙采同华不讳说:“不讳,师傅和师母决定孤注一掷,而你,师母不想你也卷入此事之中,这是一场必输无疑的决斗,但是硬着头皮,也要上。不讳,你应该学会君子真正的行径,不是以卵击石,要学会等待时机,只有时机成熟,才能施展抱负,就像天上的雄鹰,如果一定要在凶猛的龙卷风中展翅高飞,就一定要千万只雄鹰,变成无可摧毁的铜墙铁壁,飞越长空,横绝四海,无可抵挡。” 白云停了下来,只听华不讳说:“师娘,我不明白!”孙采说:“有些事情,不会那么轻易明白的,你要相信师娘,师娘不会骗你。没必要自己吃亏,再讨回经验,听话,听话,听老人的话,对年轻人而言,尤其重要。” 白云像是听到一个慈母在谆谆教诲一样,静静的听着,心里想着母亲以前的话,母亲不让她的孩子离开那山谷,因为母亲陷入对一个东瀛人的爱恋,不想让孩子继续这悲痛的命运,可是命运始终让自己喜欢上了一个从东瀛来的男人。 她回到琴居,看着那古老的琴,轻轻弹了起来。 黄山派异常的热闹,江湖各派风云会聚,大小掌门龙虎咸归。孙采忙前忙后,张罗着这次看来风光,其实每个人心里都掩饰不住恐慌和畏惧的盛会。 演武场上站满了人,大家正在说着话,唐菂孙采来到场上,唐菂说道:“诸位,武林同盟今日聚在黄山,商议关系武林前途命运的大事,大家有什么话,今日不妨直言。”林羽依站起来说:“当今武林受到清廷的围剿,清廷不断收罗高手,那些在江湖上臭名昭著的人,都成为座上嘉宾,长此下去,我们将会朝不保夕,所以我想,我们大可不必对这些武林败类客气,对这种人,最好的方法,就是杀了他。”唐菂说:“林掌门说的不错,不过我们派出的杀手,毕竟有限,更何况敌人在暗,我们在明,也不知道有多少高手隐藏在我们身后,寻找下手的机会,所以今日请大家来,商议如何找出这些人,如何对付他们的事情。” 松云说:“唐掌门,黄山素来以眼线众多著称,你们查到的消息,自然是最详细准确的消息,只要盟主一声令下,武林令出,咱们自当遵命。事关武林安危,道义所在,不能考虑太多,否则,小人得到机会,将会酿造巨大的灾难。” 唐菂说:“武林是到了性命攸关的时刻,今日各路英雄到此,如果没什么异议,那么从今天开始,我们就将效命于清廷的人找出来,铲除这些祸害,各位若接到武林令,一定要尽快传送,早日完成。” 下面的人议论纷纷,唐菂又说:“今日长笛会掌门亲自前来,长笛会十二高手也会先后感到,和大家一起完成刺杀清廷走狗的任务。除去了这些武林败类,就为大明的江山除去了一丝隐患,事关重大,大家一定要谨慎行事。” 一时应者云集,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说:“那是自然,这些江湖败类,迟早有恶贯满盈的时候。” 一阵笑声忽然传来,只听到有人说道:“武林同盟的人给自己的葬礼都办得这么热闹,当真少见。”只见一个黑衣蒙面人出现在众人中间。如新等人立刻围了上去,说:“魔头,你自己上门送死,怪不得我!”黑夜魔君大笑说:“五年前将我打下山崖,我没有死,今天又回来了,武林同盟从成立到现在,六年来在武林上毫无建树,就凭你们也配执掌武林,武林,只有在我黑夜魔君的带领下,才能真正昌盛。” 如新冷冰冰的说:“送死也不挑个时候。” 她长剑抖动,白云见她出手虽然比不上如梦等人,但也是下了功夫,手法拿捏还是有度,不过和黑夜魔君排山倒海的力量比来,简直不值一提。松云急忙仗剑前来,唐菂等人急忙飞身上前,一下子变成了数十人围攻黑夜魔君。 白云见黑夜魔君出手更加纯熟,如果几年前还是一个误打误撞胡作非为的少年,现在,则是一个经历了大事不再莽撞的真正的魔头。 黑夜魔君大啸一声,手上一支长剑忽然在空中一闪,数十人被击落地上,只留下唐菂和孙宁二人,和那道七彩的彩虹光芒相较量,白云只恨自己功力衰竭,不能出手相助。 黑夜魔君对圣门彩虹剑的用法更见精进,白云想此人数次得到圣门高手相救,不知这背后的人是谁,还有暗中陷害大哥的又是什么人,这些潜伏在黑暗角落里的高手,是出于什么原因,又是出于什么目的! 唐菂出到三四十招的时候,彩虹剑气忽然一紧,一道光芒从唐菂孙宁体内穿透,唐菂二人掉下地来,面色苍白,摇摇欲晃,孙采急忙上前去扶住唐菂。白云扶起孙宁,孙宁回过头来,呆呆的看了白云一眼,白云急忙松开手,转过身去。 黑夜魔君正要出手,忽然两道劲风卷来,只见大慈大悲两位禅师大袖卷动,一左一右将黑夜围住。这两人少在江湖走动,不过功力毕竟纯厚,飞沙走石,天地为之一惊。场上数十个高手已经被黑夜魔君彩虹剑气所伤,就连唐菂孙宁也受了内伤,眼见三人在空中越斗越远,一群人在地上远远的看着,忽然彩虹剑气在空中一闪,三个人朝着山崖下掉了下去。 孙采急忙说:“快下山去找,一定要找到他们。” 下山去找的人到了天黑才上来,三个人都没有了踪影。孙采闭上双眼,叹说:“又让这魔头逃掉了,武林又多了一个隐患。”孙宁说:“但是刚才两位大师已经伤了这魔头的元气,一两年内,他还不能完全恢复。现在各派立刻集合所有力量,对付清人笼络的武林邪派,还来得及。” 唐菂平静的说:“立刻传下武林令,江湖各派,按照计划,铲除这些武林败类。” 白云回到房间,看到冰儿和宇清在房里玩耍,孙宁敲门进来,两人看着孩子,都想着自己若是能像这孩子一样,有这孩子的际遇,那该有多好。两人的目光,隔着面纱,渐渐相对,白云感到那目光里多少欲诉还休的味道。她急忙转过头,说:“孩子这么早跟着东奔西走,也真难为了他。” 孙宁哦了一声,回过神来,说:“是啊,等他能自行运功御气的时候,我准备将他送到乡下,颠沛流离的生活,对小孩子始终不好。” 白云说:“你们的计划已经定下来了吗?现在要去当刺客,也许是意料之外的事情。”孙宁说:“只要合乎道义就行了,现在南明的江山摇摇欲坠,随时有崩塌的危险,唯今之计,也只有这样,才能尽大明人的一点心思。天下兴亡,关乎个人,那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白云说:“可惜我的武功已经大不如以前,不然,我也想到江湖上去闯荡。想起来仗剑行走江湖,本来就是剑客的生活,可是我却眷念这生活以外的东西,而且,而且无法克制。”孙宁默然无语,听着外面风在低低的诉说着什么。 孙宁带着宇清离开了黄山,白云站在窗前,看着孙宁离开,她带着哀伤,看到形同陌路的风心和孙宁走在相隔不远的地方,他们一句话也没有说,白云看着灰蒙蒙的天空,想到当日自己琴剑江湖逍遥自在的生活,感到万分惆怅。 尽管幽居在楼内,她仍然能感到外面风云局势的突变,和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氛。她站在高高的山崖上,已经不知道自己在等待什么,甚至她已经害怕这苦苦的等待,或许等待没有结果的时候,就是它即将结束的时候,除非等待中的人,生命已经结束。 她零乱的思绪在记忆里挣扎着,像是残破的碎片在脑海里打转,尽管她希望自己心静如水淡忘一切,但是她最终还是知道,野田一郎已经到了中原,他为什么不来找我?白云心里充满了疑惑,她知道自己不能苦苦的等待,甚至这七年辛苦的等待,都只是对年华的一种虚度。 她再次来到山下,山下的凋零倒也远去,不再是上次怨气冲天白骨积累的时候,或者是这世上已经死了太多人,就算见到的每个人都死去,也不能恢复当年白骨积于野的场面。 而山下看到的都是被剃去一半头发的人,白云忽然看到酒楼拐角处一个长刀会的标记,她按着那标记来到一个客栈里。 只见月色当空,客栈中一片寂静,忽然一点声音传来,一个人影从屋顶穿过,白云刚来到窗前,只见对面屋顶已经有数十人将一个人团团围住。只听林羽依说道:“野田一郎,你终于现身了。” 白云登时明白过来,是武林同盟的人盗用了刀书令。 她飞身而起,来到场中,只见中间站着的男人,虽然带着沧桑和风尘,在黑色的衣服里,在黑色的夜幕中,赫然正是自己日夜等待的野田一郎。 林羽依喝道:“今天要你血债血偿!”白云长剑一横,说:“他无意和你们作对,你们不是要对付清廷走狗吗?”林羽依呸了一口,说:“清廷走狗?你身边的不就是清廷走狗?”白云看着野田一郎,说:“大哥,他说的是真的吗?不,不是的,不是的……”野田一郎忽然冷冷的说:“正是,白云,你走开,这是我和他们之间的事,不是我们之间的事,我们之间不过是……” 林羽依没有等他说完,就已经挥动双袖,彩带绕来。野田一郎急忙一把拉开白云,长刀出手,一边说道:“这些人我不会放在眼里,你快走!”但是白云看到包括唐菂、孙宁在内的高手将野田一郎团团围住,她想;他根本就没有多大机会能离开这个地方。 白云想上去帮忙,但是发现自己根本不能杀入那群人当中,她觉得自己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出剑,只觉得野田一郎忽然间冲了过来,一把抓住她,飞身离开。 她听到剑刺在他身上清脆的声音,看到野田一郎脸上那久违的让她心醉的神色意态,以及野田一郎身上滴着的鲜血。 他们疯狂的奔跑着,用尽所有的力气,来到一座破庙里,后面追赶的人已经远远的不能看见了,野田一郎说:“武林同盟也不过如此,和当年比来,高手少了不少。”白云说:“你的功夫更加精进了,听说你已经当上了掌门人,是不是这样可要斩断七情六欲,连自己的老婆孩子都不管了。” 野田一郎一呆,转头看着白云,忽然转身,颤声说:“孩子?……是的,我已经放下了一切,当我回到长刀会的时候,我才知道我错了,师傅要的不是那个女人,他同那个女人不会得到幸福,师傅要的是刀经,因为那事关长刀会百年命运的方向,因为我的自以为是,我又一次经历了师傅经历的内乱,等到那一切平定的时候,我已经不能回头。所以,我以为我忘记了你们,忘记了我曾经最珍视的感情。白云,你没有必要等我,因为这几年……” 白云说:“不要说了,我不相信,为什么会这样,我……”野田一郎说:“生活并不像我们想像中那么简单,它总是让我无可奈何,无法作出抉择。六年前我已经选择了一次,现在,我还是同样的选择,你放手吧。” 白云感到心中一阵莫名的痛传来,她说:“你现在让我放手,当初,你不是死也不愿离开我吗?”野田一郎说:“是的,那时的我,就算为你死去,也是无怨无悔的,可是那时是年轻幼稚的我,还以为爱情就是人间的一切,是人活着的所有,直到我回去,直到我面对那许多残破的现实,看到师傅苍老的双手,看到他渴望到了几乎疯狂的眼神,看到他无奈的死去。我不能让一个世上最亲的人就此离开我,更不能有负他的恩情,背叛他的理想。自从母亲离开人间,是师傅将一个快要死去的少年,变成一个武林高手,是他给了我生命,我不能不面对这一切。我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找到刀经,和中原武林人说的一样。” 白云说:“我也一样知道长刀会对于刀经的渴望,难道我不能帮助你吗?你知道这么多年,我受了多少苦?难道只是为了见你,向我述说分手的原因,向我解释人生的残破和无奈!”野田一郎转身看着白云,轻轻撩起她的面纱,那模糊的伤痕忽然成为他心头清晰的裂痕,他放下面纱,轻轻的说:“你受了很多苦,我对不起你。”白云说:“以后不要离开我!”野田一郎闭上双眼,转身说:“你走吧,我对不起你!”白云说:“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野田一郎缓缓说:“不行,当初,我,我知道不能和你在一起,所以,我挥刀自宫了。” 白云浑身一颤,野田一郎继续说:“那才是阻止自己喜欢一个女人最好的办法。白云,你走吧,我对不起你!”白云静静的站着,缓缓说:“你这算什么?赶我走?我不会离开你,不管怎样,我都会和你在一起,就算天地变成混沌,就算日月从此无光,那也不能分开我,因为我的心想着你,因为不知道的原因,已经注定了你在我心里的位置。” 野田一郎转过身来,使命抱着白云,哭泣着说:“心,你知道什么是心吗?每天都会痛的,白云,白云,你就像天空漂浮的白云,笼罩在我的上空,在我喜怒哀乐的影子里,甚至我无法控制的梦境里,原始懵懂的意识里,都被你包围。可是现在,我的确和清人有了联系,我的确是在利用他们寻找刀经,我需要刀经,就算是有一点希望,那也要坚持去找。白云……”白云轻轻伸手掩住他的嘴,说:“不要说了,话越说,心就越痛。我替你包扎伤口。” 野田一郎感到那伤口在夜色里寂寞的奔跑,似乎要冲破夜的黑暗,恢复自由的意志,咆哮它所有的力量。而温柔的白云,纤手如凝,正仔细的包扎着眼前的伤口。看得到的伤口,看不到的伤口,在荒野的旷原中渐渐平静下来,像是带着满天星光的夜色,凉得如同秋天的清水,了无痕迹。 野田一郎将白云拥在怀里,感到梦中的景致和夜色的深沉渐渐融合,他拼命的组织着幸福的碎片,那带着白云痕迹的轨迹,渐渐联成一丝久违的微笑。 他看到天边一片曙光,看到黎明到来那一刹那天地的辉煌,似乎一场黑白的较量在缓缓而柔婉的转换中,变得分明起来。 他曾经很坚定的选择,也很痛苦的分离,更试图努力的忘记,然而周围的一切似乎有着更强大的力量,在他所不能控制的范围里,一幕幕真实的上演。没有人能说出情感的味道,没有人能作出一直坚持的决定,就像挥刀自宫的野田一郎一样,斩去的是情丝,斩不去的,也还是情丝。 第二十回:白云 他长长的吐了口气,看着日出前美丽的景色,尽管那有些模糊,尽管那也许根本就没有形成脑中的印象,但这一切,毕竟那么真实的摆在面前,就算他看不到,别人也能看到。 白云来到庙外,同他一起看着日出前美丽的景色,那山脚下似乎闻到一阵香味,在空中淡淡的,若有若无。白云没有在意这味道,她说:“清人都不讲信用,他们要替你找刀经,可是他们根本就不知道刀经在哪里,我倒是从孙兄那里听过一些关于台湾武林的事情,好像仙琴派有人去了台湾。” 野田一郎一惊,转身说:“那小岛是未经开化的蛮慌之地,仙琴派一个大派,怎么会到那里?”白云说:“也许谁也不能解释,但是的确在台湾有很多仙琴派后人的痕迹,尽管当时的高手都没有在台湾出现过,但是据说英雄山庄曾经接待过中原各派英雄。想来,若不是因为仙琴派的缘故,中原各派何必千里迢迢,前往台湾?” 野田一郎点头说:“所以我们在中原寻找多年,一点消息都没有,以前师傅好像去过台湾,但是他也没有详细说过那里的情况,我们都以为只有中原才是九州武功的传承之地,因此遍寻不着。”白云说:“这只是我当时的一个猜测。仙琴派消失之谜,江湖上绝少有人知道,所以所有关于仙琴派的事情,都只是一个猜测而已。” 野田一郎看着渐渐升起的太阳,说:“说什么也要去台湾看一看,看看台湾各派有没有留下和刀经类似的武功秘诀。云儿,多谢你一直留心。”白云说:“你不必谢我,这本是我应该作的。” 忽然一阵衣袂破空的声音传来,只见松云道长带着一群道士前来,松云喝道:“果然在此,我还以为你们能逃到天边去!”野田一郎说:“凭你们几个,能奈何得了我吗?”松云一挥手上长剑,说:“那就试试看!”只见长剑在空中一划,一招“疑是银河落九天”使了出来。野田一郎挥动手上长刀,将剑气挡住。 松云的剑法更加纯熟,虽然力道尚不及野田一郎磅礴强大,但是融会贯通一气呵成,威力不可小视。加之很快真武派弟子各自出剑,“七结剑阵”联为一体,将野田一郎紧紧围在中间。野田一郎的身法在白天更见出矫捷来,忍术无物不可凭借,一时间风声大作,土遁铁舞,足见野田一郎这几年功夫长进了不少。 松云出到三四十招,如新和林羽依等人已经前来,一行人将野田一郎二人困在中间,白云心里正在思量如何脱身,忽然听到孙采说:“各位住手!” 松云等人回过身去,孙采缓缓走上前来,说:“云儿,你可不能一错再错。我知道长刀会要的是刀经,而清人要的是长刀会和中原武林的矛盾,这对长刀会而言,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所以吃亏的是野田掌门自己,大家都不是外人,云儿和我们,还沾亲带故,我相信你是被人陷害,但是别人不会相信。” 林羽依喝道:“就是他杀死我师弟,我亲眼看见!唐夫人,你可不能偏袒恶人,武林是一个讲道义的地方,恩怨情仇,一向分明。”孙采说:“我们鹬蚌相争,正好喝了清廷的意思,这招借刀杀人用的真好。云儿,你们今日要离开这里,是万万之难,更何况杀了你们,对你是一种伤害;走了野田掌门,对我们是一种威胁。为什么不能将一切化干戈为玉帛,了结以前的恩仇,各自取各自之所缺,井水不用烦着河水,那才是长久之计。” 林羽依说:“唐夫人,你口口声声井河不犯,我们凭什么相信你?” 孙采说:“孙采说话,从来都不骗人,林掌门,你也该为武林想想,难道现在武林同盟树敌还不够多吗?少一个朋友,多一个敌人,难道就是一件好事?你进日杀了他,那两派的恩怨,将继续延长。” 林羽依看着其余的人,只见大家都看着白云,希望他们能给一个否定。 白云看着野田一郎,野田一郎平静的说:“唐夫人说的有理,既然我要的是刀经,你们对付的是清人,咱们不犯着出手。”说着长刀已经合在鞘中,放于腰间。 白云见松云等人缓缓走到一侧,林羽依一跺脚,说:“收拾了清人,我就找你算帐。”然后也只得退了回去。松云等人眼见大家都退后了,便都撤回剑,离开了。 野田一郎看着一行人的背影,说:“孩子呢?”白云说:“在黄山,我们这就去黄山,其实能同中原武林化干戈为玉帛,那是最好的事情,大哥是长刀会的人,所作的事情只要对长刀会有利,那就是一件功德。” 野田一郎点头不语,同白云缓缓走在一起。 白云和野田一郎第一次一同来到黄山,站在天下大派的山门前,野田一郎心里暗暗慑服于黄山之中带着的威严。他们来到琴居的时候,冰儿正在练剑,见他们来了,便扑到白云怀里,白云笑说:“冰儿,你看,父亲回来了。”冰儿一抬头,看着野田一郎,说:“父亲下山去了那么久,终于回来了!娘,父亲给我带好多好东西回来了吗?”野田一郎蹲下身子,摸着冰儿的脸,说:“带来了,父亲以后就会把所有的好东西,都给你。” 白云正要说话,只见华不讳进来说:“白姐姐,师母说,四大门派,要为你们主持婚礼。”白云一愣,说:“主持婚礼?”华不讳高兴的说:“四大派主持婚礼,一来武林同盟需要这样一件事情来冲一冲,而来,这样大家就是自己人,这就是真正的化干戈为玉帛了。以后江湖就知道,四大派和长刀会,不再是敌人。” 白云沉默不语,野田一郎淡淡的说:“这,恐怕……”华不讳笑说:“这是一件好事,姐姐总要好好的嫁一次,况且这一切也不费事,只是大家聚着热闹而已。我走了,这几天会很忙的。” 白云见他风一样的离开了,便说:“舅母真是苦心孤诣,一定要成全我们。”野田一郎说:“你既然是我的妻子,就应当堂堂正正,本该是我们多谢舅母才对。” 白云来到琴架前,轻轻打开盒子,说:“你听说过《大化神通》吗?”野田一郎说:“据说是一本武林秘笈,我知道的很少。”白云说:“这是母亲很珍爱的东西……”忽然心里一想:母亲一生所想,就是如何破解刀法的破绽,这大化神通偏偏是一本功参造化不可多得的书,难道母亲希望从此中得到刀经破绽的解决之道? 我练的剑法,和刀法如出一辙,如果我能破解其中的破绽,那不就是找到了另一本《绝望刀经》?问题是解决刀法中的破绽而已,又不是一定要找刀经,况且刀经仅仅是一种可能的解决办法罢了。 野田一郎问:“你在想什么?”白云说:“大化神通是一套妙绝古今的功法,说不定,它倒是一种化万物甚至化破绽于无形的功法。”野田一郎凑上前,白云说:“反正没事,咱们学学上面的功法,不当作一个办法也好。” 野田一郎坐了下来,仔细端详着。白云说:“这套功法着眼于天地,我们习武之人虽然讲究御气之道,但是都不过是尽可能利用大自然神奇的力量,而这功法,俨然成为自然之气的主人。若当练成,则当真可以天地变鬼神惊。不过这功法悟的成分较多,必须要冲破束缚才能成功。否则,就不能贸然使用。” 野田一郎看了一阵,说:“这玄乎其玄的法门,我实在不甚明白。”白云说:“我记得庄子中有这么一段话,‘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辨,以游无穷。’或者这法门的关键在于道家心法。你也许不甚明白,我看过一些道家典籍,大多偏重于炼丹之道,修身养性方面,根本谈之甚少,想来那丹药再灵,也不过是药丸罢了。而列子御风而行,旬有五日,这岂是一般武林高手能达到的境界!” 野田一郎说:“道家心法,向来以真武派为最。难道这是真武派的绝技?为何从来没有听到说过?”白云说:“这是母亲找到的,母亲虽然不会武功,但是遍寻天下武学典籍,希望能找到破除刀法破绽的方法,这也许是她最后的希望,仅仅是一个希望而已。” 野田一郎看着白云,说:“原来如此。” 白云知道他心里想的已经不再是那一幅图像,她自己也不再将以前所谓清高远大的理想放在心上,她比任何时候都专注的看着这很难知晓深意的书,野田一郎一边走着,一边说:“看来我得看看道家的书,黄山藏书楼应该有很多道家的书籍。” 白云起身说:“黄山的书倒是很多,我们不妨去看看。”白云进了藏书楼,看到满架子的书,忽然想到风不鸣所说的长刀会刀书令,在架子上自然是找不到的,可是在心里却始终是个疙瘩。她想问野田一郎,却又想此事牵涉黄山一条人命,说出来只怕不好,因而忍住。心里不免又想:夫妻不在一起时总是想念,可真在一起了,却要为着这些俗事而烦恼,比起那相思来,尤其更要难过。 她同野田一郎谈到心法上的要诀,总是谈到夜阑人静之时,两人于此中之道也只是粗粗了解而已,因此所获不多。这日两人看得烦了,来到山上,白云看到孙宁站在高高的山崖上,孤独的看着天上流动的白云。 白云和野田一郎走了过去,孙宁看着他们二人,笑了一笑,说:“恭喜二位,终于能够在一起。只要天下武林的人承认了你们,日后二位的日子,就会越来越好了。这东瀛和中原绵延数十年的仇恨,也就很快化解。” 白云苦笑一声,说:“是啊,有时仇恨倒是能化解,只是感觉,却挥抹不去。孙兄,你任重而道远,肩负着重任,以后武林之事,只怕更多得仰仗你了。” 孙宁看着白云,缓缓将眼神移开,说:“但愿四海清平,连我自己都厌倦了这种漂泊无定的日子,很可怕,看不到希望,没有明天。有时觉得自己好像在梦里一样,没有了激情,因为再多的激情,都奈不住残酷现实的冲刷。” 野田一郎说:“孙兄,不管前面是什么,只要认定了方向,就要带着激情,一直往前走,一直走到你不能再走。不管因为什么,都不能停止。” 孙宁叹说:“不知道你们相信不,我始终相信天命,人不是天,不能决定命运的方向,天不是人,不能感受人的感情。我们各自用自己的方式共存于天地,看不见的天理和看不见的感觉支配着我们,如果人已经到了只有理想,只有激情,只能往前走,永远不停下来的地步,那么人,将是世上最无趣的动物。因为他永远都不能感觉,不能回味,因为直到最后一刻,他依然迷茫,因为那是一个永远无法终结的旅程。” 野田一郎说:“为什么希望终结?终结仅仅是一个开始,它不应该成为最终的目标。”孙宁冷笑一声,缓缓说:“你绝不相信命运无情的判决,我也不相信人力能伟大到无视理想外一切事物的程度。” 白云说:“孙兄,其实很多事情,说出来就不一样了,心里的感觉,人生的态度,又怎能一句话说清楚,一百年说长不长,可是也不算短,谁能保证自己的想法不改变。既然琢磨不定,那就顺其自然了。这几天看道家的收藏,最重的就是顺其自然了。” 孙宁轻轻说:“也许是吧。” 白云见孙宁缓缓离开,心里不觉升起一股凄婉的感觉。 野田一郎说:“孙宁虽然武功高强,可是行事总是婆婆妈妈,说话也不可思议。”白云说:“孙宁是一个君子,君子总能约束自己,他们比任何人都关心人,而不是关心自己。在他们看来,对于别人的责任,对于天下的奉献,要远远超过自身性命的保全,他们的理想,绝不是自己个人简单的抱负。他就是想到了太多,所以才会左右为难。” 野田一郎说:“我不喜欢繁琐的思考,让人觉得为难,到最后也不能得到一个好的结果。时间有限,根本不能容忍我们去比较,去思考,人生在世,每个人当然应该施展自己的抱负和理想,还有谁比自己更加关心自己内心别人无法读懂的一切想法。那种为了别人为了天下的说法,在我看来,实在有些可笑,那也绝不是人力所能的事情。因为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保证,你所献给天下的,正是天下所需要的。” 白云觉得野田一郎和孙宁是两种人,其实在白云心里,孙宁不但儒雅,而且大度,是她心中完美的君子,坦荡而伟大;野田一郎行径孤僻,他们一起讨论问题,总是不能说到一处,但是不知为什么,白云对野田一郎从心里有一种无法割舍的感觉,或许是她对东瀛人从来就有一种好奇,因为她的母亲口中的东瀛人,是那么的迷人,他们为了实现自己的理想,可以牺牲所有的幸福。或者男人最重要的,不是成为行为举止的楷模,而是成为横绝四海的英雄。 白云看着野田一郎,心想他尽管受到江湖各派追杀,可是独来独往,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而孙宁受到各派尊敬,但内心却有着无数难解难分的纠葛,像是缠绕的郁结一样让他无法释怀。 孙采张罗了一阵,江湖各派得到消息,也都上山前来道贺。白云端坐在镜子前面,她从来没有看过自己的这张脸,带着模糊的刀痕,可怕的延伸到梦的最深处。 她轻轻的将红盖头盖上,孙采在一旁看着,轻声叹了口气,说:“你娘要是泉下有知,也该为你高兴了,咱们女人最要紧的是有个归宿。一定要有个归宿,才能有所依靠,云儿,再强的女人,她也毕竟只是个女人,她需要有家,家里需要有男人,有孩子。” 白云静静的听着,孙采接着说:“我也不知道长刀会和中原各派的恩怨如何了结,现在过了几十年,已经不单是仇恨和杀戮了,凡事一当加入了印象,感情,那就很难改变。江湖各派这次是在看黄山如何处理,不过我就是要作给他们看,谁要是和你们过不去,就是和我过不去,和黄山过不去。想他们也不会胆大妄为,以至敢在黄山闹事的地步。” 白云说:“只是这样一来,本来对黄山不满的人,只怕有了借口。”孙采说:“不满的人始终会不满,但是目前江湖上各派死伤无数,已经没有几派能有黄山这么多高手。他们应该知道目前的形势,清朝人招揽了各方人才,这些人本来就对正派武林不满,正派武林占据了名正言顺的大部分权力和财富,现在四大派为什么会这么拼命维护大明,就是因为大清的人一来,咱们名下的田产就都改了主,咱们当然也不能迎合这些入侵中原的满人,这是气节,是天下武林看着,每个武林人心里装着,随时拿出来比较衡量的气节,所以我们只有一条路,不管南明能不能成事,我们都必须跟着南明。” 白云点头说:“这气节二字,的确让人拿的起,放不下。” 孙采说:“你进入长刀会也未必是一件坏事,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避过这次大劫。人活着固然要有点骨气,但是却也最好能留住性命,否则一切都是空谈。不说这些不高兴的话了,咱们的云儿就要出嫁了。” 白云一笑,她不知自己心里是一种什么感觉,甚至不知是快乐还是担忧。 她感到野田一郎牵着她的手,缓缓走进房中,透过红纱隐约可以看到红色的一切,他们在两边的人群中间走着,渐渐来到堂前。 她听到有人叫着“一拜天地”,正要弯下腰来,忽然听到“噗”的一声,她感到似乎发生了什么事情,揭开面纱一看,只见野田一郎腰间已经插入一把匕首,野田一郎一抬手将那人击开,白云看着四周两处兵刃的人,忽然感到一丝疑惑和惶恐。 孙采霍然起来,说:“什么人这么大胆!”唐菂正要起身,松云手上一动,长剑指着唐菂,说:“笑话,这真是天下最大的笑话,长刀会杀人如麻,而且是清人的走狗,居然他的婚礼能拿到作为正派代表的黄山来举办,这简直是所有正派人共同的耻辱,我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唐菂怒说:“松云道长,放手!” 松云冷笑一声,说:“不用了,唐掌门,菜里已经下了毒,黄山的高手,都已经被毒药凝滞了内劲,不能运功。你最好乖乖的看着,否则,我们就当是倭寇的朋友,我们的敌人。” 孙采喝道:“放肆,松云道长,快放下你的剑,不要再生事端!” 松云说:“人都说孙采是一个奇女子,什么事情都能预料到,我看也未必如此,唐夫人,你最好稍安毋躁!” 如新抽出长剑,往野田一郎身上刺来,喝道:“我要报仇!”白云一伸手抓住如新手上长剑,血一点点流了下来。白云轻声说:“风心妹妹……”如新喝道:“贱人,谁是你妹妹!”她刷地抽出长剑,长剑脱手,向野田一郎飞去,白云急忙抓起野田一郎,向外面冲去。 数十支刀剑从四面逼来,如新冲在最前面,足下生风,足不点地的追着。 两人片刻来到山腰,野田一郎捂着伤口,说:“白云,你快走吧,我相信你能离开这里。快走!”白云说:“这个时候还说这个干什么?”野田一郎推开白云,说:“只有这个时候,我才能够为你做点事情,走吧,对不起,白云,我对不起你!” 白云一呆,野田一郎说:“我比任何人,当然比孙宁更加爱你,可是我却没有办法去爱你,这是一个机会,我累了,困了,不想在担负这所有的事情,你离开这里,离开这里。让我来结束这一切!” 白云拉着野田一郎的手,轻轻说:“不管谁离开这里,都不是一个结束。” 野田一郎闭上双眼,说:“可是对我而言,最重要的不是结束,而是你的生命。”白云说:“没有你,那毫无意义。别忘了你师傅是怎么对你的,他收留了你,寄予你最大的期望,你不得不继续,快走,不能停下来。” 这时忽然人影一动,只见孙宁带着冰儿来到二人身前,说:“你们快走。”白云嗯了一声,拉着冰儿,向山下奔去。 两人下了山,野田一郎已经面色苍白,白云比较熟悉这一带的地势,带着野田一郎到了山下一个幽静的山谷,野田一郎看到那春天里花草的盛开,看到那木屋中透出的清凉的色彩,感到心里舒畅了许多。 白云替他包扎完伤口,说:“母亲在这里住了二十年,别人都不知道,这地方藏个三五天不成问题。”野田一郎说:“早该想到,他们不会这么轻易放过我!”白云说:“等舅父舅母的毒解了,会出来说话的。” 野田一郎看着白云,忽然拉过她的手,紧紧握着,说:“对不起。” 白云说:“不用多说,这都是我自己要的。这些人不讲江湖道义,我们日后大可不必理会,回到长刀会,咱们一心一意,研究大化神通的心法。”野田一郎点头说:“只要能离开这里,我就不再来中原了,你从来没有去过长刀会。”白云说:“听说过。” 忽然一阵脚步声传来,白云面色一变,冰儿站在床上,看到外面来了人,转身说:“爹、娘,外面来了好多人。”白云心里一急,说:“这么快找上门来。”野田一郎说:“你先走。”白云说:“带上冰儿先走,我根本不能保护冰儿,你……” 林羽依手上一动,丝带一绕,木屋顷刻塌了下来,三人站在空旷的山谷里,林羽依说:“我早就知道你们会来这里!白云,野田一郎,你们作恶多端,今日就是你们恶贯满盈的时候!”野田一郎手上长刀一亮,白云急忙将他往后一推,手上一动,从木屋中取出一架琴来,她手上一弹,一股劲力射出,林羽依急忙挥动彩带,将那股力道弹了回去。 这琴在山谷里放了几年,才弹了几下,砰一声琴弦竟然断了,白云从琴中抽出一柄长剑,飘然而动,朝着林羽依刺去。林羽依挥动彩带,两人斗得难分难解。若在几年前,白云十数招内就能击退林羽依,此时却是左支右绌,险些立于败境。 松云手上一动,白云感到浑身一颤,倒在地上,野田一郎急忙扶住,如新喝道:“妖孽,你们走不了了!” 野田一郎拉着白云,拼命的往前走着,白云说:“不能往前走,前面……”野田一郎忽然停了下来,前面是一道茫茫的悬崖,白云缭绕,无路可走。 他们转过身,白云看着野田一郎,说:“天意如此,大哥,我们走吧!”她回转身来,只见数十支长剑抵在脖子上,如新的目光冷冷如冰,孙宁忽然在后面大声说:“风心,你不能杀她,她是……”如新回转头,看着孙宁,说:“孙掌门,你也不想除魔卫道,看来你们都给这琴剑书生给迷住了!” 忽然听到孙采说:“师太住手!”只见孙采抱着一架琴,缓缓而来,旁人立刻闪至两侧,孙采来到白云身前,说:“云儿一向琴不离身,就算你们要杀,也容我说几个字,送还此琴。”松云等人站到两侧,孙采来到白云身前,含着泪说:“都是舅母不好。” 白云含着泪,说:“人不离琴,多谢舅母。”她伸手接过琴,孙采低声说:“我和他们说几句话,再作计议……”野田一郎抬起头,傲然说:“武林各派的人听着,长刀会迟早会前来报仇,你们今日杀了长刀会掌门人,暗算在前,围攻在后,卑鄙无耻,一直以来多次谋杀,嫁祸于人不分青红皂白,这些帐,长刀会自然会一笔一笔替你们算清楚。” 如新喝道:“废话少说,你们这些人中败类,不杀你,你也会和我们算帐的。”孙采转身来说:“各位,野田一郎本来已经心存善念,不再与各派为敌,目前我们的敌人是清人,那才是事关重大的事情。长刀会高手众多,倘若再为清人所用,我们不能应付。” 松云说:“东瀛人只是没有满人的能力,否则他们比满人更加疯狂,唐夫人,我们敬重你是武林前辈,不作计较,倘若你一意孤行,我就不客气了!” 孙宁来到白云身前,说:“大家报仇心切,可是当年的事情,到现在也没有水落石出,说不定,大家冤枉了好人。” 松云喝道:“孙掌门,你到底是向着谁?”只听唐菂的声音传来,“不管他向着谁,今日谁也不能动手杀我侄女。”他缓缓走来,不怒而威。 孙采看着唐菂,轻轻一笑,说:“大哥,你来了。” 华不讳带着黄山的弟子,来到场外,手上长剑一抽,说:“不要以为我们不能运功,就不能反抗,有本事今天你将黄山所有弟子都杀干净!” 孙采浑身一颤,看着华不讳,说:“不讳,快回去,师母自有分寸!” 华不讳说:“师娘,你不要以为他们会放过白云姐姐,我早说过,他们一定暗中有鬼,不行,我不能让他们……”孙采喝道:“住手,快回去!” 白云轻轻说:“不讳,不要忘记师娘的话,今天你斗不过这些人。”华不讳摇着头,长剑一横,说:“我不管!” 白云转过身,和野田一郎四目相对。 白云的手缓缓伸过去,拉着野田一郎,野田一郎点点头,两人的手同时松开,一起拉着冰儿,纵身往崖下跳去。 山风猛烈的刮来,野田一郎感到白云忽然紧紧抱着冰儿和他,他仿佛听到白云在说:“保重!”只觉一股排山倒海的力道传来,他们宛如乘着白云,缓缓落到地上。 野田一郎不由呆了,只见白云的身体已经化为虚无,他想到大化神通上所描述的武功,尚未练到家的神通,一当使出,一样惊天动地,但是却是以损伤发功者作为代价。 白云的身体化作一股巨大的力量,将他们稳稳送到地面。他不知白云想说什么,只知道在那须臾之间,白云便离开了他。 抬起头,天上一缕白云,高高的挂着,一架琴掉到地上,散乱不堪。 野田一郎缓缓蹲下,凝视着那架琴。 冰儿问道:“爹,娘呢?” “娘?”野田一郎看着冰儿,说:“她死了。” 冰儿似乎不太明白,重复着说:“她死了。” --(本卷结束)-- 第叁卷:风云舞 第一回:少年游 一点孤帆只影去,万里波涛音未歇。 船上走下来的少年大约十六七岁,眉目间还有颇多稚气未脱的痕迹,他觉得自己应该看到的是满目仓荑的焦土,还有痛不欲生的哭声,不过似乎比他一路想象的要平静得多。海边寂寞的礁石任由海浪拍打着,依稀海鸥的声音从天空传来,带着白云点点的幽香,慢慢铺散在没有忧愁的空间里。 少年抬头看着天空,闭上双眼尽力的享受着这美妙的一切,终于又睁开双眼,往前面快步赶去。 他此时的心情是轻松而快乐的,像是一只飞舞的鸟儿,觉得天地宽广到给了他足够的自由,忽然一阵歌声传来,只听有人唱着“手把新秧插满田,胸中别有不同天……”少年快步来到山间,只见一块水田里,一个汉子正在插秧。 少年笑说:“现在插秧正是时候,大哥,什么时候收割?”汉子抬头看着少年,放下手上的秧,走出水田,说:“该什么时候收割,就什么时候收割,这天公的事情,我们可作不了主。”少年一笑,汉子往一间小茅屋走去,少年跟了进去,说:“大哥,你就是……” 汉子转过身来,问:“今年多大了?”少年说:“十五。”汉子到了一碗茶,放在桌上,说:“才十五,你就是那个传说中年少有为的南少林第一俗家弟子?”少年低头说:“这个愧不敢当,家师命我……” 汉子说:“我知道了,远道而来,一定诸多不便,你先休息,其余的事情,以后再说。”少年看着汉子走了出去,问道:“你还要插秧吗?”汉子头也不回的说:“这水田一到夏天就必干无疑,根本没有进水的沟,难道你没看到吗?” 少年哦了一声,自言自语的说:“那就是不用插秧了。” 汉子走了几步,忽然转身说:“有件事情,你敢不敢作?” 少年问:“什么事情?” 汉子走了过来,说:“今晚你到赤嵌城去,偷几十支火枪回来。”少年一笑,说:“偷回来有什么用?”汉子说:“我只问你敢不敢去,愿不愿去,别问我有什么用。”少年说:“我们并不擅长用火枪,况且前往赤嵌城,那是送死的事情,荷兰人的火枪,对付村民还可以,若是对付咱们武林中人,只怕还不行。” 汉子问:“可是为什么荷兰人能这么嚣张?” 少年说:“他们嚣张,是因为我们分散,就算我们今天杀一个人,明天杀一个人,天天都在杀人,对他们仍然没有什么影响,只要给他们一个重创,让他们没有翻身的机会,……” 汉子打断了他的话,说:“荷兰士兵何止上千,都是精熟的射击手,荷兰人中也有击剑的高手,反而岛上各派人力单微,要给他们以重创,简直完全不可能。” 少年说:“所以我们要请救兵,只要大家帮助皇上赶走清人,我们就能够……”汉子说:“明朝和清朝打了那么多年,眼看着实力一天天减少,清人的力量一天天强大,要等到大明的皇帝来救我们,只怕这岛上所有的生灵,都早作了他们的奴隶。” 少年说:“冯大哥,咱们武林中人行事,历来都是以道义为先,现在普天下的百姓思念大明,他们需要我们去解救,就等冯大哥一句话了。” 那汉子摇头说:“古兄弟,不是我不帮你,实在是没法帮你。英雄山庄前日才发出英雄帖,各路英雄聚在英雄山庄,讨论对付荷兰人的事情。” 少年说:“但是两岸本来就是一家,如果各自为阵,只怕……”汉子拍拍他的肩头,说:“兄弟,中原武林就派你过来,我明白他们的意思。看来这次两岸联盟,不谈也罢。中原的英雄,不会都是你这样的吧。” 少年正要说话,汉子转身离开,一边说:“不过你比我想像的要好,也不知道是因为怕事还是冷清,总算不够莽撞。回去告诉你师傅,我们帮不了什么,既然大家各自选了一条路,就各走各的路吧。我听说中原各派高手众多,想来用不着我们。” 少年说:“听孙会主说,台湾武林虽然很少参与江湖事务,但是的确藏龙卧虎,有许多高手。冯大哥就是其中一个,你们银刀门刀法惊人,侠义为先,正是要在这场风云聚变中有所作为。”汉子停了下来,背对着少年,冷笑一声,说:“在台湾只有长笛会,我们都算不上什么。” 少年说:“银刀门虽然在江湖上名不见经传,但是冯大哥的武功,孙会主却有所描述。”汉子正要动身,那少年手上长剑一动,剑气陡然射来,汉子身形一起,已经飞起丈余,落在一丈开外的地方。少年急忙展身上前,剑舞轻灵,将汉子团团围住,汉子手上一动,一把小刀已经在手上,银光闪闪,在空中划出一道白光,将少年手上的剑气逼退。 两人约莫过了十几招,汉子身形转动,落在两三丈外,哈哈大笑说:“玉面公子古玉龙果然出手不凡,是个英雄好汉。”古玉龙合剑入鞘,说:“玉龙得家师指点,不及冯大哥,无师自通。” 汉子刀往后背一扔,落在后背,说:“我也不是无师自通,只不过我师傅不是武林中人。”古玉龙说:“听说岛上有很多武林秘笈,现在岛上数十个门派,都是靠着这些残存的武林秘笈得以修炼武功。” 汉子点头说:“我们也很奇怪,我小时候是个孤儿,后山里有一大片院子,谁都不敢去,因为深山沟里那么大片院子,谁都说是鬼神盖的,有一次我按捺不住好奇的心,走了进去,一个奇怪的蒙面人教会了我武功,同去的还有我的几个师弟,也就是后来咱们银刀门的人。这个人不但教会我们武功,还给我们的门派起了一个名字,他不但懂得武功,还懂得天文星象,播种收割也比当地的土人高明得多,他就像是一个神仙一样,来无影,去无踪。以前岛上只有长笛会一个门派,现在大大小小,也有十几个了。” 古玉龙说:“这一定是哪个高人,将他毕生所学,传给那些渴望得到力量的孤独的人,希望他们延伸这个人斩除邪恶的理想。冯大哥,现在岛上人才济济,如果……”汉子说:“古少侠,我们学武多年,也受了多年荷兰人的气,所以我们的责任,是赶走这些可恶的荷兰人,我不会前去中原。我知道长笛会已经加入武林同盟,但是我们不会加入。” 古玉龙说:“但是孙会主说你们一定会来的。” 汉子问:“孙宁长年在中原,他怎么知道咱们的事情?”古玉龙说:“孙会主曾经遇到过贵派的寒大哥。还和寒大哥动了手,那时孙宁才知道,原来岛上藏龙卧虎,有许多英雄好汉。经过打听,才知道这些事情,因此师傅命我前来,和冯大哥联系。” 汉子说:“我说怎么会有人送信来要联系,古少侠,你请回吧。” 古玉龙说:“既然冯大哥还是不能决定,小弟只有多等些时日。只是冯大哥万事小心,荷兰人守城的兵士都经过严格的训练,很难对付。” 那汉子正是冯平,银刀门的掌门人,他看着古玉龙,满不在乎的说:“年轻人太过谨小慎微,就不是好事。古少侠,咱们后会有期。” 古玉龙看着冯平,摇头说:“这就是孙掌门口中的英雄,武功虽然说得过去,但是行事却太过鲁莽,像是没见过世面的农民,满不在乎的样子,以为天下大事就像种田一样简单,捡到一块元宝,就当自己成了亿万身家的富翁。” 他下了山,觉得其实这一切并不如自己想象中的那么轻松,少年意气风发的念头,轻盈的心境,也在那一刻开始有些沉重。 忽然听到一阵歌声传来,那人是用当地的土话在唱歌,古玉龙顺着声音看去,只见一个高山族女子正在山间采茶,歌声听不明白,但是曲调很轻快,和这人一样的活泼。 古玉龙看得呆了,那女子看到古玉龙,噗哧一笑,说:“你是从中原来的吗?”古玉龙点头笑了笑,说:“你会说中原的话?”女子说:“是啊,我还去过中原呢,那里有一望无际的平原,也有和这里一样青翠的山。” 古玉龙哦了一声,说:“这一带好像没有人家。” 女子说:“是啊,所以这里的茶叶,才没有人采啊。这野山上的茶叶,味道最纯正了,公子,看你这样子,不像是来游山玩水的,是不是在山道上迷了路?” 古玉龙不知所措的说:“没有,姑娘,天,天色不早了,你也该要下山了。”那女子来到古玉龙身前,说:“好,我和你一起下山。” 古玉龙感到她的笑容甜美而温润,让他觉得如同沐浴在春色里。 忽然一阵枪声传来,二人都停了下来,然后同时快步朝枪声响起的方向奔去。只见两个高山年轻女子在前面跑着,后面几个荷兰士兵追了上来,还往前面开枪恐吓。古玉龙正要出手,只见那女子手上一抖,嗤的几声,那几人都栽倒在地。 那女子一拍手,说:“就这几个不中用的。”古玉龙见这女子出手不凡,心里想:原来她也是武林中人。只见先前奔跑的女子上来说:“水姐姐,我们好害怕,要是真打中了我们,那可怎么办!” 那被称为水姐姐的人笑了一笑,说:“没事的,你们学武的日子也不短了,应该能避得过,再说,他们本来就有坏心,哪里舍得杀你们这两个美人。”古玉龙说:“原来是三位姑娘勾引,——让这几个荷兰兵上钩,然后再除掉他们。几位姑娘真是女中豪杰,古某佩服。” 姓水的女子说:“不敢当,只不过胡乱会几招罢了。柔荑、珀儿,你们先回去吧。”古玉龙见二人离开了,问道:“不知姑娘怎么称呼?”女子说:“水若清。”古玉龙一点头,说:“水至清则无鱼……”水若清冷笑一声,说:“我根本不认识字,更从来没看过书,你说的话,我一句也不懂。” 古玉龙问:“水姐姐是哪一派的?”水若清看着手上一枚银针,说:“说是银针盟,那就是银针盟吧。” 古玉龙问:“这话怎么说?” 水若清看着古玉龙,叹了口气,说:“我的父母是被荷兰人杀死的,……”她看了一眼古玉龙,说:“我也以为自己要死了,可是等我醒来,发现自己还活着,我不知道怎样才能活下去,不知道怎么走的,就来到了一个地方,看到一大片房子,我以为我看到了天国,原来天国和人间唯一的区别,就是它美丽。我在那里找了好久,却找不到吃的,后来一个大叔,一个蒙面的大叔忽然出现在我面前。他给我饭吃,还要我读书,我怎么可能读书,一个字都不认识,他就干脆每个月来一两个时辰,教我武功。我从来没想过一个人还可以飞,而一枚小小的银针,又能杀人于无形。有一天他忽然对我说,我要当掌门人了,我很惊讶,很惊讶的看着他,他告诉我,岛上有很多像我当初一样的人,他们需要我去解救,我已经学了武功,就应该作武林中人,虽然说不上行侠仗义,但是一定要学有所用,而不仅仅是在深山里耕耘自己的那一片土地,这个人还精于耕种,教会我很多东西。他说我学的武功叫做‘流星神针’,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有出现过,我救了几个人,然后就带他们来到那片房子里。这样就有了银针盟,现在已经有十几个人了,前几天忽然有一个英雄大会,好像是英雄山庄庄主邀请大家去参加的,我才知道,原来像我这样的掌门人,有很多。” 古玉龙问:“他们也都和你一样,是那个蒙面人教会武功,学会自食其力?”水若清摇头说:“不是,他们都是本来就有的门派。” 古玉龙心想:如果当真本来就有,那么我也该有所耳闻,现在江湖上明明就没有人说起。这些人为何不如水若清、冯平坦诚。于是说:“他们一定和姐姐是一样的,肯定是骗你的。不过,他们的功夫如何?” 水若清说:“大家在一起没有比武,只是说了一天的话,然后就散了。”古玉龙心想:英雄山庄是个什么地方,我且去看一看。于是问:“英雄山庄在哪里?”水若清说:“这里往东走,不到半日就到了,怎么,你要去英雄山庄。看样子,你也是武林中人。叫什么名字?” 古玉龙说:“在下古玉龙。”水若清说:“古玉龙,你姓古。没听说过。”古玉龙心里想:这人看来长得倒不错,名字也不错,就是说话上太不中听,而且人似乎也有点笨了。 水若清看古玉龙低头想着什么,不由笑说:“古兄弟,你怎么看来笨笨的?小心这里的荷兰人,他们可是动不动就要杀人的。”古玉龙笑了一下,说:“我,知道了,多谢姑娘提醒。”水若清说:“没事,都是武林中人,不要客气。” 古玉龙见她一面笑,一面走了。心里想:这蒙面人到底是谁,这岛上留下的空房子,又是什么人留下的?不过岛上忽然有了数十个门派,可见这蒙面人是有心要培养对付荷兰人的势力,可谓深谋远虑,十年教训,十年生养,非常人能所能为。 他朝着东方走去,心里渐渐有些舒畅起来,因为台湾的春天的确很美,山间传来美丽的声音,眼中尽是美丽的景象,所有的感觉都被美丽紧紧的包围。 天色黄昏,他看到在群山之中,有一座庄园,那园子看来更像是江南的园林,几个作汉人打扮的庄丁,在园子里耕种。一幅怡然自乐,与世隔绝的画面,出现在古玉龙面前。古玉龙心里想:这就是英雄山庄吗? 忽然一只鸟落了下来,古玉龙伸手抓住,只见鸟上还赫然有一支箭,他赶忙转过身来,只见一个三十来岁的中年人跑了过来,背上背着许多箭,手上拿着弓。古玉龙将手上的鸟递了过去,说:“这是你的。” 中年人接了过来,笑着说:“小兄弟,你从哪里来?”古玉龙说:“在下南少林无言大师座下弟子,古玉龙。”中年人呵呵大笑,上前拍着古玉龙的肩膀,说:“久仰大名,原来是古少侠,在下夏玉,请!”古玉龙心里虽然不知道夏玉是谁,但是也说了一声“请!” 两人来到园子大门,一个家丁走了出来,引着古玉龙走在前面,来到厅上,夏玉说:“家父也是中原人,几十年前到了这里,我们这些年也不大去中原走动。”古玉龙一笑,夏玉接着说:“早就听说中原武林人才济济,一直有心拜访,无奈无缘相会,今日少侠前来,实在令我喜出望外。对了,古少侠前来此地,有何贵干?” 古玉龙说:“奉家师之命,来岛上和武林中人商议抗清大事。” 夏玉说:“抗清大事?是对付清朝人吗?战争还没结束?”古玉龙说:“不但没有结束,而且对我们越来越不利。”夏玉点头说:“是吗?”一个家丁送上茶来,夏玉一面叫着“喝茶”,一面说:“我也只是听说而已,忠爷爷总是说时机不成熟,直到他过世了,我才真正出来干一些事情。他总是把我当成小孩,什么都管着我,每天看来看去,都是这群话都不多说的家丁。” 古玉龙点头说:“男人是要施展抱负的,庄主有鲲鹏之志,当然忍不住禁涸,但是我想老人家也是为了庄主好。君子识时务,等待时机方能成就大业。” 夏玉看着古玉龙,看得古玉龙心里发软,心想:这个庄主怎么这么盯着我!倒好像我哪里失礼了他一样。 夏玉移开眼神,忽然说:“令师是名扬天下的无言大师,不知他对咱们台湾武林有何吩咐?”古玉龙说:“吩咐自然不敢当,就是希望大家能联手,对付清廷高手,刺杀清廷重臣,尽我能尽之力。” 夏玉说:“我们才召开了第一次英雄会,岛上的确有不少高手,或可助少侠一臂之力。但是这其中还有颇多难处,容后再议。少侠既然来了,也不急在一时,不妨在舍下小住几日,等我和各派商议后,再作计较。” 古玉龙说:“本来孙掌门同冯掌门认识,因此代为介绍,不过冯掌门似乎更关心和荷兰人之间的事情。”他心里想:听夏玉的意思,好像还在要挟我一样,答应就是答应,不答应就不答应,怎么这么圆滑,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夏玉说:“那是当然,荷兰人欺负咱们这么多年,是该给他们一点颜色看了,这就叫以其人之道,治其人之身。” 古玉龙胡乱的点点头,夏玉说:“少侠一路劳顿,我命人给你准备沐浴更衣,先休息再说。”古玉龙虽然不想沐浴,但也不好推却,只好跟着家丁到了一个小房间,家丁准备了水,古玉龙便退下衣服,跳到大木桶里,洗澡的滋味,总是惬意的。 忽然门轻轻开了,古玉龙问:“谁?”只听夏玉说:“公子,水凉了吗?”一面说着,已经走了过来,古玉龙笑说:“水,很好。”夏玉伸手试了一试,说:“还好,不过一会儿就会凉下来。” 古玉龙见他的手拨弄着水,觉得浑身不自在,却又不好说出来。夏玉盯着古玉龙,说:“少侠年纪虽小,身子骨却结实,是练功的好料子,怪不得有这么大的名气。”古玉龙觉得面色一红,说:“庄主言重了,古某,怎么敢当。”一面起身来,慌忙穿上衣服,夏玉笑说:“已经给少侠准备了新的换洗衣服,少侠的旧衣服,应该换了。” 古玉龙心想:这庄主也关心得太过头了,让人觉得摸不着头脑。他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他对每个人都这么好? 夏玉递过衣服,古玉龙匆匆穿上,夏玉的手忽然搭在古玉龙肩上,古玉龙一惊,回过头来,夏玉抬起手,哈哈笑说:“古少侠武功惊人,我早有所闻。一直未曾与中原武林人士交往,咱们本是一家人,不分彼此,有难当然大家一起当。”古玉龙哦了一声,向门外走去。 夏玉热情邀请他到会英楼上雅间吃饭,古玉龙见他不断为自己夹菜,让自己喝酒,心里觉得怪怪的,不过他天生酒量就好,因此自己没有醉倒,反而是夏玉醉倒了。 古玉龙急忙叫来一个家丁,家丁将他扶到房中休息,一个家丁带着古玉龙进了一个房间,古玉龙忍不住问:“你们庄主没事吧?”那家丁转过头,是个十几岁的小伙子,他轻轻嘘了一声,低声说:“别说话。” 古玉龙觉得古怪,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兄弟但说无妨。” 那小伙子凑了过来,低声说:“我们庄主喜欢你。”古玉龙一呆,尴尬的笑说:“兄台,不会吧,我是男人。”小伙子说:“我们庄主就是喜欢男人。”古玉龙觉得心里有些发麻,问:“为什么?” 小伙子说:“忠大爷在的时候,庄上别说女人,就连和女人有关的半点东西,都没有。我们庄主从来只在房中读书,在场上练武,决不能出庄子半步,忠大爷本意是要他成为一个无欲无望的英雄庄主,结果他却喜欢上了男人,听说以前喜欢中年男人,庄上年长一点的家丁都和他有染,最近也不知是大了,还是怎么,喜欢上了年轻小伙。不瞒公子,我就是被他看上的人,他喜新厌旧,就像是男人娶妻子一样,一会喜欢一个。现在忠大爷不在了,这庄上更加没有一个女人。公子是人中之龙,不但清秀潇洒,而且是武林中人,我看庄主一定有这意思。所以公子还是尽快离开这里。” 竒 書 蛧 ω W ω . q ì δ ん ū 玖 ㈨ . C ǒ m 古玉龙只是听说过关于断袖之癖的故事,没想到世上真有这样的人,一时间竟然觉得毛骨悚然。他问道:“你为什么甘愿留在这?”小伙子说:“我的父母被荷兰人杀了,因为他们交不出打猎的税,庄主说能替我报仇。” 古玉龙摇头说:“一个人放纵自己的欲望到了这个地步,怎么可能把别人的事情放在心上,兄台,别相信他,你要报仇,得用别的法子。”小伙子摇头说:“可是……”古玉龙说:“没有什么可是了,我这就带你走,咱们离开这个地方,到了中原,你就知道天有多宽,地有多广。那才是男人施展抱负的地方,等剿灭了清人,咱们回来收拾这些荷兰人,还不是易如反掌的事情。走吧,别犹豫了。” 那小伙子犹豫了一下,忽然将手上的被子一扔,说:“我就跟大侠走了!” 两人离开山庄,一路不停的走了几个时辰,天色渐渐明朗起来,这才找了个地方,坐下来休息。 古玉龙问:“你叫什么名字?”那人说:“我叫牟希,这名字不大好听。”古玉龙说:“好听,你一直在岛上生活吗?”牟希说:“听爷爷说,他本来是海那边的,就是你们那边的,因为当年有个姓郑的带了他们过来,那时海那边正闹饥荒,说是这边比那边好。到了这里,也的确很好,有吃有穿,但是没想到荷兰人不知什么时候来了,他们不但将所有的东西据为己有,还残杀无辜的百姓,我就经常看见他们杀人,汉人、高山人,他们都杀。这地方,原来也并不好。” 古玉龙说:“这地方是好,位置好,什么都好,正因为好,所以他们才要来,就是你们不知道而已。每年荷兰人通过这里向他们家里运回的宝贝,你们一辈子都见不到这么多。”牟希哦了一声,古玉龙叹说:“外无敌国外患,内无法家弼士,国恒亡。现在敌国外患倒是不少,法家弼士却太少了。” 牟希说:“是啊,好像大家都在打仗一样,我听他们在英雄大会上的人说,中原也在打仗。”古玉龙回头看着后面的群山,叹说:“是啊,如果这里打起来,吃亏的,还不是他们自己。他们现在的力量,怎能和强大的荷兰人作对!” 牟希说:“我在这里长大,我知道这些荷兰人犯下的所有罪孽,岛上没有一天平静过,随时都有被荷兰人杀死的人,要让我们去中原,那也得等到我们赶走这些人以后。” 古玉龙仰头叹说:“到底是先赶走荷兰人,还是先赶走清人,到底应该怎么作!中原人说先赶走清人,台湾人又迫切的希望赶走荷兰人。我原本以为这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没想到到了这里,看到这一切,我觉得和我想的完全不一样。谁知道这看似平静的山里,有多少焦土,有多少冤屈的灵魂。” 牟希说:“很多长老都被他们五马分尸,因为长老们不愿听从他们的安排,所以现在根本就没人敢做长老,长老们不断的领着族人对付荷兰人,但是每次都不会成功,最后的结果,就是长老被处死。现在岛上终于有了武林高手,他们一出手就能杀死一头猛虎,所以现在正是机会。” 古玉龙说:“你会武功吗?”牟希说:“庄主教过我几招。”古玉龙手上一动,向牟希身上抓去,牟希急忙闪开,但是古玉龙手轻轻一晃,已经将他推出许远。古玉龙上前拉起他,说:“你这是什么三脚猫功夫,就你这样子,怎能和荷兰人打拼!”说着手上一动,一缕轻风,一片树叶掉到地上,袅袅婷婷。 牟希惊讶的说:“你……你是怎么?”古玉龙手上一动,一股掌力缓缓摧动,风拂过树林,忽然间狂风大作,牟希惊讶得合不拢嘴,说:“你,你这不是神仙的功夫吗?”古玉龙停了下来,说:“御气之术,其实是武功中最简单的了。看你这样子,还需要多多学习,你先回福州,然后到南少林找无言大师,说是我叫你来的,让我师傅收你为弟子。” 牟希兴奋的说:“真的,那我也能有你这么高的武功,我也能,也能飞吗?”古玉龙点头说:“御气而行,当然能飞。”说完手上一动,一股气流将牟希托起,在古玉龙身边绕了一圈。牟希落下地来,兴奋的说:“太好了,太好了。” 忽然一阵琴声传来,牟希奇怪的说:“这大清早的,谁在这里弹琴?”古玉龙仔细听着,说:“这弹琴的人,必定是个性情高雅之人,可是看这样子,又不像是琴道中的高手,难道这里也是什么门派?” 牟希问:“他的琴弹得不好吗?” 古玉龙说:“弹得很一般,只是会弹而已。”牟希一面听着,一面说:“我还以为他弹的很好。”那琴声忽然停了下来,两人走上前去,只见一个青年书生缓缓走了过来,古玉龙心里想:这人是谁?看样子像是武林中人,但是我却从未见过,他来这里干什么? 那书生对着二人一笑,说:“两位公子,别往前走了。前方不太平。”古玉龙说:“这位兄台,请问发生了什么事情?”书生很平静的说:“几个荷兰士兵押着木长老去王城,要从这里经过。两位快些离开这里。” 古玉龙点头说:“兄台,你是不是要救木长老?”书生点头说:“木长老是我的朋友,我当然要救他。你们走吧。”牟希往前面一指,说:“好像已经来了。”书生急忙躲在树后。古玉龙也来到树后,见到约有十来个士兵押着一个年轻男子走来,那男子和书生年纪相仿,长得很清秀,满脸不屑一顾的神采。 书生手上一动,一幅画卷摊开,画轴在其中一人头上一点,那人立刻倒了下去。另几个荷兰士兵急忙上前去看,书生手上一动,一支毛笔拿在手上,使劲一抖,几点墨汁闪过,已有几个人倒在地上。 牟希惊羡不已,看得张大嘴说不出话来。 书生身形一转,一个起落,来到那几个瞠目结舌的荷兰人身边,手上一根画轴舞动,将几人硬生生打到在地。那青年长老看着书生,笑说:“曲峰,你本事真大。”书生一笑,拍拍他肩膀,说:“以后再也不用受这些畜生的气了。” 古玉龙走了出来,说:“这几天岛上忽然多了好多武林人,荷兰人的确死伤不少,但是难道你们不怕他们提高警惕之后,对付你们?打草惊蛇,这是很忌讳的事情。” 曲峰回过头说:“现在咱们岛上有十个门派,高手众多,就算是几千荷兰人,能奈我何?”古玉龙说:“话虽如此,可是这样敌人始终没有受到致命的打击。要消灭敌人,一定得靠军队。”曲峰冷冷的说:“军队,我才不会指望军队。” 木长老说:“曲峰,以后有了你,我们就不用受欺负了,你是怎么学会武功的。”曲峰说:“这几年,我一直去南山里,有人偷偷传我武功,不让我告诉任何人。现在我终于学成出山了。”木长老说:“那,这个人在哪里,他是英雄,我们应该礼待他。” 曲峰转过身,说:“已经有半年没见到他了,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觉得,他再也不会出现。要是能见到他就好了。” 木长老说:“是啊,这一定就是传说中的武林高手。曲峰,我得赶快回去,要不,他们该着急了。”曲峰点点头,古玉龙见二人转身离去,心里想:他们的武功只不过是寻常高手的水平,根本无法和火枪大炮对敌,正面攻击绝对没有威力,明明有扬长避短的方法,他却不愿意用,总以为自己无所不能,真是井底之蛙。我不能眼见他们这么盲目。 他对牟希说:“我送你过了这个山头,你就一直往前面走,到了海边,搭船过去,就会到福州,然后你直接去南少林,将这块玉佩给我师傅,让他收你为弟子。”牟希有点难为的说:“这个,我从来没有离开过这里……”古玉龙说:“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作,所以你只能一个人离开这里,不久这里就会变成充满杀戮的地方,留在这里不安全。” 牟希同古玉龙走过山头,古玉龙拍拍他的肩头,说:“已经这么大了,要学会面对现实。”牟希一点头,转身离去。 古玉龙转过身来,觉得身上任重道远。 他往回走了一阵,站在一个山头上,只见远处传来一阵炊烟,他心里想:难道这里还有人居住? 他漫步往炊烟处走去,只见山腰上已经可以看到下面的亭台楼阁,宛若天成,他心里想:若不是这烟,我绝不会想到这里还有人住着。 他来到山谷里,只见几个年轻童子正在松下扫地,清脆的扫地声音响起,竟然如同乐曲一样美妙。古玉龙走到门前,那几个童子抬起头来,其中一个问:“你找谁?”古玉龙问:“这是什么地方?” 那几个童子摇头说:“不知道。”继续扫地,古玉龙觉得奇怪,只觉里面飘出来一种令人心旷神怡的香味,一个男子走了出来,香味就是从这人身上散发出来。古玉龙心里想:这人看起来玉面温柔,身上香气扑鼻,难道也是一个有断袖之癖的人?真是怪事多多。 那人走了出来,看到古玉龙,就说:“这位公子,不知到百花山庄来有何贵干?”古玉龙看了看四周,说:“哦,这里原来是百花山庄。在下古玉龙,公子如何称呼?”那人说:“在下胡衣。” 古玉龙见胡衣说话和气,眼神也很正经,心里也放了心,便说:“这地方真如同世外桃源一样,让人觉得清净。公子,你身上好香。”胡衣说:“我喜欢香味,比臭味好闻点。” 古玉龙点头说:“不过,处幽兰之室,久闻而不觉其香。”胡衣来到古玉龙身前,说:“是啊,不过我更喜欢人家说这里香。”古玉龙问:“这里经常有人来吗?”胡衣转过身来,看着古玉龙,说:“当然,你不就是一个吗?而且马上就会有我的几个朋友过来。” 古玉龙问:“你的朋友?”胡衣笑说:“你想知道是什么样的朋友吗?他们不但不喜欢香味,甚至不喜欢干净,因为他们是四处流浪为生的乞丐,现在总算有了一个家。他们来了。”古玉龙一抬头,只见三男一女一路说笑着来了。 胡衣说:“我来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个是罗经,这个是南宫玉,秦风,莲花。”古玉龙见这死人虽走在一起,但是罗经是粗旷而不羁的,南宫玉显得柔弱不堪,秦风则是显得稳重而沉静,莲花虽是女子,却透着一股逼人的英气,让人不禁暗叹巾帼不让须眉。 古玉龙急忙说:“在下古玉龙,有幸得见几位大侠。” 罗经哈哈笑说:“大侠,你说我们是大侠。”古玉龙点头说:“几位一定是得到一个蒙面高人指点,得以学成武功,托以重任,成为一派掌门。”罗经拍拍古玉龙的肩头,说:“你怎么知道,古兄弟,你像是看到过一样。不过这位师傅已经好久没有回来了。” 古玉龙心想:这岛上像你们一样作汉人打扮,潇洒自如,能够在这个时候说说笑笑的,能有几人? 莲花说:“别在外面说话,咱们到里面去。” 进了院子,只见四处都种着各种花草,春天正是花开的时候,让人觉得心情舒畅,那香味虽然是说不出的浓郁,但是却一点都不让人感到心闷,可见种花的人对花香的搭配很是讲究。三人到了风冷亭中,胡衣说:“好容易来了一个欣赏花香之人,大家今天要好好陪着。”罗经说:“陪着?原来今天我们都是作陪。” 莲花说:“作陪,作陪还是一件好事,至少我们还能有心情和时间在这里作陪。其实咱们住的也不远,当时还说自己是占山为王的山大王,可是就在这不远的地方,每次我们相约一起玩耍的时候,都会看到很多伤心的人。我想,我们这样的闲情逸致,是到了该收手的时候了。” 罗经说:“但是师傅……” 第二回:壮怀烈 莲花说:“我知道师傅教导过我们,要学好武功,才能作大事。可是他已经半年没有现身了,我们不能这样等下去。以前,我们是海边流浪的人,到了海的这一边,虽然是身在异乡,但是族人从来没把我们当成外人。我想我们不能承受这莫大的信任,既然族人们不怕死,我们已经学会了不少绝技,也该是用的时候了。” 秦风说:“对,武学图谱都在我们手上,学武的事情,本来就要实际过手的经验。”南宫玉轻轻一笑,说:“英雄大会上大家都发过誓,一定要赶走这些无耻残暴的荷兰人。大家就要言出必行。我想,我想不管是什么时候,我们都不能虚度下去。” 胡衣说:“其实我也已经有了一个主意,现在正是这些荷兰人过来收狩猎税的时候,咱们先抓住这些士兵,杀了他们,给他们一点颜色,荷兰人一定不会善罢甘休,咱们就各庄各派全部力量,来一个左右夹击。将他们击败,总之不能让他们离开王城。” 秦风说:“荷兰人凶狠强悍,真的不能阻挡,那各村的村民就会遭殃,还有咱们自己,也会……”南宫玉说:“哼,就是死,也要和他们拼个明白。”罗经说:“这话我爱听,到时候,我把万兽山庄所有的野兽都叫出来,人兽大战,我就不信打他不死。” 莲花说:“这个办法好说,只是咱们不是英雄山庄,怎能号令各庄各派的人。”胡衣说:“夏庄主是个胸怀壮志的人,他一定会同意的。”古玉龙心想:夏玉这种人,连自己一点点欲望都无法掩饰,自私到了极点,胡衣难道没有看到,还是英雄大会上夏玉的确是一个英雄? 古玉龙是不可能见到那次英雄大会了,他更不可能知道胡衣对夏玉的了解是多深刻,所以他当然无法回答自己。 他只能说:“中原武林正派联为一体,名为武林同盟,申张正义,铲除邪恶,作了不少大事。台湾武林,也应该联为一体。不但如此,两岸的武林同盟,也应当和舟共济,守望相助。” 罗经大声说:“这话不错,只要中原武林的人看得起我们,联盟就联盟,那是好事。”胡衣说:“古兄弟是中原武林的人?我还以为你是闻到香味,才来这里。”古玉龙说:“再香的花,十里之外,也很难闻到,只有申张正义的决心,武林正派的力量,才会无处不在。我当然是看到庄主的正气,庄主的壮志,所以才来的。” 胡衣说:“我没有什么壮志,从小最大的愿望就是平静的生活,现在若说到壮志,那可当真惭愧得很。”罗经说:“什么壮志不壮志的,那都是屁话,咱们说干就干。古兄弟,你要不要加入我们。” 古玉龙说:“并非我不想加入,实在是,兹事体大,不能太轻率,我们面对的不是几个江湖游客,而是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这支军队,就连朝廷官兵都很难对付,更不必说咱们几个乌合之众。” 罗经怒说:“什么,你说我们是乌合之众,怎么说,我们也是十年辛苦练出来的,怎么说是乌合之众,虽然我大点的字认不了一箩筐,但是,我的武功一样是正宗功夫,怎么古大侠不相信,要不,我们比一比!”古玉龙见他跳出亭子,手上一根长鞭握着,说:“我就不信我的‘驱兽神鞭’对付不了你。”长鞭在风中一挥,劲风扫来,四面八方射来。 古玉龙当下手上长剑一挥,两股剑气飘然而出,驱兽神鞭的威力被剑气一击,立刻荡然无存。罗经急忙换招,风声大起,立刻两人斗在一处。罗经的鞭子虽然猛烈,可是古玉龙年纪虽轻,但大小比试,已经比了不下数十场,因此两人相对出招,罗经渐渐落了下风,被古玉龙一剑挑过,长鞭登时脱手而出。 罗经呆呆的看着天上飞舞的鞭子,怔怔的说:“英雄!”他走上前,说:“英雄,你的功夫原来这么高,我还以为我已经天下无敌了!”古玉龙说:“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们现在应该明白,对付荷兰人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在中原像我这样的高手有不下数百,但是他们一样改变不了大清侵犯大明的命运。其实,其实赶走我们想赶走的人,只是我们的一个梦,一个理想而已,要成为现实,真的很难。”罗经急忙问:“那大侠之见,应当如何?” 胡衣等人也跟了出来,说:“应该怎样?” 古玉龙说:“长笛会你们应当听说过,那是台湾武林大派,这十来年,孙掌门一直在中原,行侠仗义,加入武林同盟,他深知要对付荷兰人,攘外必先安内,所以一定要保住大明的江山。本来我这次来,就是听孙掌门说到岛上新出现的一批武林高手,希望你们能够前往中原,加入武林同盟,共谋复兴大明之事,只要大明复兴了,区区荷兰人,赶走他们,只是迟早的事情,所谓欲速则不达,如果现在真是贸然而行,说不定只能出师未捷身先死。” 胡衣说:“出师未捷身先死,我听说过,说的是诸葛亮的事情。”莲花说:“没看出你读了几天书,还学问了。”古玉龙点头说:“所以我们要冷静,千万不能冲动,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现在你们对荷兰人的了解,实在太少,因为你们看到的,只是那些零散的不成规模的你们能够战胜的几个荷兰士兵。最多也不过就是王城上站着的几个士兵而已。你们不知道那里面有多么强大的力量,或者你可以问问那些看到轰轰烈烈起义和草草失败收场的人,这些人在许多地方都能找到,你们应该问问。” 罗经说:“我们一直都在山里住着,这几年才出来,根本不知道外面的事情。这是师傅的吩咐。”胡衣等人点点头,古玉龙说:“他的苦心就是要你们学好武功,不要浪费自己的生命,白白送命,是一件可悲的事情。” 他话锋一转,说:“不过这个人,已经不在人间了。对他来说,这是一件很大的事情,他不可能就此中断的,因为你们的武功识见,都没有达到安抚天下赶走荷兰人的地步。”莲花说:“不错,他还说会教我们学习天文地理,兵法星象,可是只教会武功,他就没有出现了。” 古玉龙叹说:“没人知道他怎么死去,甚至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训练你们的。”莲花说:“他不让我们离开山里,说山外都动用了一些小小的阵法,寻常人是不能来的。他说我们习武的事情,一定不能说出去,要能够耐住寂寞,他三个月没有出现,我们才试着出来,他布的阵法其实很简单,因为是用山形地势而布,我们只知道进出,不知道布阵,所以现在这阵法也几乎没用了,根本拦不住人。我们都以为没有了师傅,我们会过得更加自在,看到外面那些人,经过了英雄大会,我们都以为赶走荷兰人,其实很简单。真的没有想过,会这么难。” 古玉龙见莲花坦诚说出,自己也多少有些了解,心想:这个高人一手安排了这么多高手,他到底是谁?他能够深谋远虑,实在是不简单,不过他又是怎么离开这些人,壮志未酬身先死,真的很可惜。 罗经说:“我们听古大侠的,师傅后来收了好几个师弟,算起来,我们也有十几个人,而且有人还会加入我们几个人的帮会,我们这就跟着大侠走。”古玉龙说:“说起来,我还比各位兄长年轻,以后大侠两个字,就不要说了,大家都是兄弟,为了大明江山,为了天下百姓,大家才共商大事罢了。” 罗经笑说:“好,好,我喜欢!古兄弟,你爽快,咱们以后就是兄弟了,自家人。” 古玉龙心里想: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原本是和银刀会冯平联系,他断然拒绝,现在却联系上了百花山庄等五个门派,倘若通过他们再认识别人,此次来此的任务,就算是完成了。 胡衣说:“大家说了这么久,也都乏了,今天有幸和古兄弟相会,大家一定要不醉不归。”于是六人到了厅上,喝酒聊天,一直吃到夜深人静。那五人喝得烂醉,古玉龙酒量很好,觉得很清醒,难以入睡,就到了院子里四处走走,只见这院子虽然旧,但是布置却很精细,当地的人是不可能设计这样的院子,而那个高人一人之力,也不可能有这样的成就,那这些楼房,是何时建成?他建园子的目的是什么,又是为什么让园子荒废在这里,没有留下哪怕是一个人。 深夜里传来一阵浓郁的香味,在夜色里缓缓流动,古玉龙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终于松了一口气,他飞身来到花丛中。夜色里依稀可见花开得正艳,等待黎明的花并没有沉睡,像是知道有人看着它们一样,用力将全身香味散发,顺着风幽幽的情思,渐渐飘远。 他们计议一定,当下带着五人各自回去安排,罗经四人随着古玉龙先回少林,胡衣留在这里和夏玉联系,商量各派前往中原之事。各派所余之人随后同胡衣前往中原。 古玉龙五人一行走了半日,莲花和罗经等人一路问了些武林人的情况,这才知道,天下之大,武林高手辈出,并非他们所想的那么少,而这几人本来又都是由福州逃难至此,因此对回到海的另一边还是很兴奋的。 五人正说着,忽然古玉龙停了下来,趴在地上听了一阵,说:“好多人!”罗经问:“有多少?”古玉龙转身来,示意大家飞身上树,只见数十个荷兰人,押着两架大炮,每个人肩上扛着长枪,齐整整的走了过来。 古玉龙见这群人走开了,这才飞身下来,说:“难道荷兰人已经知道消息?”罗经问:“什么消息?”古玉龙说:“这么多人前往一个地方,一定是什么重大的事情,听说长老或是族人犯了事情,一般都是几个荷兰兵前往执刑,从来没有带过大炮,现在居然连大炮也都用上,一定是最近武林中人杀了太多荷兰人。” 罗经说:“是,我们就杀了几个。” 古玉龙叹说:“看来,我们不能离开这里了。倘若我们离开这里,百姓就会受到屠戮,因为他们始终会相信,那些武林中人就藏在族人中间。” 罗经说:“我们,不回去了。” 古玉龙摇头说:“已经回不去了,上百条人命,岛上的安危,已经迫在眉睫。说到底,我还是来晚了,这横竖都不好走的残局,可真让人头疼。”莲花说:“这有什么头疼,我们上前杀了他们不就成了吗?”古玉龙说:“杀这几个人容易,但是荷兰人在王城之中,实力雄厚,几十年来囤积了不少武器弹药,近身搏斗,当然我们占上风,但是若说到攻城略地,我们根本就是无能为力。” 罗经说:“我们不会这么差吧。” 古玉龙说:“比这更差的是,我们不愿承认这个事实,而总以为赶走他们就像杀几个荷兰士兵一样容易,兵者非江湖之道,运筹帷幄,也不是人人都能。尤其是自以为是的武林人,他们根本就不知用兵之道,贵乎调度,个人之勇,反而在其次。” 南宫玉说:“既然如此,我们赶快通知各派,小心为上。” 古玉龙说:“我也没有想到他们会迫不及待的动手,现在只有先跟着这些士兵,若是动起手来,只怕他们对准的,是手无寸铁的村民。” 南宫玉说:“古兄的意思,我们还是要留下来。” 古玉龙说:“只能这样了,我不能让自私到让你们见死不救的地步,毕竟,我还没有运筹帷幄的能力,我也不知道,就算你们到了福州,能不能实现匡扶大明的理想。看来是天意如此,是天意让我不得不作出这决定。”莲花说:“古兄弟,不要拖拖拉拉,人命关天。” 古玉龙一行人飞身赶上,一路风驰电掣,只见那群荷兰士兵到了一个山头,将大炮对准下面的山谷,山谷里有数十家人,数百条性命,古玉龙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只见人影闪烁,一大群人有如天降,长剑穿空,飞刀如电光闪过,莲花说:“他们原来早有准备。” 古玉龙心里暗暗叫苦,只见那群荷兰人被打得七零八落,四散逃窜开来。 莲花看得兴起,手上彩带抖动,片刻只见几个荷兰人已经中了暗器,罗经大叫一声,长鞭在手,挥洒自如。 古玉龙上前时,那群荷兰人已经四散而逃,古玉龙站在空空的草地上,看着四处的尸首,以及两架大炮和满地狼藉的长枪,心里觉得有些迷茫。 忽然听到罗经大笑说:“真过瘾,这些荷兰人,一点武功都不会,老子一鞭子一个人,比杀鸡还要容易。”莲花说:“罗兄的神鞭绝技,果然名不虚传。”古玉龙见到水若清也在其中,两人一见面,水若清说:“你也在这里。” 罗经笑说:“他就是我说的古大侠,武功很厉害的。” 水若清轻说:“原来你也是同道中人。”古玉龙说:“这个,算是吧。”莲花笑说:“我来介绍,这位是银针盟的掌门人水若清,这位是浮云门的掌门人木剑秋,这位就是飞骑门掌门长风,这位五行门掌门冷云,狂风岛主南山,铁剑门主林云。” 古玉龙说:“幸会幸会。”长风笑说:“不必多礼,这些荷兰人,早就应该被赶走了,咱们岛上还有好多同道中人,兄弟,既然来了,大家聚聚,咱们这就要赶去英雄山庄,商议大事呢。” 古玉龙想到夏玉,心里不由想:这些人怎么对夏玉这么在乎!夏玉到底作了什么事情,让他们以为夏玉就是他们事实上的盟主? 他低声问南宫玉,“夏庄主在武林中很得人心,这是为何?”南宫玉说:“师傅曾经说过,在岛上有两大门派,一是长笛会,一是英雄山庄,英雄山庄隐退江湖多年,但是当年也曾风云一时,而且和我们有颇多渊源。别的,我们也不知道,见过夏庄主后,觉得他为人很好,豪爽大方,对各派的事情,就像是自己的事情一样,出钱出力,就像咱们的朋友一样。” 古玉龙心想:这个师傅知道长笛会,为何偏偏要告诉自己的弟子英雄山庄才是众望所归,按理说,长笛会才是中原唯一知道的台湾岛上的大派,孙宁这几年名头很响,而这个人却以为夏玉比之更强,这当中一定有缘故,他从此消失,是因为自己遭逢不测,还是真的放开手来?看来我得会一会这个夏玉。 他们一路说着,走了一段,到了一个村庄,庄上都是以汉人为主,只见冯平和另外一女二男从一个院子走了出来,罗经上前打招呼,水若清忽然来到古玉龙身边,说:“那是玉笔盟掌门秋水姐姐,背着弓箭的是神箭手封聚龙,那书生博弈门掌门君龙。”古玉龙点头说:“多谢!” 水若清说:“他们都是平易近人的人,你不必拘礼,我看你年纪太小,出来走江湖,要小心点。”古玉龙感到自己快哭出来了,他觉得水若清看起来倒是纯朴天真,理当是他劝她小心才对。不过他也知道,现在要劝这些人,已经晚了,他们有着任何力量都无法挽回的决心,他们也有着无法预料的命运,和不知何时了断的激情。 人越来越多,到了英雄山庄,他发现胡衣也赫然在其中,胡衣见了古玉龙,笑说:“古兄弟,我还以为你不来了,现在好了,难得大家能聚在一起,咱们这十六派可是遍布岛上各地,荷兰士兵根本不足以惧,还有,好多人都想来学武,前来英雄山庄的人,就有不少。” 夏玉上前来,说:“古大侠,蓬荜生辉,蓬荜生辉啊。”古玉龙轻轻一笑,说:“夏庄主,原来你才是台湾武林名副其实的盟主,今后武林中多少人的前途命运,台湾岛上百姓的平安,就全靠你了。在你背后,有千万双眼睛盯着你,可是任重道远啊。” 夏玉一笑说:“是啊,是啊。”古玉龙没有说什么,因为一片大吵大闹的声音已经淹没了他和夏玉之间的话,他觉得这些人都带着一种出生的激情,带着似乎能够改变天地的迫不及待想去完成的使命,带着一种极强的哪怕是在自己眼前实现的表现欲望,哪怕是在英雄山庄这样的地方,也恨不能作出惊天动地的事情。 古玉龙心里想:我应该回去,还是留在这里,师傅派我来,是有要事,倘若迟迟不归,只怕师傅会担心,况且这场仗输赢未定,我毕竟识见浅薄,若当真赢了,赶走了荷兰人,那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总之现在他们心意已定,他们相信的人就是夏玉,而不是我,我也丝毫不能改变他们的命运。 他这样想着,心里反而轻松了许多,他打量着这些新鲜的面孔,他自己也是一个充满激情的人,在看到别人似乎功成名就的时刻,心里也会有一点不甘心的想法,他甚至也想成为一件大事的缔造者,以满足自己作为少年对荣誉的追求。 但是他又是孤傲不群的,吃饭的时候,整张桌子上只有他很少说话,饭毕大家都在打听谈论起大事来,他又来到一个角落里静静的听着。水若清来到他身边,笑说:“怎么,和他们说不上几句话?” 古玉龙看着水若清,一笑,说:“那也不是,我想一个若静一静。毕竟,你们和我一样,都是对岛上情况知道得不详细的人,我不想对不知道的事情作出评价,更不会对明天发生的事情作出总结。你看他们,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难道对他们而言,压在台湾人头上几十年难以驱除的强盗,就那么不堪一击。他们所鄙视的只是狗熊,是不值一提不足以惧的胆小鬼,二不是荷兰人。他们的错,就在于他们把一个强大的敌人仅仅看成一个懦弱的强盗,卑劣的投机者。他们以为他们面对的,只是一层别人不屑于捅破的白纸。” 水若清一呆,看着古玉龙,说:“荷兰人,你对荷兰人了解多少?”古玉龙说:“长笛会当然试过对付荷兰人,可是他发现,要对付荷兰人,只有用大明的军队,攻城略地,夺回我们失去的地方。几十年来,台湾岛上为了反抗荷兰人,不知前后死了多少人,你们的实力,其实并不比那些死去的人强多少,我怕最后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因为这是一条不归之路。” 水若清一惊,问:“不归之路?” 古玉龙说:“那长枪大炮之下,哪有完整无缺的人,就算我们能斗得过所有荷兰人,那他们占据的王城,我们能攻进去吗?夏玉不是调兵遣将的人,纸上谈兵还差不多,……”水若清急忙说:“你说慢点,我不清楚……” 古玉龙说:“攻不进王城,就赶不走荷兰人,这是再简单不过的道理,王城中有足够的粮草弹药,可以一直等到援军到来,那时内外夹击,胜算存亡之数,那是再明白不过的道理。况且咱们今天杀几个,明天杀几个,两军交战,杀人固然重要,但夺取战争的胜利,才是最后的结果。我实在不理解你们的自信,你们的自信,是因为你们根本不知道自己在作甚么。这不是比武,更不是练武,有人会死的。” 水若清噗哧一笑,说:“你真罗嗦,你到岛上去问问,谁不想打?今天收税明天收税后天还是收税,百姓的日子像是在地狱过一样,你不是这里的人,不知道,我不同,我知道死去亲人的感受,那感觉并不好。我也只知道复仇和保护亲人,别的,我都不管。古大侠,你们中原的大侠是不是都这样胆子小,怕事情?” 古玉龙心中一气,说:“你可以慢慢看。”水若清笑说:“我可不想看,我要亲手赶走他们。”古玉龙说:“小不忍则乱大谋,自以为是妄自独尊的人,是不会实现自己的理想的,永远不会。”说完拂袖而去,到了另一个墙角,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如此生气,但是他知道自己已经完全不能控制局面,甚至不能控制自己。 又是一个新的开始,当各派人物带着自己美好的愿望离开时,古玉龙忽然感到孤独和无所适从,这么多人中,没有哪个人,是古玉龙欣赏的,是他觉得可以值得结交的。 他正在想着,嘲笑着这些人,忽然身后有人拍了一下,他转身一看,只见夏玉笑说:“古少侠,上次夏某招待不周,还望少侠恕罪。”古玉龙尴尬的一笑,说:“是庄主招待太周了,让我诚惶诚恐。”夏玉一笑,说:“哪里哪里,少侠,早就听说你的名声,能和少侠并肩作战,夏某万分荣幸。” 古玉龙心想:我就住在这里,量你也不敢怎样。因此笑说:“夏庄主是武林中人,又是台湾武林的盟主,名头何其大,古某岂能与君并肩!不过夏庄主曾听说过我,那倒是奇怪,我却孤陋寡闻,从未听说过庄主。” 夏玉说:“我虽是武林中人,但是一直没有走出英雄山庄,所以少侠不知。”古玉龙问:“那庄主为何归隐?”夏玉说:“是忠叔要我归隐。”古玉龙问:“他没有说原因,没有说英雄山庄的江湖背景?”夏玉说:“他只教我武功,要我行侠仗义,以不负英雄二字。” 古玉龙说:“岛上忽然冒出这么多门派,真让人觉得古怪,须知一套武功,得要千锤百炼方可为之,现在各派习练的武功,绝难出自一人之手,却又偏偏出自一人之手。这其中必有渊源,我想各派所练之功法,一定出自中原,只不过由一个人带来,分别教会他们,希望他们学成后有所作为。不过这个人还没有安顿好一切,就已经因故不能继续,庄主,你背负大任,不能掉以轻心。唯今之计,只有平息干戈,让百姓少受苦难,方能成就大事。否则,只能陷台湾岛于水深火热。” 夏玉看了一眼古玉龙,说:“年轻人怎么这样,缩头缩脚,老气横秋。你怎么这么喜欢推断前因后果,我只知道我们要赶走荷兰人,最近百姓知道了岛上有武林中人,都送米送粮,所到之处无不欢迎,只有少侠来打消大家动武的念头,我们也是炎黄子孙,血气方刚不会忍气吞声。大会之上,大家已经说到少侠了,觉得你武功还可以,就是想法太迂腐,大明江山保不住,那就是你们因为瞻前顾后想得太多。不就是个杀人么,学武不就是为了杀人吗?” 古玉龙说:“治国之道,治军之道,岂是儿戏,一套功夫,连自己的命运都不能控制,怎么控制天下人的命运,庄主,要天下太平,需要动脑子,需要……”夏玉说:“你不必说了,少侠看起来倒是个明白人,说话却迂腐不堪,看来倒是个读书人。罢了罢了,少侠大可离开这里,……”他眼睛一斜,看着古玉龙,又说:“不过少侠如果愿意留在这里,夏某欢迎之至。” 古玉龙冷冷的说:“留在这里?夏庄主一个人在这里好好自我陶醉吧。”他气呼呼的离开,一面心头想:难道真的是我错了,在我的血液里何尝不是流着激情澎湃的冲动,但是我能吗?现在能用刺杀荷兰重臣的办法,给他们来个内乱吗? 他心事重重,委屈连绵,走在道上,都不知自己走到哪里,只见天上一轮红日,已经挂在中天,道边有个小茶馆,他过去要了一碗茶,只听两个赶路的茶农说着最近岛上武林人杀荷兰人的事情,说得有声有色,说有个叫冯平的,刀锋无情,一眨眼就干掉几个拿着长枪的人,那人连枪都没有端好。卖茶的一面给古玉龙斟茶,一面说:“是啊,最近总算出了口气,我说啊,咱们又不是没人,大伙一古脑,就不信赶不走那些红毛鬼。这几年受气也受够了,依我说,该让他们受受气。” 那几个喝茶的大笑说:“对对对,终于盼到这一天了,苦啊,日子过不下去,又没办法,这倒是个办法。”古玉龙心中一动,想:对台湾人来说,他们多等一天,就是多受一天的苦,大局上要他们牺牲一段时间,可是对很多人而言,这一段时间便是他们整个生命。其实武林中人闹一闹,也许不是坏事。至少能浇灭荷兰人嚣张猖狂的气焰。 正喝着茶,忽然几个人从这边走来,古玉龙看出几人正是南山、长风和林云三人。南山见了古玉龙,上前说:“古少侠,你原来在这里!” 那几个喝茶的急忙凑了过来,说:“少侠,那你是武林中人了?真是有眼不识泰山,老板,有好吃的快上来,我们请客。”老板急忙张罗着,一边说:“我请客,不就是小吃吗?”古玉龙看着满满一桌花生瓜果,心里想:原来对岛上的人来说,自由才是最渴求的目的,我也许他们的抉择是对的,这个饱经沧桑的岛屿,需要结束连年压迫的不幸了。 南山笑说:“不用这么忙,咱们都是自己人,我也是这里土生土长的人,这都是份内的事情,应该的。”一群人在一起骂着荷兰人,长风和林云没怎么说话,南山说:“我们接到消息,说有一队荷兰兵到了前面庄上,催缴狩猎税,我们要去看看。” 于是几人送四人上了路,古玉龙感觉内心有种飘飘然的感觉,武林中人朝不保夕,也许生命有所不能顾,但是对名声的看重,那是无与伦比的。 四人到了前面山头,果然见到一队荷兰士兵骑着快马飞奔而去。古玉龙说:“他们每年都这样吗?”南山说:“听村民说,每年都有很多人无法缴租,所以他们就带人去拿财物充数。这连年拿,都快拿光了。” 林云冷笑一声,说:“这狗贼,叫他尝尝我这削铁剑的厉害。”说完几个起落,已经飞身来到山下,挡在道上。 那群荷兰人来不及停下来,林云手上长剑一挥,马蹄四起,已经从中间断为两半,另外几匹马受到惊吓,抬蹄长啸,马群登时散乱。长风手上一动,飞身来到一个荷兰兵身边,手上一动,将人推下马来,然后手上马鞭一扬,他骑在马上,有如神助一般,出手杀敌之力,登时化作一股狂风,在人群里卷了起来。 古玉龙看得精彩,南山说:“古兄弟,咱们也收拾几个。”说着手上一动,长弓在手,他拈弓搭箭,也就是一瞬之间,几个人就中箭落地。古玉龙一笑,手上长剑一挥,使出“大风神剑”,剑出之处,两股剑气自剑上荡出,荷兰人根本防不胜防。 地上一片狼藉,天空夕阳将坠,南山拍着古玉龙的肩头,说:“中原英雄果然好身手。”林云奇说:“我看你一支剑法,剑气却分为两道,让人无法防备,那另一道剑气,是从何而来?” 古玉龙说:“这‘大风神剑’用自然之力,剑出随风,第二道剑气,其实是来自于左手,左手看似无剑,实则将右手剑气反弹,凝为另一道剑气,运用自然之力,力道更强。”林云点头说:“果然是妙法,这么说来,这剑法还须得左右手配合。不过武功历来讲究天人合一,若左手就此不用,岂不浪费。” 长风说:“不错,天地万物为我所用,这才是武功的极限。可惜咱们几个所知有限,哪有这个本事。”南山说:“到底中原武学博大,让人佩服。” 林云说:“师傅曾经说过,世上有一种剑法,叫着‘扶风剑气’,就是双手扶风,顺气自然之意,此功也是一样,一剑出手,两股剑气凌厉不可抵挡,只是师傅自己也未看过剑谱,只是见到有人用过。” 长风问:“什么人用过?” 林云说:“我本来也追问过,但是一直没有下落。咱们的武功不过就是练气而已,要是真能达到那双手扶风,顺气自然,天下万物无不为我所用的境界,那就更加得心应手了。” 南山说:“天下武功之大,我们只不过得窥零星半点而已。师傅说过几十年前岛上有一个‘天花飞女’司徒婉,那才是真正武功高强,一套‘天女散花手’,江湖上无人能及。” 第三回:青春梦 古玉龙说:“飞花天女的事情,我倒是有所耳闻,当年那是台湾岛上两大派,流光岛,长笛会,中原都知道的。不过三十年前发生了一件大事,只知道流光岛消失,长笛会隐匿十几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江湖上居然无人知晓。这也难怪,那时正是荷兰人上台湾岛,中原又是风雨连绵,知情的人,大多已经故去了。不过往者已矣,来者可追,我们大可不必追究。” 南山说:“好,这次咱们干得好,长风兄,林云兄,咱们也算是马到成功,以后这些荷兰人,再要胡作非为,我们绝不轻饶,让他们血债血偿,知道咱们不是好欺负的。” 林云一笑,说:“其实对付荷兰人,也真不是这么简单的事情,怎么也要能进入王城,那才是去根的方法。现今王城之主揆一,据说和中原、东瀛武林都有往来,我觉得,他们不会坐以待毙。” 南山笑说:“哼,我就不信中原武林的人,还能帮他,东瀛人更不必说,他们那点武功,还不是捡咱们的破烂,师傅就很瞧不起这些人。” 四人来到附近长箭门,古玉龙见长箭门地处山谷,人数虽不算多,但大大小小,也有数十人,心想十几派的力量,足有近千人,和荷兰士兵比起来,倒也算不上有多大的差距。他心里又寻思,王城之内,到底是什么样子,大家都不得而知,应该去看看才对。 他心里计议一定,当下告别南山等人,说是有事要办,当夜就朝着王城之路而去。 夜是低沉而阴暗的,夹着春去夏来淡淡的气息,微微的风变得温润而轻巧,就在这让人心神安宁的夜里,忽然传来一阵求救的声音。古玉龙心里一紧,急忙朝着那声音冲去,只见几个荷兰人拉着一个绿衣女子,正大笑着扯她身上的衣服。古玉龙心中一热,大声说:“住手!”那几个荷兰人转过身来,看着古玉龙,古玉龙冲上前,手上长剑已经出手,向那几个荷兰人逼去。 那几人急忙向后退去,看样子手脚还很快,居然躲过了古玉龙手上长剑,古玉龙再要动手,那绿衣女子忽然大叫一声,古玉龙急忙回身,绿衣女子趴到他怀里,惊恐的说道:“我好怕,好怕!”古玉龙急忙拍着她的肩膀,说:“别怕,别怕。” 他缓缓将绿衣女子放回去,这才看到月光下她清秀的脸,只见那娇羞若同新月的面容,淡然如同水墨的柳眉,清澈恰似秋水的眼神,和青涩正如桃花的樱唇,就这样明显的摆在眼前,她如同风里娇弱可人的百合花,清幽而遥远,安静而温存。 古玉龙看得呆了,急忙收回心神,说:“你,姑娘你没事吧。”绿衣女子说:“我没事。”古玉龙不知该说什么,绿衣女子说:“公子,你高姓大名,今日若非公子出手相助,只怕我已经……”古玉龙问:“我,我叫古玉龙。你怎么会在深山之中?” 绿衣女子叹说:“我本来到这里找我的亲人,可是没有找到,遇到这几个荷兰士兵,他们硬要我喝酒,我也不知道酒里有迷药,喝了就没有力气。若不是公子到这里……” 古玉龙点头说:“幸好遇上姑娘,这些士兵也太无法无天了。” 绿衣女子说:“是啊,早就听说他们恶名昭彰,没想到这么猖狂。古公子,这么晚了,你是去哪里?”古玉龙说:“我,去一个地方,姑娘,你去哪里,我送你一程。” 绿衣女子点点头,古玉龙随着她,一面走,绿衣女子回头问:“公子是哪里人,家住哪里,这么晚了,公子有什么急事要办吗?” 古玉龙说:“我也是随处走走,姑娘,你会去哪里?”绿衣女子哦了一声,说:“我也是到处走走,找不到亲人,不如这样,就到公子家里。” 古玉龙说:“我家?我家也不在这里,我也是,也是来找亲戚。”绿衣女子说:“原来我们都是随处走走,既然这样,咱们也就不必多说了,跟着公子一起,我就安心了。” 古玉龙心想:这女子健步如飞,看起来,倒像是武林中人,她怎么会和这些荷兰人在一起,她又怎么会喝有迷药的酒,况且这些荷兰人又是因为什么目的而和她同时出现在同样的一个无比偏远的地方。 绿衣女子说话的声音和人一样温柔,带着轻盈的笑声,在幽静的夜空里,在寂静的树林中渐渐飘远。 古玉龙和她说着,他不是那种健谈的人,尤其是和女人说话,从来都沉默不语,路上也一直是那女子在说话,两人走过几个山头,女子忽然指着前面说:“你看!”古玉龙看着前方,那是东方,东方的太阳是那么耀眼,像是火红的玉一般,闪耀在他们眼前。 绿衣女子高兴的说:“好美的日出。”古玉龙很无奈的一笑,说:“是啊,很美。”绿衣女子说:“你还不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吧,我告诉你,我叫东方萦。”古玉龙点头说:“东方萦。”东方萦的衣衫在风里摆动着,像是绿色的玉,婷婷玉立。 古玉龙听到她的笑声,感到那笑声是轻柔而舒缓,快乐而欢畅的,她的笑声穿透古玉龙的心,一直到他灵魂最深处。 东方萦来到古玉龙身前,拉着古玉龙的手,说:“你喜欢看日出吗?”古玉龙本能的缩回手,说:“不是很喜欢。”东方萦说:“那就是有点喜欢了,日出就是天上地下最美的景致,我从小就喜欢看日出。其实每件事情都有好的一面,也有坏的一面,我喜欢看到好的一面。真的,那会让人觉得高兴。” 古玉龙说:“是啊,这世界满目仓荑,到处都是人不想见到的东西,看他好的一面,也好。不过我可不习惯,我已经习惯了用平常的眼光看这一切。” 东方萦拉着古玉龙的手,说:“以后我就要教会你学会怎样看世界,看世间的一切。走吧,我带你去日月潭,那里才是天地精华的极致,你一定会看到美景,人间最美的美景。” 古玉龙说:“姑娘,你也许是来这里游山玩水,可是我不一样。”东方萦问:“你要干什么?”古玉龙支吾了一下,说:“我要去找我的亲人,线索很少,所以,我没有玩的兴趣,更不喜欢看山看水,我就是这样一个人。” 东方萦笑说:“你们男人都是这样,大事都放在第一,我大哥也是这样。”古玉龙问:“你大哥?”东方萦笑说:“我从小在街上流浪,是大哥救了我,跟着他,就像是自己的亲人,从那以后,我就开始把这世界看得美好。” 古玉龙说:“你大哥在你生命里印象很深,对你的影响,一定很大,他一定是一个善良的人。” 东方萦说:“善良,善良和好,也都是一面,对朋友善良,对敌人自然就会凶狠。”古玉龙说:“你大哥有仇人吗?”东方萦说:“他的事情,我不大清楚,你呢,你从小在父母怀里长大,一定没有过流浪的经历。” 古玉龙摇头说:“不对,我也从小流浪,是师傅救了我,师傅是我平生见过最伟大的人,他不但对平静祥和,而且有一颗旷达宽广的心,师傅对我的影响很大,我所作的事情,就是对师傅使命的延续。”东方萦问:“令师为何自己不出山,而要让别人,成为他生命的延续。”古玉龙说:“师傅曾经受伤,双脚不能行走,虽然他御气而行,身手还是很好,但是每到天气变化之日,都会疼痛难忍,更不能长久在外度过,所以,他把希望都寄托在弟子们身上。” 东方萦说:“令师有好几个弟子吗?”古玉龙笑说:“你问得太详细了,家师收了三个弟子,不过我师弟师妹都还小,他们也都不知道师傅心里的想法。师傅的想法,其实,也只有我一个人知道而已。” 东方萦叹了口气,说:“很多人的想法,别人都不知道。” 古玉龙正要说话,忽然一阵厮杀声音传来,两人站在山头,只见山下沙尘漫天,刀剑枪声不绝于耳。东方萦说:“好像是荷兰人。”古玉龙仔细看着,看出下面那几人正是冯平等人,只见冯平手上一把银刀,在人群中来去自如的穿梭,刀光过处,热血翻飞。 秋水手上一支铁笔,在风中挥舞着,笔法苍劲,笔力浑厚,所到之处敌人应声而倒;君龙大袖飘飘,黑白棋子像是狂风骤雨;封聚龙站在较远的地方,长箭过处,例无虚发。 古玉龙正要说话,忽然身后一道黑影像是狂风卷来,飘然来到人群当中,手上一把长刀,古玉龙只见这人刀法急如狂风,顷刻便将人群中来去的黑白棋子和长箭拦住。 他身形飞动,来到空中,长剑一指,和那黑衣人斗在一块,两人的功夫都是旗鼓相当,渐渐斗到紧要处,地上秋水等人已经将荷兰人全部干掉,站在地上看着两人决斗。那人见已经无法挽回局势,就虚晃一招,飞奔离去。 秋水问道:“这个人是谁?”古玉龙说:“看样子,是东瀛长刀会的人,荷兰人不会坐以待毙,终于找到了帮手。”冯平说:“长刀会,这些东瀛小丑,看不出武功倒也不错。古少侠,原来你年纪虽轻,功夫却登峰造极了。” 古玉龙说:“在下的功夫何足一道,在中原,连个二三流的角色都算不上。”秋水点头说:“怪不得师傅说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中原高手,原来竟真有这般厉害。” 古玉龙望着山腰,飞身来到山腰间,只见东方萦仍然站在那里,笑说:“公子,你武功真好。”古玉龙一笑,说:“看样子,姑娘你也是武林中人,处变不惊,身手一定了得。”东方萦淡淡的一笑,看着山下离开的人,说:“不过我最怕动刀动枪,要死人的。”古玉龙微微一笑,说:“可是没办法,这是解决问题唯一的办法,我从来不认为,对付敌人,有比这更有效的方法。” 东方萦问:“只要是你的敌人,你都会杀?”古玉龙说:“是的,对敌人,我从来不会妥协,他们的花言巧语,他们的威逼利诱,对我而言,都是一样,杀人,也许是残暴的,但是却是有用的。我们的国家风雨飘摇,需要这种方法。” 东方萦说:“是他们不敢杀人吧。” 古玉龙说:“仁慈和宽恕是美德,也是缺陷,不敢杀人,你知道当年秦皇汉武杀人如麻时连神灵都震撼的力量吗?你知道蒙古的铁骑兵是如何横扫天下的吗?这些都不说罢,你会看到的,对了,你,你不是台湾人,也不是中原人吗?” 东方萦笑说:“我四处流浪,这怎么说?”古玉龙说:“心,一个人的心向着哪里,她就是哪里的人。”东方萦说:“公子是充满激情的人,讲的就是问心无愧,认为心到了,就算别人不理解,也是值得的。”古玉龙点点头,东方萦说:“看起来,你太年轻了,还不知道这个世界有多么现实,别人都不相信你,你凭什么说你自己的心怎么样,心,谁也不知道别人的心怎么样。” 古玉龙说:“看起来,你好像很世故。”东方萦说:“看起来,你倒不像四处流浪的人,四处流浪的人,从来不在乎别人的想法。别以为你是泱泱大国的一员,因此而荣耀而不惜牺牲一切,那是迂腐的。”古玉龙说:“恰恰相反,我反而认为这是高贵的,而我保护高贵的唯一手段,就是有一颗高贵的心。” 东方萦不屑的说:“公子,我绝不赞同你的观点,这单纯的想法虽然简单,但是根本不合时宜。” 古玉龙自然不想和她争辩,便笑说:“大家道不同,不相为谋,不必那么认真。毕竟世间有千万人,就有千万种想法。”东方萦笑说:“是啊,刚才我看公子出手不凡,公子是岛上的英雄豪杰,还是中原的大侠?” 古玉龙说:“我既不是英雄豪杰,也不是大侠,只是来这岛上有点小事罢了。姑娘,你呢,我看前面不远就是王城,你可别往前走了。” 东方萦问:“那公子的意思,你要闯进去了?”古玉龙点头说:“不错,我想看看里面的情况。”东方萦说:“里面围困重重,公子武功再高,能敌得过千军万马的包围吗?那是送死的事情,不管是谁都知道。” 古玉龙说:“不去怎么知道?如果永远都只是在城外打打闹闹,根本没法伤及主力,那赶走荷兰人,就永远只是一个理想,一句话。要想变成现实,本来就要死人。”东方萦说:“你就这样一个人?” 话音未落,只听冯平说:“谁说他是一个人?我们这里还有好几个人呢!古兄弟,我们也正有此意,不入王城,就没法伤其要害。看来我们是想到一块了。” 古玉龙一笑,东方萦说:“虽然我不知王城内是何样子,但是据说戒备森严,连鸟都不能随意进出,你们就几个人,血肉之躯,难道不怕粉身碎骨?武林中人和官兵从来都是井河不犯,这是规矩,因为你们互有优势,单打独斗是你们占便宜,运筹帷幄是他们占上风,大家相安无事,各得其所,那才是长久之计,如果非要逾越这个界限,那么谁的日子都不会好过。他们会心惊胆战,你们也得不到安宁的生活。” 古玉龙说:“现在是我们的国土被人侵犯,我们的子民被人奴役,我们不是武林中人,和千万百姓一样,我们都是炎黄的子孙。东方姑娘,我不知道你的身份,但是我知道你并非常人,不管你来自哪一派,帮着哪一方,我想你来到这个岛上,就已经不再是个单纯的武林中人。你说呢?” 东方萦淡淡的一笑,秋水说:“姑娘,你是在阻拦我们吗?”东方萦摇头说:“不敢,我怎能阻拦各位英雄。我只是想,我看来,武林应该是偏远的,它本来就不是……”秋水打断她的话,说:“你错了,武林中人讲的就是一个行侠仗义,天下太平,武林就会安静而偏远,但是天下不太平,需要我们出手扶助正义拯救弱小的时候,我们绝不甘心偏远;锄墙扶弱,是每个人练武前应当学会的最基本的道义,否则,就算他有通天的本事,也改变不了邪恶肆虐天下颠倒黑白的嚣张。你师傅没教过你吗?” 东方萦说:“家师看来,习武只是为了参悟天地万物演变的奥妙,结合天地自然之力,以使人能驾驭上天赐予人的各种力量。” 古玉龙说:“二位不必争执,这说起话来,谁都可以头头是道,可是话又不能当真,如果说什么就是什么的话,那就乱了套了。”冯平说:“不错,事不宜迟,咱们赶到天黑前到王城,天一黑,咱们就进去看个究竟。” 东方萦说:“既然各位心意已决,那我也不好相劝了。”秋水说:“本来就不要你劝,我还想劝劝你呢。” 君龙和封聚龙都没有说话,六人健步如飞,往前赶着,越走越快,那绿衣女子一直翩然相随,看起来身手竟也不凡。 到了王城之外,远远的看到城墙,暮色苍茫,城墙高大而森严。六人在外面站了一阵,冯平说:“以咱们的轻功,要飞进去倒也不难,只是听说里面有火枪手,还准备了大炮,所以千万不要惊动他们。我打听了一下,王城之主揆一住在这个地方。”他打开一张地图,说:“这是曾进过王城的一个长老画下来的,这栋楼守卫森严,一定要避开,咱们这次分别往四个方向,查探他们的兵力和弹药粮草所在。” 东方萦说:“就凭几个人黑夜里去找,能看到什么?”冯平说:“但是白天王城之中,根本不让当地人自由行走。大家看过之后,在图上做好标注,以待来日咱们攻城时有用。”秋水说:“冯大哥放心。”冯平说:“秋水和古兄弟往东面走,君龙往南面,封兄往北面,咱们最后到城内钟鼓楼会合。以爆竹为暗号,若有爆竹声响,则说明已被人发现,不能赶去爆竹声响之地。” 古玉龙点头说:“好。” 东方萦说:“古公子,听说城内危险重重,你可千万小心。” 秋水说:“姑娘放心,那些荷兰人不值一提。” 古玉龙和秋水飞身上了城楼,在城内屋顶上一路穿梭,来到一个大院外,两人站在屋顶,秋水说:“这里应该是一个仓库。下去看看。”两人飞身来到院里,秋水一抬手,几点寒光闪过,那几人都被点住了穴道。古玉龙二人上前去,秋水打亮了火,说:“是一个储藏粮草的仓库。”一面取出地图,标注起来。古玉龙见她动作熟练,心想他们这才是有备而来,我说来看看形势,可是连看看什么形势都不知道,光凭记忆,根本不能得有所用。 秋水收好图纸,二人继续往前走了一阵,秋水每到一个大院,或是一栋大楼,都会做好标注,眼看快到城墙,忽然身后传来一声巨响,秋水回头一看,说:“爆竹响了,有人发现了我们。”古玉龙说:“咱们从这里离开吧。” 忽然听到身后有人说:“我一路跟着你们过来,你们看了这么多有用的东西,难道还想离开这里吗?”秋水手上铁笔一抖,说:“不管你是谁,出来!”只见一个中年文士,站在对面屋顶。秋水说:“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帮荷兰人办事?” 中年文士说:“在这个世上,还分什么荷兰人中国人,谁能让我活下去,谁就是救我的人。”他手上一抖,出现一柄折扇,在月色下,扇子泛着银光,看来是一把银扇。他轻描淡写的说:“以前我连一顿饭都吃不饱,现在不一样,现在我连兵器都是银子作的。”秋水说:“那就和这铁作的兵器比比!” 说完身形扑了过去,口中说:“古兄弟,你快走!”古玉龙见二人斗了起来,那中年文士出招轻盈缓慢,秋水出招却是极快,两人的功夫也就在伯仲之间,古玉龙急忙抽出长剑,飞身而上,向那中年文士杀去。 那中年文士折扇轻摇,在二人身边翩然舞动,大袖飘飘,丝毫不乱。秋水喝道:“老妖怪,死去吧!”她一面打,一面骂,那中年文士笑说:“姑娘,火气别太重了,打就打,骂什么!”秋水说:“我就要骂,助纣为虐,送你到阴曹地府,去见阎王爷!”古玉龙也快被她无休无止的骂声给弄烦了,手上一动,一招“风萧萧兮易水寒”,中年文士手上的折扇已经飞落空中。 秋水脚上一踢,将那人踢到院里,大声骂道:“人渣,姑奶奶今天送你上路!”她正要飞身下去,古玉龙急忙拉着她,说:“快走了!”只见几个人影闪动,朝这边飞来。两人急忙飞身离开。来到城墙上,只见一个中年女子站在那里,手上拿着一朵金子铸的芙蓉花,笑吟吟的说:“我知道这些守城的士兵对你们而言形同虚设,所以在此等候多时!” 秋水说:“老妖婆,荷兰人给了你金子铸武器,是不是!”说着已经挥着铁笔扑了上去,笔杆中几点寒光飞出,打向那妇人脸上。古玉龙挥剑刺向那妇人,一面说:“你快走!”秋水自然不愿离开,两人围着那妇人缠斗不绝。 妇人手上的芙蓉花忽然间金光四射,秋水只觉身上一疼,胸前已经被一片花瓣所伤,古玉龙急忙打出一把零星暗器,将那妇人一阻,带着秋水离开城墙。 两人走了好长一段,古玉龙见后面没人来了,才停下来,说:“我替你包扎伤口。”秋水点点头,古玉龙撕下自己的一片衣袍,将她胸前伤口包扎起来,一面包扎,一面说:“看到那中年文士,我还不太确定,但是看到那芙蓉花神,我就知道他们是平教高手。”秋水问:“平教是什么门派?”古玉龙说:“平教教主平吟清,是北方的一个魔头,后来被武林同盟打成重伤,跌入海中。大家都以为这魔头死了,没想到居然被荷兰人的船只救了上来,所以她和荷兰人一直很好。不过她一直在北方,可能是现在荷兰人不能对付武林中人,所以请了八大高手前来助阵。” 秋水问:“这八大高手,都是些什么角色?”古玉龙说:“听师傅说,都是江湖散客,那芙蓉花神的‘散花手’,江湖上一流高手都要忌讳三分;‘银扇客’的‘银光扇’,也名震江湖。”秋水问:“那其余六人,都是些什么人?” 古玉龙说:“似乎有茶君子,琴鹤先生,无忧隐士,剑帝,琵琶客和飞女,他们武功高强,天下罕有敌手,而且和江湖各派没有关联,对平吟清视若神明,这几年和中原武林闹了几次纷争,都是他们胜利。” 秋水说:“哼,我就不信他们能兴起多大风浪,我们这里也有高手!”古玉龙说:“是,也有高手,所以谁也不知道这场较量最后会是什么结果。”秋水看着古玉龙,说:“兄弟,你……你会留在这里,对不对?” 古玉龙迟疑的一下,说:“现在我自然是不会走了。不过我来的初衷,是为了走,为了大明江山。”秋水说:“你放心,赶走这批荷兰人,我就会和你一起,到海的那一边。”古玉龙看着秋水清澈的眼神,终于包扎完了。 他站起身来,说:“不知道冯大哥在哪里。”秋水说:“我们的任务也差不多了,城内的布局到手之后,我们就要攻城。” “攻城?”古玉龙一惊,说:“你们凭什么攻城?”秋水说:“我们已经联络了各地长老,他们精选了上千勇士,只要我们分两批进入城内,一批引燃粮草弹药,一批杀死守城的士兵,打开城门,攻进去,就可赶走他们!” 古玉龙摇头说:“不会这么简单,荷兰人布置的城墙防守,哪能这么容易攻破!”秋水说:“你怎么这么不相信自己,我们也不是笨蛋。你就相信我们这一次,走吧,快回到玉笔盟。等赶走了他们,我也用玉打一支笔作为武器,我就看谁用的武器贵重。” 古玉龙一笑,随着她走了一程,两人都沉默不语。 到了深夜,秋水来到一座破庙里,只见冯平、君龙、封聚龙也已经到了,见了二人,冯平说:“幸好我们事先约了地方。”秋水说:“现在荷兰人也请了高手,我们攻城的计划,要尽快进行。”冯平说:“如果不出差错,三日之后,各路英雄就可聚齐,五日之后,各地的勇士就会聚集城下,咱们就可以攻城。” 秋水说:“古兄弟对荷兰人请来的高手有所了解,可以帮助我们对付这些人。”古玉龙说:“这些人在中原就已经无人能够对付,联手之力罕有敌手。”冯平说:“你是不知道我们这里有多少人,很快你就会知道这里有多少高手了。” 古玉龙知道不管怎么说,自己已经不能阻止他们了,他也实在没有能力控制局势的发展,只能静候变化。 一行人到了银刀门,只见一个青年走了上来,冯平说:“这是家师弟寒光,快来见过各位掌门人。”古玉龙见银刀门人来人往,很是热闹。寒光笑说:“大师兄,没想到咱们这里还有这么多英雄豪杰,我早想试试身手了。” 冯平说:“别急,有的是时间,咱们就要让那些红毛鬼看看,我们是不好欺负的,到时候,把他么全部留下来,当我们的奴隶!”寒光说:“这不太好吧,我看,把他们赶出去就好了。”古玉龙心想:听起来,倒像是已经打赢了一样。 冯平等人大宴群雄,古玉龙每次喝酒都是看别人一个个醉了,自己依然那么清醒。他来到后山上,听到一阵琴声响起,他走了过去,那人转身来,正是水若清。古玉龙说:“你怎么在这里弹琴?”水若清说:“我刚学会弹琴,所以没事的时候,就练一下。公子,你会弹琴吗?” 古玉龙说:“会一点,那都是学武的空隙,偶尔为之。和那些琴道中人比起来,差多了。”水若清说:“是曲大哥教我的,以前总以为弹琴是一件高贵的事情,师傅喜欢弹琴,那声音真好听,可是他从来不教我。我想学,却没时间学。”古玉龙说:“你说曲峰大哥教会你的?”水若清点头说:“正是。他不但懂得弹琴,而且还会很多事情,最重要的是他武功高强,真想不明白,他是怎么学出来的。”古玉龙说:“学海无涯,只要想学,其实能学到的东西会很多。” 水若清说:“等到赶走红毛鬼以后,我就能向大哥好好学琴了。只要有时间,就能学好,大哥说要多练习。” 古玉龙点头说:“不错,你好好练吧。”水若清说:“公子,若不嫌弃,能否弹奏一曲?”古玉龙闲着也没事,便上前去,坐在琴架前,伸手轻轻试了试弦,然后弹了一曲《双飞燕》,水若清听得入神,赞不绝口,说:“古公子,你真是高手,听你的琴,感觉整个人就在你的声音里了。” 古玉龙说:“怪不得你这么喜欢弹琴,其实姑娘对琴声的喜爱,来自于姑娘天赋的喜好,假以时日,姑娘一定能有所成就。”水若清神往的说:“那以后公子要多多指教。”古玉龙笑说:“也好,弹琴最重是知音,希望咱们有机会切磋。” 两人正说着,山下忽然传来一阵刀剑舞动的声音,两人站在山腰石头上,只见数十个弟子正在操练刀法。寒光在人群里走着,不断指点。古玉龙皱眉说:“和荷兰人打斗,其实最重要的是掌握对付西洋武术的方法。西洋武术出招凝重,一当击中,则很难有反败为胜的机会。”水若清问:“你知道西洋剑术?” 古玉龙说:“有所耳闻,不过大多也是从师傅那里听到。师傅说,西洋招式甚少花招,类似于咱们的横练功夫,练就的是无往不利,坚实混重的力量。所以对付西洋招式,最好的办法就是避长击短,用游斗的方式,花招虚招为主,避重就轻为主,只要他们累了,就有获胜的机会,这在武学上可以叫着四两拨千斤。”水若清点头说:“我这就去对他们说。” 古玉龙说:“算了,我也是纸上谈兵,马上就要去攻城,只怕来不及。现在最重要的是士气,是信心。”水若清说:“要是我们早遇上公子这样的人就好了。” 忽然林子里传来一阵衣袂破空的声音,古玉龙回头一看,只见数十个人影飞奔而来,古玉龙一惊,说道:“长刀会!”那几十人已经飞身来到山下,手起刀落,已经将几个人打倒在地。 古玉龙急忙飞身下去,手上一抖,一道剑光闪过,将几个黑衣人逼到一侧,喝道:“谁派你们来的?”水若清等人已经来到场上,只见她手上银针抖动,几条银线,已经将几个人捆了起来,那几人一挥长刀,挣脱出来,身形转动,像是旋风一样卷了过来。 莲花大喝一声,手上彩带绕动,像是一条飞舞的长龙,缠缠绵绵,无休无止,那几个黑衣人被弄得眼花缭乱,看着彩带发呆。莲花手上一动,彩带忽然一直,像是一把利剑,刷的一下,几个黑衣人的脖子已经被割开一道口子。 曲峰飞身上前,手上一抖,笔头毛尖飞出数点黑光;封聚龙在远处长箭脱手,顷刻间几十人已经葬身于此。 罗经哈哈大笑的走出来,说:“我还没来呢,这么不经打。”古玉龙见他还是醉意醺醺的,心想:这批忍者功夫一般,长刀会既然已经知道了这个地方,又岂能轻易放手!于是说:“大家小心,长刀会高手众多,说不定还有人埋伏在周围。” 罗经手一挥,说:“不干事,我……我知道。”说完往院子里走去,忽然一阵冷笑传来,只听一个人说道:“一批自以为是妄自独尊的家伙,称什么英雄。今日我就来会会台湾岛上各路武林英雄。” 那声音尖利而孤僻,阴森之极,听不出来是男人还是女人。 只是见着黑光一闪,一个人影出现在山脚下。那人长着一张白白的脸,本来甚是英俊,却透着一股冷冷的寒气。他的眉毛本来是凌厉而张狂的,眼珠子也散着一股杀人的光芒;整个人透着一种杀气腾腾却又鬼气森森的感觉。 第三回:春去也 只见他一伸手,一股狂风卷来,罗经只觉身子在风中一晃,酒意已经醒了一半,莲花手上急忙打出一条彩带,只见彩带在风中顿时化为碎片。古玉龙身子往前一扑,长剑带着两股剑气,向着那人逼去。 只听哄的一声,他和罗经同时落到地上,只觉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吐了出来。罗经觉得身体五脏六腑如同颠乱,比死还要难受。 那黑衣人冷冷的说:“这就是你们所谓的武林高手!”古玉龙缓缓站起身来,说:“你就是学会大化神通的野田一郎,长刀会掌门人!”野田一郎说:“不错,正是。”古玉龙说:“当年四大派将你打下山崖,没想到你侥幸不死。还成了长刀会掌门,据说你不死的原因,因为你已经练成了大化神通。不过我看你的身手,也还没有到传说中化万物为己用的境界。” 野田一郎说:“小子知道的不少,能杀你们就是了!”他手上一动,一股狂风又卷了过来。封聚龙手上急忙弯弓搭箭,十几支箭陡地射了过去。野田一郎一抖手,十几支箭登时段段落到地上,噼里啪啦响了很久。 封聚龙连发了几十箭,直到身后再也抽不出箭来,野田一郎大笑一声,飘然而动,向封聚龙身上抓去。水若清手上银针抖动,连着银线,将野田一郎捆在空中。野田一郎一抖手,银线登时断为数段,水若清只觉口中一疼,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曲峰急忙飞身过去,野田一郎一掌击去,水若清大叫一声,曲峰已经倒在她怀里,口中缓缓渗出鲜血。古玉龙没想到野田一郎的功夫已经到了如斯境界。只听冯平说:“寒光,布刀阵!”只见数十个人拿着刀围了上来,野田一郎来到人群中,说道:“让我来指点你们几招刀法。”说完手上长刀舞动,顷刻之间,十几个人已经人头落地。 中人看得惊了,古玉龙急忙说:“冯大哥,快带人离开这里,我来拖住这魔头!”说着挥剑上前,剑光抖动,使出平生劲力。他这套剑法练了多年,加上无言大师倾力相授,因此修为自然非同寻常,虽然刚才有些许内伤,但是却仍然将他阻住。 野田一郎手上长刀挥舞,他于大化神通也还未融会贯通,不能随意施为,不过对“幻影刀”倒是驾熟就轻,出手不凡。 冯平和一群人在外面看着,只觉两人斗得难分难解,根本无法插手。古玉龙喝道:“这个地方已经有人知道了,你们还不快走!”忽然一阵琵琶的声音响了起来,只听一个男子苍老的声音说:“听了这支‘十面埋伏’,你们还想离开这里吗?”古玉龙已经不能分心说话,只觉忽然之间,四周一阵刀剑相击的声音响起,忽然间声音都没了,他感觉自己重重的跌倒在地上。 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间木屋里,他急忙翻身,来到屋外。只见东方萦正在看着外面的日出,见他来了,说:“你喜欢看日出吗?”古玉龙问:“这是怎么回事?”东方萦转身说:“你晕倒了,我就把你救回来。” 古玉龙问:“这是什么地方?” 东方萦淡淡的一笑,说:“这里很安全。”古玉龙问:“你知道银刀门吗?离这里多远?”东方萦说:“这是我住的地方,我说过,我很喜欢日月潭。离银刀门,怎么也有一天的路程吧。”古玉龙一惊,问:“这里,现在是什么时候。东方姑娘,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东方萦说:“就是我救了你,这么简单,我所知道的,就是这么多了。” 古玉龙说:“你没去过银刀门?你是在哪里看到我的?”东方萦说:“一条小河边上。”古玉龙说:“你根本就不想告诉我,你到底是什么人?”东方萦说:“不必知道我是什么人,你每天看到的人,你也未必知道他是什么人。” 古玉龙四下看着,问:“怎么到王城?”东方萦说:“怎么都能到,关键是要几天。”古玉龙焦急的说:“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但是能从野田一郎手上救人,你一定不是常人。但是不管怎样,我一定要去王城,看看那里到底怎么样了。” 东方萦转身来,柔声说:“你不必去了,因为那里什么都没有发生。”古玉龙问:“你怎么知道?”东方萦的语调一直都是那么温和,她淡然说:“很简单,他们没有机会,你知道长刀会有多少高手吗?这几年长刀会就像是中原的武林同盟一样,人数何止数百,台湾岛这些没见过世面的井底之蛙,他们知道什么,也许唯一能作的事情,就是哭泣了。” 古玉龙说:“哭泣?他们很勇敢,姑娘,你每天看到的人,也许不是你想的那样,对不起,告辞了。”他一路狂奔,到了山下,终于打听到了前往王城的方向。走了半日,忽然看到山间一座大院,他心想这是什么地方。于是来到门前,只听里面一阵悲悲的声音传来,像是葬礼所奏的音乐。 门前走来几个戴着孝的人,他上前去,一个年轻男子问道:“公子是……?”古玉龙说:“在下古玉龙,……”只见水若清走了出来,说:“古兄弟,你怎么来了?”古玉龙走上前,说:“你们……” 水若清说:“进来再说。”古玉龙和他走了进来,问:“这里就是书画山庄?”水若清叹说:“曲大哥被野田一郎所伤,无法救治。”古玉龙问:“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水若清说:“冯大哥带着我们离开了,路上遇到长刀会的人,好不容易才杀出一条血路。”古玉龙说:“没有遇到平教的高手,我不是听到琵琶客来了吗?” 水若清说:“不清楚,我是听到琵琶的声音,但是没有见到琵琶客。”古玉龙说:“难道真是东方萦救了我?琵琶客的武功绝不在我之下,他没理由放过我。”水若清同他来到灵前,古玉龙上了香,水若清带着他来到外面,一面叹说:“曲大哥真可惜,他本来想着建功立业,成就大事。就这样,一个人就死去了。想起来都不敢相信。” 古玉龙说:“你和他认识很久了?”水若清说:“是,认识第一次,我就觉得他与众不同,他站在人群里,有他的一股傲然之气,也有他的一股清新文雅的气魄。后来他教我弹琴,手把手的教我,虽然只是几天,但是那几天,却是我直到现在最好的回忆。在山里多年学艺,我从没想过会有如此快活的心情,也从未想过,会有这么好的伴侣。我曾经天真的幻想,能够和他永远在一起,可惜,可惜这永远都不能发生了。” 古玉龙问:“他知道吗?”水若清摇头说:“他怎么可能知道,相见也不过几天,都是谈正经大事,大事还没开始,人就已经走了。来不及说啊,想起来真后悔,他十年辛苦学武,就这样一朝离去了。他是个什么样的人,甚至我都不知道,很模糊,而且永远也无法证实。” 古玉龙说:“别太伤心,我虽然年纪很小,但是也见过这样的人,尽管他们不甘心,他们的朋友很痛心,但是事实就是事实,你无法改变。下面你们打算怎么做?”水若清说:“现在只有延期,这次冯大哥要准备充分,一定要彻底摧毁那座阻挡台湾人自由的城墙。” 古玉龙叹说:“现在说不定平教和长刀会的高手已经开始四处杀人了,你以为攻城的事情,还会成功吗?”水若清说:“你说什么,他们先行一步?”古玉龙正要说话,忽然听到有人冷冷的说:“你们的葬礼太简单了,死人是一件快乐的事情,怎么办的这么简单?”古玉龙抬头看去,只见院墙上站了两个人,一个白衣女子,一个中年男士,执着一柄白光闪烁的宝剑。 古玉龙说:“是飞女和剑帝。”说话的正是剑帝,剑帝继续说:“看来曲峰的朋友很少,我们来的不是地方。”只听下面莲花喝道:“狗贼,你要来陪葬,本姑娘便宜你就是了!”说完彩带绕动,飘然而去。 剑帝手上长剑一动,将彩带削为两半,一面说:“这点三脚猫的功夫,也要扬名立万,真是笑话!”说着身子闪动,来到场上。飞女笑声传来,人走得比声音更快,转眼白光闪动,已经将几个人毙于掌下。 古玉龙急忙飞身上前,莲花、水若清以及另外一个青年围了上来,将剑帝围在当中,剑帝长啸一声,剑气四泻,三人各自施展平生所学,也只能勉力护住自己。古玉龙只觉飞女若同鬼魅的身形让自己无法跟上,渐渐看到飞女在场上来去自如。人群中已经死了不少人。古玉龙施展平生所学,却只能围着飞女转个不停。 忽然间人影闪动,只见数支长箭射来,封聚龙站在墙上,边上一个人不断递着长箭,一时间数以百计的长箭在场上飞绕,剑帝和飞女更加舞得酣畅。 冯平身形闪动,来到场上,身后跟着来了数十个人,剑帝二人哈哈大笑一阵,飘然而去。一群人看着两人离去,居然无可奈何。 古玉龙说:“八大高手果然都来了,看来荷兰人这次是早有所闻。”冯平说:“这些人武功高强,极难对付,看来古兄弟的担心是对的,不该让他们知道我们的实力,更不该让他们知道我们的计划。可是现在没有办法,依古兄弟之见,如何是好?” 古玉龙说:“现在长刀会和平教已经来到岛上,要离开已经不可能,攻城也不行,只有保存自己的实力,才能最终摧毁敌人。”冯平说:“好,我们跟古兄弟去中原。”古玉龙心里想:若是早作决定,那就好了,现在要离开这里,谈何容易。今日只是两大高手前来,就已经鸡飞狗跳,如果真的八大高手倾巢而动,那就糟了。 水若清看着指挥大家收着尸体的年轻人,说:“他是曲峰大哥的大弟子,乔冠儒,平时基本不说话,现在好好一个门派,刚有了几个人,今日就死了大半。这千钧的担子,就都到了他自己的手上。” 古玉龙看着乔冠儒,觉得他很文雅秀气,见人也的确不爱说话。冯平上前说:“乔世侄,发生这么大的不幸,你千万要节哀顺变,别被他们吓倒,咱们十六派的力量,一定能战胜这些邪魔外道。”乔冠儒说:“一切但凭冯掌门吩咐。” 冯平叹了口气,忽然外面冲进来一个血肉模糊的人,刚走到院里,就倒在地上。一行人急忙上前,南宫玉说:“离儿,发生了什么事?”那人缓缓说:“叔叔,庄内被人洗劫一空,人都,都死了大半……”南宫玉一惊,只见南宫离已经晕了过去,冯平急忙说:“来人,把他抬到里面去。” 南宫玉站起身来,看着南宫离被抬了进去,叹说:“这孩子跟着我飘洋过海,吃了不少苦,这一关他可得撑过去。”莲花说:“可恶,看来这些人已经盯上咱们。”冯平说:“风水山庄和书画山庄相隔不远,下一个地方,就是百花山庄,万兽山庄。” 莲花急忙说:“那我们赶快赶过去。” 冯平一点头,一行人急忙向着百花山庄赶去,老远一股浓烈的血腥味传来,带着一阵花香,一行人加快了脚步。胡衣三步并作两步,来到演武场上。只见横七竖八的躺着无数尸体,胡衣觉得全身一紧,只见屋子里走来两个人,一个拄着黑木拐杖的中年人,一个拿着芙蓉花的芙蓉花神,那中年人冷冷的说:“你们来得正好,我数了一下,这里一共只有三十具尸首,真正的高手,看来都去参加葬礼了。” 胡衣挥着手上的小花锄,喝道:“我要替我的同门报仇。”他手上一挥,冲了过去,只见黑拐杖在空中翻滚,胡衣被打倒在地。古玉龙急忙冲上前来,挥剑说道:“无忧隐士,你到底是不是中国人?”无忧冷冷的说:“我这条黑木拐杖是从西域买来的黑木雕刻而成,价值连城,而在之前,我连一顿饱饭都没有。年轻人,你的剑法不错,是无言的弟子吧。” 古玉龙说:“废话少说,无忧,你受死吧!”胡衣起身来,和身向无忧身上扑去,花神一挥手,花瓣霎时满天飞来。封聚龙抖动长弓,将花瓣一一射落。 花神见来人如此多,对无忧说:“以后再和这些江湖小辈过手,今日我们玩得尽兴了。”古玉龙等人往前赶时,只听无忧说道:“小子,我会好好讨教你的‘大风神剑’。”古玉龙站在那里,看着四周的尸首,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好。 胡衣吐出一口鲜血,整个人委顿在地上。 莲花恨恨的说:“我一定会亲手杀了这些猪狗不如的畜生。”秦风说:“罗大哥身负重伤,若是万兽山庄有人前往,那罗大哥岂不……”冯平说:“胡掌门,你留下一批人料理后事,咱们赶快回到各自的地方,这样一处处的赶路,根本不是办法。”莲花点头说:“不错。” 冯平走了两步,忽然转过身来,说:“记住,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别枉自送命。”莲花点点头,古玉龙说:“冯大哥,千万小心。” 莲花等人急忙率人离开,古玉龙来到胡衣身旁,说:“来得太突然了。”胡衣缓缓起身来,说:“除了在外面联络的几个弟子,留下的人没有一个活口。这些畜生!”古玉龙说:“已经无法改变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几个人影冲了进来,只听一个少年叫道:“师傅,怎么回事?”胡衣无力的说:“都死了。”一个少年说:“师傅,我看到好几个师叔被荷兰人抓了起来。”胡衣顿时起身,说:“是谁?在哪里?” 那少年说:“在前面山脚,我们看到好像有秋掌门,君掌门,人很多,认不太准,好像被囚车押着,听说是要行刑。”胡衣浑身一颤,说:“行刑!太猖狂了,他们怎么都落在这些认手上。我们得去救人,不然。” 古玉龙说:“但是我们怎么能从平教高手手上救人?”胡衣说:“龙建,你赶快去打听一下,何时动刑,在什么地方,得到消息之后,立刻通知我们,同时派人通知英雄山庄和各庄各派。”那少年点头说:“师傅,我这就赶过去。” 胡衣望着他的背影,看着地上的尸体,叹说:“照这样下去,我也很快变成一具尸体了。”古玉龙轻叹说:“别想太多。” 到了黄昏时分,龙建急匆匆的回来,说:“打听来的消息,今天晚上行刑。”胡衣问:“通知英雄山庄了吗?”龙建说:“不用通知了,他们就是前往英雄山庄,在庄内行刑!”胡衣怒说:“放肆,夏庄主难道不杀了他?” 龙建说:“夏庄主本来想反抗,但是整个英雄山庄都被高手控制,夏庄主只有受命看着行刑的份。”胡衣浑身一颤,绝望的说:“看来只有硬拼了。”古玉龙心里想:要救他们的确很难,但是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受死啊,这分明就是杀鸡给猴看,不行,我一定得赶去。他正想着,忽然一阵风声传来,只见一个蒙面人来到院墙上,手上一挥,送来一张请柬,只听他说道:“今晚戌时,请到英雄山庄一会。” 古玉龙手上一挥,长箭绕出两股剑气,那人本来正欲飞走,被剑气一绕,落下地来,古玉龙上前去,长剑一指,喝道:“说,英雄山庄有多少你们的人?”那人冷笑一声,长刀一挥,已经死了。 古玉龙一跺脚,对胡衣说:“胡掌门,你已经受了重伤,别去英雄山庄。”胡衣拉着龙建,说:“走,这就赶去。” 三匹快马,很快近了英雄山庄,只见一片火光,三人下了马,只见院墙外守了不少荷兰士兵,门前还放了几架大炮。三人来到一个墙角,翻身上了墙头,只见前面演武场上立了三根柱子,绑了三个人,一个是秋水,一个是君龙,另一人正是五行会掌门人,冷云。 对面站了无忧、花神、剑帝、琵琶客四人,一批忍者在两旁森然而立。无忧冷冷的说:“夏庄主,你的江湖朋友好像不守时。”夏玉来到无忧身前,战战兢兢的说:“他们,咱们都是……”无忧冷冷的说:“夏庄主,有点骨气好不好?既然时间到了,人还没有到,我们也得行刑了。看样子,今天,明天,后天,都不能停下来,因为你们不听话!” 忽然听到有人喝道:“王八蛋,你是不是人,杀自己兄弟,算什么英雄!”只见莲花身形展动,来到场上。无忧哈哈笑说:“一点都不懂礼貌,连进门也是横冲直撞。我记得有一次富人发钱,我在下面抢,他就嘲笑我不懂礼貌。所谓礼貌,就是慢条斯理无所谓的感觉,我那时没有,你现在,也没有!” 莲花说:“神经病,我让你连命也没有。”说完手上彩带舞动,十几根丝带像是十几支利剑,朝着无忧电射而去。无忧手上黑拐一动,人已经飞了起来,将彩带往拐杖上一缠,手再一动,莲花已经掉到那三个人前面。她努力的站了起来,大叫一声,还没有扑上去,花神手上花瓣一抖,已经将她打倒在地,血从胸口渗到地上。 花神缓缓走了上前,说:“连自己都保护不了,还想救人。这几个是罪大恶极,你本来不会死,这是你自找的!”花神话音未落,忽然间长箭闪动,十几支长箭陡然射来。花神大袖一卷,狂风乍起,将长箭拂开。只见封聚龙闪身扑了过来,拉着莲花退到一侧。 花神冷笑一声,正欲出手,只听一阵长刀破空的声音传来,只见冯平带着十数人从天而降,口中说道:“花神,我救人来了!”刀阵如铜墙铁壁,将花神困在当中。古玉龙和胡衣、龙建急忙落下墙头,来到场上,对付无忧。 飞女身形一转,来到场上,她轻功卓绝,来去如电,浮云派掌门木剑秋也飞身跟上,浮云会本来以轻功见长,但是在飞女来去自如的身法前,也显得相形见绌,飞女笑说:“我跟你玩玩!”手上一动,一条白带打了过来,缠着木剑秋的手臂,拉着呼的一下,在场上飞绕起来。 木剑秋只觉一阵头晕目眩,口吐白沫,落到地上,就此咚的一声倒了下来,飞女俯下身去,说:“我一掌就可以要你的命,武功这么差,还没有算计,也想造反!”她缓缓伸出手来,正要拍落,身后一阵劲风扑来,她变招急速,转身挡了一掌。只见南山另一掌接着攻了上来。飞女不料还有掌力这么浑厚的人,当下展开轻功,绕着南山,白带漂浮,南山根本无法出掌伤她。 忽然长风喝道:“南大哥,我来!”他长鞭一挥,声如惊雷,那“缠丝惊雷鞭”的威力,方圆一丈之内,风云惊,草木乱。飞女手上白带挥舞,却有些自顾不暇。只听剑帝喝道:“几招破鞭法,也要来卖弄。”长剑出手,向长风打去。 古玉龙看剑帝长剑刺来,急忙分身前去拦截,一面说道:“剑帝名不副实,剑招虚滑,软而无力,看来江湖传言,大多不可信。”剑帝和古玉龙对了几招,只觉这少年功力纯厚,他不知古玉龙的剑法取自自然之气,源源不绝,剑帝若能封住古玉龙所有的出路,则古玉龙会无法运功,但恰恰剑帝身处乱战之中,根本不能封住他所有出路。 秋水等人看着场上一片混乱,只见林云飞身来到他们三人身前,伸出长剑,砍着上面的铁链,秋水急忙说:“林掌门,别慌,慢点来!”林云急说:“都打过来了,怎么不慌!”秋水心里也急得要命,南宫玉过来,手上长剑一挥,铁链登时断了。他一面说:“还是金刚打造的剑好用。”一面来到君龙身前,林云来到冷云身前,挥剑乱砍了起来,终于将二人救了下来,秋水站在场上,问:“我们怎么办?” 冷云说:“打啊!”随手从一个蒙面忍者手上抢过一把长刀,觉着用的不顺手,再抢了一把,冲到人群里,和忍者斗了起来。 忽然一阵冷笑传了出来,古玉龙听出这人的声音正是野田一郎,只听他说:“各派英雄聚会英雄山庄,这等盛会,怎能没有我!”只见院墙之上,冷然而立的人影,老远就传来一股阴森可怖的气息。 古玉龙见所有的人都放下了武器,风里似乎刮着一阵冰冷的气息。野田一郎身边已经站了数十个黑衣蒙面的忍者,长刀在夜色里泛出白森森的光芒。 忽然一阵狂风卷来,只见白光一闪,一个人喝道:“野田一郎,我追了你很久!”只见一个白衣中年人手上长刀抖动,刀气向野田一郎卷去。野田一郎手上长刀挥动,阴冷的说:“铁冰,你这阴魂不散的家伙,今日我就送你上西天!”古玉龙见那后来的铁冰,刀法凌厉,但是自己却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人。 场上忽然又乱了起来,花神等人将冷云等人紧紧围在当中,刀剑相击,暗器相撞的声音不绝于耳,在古玉龙身边的只有混战,他感到自己身上一阵狂乱的疼痛传来,全身上下说不出的难受,忽然一个人影飘然而来,他感到身子轻飘飘的,来到院墙上。只见东方萦站在自己身边,说:“你不要命了,这么年轻!” 她拉着古玉龙跳下墙头。古玉龙使劲挣脱,喝道:“你在干什么?我要回去!”说着竟然向地下栽去。东方萦急忙扶住他,声音有些激动的说:“你干什么,你不知道回去就是送死吗?”古玉龙奋力站了起来,长剑往东方萦身上一指,说:“送死也要去!”东方萦伸手捏住他手上的长剑,依然温柔的说:“我不会让你去的。” 古玉龙问:“你到底是什么人?” 东方萦说:“别管我是什么人!”古玉龙正要说话,忽然一个青衣人来到他身后,拉着古玉龙说:“走吧!”古玉龙只觉眼前一黑,被刮来的风弄得几乎昏厥过去。他被那青衣人带到一片林子里,他急忙问:“你是谁?” 那青衣人是个中年男子,他平静的说:“我整天看着这些荷兰人为非作歹,却什么也不能做。这些无知的后辈,以为自己能够改变这个世界,他们没有想到,自己还是无能为力。”古玉龙问:“前辈为何不阻止他们?” 青衣人转过身来看着古玉龙,说:“我不是神仙,不能预测他们的将来。更何况,我比他们更希望这群畜生离开这里。所以我跟自己打了一个赌,结果我输了。”古玉龙问:“刚才出手的铁前辈,和你是一起的吗?”青衣人点头说:“不错。” 古玉龙说:“晚辈孤陋寡闻,不知前辈高姓大名。”那人说:“我叫蓝龙,他叫铁冰,我们本来不是武林中人,以前是大明东厂的侍卫,到这里来,是为了找一个人。”古玉龙问:“什么人?” 蓝龙说:“三十年前名扬天下的飞花天女,铁兄一直念念不忘这个女人。不过传说他杀了仙琴派掌门人邰风豪后,就此隐退江湖。”古玉龙问:“铁前辈为何要找飞花天女?”蓝龙摇头说:“这个我也不知道,我一直都是听他的话,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了。”古玉龙说:“铁前辈找飞花天女,一定有他的原因。不过飞花天女还在这里吗?” 蓝龙说:“这几十年,岛上变了很多,三十年前,忽然间岛上来了很多武林人,又忽然间几乎全部消失,只留下一个长笛会,也是长年在中原走动。飞花天女就像是一场梦一样,从此再没有人提起。” 他向后看了看,接着说:“听说平教和长刀会也来到这里,平教的人不是东西,长刀会本来就猪狗不如,只可惜,他们却又武功高强,岛上武林各派,根本不是对手。”古玉龙说:“不管怎样,我一定要回去看看。师傅派我来是联合岛上各派的力量,不是看着他们毁灭。”蓝龙一把拉住古玉龙,古玉龙说:“我一定要去。” 蓝龙点头说:“我陪着你。”两人身形展动,古玉龙很快调整好,来到庄内。 庄内一片狼藉,一群武林中人已经被长刀会和花神等人围到中间,夏玉拿着长剑,犹疑不决的看着无忧等人,只有铁冰和野田一郎还在空中决斗,打得难分难解。 古玉龙身形展动,一剑向无忧刺去。无忧回身来,黑木拐轻轻一带,古玉龙急忙闪身让开,只觉自己运气之时,气劲已经不如先前灵动自如。 无忧出拐急速,飞女已经围着古玉龙飞了起来,古玉龙感到一阵眼花缭乱。蓝龙也扑了过来,忽然间一阵飞刀破空而来,古玉龙只觉眼前一花,被蓝龙扶稳,只听铁冰在身边说:“不是叫你救他吗?”蓝龙说:“他让我回来了。”铁冰说:“你还是这样拿不定主意。” 无忧挥手击退飞刀,只见一道白光闪动,一个人影像是风一样卷来,两道劲风顷刻之间卷来,在无忧等人身边咆哮开来。野田一郎长刀破空,被那白影轻轻晃衣袖,长刀和人都不得不向后退去。 野田一郎没料到来人如此厉害,当下半空折回,动用大化神通的掌力,一掌一去。排山倒海的力量席卷而来,那白影在空中一晃,手上暗器刹时飞出,铁冰惊说:“飞花天女!”只见那白影已经一闪而逝,野田一郎也跟着追去。 铁冰展身要追,蓝龙一把抓住,说:“你已经身受重伤,赶不上了。”铁冰挣脱出来,拼命追去,说:“赶不上也要赶!”他和身追了上去,蓝龙喝道:“等等我!”说着已经追了上去。 古玉龙只见无忧等人依然将冷云一行人围住,冷云一行已经身负重伤,古玉龙自己也觉全身上下一阵难以忍受的痛楚传来,几乎没有半点力道。 无忧轻轻说:“给你们的路,是你们不走!”夏玉小心的问:“大侠,你给的是哪条路?”无忧说:“现在只有死路一条。”夏玉回头看看众人,说:“大侠,能不能通融一下,我们……我们都是武林中人!”无忧冷冷的说:“谁是武林中人,这肮脏的地方,我才不是武林中人!”古玉龙喝道:“你懂什么是肮脏!”一剑刺去,无忧拐杖一拦,古玉龙手上的长剑被击落地上,人也摇摇欲坠。 无忧正要动手,忽然绿光一闪,东方萦抱着古玉龙翩然离去,古玉龙看着一群被困在当中的人,看着他们或是绝望或是无助的眼神,伸出手想要去救,但东方萦已经带着他来到墙头,古玉龙急忙拉着她的手,说:“救他们,一定要救他们啊!”东方萦一呆,说:“有谁能对付这么多高手?” 忽然间一阵猛虎的咆哮传来,只见庄内忽然多了一群猛兽,罗经骑在一头猛虎上,在罗经的驱赶下,各种猛兽向无忧等人冲去。冷云等人看着罗经,都精神一振,东方萦拉着古玉龙,说:“快走吧。”古玉龙使劲挣脱,扑了下来,罗经挥着长鞭无忧等人急忙闪身离开,罗经大笑说:“你们这群畜生,怎么连畜生都斗不过!” 冷云上前说:“罗掌门,幸亏你及时赶来了!”罗经哈哈笑说:“这群兔崽子!”忽然口吐狂血,倒在地上,冷云急忙上前扶起来,他已经断气了。冯平叹说:“罗掌门受了重伤,虽然赶走了恶人,但是难保他们下次不会再来。” 冷云问:“那,咱们怎么办?”冯平说:“现在敌人在暗,我们反而在明,靠着王城坚固的屏障,我们完全处于劣势。”冷云说:“现在,我们到底怎么办?”冯平说:“古兄弟,你说中原的形势如何。” 古玉龙叹说:“中原已经日渐被清朝皇帝吞并,南明固守孤城,日渐衰微,清人残忍,屠杀无辜,又招揽了一大批杀手,屠杀明朝官员和武林正派人士。因此我们需要详细的了解敌人,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冯平说:“你是说,我们也去暗杀敌人?”古玉龙说:“可惜我们知道得太晚,如果我们不能做到这一点,那么,就只能看到江山一步步沦丧,我们自己也成为别人的奴隶。”南山说:“那,明朝的将军都在干什么!” 古玉龙说:“孤军奋战,郑将军的心就像钢铁一样坚硬,多年来唯一的心愿就是赶走清人,一统山河,但是,时不利、运不济,他需要我们的帮助。现在这个世道,惟利是图的人太多,他们看到清人强大的力量和野蛮的行径,就都转而投靠清人,明朝的力量渐渐衰退。如果连我们都失去了捍卫正义和国土的勇气,那么我们看到的将只有悲哀。武林,就是一个承载正义的地方,就算无人知道的角落,我们也一定固守我们的气节。” 南山大声说:“古兄弟说得好,现在我们根本不是荷兰人的对手,只有以退为进,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古玉龙叹说:“可是岛上数十高手已经盯上我们,怎么离开这里?” 冯平说:“可惜当初想得太天真了,或者这就是不经一事,不长一智了吧。”他转过身来,说:“此地不宜久留,各位速速回到各派,千万不能轻举妄动。” 第五回:林花落 夏玉看着眼前血肉模糊一片狼藉的演武场,昔日山清水秀的地方,忽然间变得狰狞起来,他打心里想离开这地方,像是离开夏忠无处不在的束缚一样,他惶恐的看着周围。 古玉龙心想:兜了一个圈子,冯平终于想通了,什么英雄大梦,武林中人就是武林人,绝不会成为大英雄,那是将军和王侯的使命,武林中人,除了始终坚持道义之外,所留下的,也是最珍贵的,就是坚守寂寞,而这二者的结合,尤其难能可贵。 他看众人收拾着残缺的身体,带着残缺的门人,整理着残缺的心情,缓缓离开了英雄山庄,他自己也跟着往外走着。冯平走了过来,说:“古少侠,咱们这是去南少林吗?”古玉龙回过神来,点头说:“是,武林同盟下月在本门有一场武林大会,就是讨论如何对付清人派来的刺客。” 冯平说:“古兄弟,你先回去,我们一定赶来。”古玉龙点头说:“冯大哥,希望能很快见到你。”冯平拍拍古玉龙的肩膀,笑说:“后会有期。” 古玉龙觉得轻松了许多,山间的鸟语似乎也清脆起来,花香遍地传来,又是一年花香萦绕的时节。 他走在林间道上,心情愉快,步子轻盈。忽然一阵刀剑搏斗的声音传来,他急忙飞身而上,只见三个蒙面人正围着秋水缠斗不绝。 古玉龙急忙拔出长剑,飞身来到三个蒙面忍者身前,长箭摧动,将忍者往后逼去。那几人本来已经奋力拼杀,此时遇上古玉龙,被他两股剑气缠绕于身周,忍者展开“幻影神形”,人随影动,在古玉龙身边飞快的缠绕着。初时古玉龙感到头晕眼花,出到几十招,古玉龙发现招式越快就越华而不实,因此自己长剑击空,找个破绽,一击而中,一个忍者应声倒在地上。另外两人一左一右合攻过来,秋水手上一抖,笔里飞出一股墨汁,一个忍者惨叫一声,手上长刀落地,另一人继续冲了过来,古玉龙长箭一划,剑气过处,那人倒在地上。 秋水手上的玉笔也落在地上。古玉龙急忙捡起来,只见秋水已经满身是伤,地上有好几具玉笔盟门人的尸首,还有几个忍者的尸体,看来秋水杀了几个忍者,已经竭尽全力了。 古玉龙撕下衣袍,来替她包扎伤口,秋水缓缓说:“幸亏你来了,要不然。”古玉龙问:“怎么回事?”秋水说:“他们知道玉笔盟所在之地,因此我带着天际等门人准备离开这里,前往中原,不料路上背忍者围攻。也不知天际他们,都到了哪里。”她四下看着,古玉龙说:“里应外合,是兵家的大忌。正因为如此,所以更要联合,等到大明一统山河的时候,区区荷兰人,当年就是大明将军的手下败将。” 秋水看着古玉龙,古玉龙说:“他们是被大明将军打败后,逃到这里来的,无路可走,只能在这里安营扎寨,后来发现了这里不但物产丰饶,而且还有好欺负的农民,因此留在这里,不过是赚取他们认为最大的利益。” 秋水忽然一下子扑在古玉龙怀里,古玉龙向后一退,稳着她,说:“你怎么了?”秋水呆呆的看着古玉龙,忽然凑上嘴,在古玉龙嘴上深深一吻,古玉龙要挣扎,却被秋水搂得很紧。他觉得一股夹着烈火的湿润在唇边滑动,让他浑身上下有一种难以形容的感触,他像是处于风浪中摇曳的花朵,无所适从。 忽然他使劲推开秋水,站了起来,说:“秋掌门,你……你累了。”秋水站了起来,看着古玉龙,说:“是,我是累了,我不知道明天我还在不在!你看我亲手调教出来的门人,刚才他们还在我面前生龙活虎的,说他们要成为天下有名的高手,现在他们呢……”她看着古玉龙,说:“我从来没有试过男人的感觉,古兄弟,你答应我,好吗?” 古玉龙转身说:“两个人没有爱,就这样,就像畜生一样,那是万万不可的。”秋水淡淡的一笑,说:“谁说我没有爱?只有死了的人才没有爱,我也希望有时间遇到一个我真正喜欢的人,但是,这可能吗?我不知道我还能不能看到明天的太阳。尽管很多天都会有太阳,但我看不到了,古兄弟,我……” 古玉龙忽然转过身来,拉着秋水的手,激动的说:“好了,不要再胡思乱想,我就当没有听过。说起来,我才十五岁,你已经是一个二十几岁的人了,你所想的,应当更加合乎你的身份地位。秋掌门,我很抱歉。” 古玉龙缓缓走开,秋水惆怅的看着古玉龙的背影,忽然一伸手,将包扎在一条伤口上的白布撕掉,鲜血立刻流了出来。 古玉龙打心里感到一阵躁动和不安,他不知道自己如果留在那里,会是一种什么结果,但是他知道他心里绝不把自己变成一个绝望的人,放纵自己的感情,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他的心始终是想着明天许多大事,他的想法很简单,他要尽所有的力量,来完成他即将完成的事情,这是他的理想,也是他的行动。 他从未想过如果大明真的赢了大清,那么他将如何面对以后的岁月,他不是秋水,秋水曾经幻想过赶走荷兰人,成为英雄,过着幸福而安逸的生活;秋水有心情喜欢一个人,而古玉龙却从来不知道感情到底是什么东西。所以秋水会因为得不到而失望,而恐惧,而不惜用最无奈的方式得到, 古玉龙很快甩掉这烦恼的念头,他要赶回去告诉师傅,他完成了师傅交付的第一个任务,这是他梦寐很久的结果,尽管这中间还有着无数的血和死亡,但毕竟总算将台湾武林的人请到了少林。如果能够赶上武林大会,那师傅也就开心了。 走过一个个山头,看到落日的光辉,和落日余晖下幽静的村庄。 他来到村庄上,找了一个农户家里,要了些饭菜,男主人是个汉人,约莫四十来岁,古玉龙吃完饭,男主人问:“公子是江湖上的人,认识南山南大侠吗?”古玉龙说:“认识,怎么,你也认识他?” 男主人说:“怎么不认识,我们村上的人,他都救了好多回,红毛鬼逼得人没法过日子,还来抢我们的姑娘,如果不是南大侠,我的闺女也不在人间了。都说我们这里是个人杰地灵,女孩子出落得漂亮,可那不是好事。公子,你是武林中人,能够保护女人,如果你不嫌弃,带着我的两个闺女,好不?” 古玉龙急忙说:“这可不成,大叔,你可别吓着我,红毛鬼是可恶,但是,你也不能病急乱投医啊。”男主人说:“唉,在福州,遇上饥荒,到了这里,天色好,老天爷给口饭吃,可是红毛鬼不给。公子爷,这两个姑娘,迟早也不能落个安静,她们虽然说不上贤惠淑德,但是绝对听话,给你为奴为婢,作妻作妾,也比让红毛鬼抢去的好。” 古玉龙心里想:现在各派被平教和长刀会的高手杀得鸡飞狗跳,那些荷兰人,说不定又会张牙舞爪的扑来,这可如何是好? 男主人问:“公子,你在想什么?” 古玉龙收回胡思乱想的念头,说:“大叔,我看这里危险,难保红毛鬼不会再来,你让闺女们别到处乱走才是真的。至于我,乱世之中,自身尚且难保,怎么能保护别人?”男主人说:“怎么,公子不是武林中人吗?” 古玉龙说:“并不是武林中人就能赶走红毛,事实上,现在武林中人也被红毛鬼请来高手,打得落花流水。已经不是能够赶走荷兰红毛的人了,荷兰红毛,一时之间,也无法赶走。”男主人一惊,说:“兄弟,你说什么?唬人吧。” 古玉龙转过身,叹说:“能力不能到达的事情,就得要忍受。谁让我们比不过别人。大叔,人最大的无奈就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没有办法,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荷兰人有正规的军队,有强大的后援和坚固的城池,他们武器精良,财富雄厚,就算合全岛之力,也很难赶走他们。要想赶走他们,只有等大明的军队啊。” 男主人问:“那,大明的军队,什么时候过来?” 古玉龙看着北方,说:“不知道,不过,或许快了。不知大明什么时候,才能真正的复兴。”男主人说:“也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古玉龙心想:为什么一定要等,军人盼望武林中人刺杀大清的官员,武林人盼望军人收复失地,农民盼望不管来自何方的任何力量除去他们身上的重负,为什么大家都在希望,都在期盼?看来人生在世,心有余而力不足的事情太多了,以我一个人的力量,就算武功再高,连江湖留名都不容易,更不必说是建功立业,有助于天下百姓了。 男主人继续问着:“那大侠,你知道咱们的军队什么时候过来吗?”古玉龙说:“我不知道,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现在荷兰人有多少人,有多少武器,咱们都不知道,怎么和人打?我们的错,就错在我们把敌人,幻化成邪恶的代表,把自己,幻化成正义的化身。以为正义一定能够战胜邪恶。现在这个梦,终于破碎了。我们得找另外的路,每一个人,处在风雨飘摇的乱世,都不能贪图享受,而应该为了风雨飘摇的江山,为了不受人欺侮,而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不管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你,还是根本无人知道你。” 男主人一脸茫然的看着古玉龙,古玉龙说:“你等的高手不会来,世上没有哪个武林人,能赶走红毛鬼。” 说完转身离开,男主人等他走了,才骂了一声“神经病!” 古玉龙来到村子外面,夜色已经很黑,他心里想:说几句好听的,不就住在人家了吗?现在要在夜里赶路,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够遇到一户人家。刚才说得太认真了,何必那么激动,说着说着跟自己较劲,偏要离开。 抬头看着天上一轮明月,明天,一定是一个大晴天。 忽然林子里一阵急速奔行的脚步声传来,古玉龙上前一看,只见林云急匆匆的跑了过来,见了古玉龙,说:“古兄弟,快走,后面有人!”古玉龙抬头一看,只见花神和无忧隐士联袂而来,笑说:“林大侠,我看你能走到哪里去!” 古玉龙长剑出鞘,说:“二位前辈,不要逼人太甚!” 无忧说:“这个世界很现实,我不逼人,人就逼我。小子,你不要太天真了,这里没有少林派,别以为还有武林同盟的人给你面子,所谓入其俗则从其令,在这里,是我们的天下!”林云倒了回来,古玉龙说:“你不是走了吗?”林云说:“怎么能让你一个人留在这里?” 古玉龙一笑,说:“那就把他们赶走!”说完长剑挥动,剑气在林子里霎时蔓延。无忧手上的黑木拐杖在风中一带,轻轻化解了古玉龙打出的剑气。古玉龙冷笑一声,另一招已经攻出。无忧的招式舒缓而简单,但是任凭古玉龙如何强攻,都不能将无忧击退。 花神悠闲的看着林云,林云手上的剑一晃,说:“看什么看,妖孽!”花神冷笑一声,说:“我要好好看看,人是怎么死的!”说完伸手取下一片花瓣,轻轻一挥手,那花瓣在空中忽然急转起来,朝着林云身上射去。 林云急忙闪开,花神飞得更快,花瓣在林云身边缠绕不绝,林云站在中间,喝道:“妖女,要杀就杀,何必戏弄我!”花神手上一挥,将花瓣一片片安放在花骨上,笑说:“林大侠,你声名远播,是大家口中的英雄,为什么连自己都保护不了。” 林云冷笑一声,长剑便要往脖子上抹去。古玉龙眼疾手快,急忙飞身过来,一剑击落他手上长剑,说:“林大哥,别信这妖女的话,她才该死。”花神说:“我本来是该死,几十年来,我一直在要死不死的活着,现在,我终于可以让别人死,林大侠,你就要死了。还有古少侠,你这少林派的弟子,也到头了。” 古玉龙哼了一声,说:“有本事,你过来要我的命!否则……”花神问:“否则怎样?”古玉龙手上一抖,一把暗器飞了出去,他拉着林云飞快的奔离,口中说:“否则我就跑了,死八婆,只知道发表感慨,煮熟的鸭子也会飞走的!”说着已经飞离很远。林云说:“古兄弟,轻功真好。” 古玉龙说:“逃命的时候,轻功当然会提升到极限。林大哥,你怎么会想到自杀。” 林云说:“怎么说,以前我们也是被人尊敬的大侠,现在连自己都保护不了。……”古玉龙说:“大丈夫能屈能伸,没有人永远天下无敌,所以大哥不必放在心上,她不是也曾经要死不死吗?有一天,你会再一次让她要死不死,不得好死!” 林云和他落在一个山头上,林云喘着气,说:“多谢古兄弟,我本来带着几个弟子准备前往中原,可是到了这里,就只有我一个人了。他们不是被杀死,就是走散,我也不知道,我能不能到中原。” 古玉龙问:“你想不想中原?”林云看着北方,说:“想,我当然想,那里是我的老家,十岁坐船来到这里,就再也没有回去。十岁的孩子,已经能够记事了,还有什么,比留在脑中的残存的童年记忆,更值得珍惜的?” 古玉龙点点头,说:“我们一定要到中原,一定要复兴大明,一定要赶走荷兰人。” 林云点点头,两人趁着夜色,往山下走去。 村庄显得特别的安静,古玉龙和林云在天明的时候来到一个庄上,林云本能的说:“不太对劲。”古玉龙停了下来,林云说:“这个庄子的人,都去了哪里?”古玉龙说:“太早了,可能还没起来。”林云说:“当地人都十分勤劳,起早贪黑,怎么会这么晚了,还没有起床?一点灯光都没有,我看,一定有事情发生,和荷兰红毛,一定脱不了干系。”古玉龙说:“按林大哥的想法,会发生什么事情?” 林云说:“岛上的武林各派都很简单,而且根本没有邪魔外道,都是荷兰人请来的邪派高手作怪。以前没什么事情发生,所以我也猜不准已经发生了什么事情。看看再说。”古玉龙小心的看着周围,心里思量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按说岛上没有武林门派,那一定和荷兰人有关,就是和平教或是长刀会有关了。 忽然一阵人影闪动的声音传来,古玉龙急忙追了上去,喝问道:“什么人?”只见那黑影一直飞奔着,古玉龙追了很久,只见那人转过身来,手上一扬,一道电光闪来,古玉龙急忙闪开,那人停了下来,只见此人身形瘦小,但是身手却快得很,一转眼已经攻出数招。 古玉龙一边问,一边还手,那黑衣人却并不作答,林云赶了上来,那黑衣人一见有人帮忙,手上一动,几道电光射来,古玉龙伸手接在手上,只见那只是几粒铁弹,但是上面的力道很强,手法似曾相识,却又记不得在哪里见过。 林云问:“怎么回事?”古玉龙说:“跟着这黑衣人!”两人往前走着,不多时来到一片泥淖前,林云说:“这人轻功很好,要穿过这片泥淖,很不容易。”古玉龙一点头,身形一闪,已经飞身而去。林云看着他轻盈的身形,心想他小小年纪,但是轻功修为却已经很好了。普通的轻功都是以力击地,靠反弹之力以撑住身体,所以在水上或是眼前的泥淖,普通人是根本无力可借。 林云在外面等着,古玉龙一个人到了泥淖对面的林子里,走了一阵,忽然间发现陷在林子里不能出来,他仔细的看着四周,觉得这阵法和师父曾传授自己的“经纬奇阵”很相似,当下抱着试一试的心,一直往前走着,只见来到一个山脚下,偌大一片空地上,花还开的正是艳丽,碧波荡漾的小湖,随意飞翔的鸟儿,传来悦耳的低鸣,见到人来了,一点都不惊讶,在古玉龙身边飞绕着。 忽然间一阵琴声传来,只见一艘小船出现在湖面上,船上坐了一个衣袂飘飘的女子,正轻轻弹着琴。古玉龙心想:这个女子住在这仙境一样的地方,难道她也是武林中人? 正想着,忽然身后一阵脚步声传来,只见一个白衣女子走来,喝道:“什么人,竟敢闯入相忘谷内,你就不知道入谷者死吗?”古玉龙问:“姐姐,这是什么地方?”那人是个年约三十岁的女子,面色如玉,眼中闪动着一种火一般冲动的光芒。她眉毛一扬,说:“我不是告诉过你吗?这是相忘谷,没人能进来,也不会有人出去,你完了,马上就会被我杀死!” 古玉龙一笑,问:“为什么?”那人冷冷一笑,走到古玉龙身前,说:“小子,你一会就知道为什么了,因为这是规矩。到了这里,就要守这里的规矩。”她忽然凑过嘴来,在古玉龙身边说:“趁现在没人发现你,赶快找个地方躲起来,要是让无泪她们看到,你就真的完了。” 古玉龙觉得她温婉的手伸了过来,拉着她走在湖边的林子里,不久来到一个幽静的亭子里,那人才放开手,说:“这个地方应该不会有人来了。”古玉龙问:“这位姐姐如何称呼,这里是个什么地方?” 那女子看看四周,轻轻一笑,说:“你当然不能知道。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出不去。这里完全与世隔绝,是一个没人知道的地方。谷主要我们忘记外面,让外面忘记我们,所以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你在人世间不能见到的。” 古玉龙问:“这是为什么?令谷主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在外面的庄子上,看到了一个人往里面走,他是谷内的人吗?”那女子冷笑一声,说:“我不知道你怎么来的,十年来,这里没一个人能进来。我们自己耕田,自己织布,所有的一切都是自己来做,已经习惯了。”古玉龙说:“你习惯了?难道永远呆在这个方寸之地,你还可以习惯?” 那女子说:“不习惯又能怎样,这里根本走不出去,我们开始还试着离开,可是后来就再也不敢了,不但不能离开,而且还会受到谷主责罚。”古玉龙问:“你是怎么进来的?”那女子看着天空,说:“我还记得,那时我在外面流浪,日子过得很差,每天都想着,要是能有一顿饱饭,那就好了。现在有了饱饭,我却奢望更多的东西。真是人心难足,想起来,是我太贪婪了。” 古玉龙说:“人都是这样,食色皆性,只要不过一个度就是了。”女子看着古玉龙,问:“现在外面怎样了,还是以前那样吗?十年了,我只记得后山的桃树,一直熟了十次。我也还记得,当时谷主带我来的时候,问我会不会后悔,我说,我绝不后悔。人在说绝不后悔的时候,就应该想到,有时候绝不后悔,只是一种欺骗,绝对的欺骗。因为不管什么决定,要为此损失一生的自由,那都是难受的。饿死和闷死,其实只是两种死亡的方式而已。” 古玉龙带着同情的眼光,看着她哀伤的眼神,说:“姐姐不要伤心,其实,要离开这里,也不是不可能。我不就进来了吗?”女子忽然转过身来,看着古玉龙,叹说:“谷主武功高强,就算我们苦练了十年,都比不上她。你才不过十几岁,就算是几岁开始练功,也不过十年。凭什么和谷主斗?” 古玉龙说:“人都要讲道理,为何你们谷主一定要限制你们的自由?”女子说:“谷主说,这是我们自己做的承诺。一个人最可贵的就是一生终于一个承诺,她最不能容忍的事情就是背信弃义。所以她绝不允许我们离开,这也是我们自己的选择,比如无泪,无情,他们都是一样,都是在不得已的情况下作出了一个决定,然后必须遵守一生。我们又怎么知道,当满足一个愿望的同时,却掉进了另一个深陷的泥淖。人生就是这样,总以为解决了目前的问题就可以功德圆满,事实上,当回首往事,没有哪段时间是无忧无虑的,更不可能有一个能够实现的理想,让你绝对满足的理想,就算实现了也一样满足的理想。那又能如何,不如意的事情,常有八九,强求不来,只有顺其自然。” 古玉龙说:“姐姐这话不对,就是因为不如意,所以才要改变,君子的秉性在于他们能够遵照天地的意志,建造适合人类生存的地方,让世界更美好,让天下更幸福。就算是茅屋中居住的人,也想着大庇天下的寒士。所以,姐姐应该出去,用你的能力,去做力所能及的事情,去改变你想改变的事情,去实现你一个又一个的理想。” 女子一愣,看着古玉龙,忽然一笑,说:“你太年轻了,根本就不知道,有的事情,你根本无法改变。虽然我有十年没有到外面,但是我仍然知道,外面那是一个肮脏的世界,在那里充斥着不平等的事情,君子一面说着冠冕堂皇的话,一面干着蝇营狗苟的事情。我并不觉得外面好,只是觉得自己寂寞而已。” 古玉龙点头说:“看来姐姐在外面,受了不少苦。” 女子看着古玉龙,说:“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四处流浪,自然受了不少苦。就连出卖自己清白的机会都没有,我比那些青楼女子还要低贱,每一个灯火通明的夜晚,我在孤独而黑暗的角落里诅咒那些正在快乐中的人,现在远离了他们,我仍然诅咒他们。因为不管怎样,他们的享受,是我心头永远的刺,不过,就算外面再不好,我现在也不怕,因为外面,我将能够欺负别人,而不是受人欺负。” 古玉龙说:“你对外面就那么失望?其实,当今的……” 女子说:“别跟我说当今的事情,那些冠冕堂皇的话,我都不想听。小子,我发现你很固执,根本不是一个可以聊天的对象,我想说的话,你也全不赞同。你和外面的生活一样,让我讨厌。”她又转过头,看着外面,淡淡的说:“不过,只要你答应一件事,我就不告诉别人,你到过这里。” 古玉龙说:“我是追查一件事情,所以来到这里,我马上可以离开。”说完向亭子外面走去,女子手上一动,一股劲风扑来,古玉龙没想到她手上挥出的掌力能够如此强劲,被她一下子揽在胸前,感到她的目光像是冰刀一样盯着她。他说:“姐姐,你要干什么?” 女子看着古玉龙,说:“知道我为什么要留下你吗?在这个外人不能到来的地方,放出去任何东西都是损失。就算你不愿听我说话,你也能满足我的好奇,我想看看男人,尽管你不算一个真正的男人。” 古玉龙一惊,只觉全身一麻,已经被那女子点了穴道,那女子飘然起身,来到小屋前,打开门,说:“这里决不会有人来。”说着将古玉龙往地上一放,一伸手,轻轻拉下古玉龙的上衣,古玉龙只觉全身起了一阵鸡皮疙瘩,那女子的手在他肩上的肌肤轻轻滑动,一边还说:“这感觉好奇怪,我觉得好热,好兴奋。难道这就是爱情?你说这是不是?” 古玉龙闭上双眼,说:“不是,爱情是离开,当你离开一个人的时候,你就有了,我求你,你离开我,越远越好。”那女子忽然站了起来,哈哈笑说:“想骗我!是的,以前,我是没有爱人的权力,我也没有得到男人的机会。可是我仍然知道爱的样子,仍然奢望男人的身体,和他们的哪怕一个带着笑容的眼神。我记得有一天我经过一条街,看到一个白衣公子,和一个绿衣女子经过,他们幸福的眼神,让我一直羡慕着,那才是我最大的理想。可是我知道我没有机会,你……”她蹲了下来,看着古玉龙,说:“你告诉我,你爱上一个人了吗?” 古玉龙看着这个有些激动的女人,小心的说:“你想我怎么回答你?” 那人啪的一巴掌打了过来,说:“我要你认真回答我,我想要被人爱!我要知道,一个女人,要怎样才能被一个男人爱,尤其是,他喜欢的男人!” 古玉龙说:“那得有很多不同的方法,就算说三天三夜,也不能说完啊。” 女子恨恨的看着他,说:“天下的男人,难道不是一样吗?爱情,难道有很多种?” 古玉龙说:“就算只有一种,我也不知道。” 女子带着渴望的眼神,看着古玉龙,说:“你是男人,你能告诉我吗?” 古玉龙说:“不如,不如我带你离开这里,你就什么都知道了。你自己去找你要的答案,那不就好了吗?” 女子冷笑一声,说:“都说男人狡猾,你这乳臭未干的小子,也欺骗老娘。我其实是知道的,男女的事情,我早就知道了,只不过想试试你而已。脱了衣服,两个人在一起,就会相爱。”说着缓缓退下自己的衣服,古玉龙闭上双眼,说:“你,你不会是要我爱上你吧。” 女子看着古玉龙,说:“怎么,你不想爱我!” 说着上前扯下古玉龙的衣服,古玉龙和她赤裸裸的在屋子里,古玉龙缩在墙角,女子上前说:“怎么,爱上我了吗?”古玉龙闭着眼,感到自己的呼吸都快要燃烧起来,却努力的说着:“不爱,怎么都不爱。” 女子正要说话,忽然外面传来脚步声,她急忙将古玉龙往里面房间一扔,只见又一个白衣女子,推门进来,看到这女子,说:“无欢,你怎么在这里?”无欢一笑,说:“你……好热啊,我进来乘凉。” 那女子说:“这样能乘凉吗?我也有点热。” 古玉龙见那人是个三十来岁的女子,表情冷漠,就算是笑容,也像是冰雪一样。 无欢说:“你怎么会来这里?”那女子说:“正好这几天没什么事情。两位小姐又在练字,我看不懂,所以到处走走,走来走去,还不就这么点地方。” 无欢一笑,缓缓穿上衣服,忽然问道:“无情,你知道什么是爱情吗?”无情一笑,说:“我最清楚了,谷主说我最多情,所以要我无情。” 无欢问:“什么是爱情?” 无情说:“让你堕落,让你失去自己,让你为此后悔的,都是情。只要你对什么有了情,就会为他牺牲很多东西。我就吃过亏。”无欢说:“可是你说得不详细,你怎么吃亏了?”无情冷冷的说:“都过了这么久,说这些事情干什么?我走了,走来走去,看到的都是你们和它们,也不知道哪一天,能走出去。” 无欢问:“你走出去,最想的是什么事情?”无情转过身,看着无欢,无欢说:“是,是认真的。”无情说:“找一个人,好好的爱。” 说完转身离开。 无欢站在那里,说:“为什么我叫无欢,其实我一点都不欢喜啊。” 她走到古玉龙身前,说:“你不肯告诉我,还是你真的不知道。” 古玉龙说:“你不是说我只是一个小子吗?我怎么知道?你到外面去看一下,不就什么都知道了吗?” 无欢缓缓离开,来到外面,古玉龙急忙穿上衣服,只觉身上的穴位还是没有解开,想走却又走不了,无欢冷笑一声,说:“让别人见到你,你就会死,老老实实的呆在这里,直到你告诉我,什么是情。” 古玉龙问:“你为什么不去外面?” 无欢说:“你以为我傻吗?以前无虑她们要离开,最后还不是被抓回来,一次次抓回来,最后一次,被谷主一掌击死了。” 古玉龙问:“你们的谷主,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无欢没有说话,穿好衣服离开了。古玉龙强撑着起来,往后山走去,在桃林中走了一阵,忽然听到一阵悲悲的哭声传来,声音凄切而哀婉,他急忙走了过去,只见一个三十来岁的白衣人,长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正伸手拭着泪。见了古玉龙,那人立刻起身来,问:“你是什么人?” 古玉龙说:“你呢?你就是无泪吗?” 无泪问:“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古玉龙说:“我看你这么伤心,一定就是无泪了。” 无泪说:“谁说我伤心了,哭就是伤心吗?我哭,是因为害怕。”古玉龙问:“怕?你怕什么?”无泪说:“我怕自己会像这些花一样,随风飘散,就这样离开。我还不知道我活着能有什么快乐。我还不想死。” 古玉龙心里觉得奇怪,说:“你就在这里哭,那也不能解决问题啊?人又不是花。” 无泪说:“你不懂的,算了,和你说也没意思。”她正起身要走,忽然转身,说:“你是从哪里来的?” 说完又说:“关我什么事?”转身离开了。 古玉龙缓缓走着,心想这个谷主可真奇怪,他按着那阵法,来到外面,忽然间听到后面有人说:“你为何会这阵法?”古玉龙一惊,吓了一跳,转过身来,看着身后一个黑衣人,连头上也戴了一个斗笠,垂下黑纱,根本看不清脸。 那人继续问:“你是什么人?为何会这阵法?” 古玉龙说:“我……这是家师传授的……”那人忽然飘了过来,古玉龙的喉咙已经被她掐住,只听她尖利的声音,激动的说:“你师父是谁?叫什么名字?” 古玉龙痛苦的说:“你先放开我!”那人缓缓松开手,古玉龙说:“家师就是少林无言大师。你,你认识他吗?”那人缓缓松开手,说:“世间会这阵法的人,少之又少,无言大师,是不是一个残废?” 古玉龙说:“他……他老人家下身瘫痪,不能行动,但是,但是……”那人逼了上来,紧问道:“但是什么,说,他,他的脸上,是不是有好多刀疤?”古玉龙说:“没有,一点都没有。” 第六回:初相见 那人恨恨的说:“要掩饰脸上的刀疤,那也太容易了。一定是他,他,他对你说过什么,你到这里,来干什么?” 古玉龙说:“我只是看到一个人进来,他好像抢走了一个庄子的人,所以我进来而已。”那人说:“你说南庄?他们听说荷兰人要屠村,所以都走了。”古玉龙问:“荷兰人为何要屠村?这是经常的事情吗?” 那人冷笑一声,转身说:“都是那些武林中人惹恼了荷兰人。他们列了一份各派掌门人的名单,一定要将这些人都杀死,才能罢手。而这些人,现在有的已经隐身于各庄各处,附近有几个门派,所以荷兰人决定屠村,直到这些人出来。” 古玉龙说:“你有武功,为何要隐居在这里,你明明出去了,却为何不让别人出去。”那人淡淡的说:“你还不笨,知道是我。我不是神仙,当然不能与世隔绝,但是她们既然答应,就要遵守诺言。天下没有便宜的事情,我尊重她们的选择。” 她忽然恨恨的说:“你师父说过他以前的事情吗?”古玉龙说:“他从来不说,作弟子的,也不会问。”那人说:“你运气不好,遇到了我,看来我对你师父的仇恨和怨气,只有发泄在你的身上了。”说着手上一动,古玉龙只觉一阵劲风传来,他感到自己就算恢复了力气,也无法和这人对决,当下身子已经到了那妇人掌力控制之内,动弹不得。 古玉龙大声说:“前辈,你就算对我师父有仇,也要找我师父算帐啊。再说,你远在海的这边,师父从来没有到过这里!”那人冷冷一笑,将古玉龙往旁边一放,冷笑说:“原来也是一个贪生怕死的人,你让你的师父来见我!”说完往后退去。 古玉龙心想:这个人到底是谁,和我师父有什么仇?师父一向很少在江湖走动,江湖上关于师父的传言也很少,这个女人到底是谁? 他往前走着,只见前面村庄变成了一片火海,他站在火边,看着山庄顷刻之间化作废墟,心中不由充满了愤恨,心想这些荷兰人加上长刀会和平教联合起来,简直禽兽不如,倘若不能亲手改变这局面,这一生就白活了。 他向四下看去,也不知道林云去了哪里,只好自己动身,忽然听到前面一阵冷笑传来,只见无忧和花神飘然而来,无忧笑说:“小子,今天你走不了了!”古玉龙心想:这两人心狠手辣,一定不能落在他们手上,当下运足力道,手上一动,几道电光闪过,暗器飞后,他人就赶快飞身退开,一路奔到桃林旁边,来到桃林之中,那两人在外面转了一圈,不管怎样都找不到古玉龙,走了半天,又回到出口,只得离去。 古玉龙在林子里休息了一阵,感到体内的力道渐渐回复,正要动身离开,忽然间一阵琴声传来,他看到前面一个亭子里,坐着一个弹琴的少女。那少女一身雪白的衣裳,虽然纤细,却流露着一种让古玉龙心动的意态,古玉龙感到不由自主的走了上前,这才看到她淡淡若烟的眉毛,娇小如玉的脸庞,和灵光闪动的眼神,看到她纤巧带云的手指,轻轻滑动,古筝琴弦丝丝振,像是震撼心弦的触动,让古玉龙整个人都如沐春风,浑然忘记身在何处。这奇妙的感觉就如此自然的嵌入他毫无准备的心灵深处,如此神秘的驱动他潜在的想法,和一个身怀绝技的躯体,就此停留。 那少女抬起头来,看到古玉龙,忽然站起身来,喝道:“你是什么人?”古玉龙说:“在下,在下古玉龙,见过姑娘。”那少女起身来,冷冷的说:“没见过你,你走吧,要是我师父看到你,你就死定了。” 古玉龙见她转身要走,急忙叫道:“姑娘,请问……”女子转过身来,古玉龙急忙说:“请问这是什么地方?”那女子说:“这里就是这里,我怎么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奇怪,从来没有人问过我这里是什么地方。” 古玉龙上前去,跟着她走着,一面笑说:“姑娘,那我告诉你,这里是台湾岛上很小的一个山谷,虽然我不知道它的名字,但是我知道,姑娘一定住在这里。”女子冷冷的说:“废话,我自己也知道。你这个人说话真奇怪,听起来简直让人不可理解!” 古玉龙问:“姑娘喜欢弹琴吗?”女子说:“不关你的事?”古玉龙又问:“姑娘经常到这里弹琴?”女子转过身,说:“别跟着我,就算我天天在这里弹琴,那你也不会天天在这里听,那我弹不弹,很重要吗?” 古玉龙说:“只要姑娘愿意,我倒想天天听。姑娘的琴声很美。”女子冷冷的说:“我看你是个不折不扣的登徒子,明明是看中了我的人,还说我弹的一手好琴,幸好师父告诉了我,不然,我还以为你在夸我的技艺。” 古玉龙笑说:“令师怎么说?” 女子依然冷冰冰的说:“男人像是魔鬼一样,他们根本不能承担他们所要维护的道义和履行作为君子的要求。他们不但虚伪,而且凶残,他们带着各种或是诱人或是狰狞的面孔,随时追寻着他们自以为是的快乐,而从来不计较为这个世界带来多少痛苦和悲伤,所以,就算男人有着多么让你渴求的东西,你都不能为了自己一点点满足的感觉,就葬送自己所有的一切。” 古玉龙说:“怎么感觉像是在背书一样?” 女子说:“这本来就是书,这是我师父写的书,怎么,你又想知道书的名字?就不告诉你!”古玉龙一面追着,一面说:“不是,我对令师倒是不感兴趣,想来姑娘并未见过真正的男人,令师说的是不是对,姑娘其实并不知道。” 女子不屑的说:“如果是错的,我师父怎么会教我?你还是走吧,不要在我面前说三道四,反正,我恨透了男人,讨厌男人。”古玉龙说:“你为何要恨透他们?仅仅是因为听了别人说的话?”女子说:“那还要怎样?难道师父会骗我吗?”古玉龙笑说:“当然,难道一句话,就能把天下的男人说尽吗?况且,你和你的师父,还有这里所有的女人,你们是一样的吗?难道我能用一句美丽,或是一句冷酷,就把你们说尽。小小的地方尚且如此,那天下之大呢?” 女子轻轻说道:“天下之大?”古玉龙急忙说:“不错,天下之大,比这小小的相忘谷,不知大了多少!你看到天空的广阔了吗?大地和天空,其实一样的远大和宽阔。”那女子天真的眼神注视着古玉龙,问:“外面,外面是什么样子?” 古玉龙说:“外面和这里不一样,在那里有很多奇特的经历和际遇,那里充满着让人向往的旅程,只要你愿意走,你会作很多事情,而不是守在一个僻静的角落,每天只能想象,不,连想象都给这熟悉的影子掩盖,不带半点无法预知的色彩……” 那女子喝道:“好了!”她继续看着古玉龙,说:“外面真有那么好,那师傅为何不到外面去?”古玉龙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你师傅的想法,为什么会成为姑娘你的想法?”女子哼了一声,说:“我知道,你在引诱我,师傅说过,果然,你只不过想我同你走而已。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你又何必急着要改变我的想法?你有什么权力?” 古玉龙一笑,觉得这少女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都让他心动不已,他甚至不知该说什么,忽然听到一个冷冰冰的声音传来,只见那蒙着面纱的妇人飘然而来,拉着那少女,喝道:“你和他说了什么?” 少女抽出手,笑说:“他要我离开这里!” 妇人的声音变得冰冷而可怕,手上一动,已经将古玉龙的喉咙捏住,喝道:“说,是谁派你来的,你来干什么?”古玉龙急忙说:“我……我不知道你……你在说什么,前辈,你先松开,松开手!” 妇人一掌推出,古玉龙重重的跌在地上,妇人说:“本来我并不想杀你,但是,现在你要带走谷中的弟子,这个想法,足够让你死了。”少女忽然说:“师傅放过他吧。”妇人转头来,问:“你说什么?为什么要我放过他?” 少女说:“让他死在这里,那就太便宜他了,我看,把他带到外面去,杀了,也省得脏我们的地方。”妇人还没决定下来,少女说:“就让我带他出去,杀了他,我才不信他的话。” 妇人看着少女,说:“你能送他出去?”少女说:“他从哪里来,就从哪里出去啊。”妇人冷冷一笑,说:“每个人都是从阴曹地府来,再回到那里。小子,今天是你自寻死路。” 忽然听到有人叫道:“师傅,前面有人闯了进来,你快去看看。”妇人问:“什么地方?”只见一个十二三岁的红衣女孩,指着前面说:“就是那里。”妇人说:“居然有人敢闯进来,我倒要会会这个贱人!” 说着飞身离开,那小女孩走了过来,急忙说:“姐姐,你还不快走。”白衣女子对古玉龙说:“你知道出去的路?”古玉龙糊里糊涂的点点头,那柔荑般温润的手忽然拉着他,说:“带我离开这里。” 古玉龙感到整个人都飞到天上去了,他一面走,一面看着身边这像是天界神国飘来的女子,觉得这仿佛不是自己经历的事情,而是梦里细细品味的传说。 他们走了一段,来到桃林的尽头,古玉龙说:“出来了!” 那白衣女子走到前面,高兴的说:“终于离开这里了!”只听后面那红衣女孩说:“姐姐,师傅发现没人,一定会追来的,你要赶快离开这里。” 白衣女子点头说:“妹妹,你跟我一起走吧,省得被这老巫婆整天折磨!”女孩摇头说:“我要长大以后再离开这里。”白衣女子说:“好,以后,我们来接你!”忽然一个声音传来,“你自己都走不了,为何还来接别人!” 白衣女子看到那黑衣妇人像是鬼魅一样飘来,心里一慌,惊惶的说:“师傅。”妇人冷声说:“你长大了,要离开师傅,对不对?” 白衣女子点头说:“师傅,既然已经到了现在,我就直说了。我也是一个人,你没有理由控制我的一切,我需要自由,需要出去,需要看我想看的东西,作我想做的事情。而不是在你的管辖,在你的想法和故事里生活。” 妇人冷笑一声,说:“说得好,可是师傅偏偏不让你走,你很小的时候,我就告诉过你。师傅收留你,你就一辈子不能离开师傅。” 白衣女子说:“为什么?那我宁可你一直不收留我!如果活着,就是师傅你的一个棋子,是师傅语言的实现,是别人的影子,是痛苦的折磨,那么活着比死去更让我无法忍受。我一定要离开这里,今天我终于来到了外面,师傅,你应该放开我,而不是拦住我,因为你想留在这里的心情,正如我想离开这里的心情。” 红衣女孩说:“师傅,你就让师姐离开这里吧,我一定会留在这里,一直陪着师傅。”妇人冷冷的说:“小的时候,说的比唱的还好听。师傅说到做到,你们也要做到。梦君,你不能离开这里,这个人,也必须死了!” 说着喝道:“无欢,过来,把大小姐带回去。无泪,把这个小子杀了!” 白衣女子手上一动,一支长剑到了手上,她说:“我一直觉得每个人都是自由的,既然师傅一定要限制梦君,那我就只有不敬了。”说着长剑一点,向妇人逼去。妇人身子一闪,手上已经拈住梦君的长剑,梦君使劲要抽回,剑却不能移动分毫。 妇人平静的说:“要听师傅的话,师傅让你承受的痛苦,不会比别人给你的痛苦更多。”梦君说:“师傅从外面进来,对外面抱着失望而憎恨的感觉,而我不一样,我充满了好奇,而且我想知道连师傅你自己都不知道的东西。师傅,你太迂腐了,……” 妇人喝道:“你太放肆了!”手上一动,已经将梦君推倒在地上,梦君只觉身上穴位已经被点住了。红衣女孩急忙说:“师傅,依弟子说,不如把师姐关在听水崖前的小屋里,让她闭门思过她会想通的。我同师姐在师傅的教诲下,一直都很听话,就是这个男人今天在这里捣鬼……” 妇人说:“其实你也一直在捣鬼。” 红衣女孩说:“师傅,我没有,我只是想,把这个人永远囚禁在这里,我们留在这里,是幸福,把他留在这里,对他是折磨。而且,这样一来,派他来的人,也会受到折磨,他迟早会亲自来的。那时,才有师傅想要的。” 妇人问:“你怎么知道我要什么?” 红衣女孩说:“师傅要的是报仇,师傅避着外面,因为心中还有无法释怀的仇恨和委屈,而师傅发誓不会离开这里,所以无法报仇,只有这样,才能报仇。或者,就算见见想见的人,也可以啊。” 妇人转身看着红衣女孩,说:“红豆,你好像知道我的事情。” 红豆摇头说:“弟子实在不知。” 妇人看着无欢,说:“把这小子带到忘情楼,大小姐,带到听水崖思过。” 古玉龙看到梦君被无欢带着,走在妇人后面,无泪上前一把揽住古玉龙,跟着走入林子。古玉龙看这妇人走的,也全然不按阵法之序,想来是怕人通过她的步法发现出去的办法。因此走了很久,才来到山谷中。 古玉龙被关在一个小楼里,全身穴道被点,他来到廊上,看着天上的明月,忽然门吱的一声开了,只见红豆走了进来。 古玉龙走了过去,红豆小声说:“师傅很生气,你们很难离开这里,但是,你是师姐离开这里唯一的办法,所以,你一定要带她走。” 古玉龙问:“小妹妹,你有什么办法吗?” 红豆说:“到了夜里,她们都会入睡,我会来守夜,到时候我把无欢支走,你们离开这里就是了。” 古玉龙说:“那你——”红豆说:“师傅最多让我受点皮肉之苦,但是我却知道,师姐的心里,才是最苦的,她做梦都希望能离开这里!” 古玉龙点点头,红豆说:“到了外面,那是一个我们都没去过的地方,我怎么相信你?”古玉龙说:“小妹妹,你放心,我对……”外面忽然传来脚步声,红豆急忙跳了出去,身法快捷,似乎在哪里见过,古玉龙心里想:她这到底是什么身法,怎么我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这是一个什么地方,那黑衣的妇人,到底是什么人,和师傅,有什么关系? 只见无欢走了进来,古玉龙见她的眉目间带着几分难以琢磨的色彩,分不清是鄙视还是羡慕。她的语声却是冷冷的,“你又回来了,听说,这次你要带大小姐走。大小姐是谷主的命根子,你不可能带走她。” 古玉龙没有说话,无欢说:“其实你要是带走我,谷主一定不会生气。”古玉龙说:“你为何要离开?”无欢说:“我长这么大,从来都是对外面的世界只有向往,而从没得过幸福。我曾经幻想过我的生活,但是作为乞丐四处流浪的人,是没有权利和时间来实现自己的愿望,而现在,我觉得,我已经有能力去实现,但却没有机会。” 忽然听到有人说道:“休想!”只见梦君来到无欢身后,伸手点住无欢的穴道,说:“我们赶快走!”古玉龙心里一喜,红豆翻身来到屋内,说:“师姐,你怎么来了?”古玉龙说:“谁放你出来的?” 梦君说:“我说我已经放弃了你,我要见师傅,她们自然会带我去,半路上点了她们的穴道,咱们赶快走,别让师傅追上。”红豆点头说:“对,要是师傅再追上,你们就不能离开了。” 古玉龙和梦君穿过桃林,趁着夜色,来到谷外。红豆和梦君相拥而泣,红豆说:“师姐要多保重。”梦君点点头,抚着红豆的脸,说:“我会来看你的,只要知道了出去的路,以后,相忘谷的每一个人,都能离开这该死的地方。”古玉龙点头说:“不错,红豆姑娘放心。” 红豆收了眼泪,说:“快离开这里,师傅或许已经知道了。” 两人点头离去,穿过泥淖,古玉龙感到整个人像是沐在无边的春风里,身边这如同画里走来,一直走到自己内心深处的人,就这样真实的存在着。他高兴得无法形容,来到庄上,看到那一片废墟,觉得荷兰人的猖狂,或者也就到此为止,他像是浑身充满了力量一样,觉得就算天下再大的困难,都可以逾越。 两人来到一个小镇,在客栈中要了些酒菜,梦君觉着新鲜,看着来来去去的人,古玉龙说:“在福州,这样的地方多的是,有很多地方,比这里更繁华,车如流水,马如龙,你一定听说过。”梦君点头说:“书上是有的,但从未见过,原来是这样的。”她一面看着,只见几个荷兰士兵走了进来,店中的人都远远的避开,古玉龙说:“这些是坏人!” 梦君点头,手上一动,两道劲风逼出,几个士兵都被卷到门外,古玉龙起身说:“你干什么?”梦君说:“打坏人啊,你不是说他们是坏人吗?”古玉龙急忙说:“但是打坏人也要有方法啊,惹恼的这些人,当地人就不会有好日子过了!” 梦君还没有说话,只听一声冷笑传来,几片花瓣凌空飞来,只见花神妩媚的站在门前,说:“原来你还没有离开,岛上的余孽,都死得差不多了,你们也休想离开这里!”梦君伸手抓住花瓣,喝道:“帮着坏人,你也不是好东西!”说完手上一动,花瓣飞了过去,古玉龙觉得她的手法很熟悉,但是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花神将花骨朵一举,花瓣便飞到上面,花神拿着花朵,轻飘飘的来到梦君二人身前,梦君手上长剑一动,已经刺了过去。古玉龙怕梦君一个人敌不过,急忙挥剑刺向花神,只听轰的一声响,花神被一股巨大的力道击出许远。 古玉龙也不知自己为何会有这么大的威力,当下拉着梦君,说:“快走!”两人飞出窗户,只见无忧已经等在外面,说:“知道你们会从这里逃出来!”两人急忙举剑刺去,几股力道在空中一合,无忧身形摇晃,险些跌倒,梦君冷声说:“你还不知道你不是我们对手吧!”说着已经和古玉龙翩然离开。 古玉龙看那两人没有追来,就停下来,问:“你练的什么剑法?”梦君说:“自然剑气。”古玉龙说:“奇怪,为何咱们双剑一合,力量就大了很多,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双剑合壁?可是为何和别人联手,没有这样的效果。”梦君说:“可能是咱们两个心意相通啊。” 古玉龙看着梦君天真的眼神,有种想将这眼前的一切留在记忆里的冲动,他觉得就连风中,也飘荡着梦君如同来自仙国的美妙味道。 那味道并不是来自梦君柳叶般纤细缥缈的眉毛,也不是来自她白玉般清秀绝伦的脸庞,更不是来自她点朱般似嗔似笑的嘴唇,而是来自她风一样婉转的神态,和云一样飘荡的意境。古玉龙觉得自己就是她里面最不可缺少的一部分,似乎找到归宿一般,带着一种原始而无所顾忌的冲动,死心塌地的甘愿永远停留。 当一个人迫切渴望时间停留的时候,也就是他真正找到自己需要的东西,需要留住时间的时候。 梦君看着古玉龙,奇怪的说:“你怎么盯着我看?难道,这样能看出我练的剑法?对了,刚才那两人是什么人,为什么不让我打?女侠都是除暴安良的,他们是坏人,当然要除掉!”古玉龙说:“天下的坏人不只他们两个,而且他们也绝对是毫不重要的两个。你还不懂,我们现在就要去一个专门除暴安良的地方,完成别人等待我们完成的事情。梦君,不要太冲动,这样有可能会送命。” 梦君点头说:“原来并不是所有的坏人都能杀死,我明白了。”古玉龙一笑,伸过手,拉着她的手,说:“我们这就去一个地方,让你见我的师傅,他是武林中德高望重的高僧,说不定,我们还能赶上武林大会。” 梦君说:“武林大会?我好像听说过,有很多人在一起,都是会武功的高手,我好想参加。”她抽出手来,跑到前面,看着高山上的太阳,笑着说:“好幸福,我觉得好自在。”古玉龙一笑,她忽然转身说:“不知道师妹怎么样了,我害怕师傅责罚她。师傅总是会重重的打我们,以前,我不过就是和师妹讨论了一下男人,就被师傅重打了四十鞭,一个月以后才恢复。不行,我不放心。” 古玉龙说:“可是令师武功高强,我们回去就不能出来啊。” 梦君说:“那怎么办?我只想悄悄的回去看看,只看一眼,行不行?”古玉龙毫不犹豫的点头说:“好,不然,你永远都不会安心。” 梦君问:“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古玉龙脸上一红,梦君拉着古玉龙的手,说:“我想一辈子和你在一起,虽然我讨厌一辈子留在相忘谷,讨厌一辈子守在一个人身边,但是我却希望,能永远在你的身边。” 古玉龙脸色更红,梦君说:“我是认真的,师傅每天盯着我,我心里很讨厌,可是你看我的眼神,却让我觉得幸福。真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你相信吗?”古玉龙点头说:“我信!” 梦君说:“你生病了吗?脸色怎么这么红?” 古玉龙急忙说:“我们,我们赶快走吧。” 两人来到桃林外,梦君和他小心的走着,但是谷内似乎并没有人,梦君不安的说:“怎么会一个人都没有?”古玉龙说:“不知道。”梦君直接到了听水崖,只见里面坐着红豆,遍体鳞伤,梦君要冲进去,古玉龙急忙拉住,只见一个白衣妇人坐在红豆身边,正打着盹。 梦君快要哭出声音来,古玉龙急忙说:“你别让人发现,不然,令师妹就白挨打了,以后总有一天,你也救出你的师妹,让她离开这苦海!” 梦君闭上双眼,靠在古玉龙怀里,她轻轻说:“我的心太乱了,大哥,我们走吧,快点离开这里。” 古玉龙和她离开了山谷,梦君才大哭了一场,古玉龙搂着她,轻轻说:“哭好了,就不许再哭了,要好好的活着,不然,你的师妹一番苦心,也就白费了。”梦君回头看着那片泥淖,说:“这个鬼地方,我迟早会把里面所有的人都带走。” 两人来到镇上的时候,天色已经晚了,古玉龙要了两间房,第二天天还没亮,梦君就敲门要进来,古玉龙睡眼惺忪的起来,急忙穿好衣服开门。梦君进来说:“天色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睡觉,该是练功的时刻了。”古玉龙惊讶的说:“不会吧,现在才四更不到啊。” 梦君说:“四更?四更就要练功了啊。”古玉龙说:“不用这么早了,就算三更灯火五更鸡,也要五更才起床啊。”一面打着哈欠,梦君一把抓回古玉龙,说:“不行,我睡不着,你陪我练功。” 古玉龙已经完全清醒过来,一面取出剑,一面说:“好吧。”心里想:和你在一起,就是三更也无所谓啊。 梦君那套剑法一公七十二招,古玉龙觉着和自己的剑法一样,重神而不重形,练气而不练剑,古玉龙听师傅说自己的剑法乃是在于禅意的领悟,心想梦君这剑法名为“自然剑气”,当然是对天地万物的领悟。 梦君练剑的影子是飘忽而美丽的,古玉龙觉得她的身影像是天空皎洁的月光,虽然高远,但却那么清澈和明晰的印在他的脑海深处。 梦君练完一套,笑说:“来,我们一起练!”古玉龙一笑,长剑出手,两人在空中飞舞,剑气盘旋,清风扑面,古玉龙感到前所未有的快乐,忘记了所有的一切,甚至忘记了下面不知何时到来的一个人。 只听一声冷冷的呵斥传来,两人这才看到下面站了一个人,急忙落下地来,只见下面站着一个白衣妇人,面色冷淡,盯着梦君二人。 梦君说:“无情,你为什么来了?” 无情冷冷的说:“谷主派我们三个人出来找你们,要我必须把你们带回去。谷主自己也已经亲自出来,一定要带你们回去。” 梦君说:“你带我不走,回去告诉师傅,我不会回去,就算死在外面,也不会回去。”无情冷冷的说:“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说着手上一挥,一道掌风击来。梦君和古玉龙同时出剑,无情只觉一股巨力袭来,人被击倒在地,她站了起来,正要攻上去,古玉龙二人已经飞快的离开林子。 两人一路奔行,看无情没有跟上来,梦君说:“师傅武功高强,她离开了相忘谷,言出必行,一定会找到我的,怎么办?”古玉龙说:“只要到了少林,我们就安全了。令师就算武功再高,也斗不过少林这么多高手。你我到镇上换身行头,女扮男装,令师要打听起来,也不好得到确切消息。” 梦君点点头,两人到了镇上,买了两身普通衣衫,又买了两匹马,梦君喜欢白色的马,那两匹白马也很快给她起了名字,梦君所骑的为“飞雪”,古玉龙所骑的为“绝尘”。古玉龙觉得梦君不但美艳,而且活泼可爱,正好是让他心里觉着万般舒畅的那种人。 他一路上讲了许多自己在江湖上的见闻,梦君带着好奇的眼光,打量着她见过的每一样东西,那是那么的新奇,她感觉自己像是脱离樊笼的鸟儿,突然之间展开轻盈的翅膀,来到梦寐已久的广袤天空。 一路到了海边,所幸并未遇上无欢等人,梦君坐上船的那一刻,觉得整个人似乎真正飞上高远的天空,完全来到属于自己的梦境,来到自己日夜思念的地方,再也不愿离去。 古玉龙笑说:“等到见到师傅,令师就不会再来纠缠了。”梦君问:“你们都在干些什么?”古玉龙说:“武林同盟的人都是反清复明的义士,我们刺杀清廷的走狗,帮助大明的将军,扶助大明的皇帝,就是为了有一天,天下能够重归大明。”梦君点头说:“原来就是为了一个大明皇帝,他有那么重要吗?” 古玉龙说:“他身上系着天下百姓的安危,万千黎民的幸福,所以帮他就是帮天下。”梦君看着古玉龙,说:“是不是真的?”古玉龙认真的点点头。 梦君一笑,转身看着碧海蓝天,笑说:“我可不管什么大明江山和大清皇帝,皇帝若没有安顿天下的能力,那就不能作皇帝。治大国若烹小鲜,君王要有治理天下的能力,百姓才能安享天下太平带来的幸福。扶不起的阿斗,坐不长的王莽,大哥,你要扶助的君主,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古玉龙一呆,他根本就没有见过这个人,他也从来没有想过他应该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长叹一口气,说:“是啊,这么多年过去了,失地越来越多,难道天意如此,大明江山气数将尽?” 梦君说:“大哥怎么这么发愁,君子随遇而能安,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一箪食足矣,为何要执着的保护一个皇帝?”古玉龙抬头说:“为了天下。”梦君说:“天下?只有博学聪明,雄才伟略的人,才能匡扶天下,大哥只是一个练武的人,你凭什么匡扶天下?”古玉龙说:“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我只能尽自己最大的努力。” 梦君一笑,说:“大哥放心,我会陪着你。”古玉龙觉得浑身一阵轻松,笑了一笑,梦君继续说:“本来人就是一辈子忙碌奔波,不管再忙碌的生活,随时有幸福陪伴,那也算得上圆满。大哥,我跟着你出来,就不会离开你,你也要答应我,永远,永远都不要抛下我。”古玉龙使劲的点点头,说:“我知道,我会的。” 忽然间一阵风浪袭来,两人在船上几乎站立不稳,船头上的马惊叫起来,两人急忙来到船头,船家说:“客官,看样子要刮海风了。”梦君问:“不会有事吧!”船家说:“那得看运气了,说不定啊,我们都会死在这里。”梦君一惊,说:“你……没有别的办法吗?” 那人面色不改的说:“那就看运气了,能有什么办法?”他说这话的时候平静得很,梦君却急躁起来,古玉龙拉着梦君的手,说:“别怕!” 忽然间船身猛烈的晃动起来,梦君惊叫一声,古玉龙将她搂在怀里,大浪劈头盖脸的袭来,古玉龙将梦君护在怀里,自己拉着船舱的门杆,恍惚听到梦君的尖叫,又仿佛闻到她清幽的香味。 风平浪静的时候,梦君从古玉龙怀里挣脱,喘了口气,说:“终于好了,天啊,以后都不敢随便坐船了。”船家说:“糟了,船漏水了。”他的口气一如既往的平淡,像是说着天上飞来一只鸟一样随意。 梦君急忙问:“怎么办?”船家说:“现在离对岸还很远,我看,只有跳到海里,游到咱们来的地方了,现在没有风浪,还来得及。”说着拿起一根木头,就跳到海里了。梦君转头问古玉龙,说:“怎么办?”古玉龙拉着她的手,强作镇定的说:“别怕!” 但是眼见水越来越深,不久就已经没到大腿,古玉龙心想:难道我们今日真要毙命于此? 第七回:风与月 忽然间一条绳索从天而降,将两人轻轻一带,两人轻飘飘的飞了起来,落在一艘大船上。梦君回头看着船上的马,只听一个温柔的声音说:“别担心!”只见绿光一闪,飞雪已经被救了上来,梦君看着眼前这绿衣女子,心里充满了感激,绝尘被救上来之后,那绿衣女子说:“二位受惊了。” 古玉龙一笑,说:“东方姑娘,多谢你出手相救。”那女子正是东方萦,她温和的说:“大家出门在外,彼此有个照应,二位公子,我带你们去换换衣服。”说着走在前面,古玉龙和梦君跟在后面,梦君轻声说:“这个人真好。”古玉龙心里却想:这人有这么一艘大船,她到底是什么人?不过今天如果不是她,我就必定葬身于此,她对我们,也算有再造之恩了。 两人进了一个房间,古玉龙和梦君相互看着,梦君准备脱衣服,古玉龙急忙转过身去,梦君抬头看着古玉龙,笑说:“你为何要转过去,我很难看吗?”古玉龙脸刷的红了,说:“这个,你,你先换衣服吧。” 梦君笑说:“我偏要看你换衣服。”说着上来拉着古玉龙的衣服,古玉龙一挣扎,只听嗤的一声,衣服给扯破了,古玉龙急忙拉上来,抱着衣衫,说:“别,别闹了。”梦君轻轻一笑,说:“以后,咱们两个就在一起了。” 古玉龙糊里糊涂的点头,说:“我知道,但是,但是我们还没有……”梦君问:“还没有怎么?”古玉龙不知说什么,梦君忽然若有所得的说:“哦,我知道了,还没有媒妁之言,还没有洞房花烛,我是知道的,但是,你也不用这么害羞吧,我都不怕。”说着一边笑,一边嗤的一声,将上衣扯下来一半,古玉龙看着梦君笑意艳艳的脸,感到一股莫名的激动涌上心头,他吞了一口口水,激动的说:“乱就乱了,就永远在一起吧。”说着上前来,搂住梦君,在她面上亲吻起来,梦君自然的伸出双手,搂在古玉龙身上,两人的呼吸夹着两人完全混乱的意志,在房间里激烈的冲撞着。 古玉龙感到她光润如玉的肌肤,像是极地玄冰一样清澈的贴在自己胸间,他的双唇饥渴的寻找着似乎一生都在渴求的水源,所以零乱而无序的在她颤抖的双唇边激烈挣扎,梦君感到一阵让她眩晕的力量缠绕着无序的大脑,她的手茫然的抚摸在古玉龙粗糙而结实的肌肤上,同她的意志一样无所适从。 古玉龙感到全身像是被火燃烧一样的冲动,他的动作开始粗暴而混乱,充满野性的思想杂乱而猛烈的涌动着,他已经近乎眩晕的意志,在昏暗的房间里胡乱的充斥,烦乱的流动。 忽然间窗户外面传来一阵琴声,清幽而高远的声音,像是晴天里一个霹雳,古玉龙霍然起身,一挥手啪的一掌打在自己的脸上,一面穿起衣服,一面说:“梦君,你快穿衣服。”梦君起身穿好衣服,来到古玉龙身边,轻声说:“你怕什么?” 古玉龙脸色红得如同火一样,他转身来,看着梦君,说:“你放心。” 梦君轻轻一笑,拉着古玉龙的手,说:“我等着。” 两人走出来,只见东方萦一个人在外面弹着琴,偌大的船,除了几个船夫之外,只有东方萦一个人。 梦君走了过去,笑说:“姐姐刚才弹的是什么曲子?”东方萦说:“是佛家的曲子,《清心普安咒》,怎么,公子有兴趣。”梦君说:“对曲子倒没有兴趣,不过姐姐弹得很好。”东方萦一笑,问:“公子会弹琴吗?”梦君笑说:“师傅教过,但是我弹得不好,我只是在无聊的时候才弹琴,现在一点都不喜欢。” 东方萦说:“看来公子现在找到自己要作的事情了。弹琴只是一个寄托,并不该是一个人的事业,不知两位回中原,想要干什么?”古玉龙急忙说:“我们只是参加武林同盟大会。”东方萦说:“原来你们是武林同盟的人,身在一个大的同盟,有那么多志同道合的人,是一件幸运的事情,可是有的人,却偏偏喜欢孤独。” 梦君说:“孤独?有人喜欢孤独?” 东方萦缓缓在船上走着,一边轻笑,一边说:“并不是她喜欢孤独,是她无法不孤独,有时候,人的道路,不是由她自己选择的,你在饥饿的时候,愿意用死亡来换取一点食物,而当你得到食物,很多人都会忘记自己的承诺,或者,那根本就是一个暂时的妥协。” 梦君想到的是无欢她们,梦君点头说:“是的,人总是想要得到更多。”东方萦说:“因为贪婪,所以无所适从,贪婪就是人的本性,而人生,就是克制欲望的过程,有的人把它当作欲望实现的过程,这仅仅是看你自己怎么想。” 梦君看着古玉龙,古玉龙笑说:“东方姑娘,你有什么难言之隐吗?”东方萦点头说:“没有,我只是随便说说。看你们这么辛苦,觉得有些感触而已,为了大明的复兴,你们就算失去生命,也在所不惜,更不必说自己的幸福了,对不对?” 古玉龙点头说:“姑娘对我好像很了解,对大明的复兴,可就不了解了。”东方萦冷笑一声,说:“何必说这种事情,咱们三个人既然相遇在茫茫的大海上,就远离了海两边无边无际的纷扰,也就这一时半会的清闲,何必再次将自己锁在烦恼和焦虑里?” 奇_书_ 网_w_w _w_._q_i_ s_h_u_9_9_ ._ c_ o _m 古玉龙点头不语,梦君说:“姐姐说的是,我们可以聊很多话题,比如两岸的风土人情,就有好多是我想知道的。”东方萦淡淡的说:“我可没有这种心情,我想休息了,二位请随便。” 梦君看着东方萦的背影,说:“她有点怪怪的。”古玉龙说:“不知道是朋友还是敌人,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也弄不明白她到底在想些什么。”梦君说:“到了少林,就不会再遇到她了。今天她救了我们,如果有一天她成了我们的敌人,你会怎么办?” 古玉龙说:“大明的复兴乃是我最大的心愿,如果她要阻拦我,我就不会顾念私情。”梦君看着古玉龙,说:“无情未必真豪杰,要是你连知恩图报都不会,那也算不上男人丈夫。”古玉龙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梦君拉着他的手,笑说:“好了,我们也不说这个,我想无欢她们不会追来的,现在终于自在了,你师傅是一个高僧,他见过女人吗?” 古玉龙说:“那肯定见过,其实,师傅他当年一定是一个潇洒英俊的人,他要是行走江湖,一定有不少女孩子喜欢,只是也许师傅经历了太多的事情,所以只能重门深锁,长伴古佛,我也很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一个青年才俊心灰意冷。” 梦君说:“他不是半身不遂吗?一定是受了伤,所以如此。”古玉龙说:“师傅虽然半身不遂,但是靠着一股真力,早已行走自如,只不过从收了我们三个弟子之后,就再也不愿踏出禅院一步。他常说我就是他生命的延续,我活着,就是他活着。” 梦君说:“你是怎么成为他的弟子?”古玉龙一笑,说:“我也不知道,从我记事起,就已经是师傅的弟子,师傅从来不说我以前的事情,说佛门中人,不应该谈红尘中的事情,所以我也不知道。” 船行得很快,天色微黑的时候,两人已经到了岸边,古玉龙觉得特别亲切,梦君显得很兴奋,两人去向东方萦道别,却见船上空空如也,东方萦已经离开了。 两人下了船,在客栈中住了一晚,第二天就骑马赶往少林,这一路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梦君第一次看到城市繁华的景象,看到接踵摩肩目不暇接的人群,看到五光十色的世界,她高兴的走在大街上,带着新奇而满足的目光。 来到少林,正好快到武林大会的期限,两人来到静修禅院中,梦君看到榻上坐着的无言大师,心想他果然是一个英俊潇洒的人,甚至在眉目间,还带着古玉龙那种勃勃的英气和分明的棱角。正是这种让她沉醉的气质,才在第一次相见的时候,就已经进入了梦君的心。 梦君不知道该说什么,无言缓缓睁开眼睛,看到古玉龙,说:“此行结果如何?”古玉龙说:“禀师傅,弟子无能,看着荷兰人行凶,却不能阻止。” 无言缓缓说:“要对付荷兰人,不是你一人之力能够为之,玉龙,你已经长大了,应该知道自己力量的范围,你只是一个武林中人,最多就是一个侠客的前途,拯救苍生的事情,你做不到,也不必去作。”   ( 重要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 q i s u w a n g . c o m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q i s u w a n g . c c 或q i s h u 9 9 . c o m 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古玉龙点点头,无言说:“方今天下,君主为争夺天下之位,以至民不聊生,外族蛮夷为了博取财富,陷生民于水火,此等事为武林人所共愤,但是这么多年来,大家为此前赴后继不知死了多少人,然而于事,却是并无所补,他们作的事情,更多的是如飞蛾扑火,自取灭亡,人最重要的不是要完成一件轰轰烈烈的大事,而是要做好自己能够作的事情。” 古玉龙仔细听着,无言继续说:“为师并不赞同你前往台湾岛,你现在总算有点明白了,但是你是少林俗家大弟子,你争强好胜,总以为已经搏出了名头,总以为凭着自己的力量能够完成自己想要完成的事情,所以你去了,现在总算没有空手回来,你总算让台湾人知道,海的这边,还有无数同道中人。” 古玉龙点头说:“是,师傅见过这些人吗?” 无言说:“是玉蛟告诉我,玉蛟也很关心这些事情,其实每一个少年都怀着同样的激情,希望能够立下功业,这是男人的本性,也是最大的缺点。为师不会阻止你们,因为为师所要教授的,也只能是你们的武功,至于心性,那是自我锤炼的结果,任何强加的改变,只能扭曲原本纯洁的想法。” 古玉龙点点头,无言转过头来,对梦君说:“孩子,你的母亲姓什么?”梦君说:“我和他一样,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无言缓缓说:“你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 梦君急忙问:“大师,你是不是认识我的父母?你正好是那个年纪的人!” 无言平静的说:“我认识很多人,但是不知道哪些是你的父母,如果有缘,你会遇到的,老衲本来并不相信缘分,可是世事无常,也只有这么一个解释了。” 梦君说:“大师,你是得道的高僧,能不能告诉我,一切事情,是不是已经由上天注定了?”无言说:“我不知道别人是否能够洞悉天机,就我而言,连人世间最普通的规律都无法尽悉,更不必说是玄妙的天机了,所以,一切是否注定,我不知道。我唯一能告诉你的是,不管是否注定,一切走过的路,是不可以重新再来的。” 梦君说:“这我也知道,原来大师也并不知道。” 无言说:“如果老衲知道天机,那就不必参禅打坐了。玉龙,你见过掌门师伯没有?”古玉龙说:“还没有。”无言说:“我想一个人静一静,你先出去吧,以后你就跟着掌门师伯,处理少林派的事情吧。” 古玉龙说:“师傅,请再给玉龙一些明示。” 无言平和的说:“师傅还是那句话,路要你自己来走,师傅走过的,想过的,已经完全不一样了,你虽然身在武林,但是没有人限制你武林人的身份,你还是拥有自在的天空。” 古玉龙见无言闭上双眼,便带着梦君恭敬的离开了,梦君出了门,说:“你们师徒间就是这样说话的吗?你的师傅也太搞笑了,连话都是模棱两可,你去台湾办事,他什么都不说,你办的不好,他就推的干干净净。” 古玉龙说:“师傅只是要我维护武林道义,别的,他从来不干涉我,师傅说,只有自己千淘万漉,才能得到真正的收获。” 梦君说:“你的掌门师伯呢,咱们什么时候见他?”古玉龙说:“别急,他现在忙着张罗武林大会的事情呢。”两人正说着,忽然见到数十个僧人急匆匆的赶来,古玉龙急忙上前问出什么事情了,一个和尚指着外面说:“有人送来几具尸体。” 古玉龙急忙奔到寺门外,只见一辆马车上,横放了四具尸体,其中有一个还是古玉龙曾经在江湖上结实的人,外号“神刀大侠”。古玉龙三步并作两步,来到马车前,只见每个人身上都是一刀毙命,刀锋如割,他心里一凉,对梦君说:“是东瀛人,长刀会的人!” 梦君看着古玉龙,问:“谁送来的?” 古玉龙说:“一定是东瀛人来示威的,他们太嚣张了,简直欺负咱们中原没有武林豪杰!”梦君说:“这几个人都是只刺了一刀就没命了,看来出手的人武功很好。”古玉龙点头说:“一定是长刀会顶尖的高手,他们什么时候到了这里!” 这时一阵马啸传来,只见一辆马车驶来,车上赫然躺着两具尸体,古玉龙上前一看,说:“是‘蜀中双侠’,他们一定是前来武林大会的。”梦君说:“长刀会来了不止一人!”这时无心大师走了出来,古玉龙急忙上前,无心合十说道:“长刀会的余孽终于再度来到中原,要报当年大仇,看来武林又有一场浩劫!” 梦君急忙问:“长刀会和中原武林有什么深仇大恨?” 无心说:“十五年前,长刀会掌门人野田一郎一家三口,被逼跳崖自尽,尸骨无存,长刀会有仇必报,此番卷土重来,一定有所图谋!” 古玉龙说:“野田一郎!他并没有死,我在岛上遇到过他!” 无心合十说:“那就更可怕了,他把当年跳崖的事情,看着一生最大的耻辱,他恨中原武林的人想要赶尽杀绝,他复仇的力量,将会更加可怕。” 古玉龙问:“现在要阻止他杀人,有什么办法?” 无心说:“敌人在暗,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尽快找到他们,长刀会在中原有很多秘密集会的场所,只有查到这些地方,武林大会,才可以如期举行,否则,天下武林,就会成为长刀会的刀下亡魂。” 梦君说:“长刀会的武功就这么可怕吗?为什么中原武林不是他们的对手?” 无心叹说:“长刀会的功夫如同鬼魅,寻常人根本防不胜防,若说到单打独斗,他们必定不是中原武林的对手。玉龙,你在江湖上认识的人也不少了,尽快通知他们,不要暴露自己的行踪,吩咐各派打探消息,一定要在最短的时间找到杀人凶手。” 古玉龙点头领命,无心说:“把这些尸首抬到寺中,立刻超度亡魂。” 梦君见一行人走了,这才说:“现在怎么办?” 古玉龙说:“立刻向少林所辖的各地发放消息,让武林同盟的人尽快做好准备,武林大会一定要如期举行。”梦君一面跟着,一面说:“就算是长刀会的人在暗处,武林同盟的人也太不经打了,这么两下就死了,长刀会真有这么厉害吗?” 古玉龙说:“长刀会这十年来苦练功夫,为的就是有一天能够报当年之仇,而这十年,中原武林为了复兴大明,四处奔走,多少英雄惨遭杀害,武功修为,自然比不上长刀会的忍者。所以就更要联合起来,凝聚成强大的力量,以实现心中的理想。” 梦君笑笑,说:“我看到了中原,也未必就轻松,不过只要同大哥在一起,我什么都不怕。”古玉龙眼前忽然一亮,只见一个绿衣少女,在酒楼上靠窗喝酒,正往下面看着,梦君一看,笑说:“是东方姐姐。” 东方萦微微一笑,两人上了楼,只见东方萦的影子已经消失,只有几个大汉在那里喝酒聊天,见到古玉龙来了,都叫道:“古少侠,快过来,好久不见,听说你前往台湾,约来了不少英雄好汉!” 另一人说:“那是当然,凭着少林的名头,古少侠的声望,台湾武林还不惟命是从,古少侠,你年轻有为,将来一定是现成的武林盟主。”梦君一笑,古玉龙尴尬的说:“莫大哥言重了。” 那被称为莫大哥的笑说:“这位姑娘是何派之人,能同古少侠一起,应该是女中豪杰了。”正说着,只见楼下走来几个女子,簇拥着两个妇人,一个彩衣少妇,打扮得甚为端庄;一个绿衣妇人,看起来颇为清秀绝俗。 那彩衣妇人正是林羽依,她缓缓说道:“莫老大,你又在说谁是女中豪杰,这年头,随便一个人,也能称英雄豪杰,可比不上我们那几年,一般的人,哪能叫什么英雄,称什么好汉。”莫老大笑说:“林掌门大驾光临,失敬失敬,若说道英雄好汉,有几个女子能同林掌门比,就算是当年的唐夫人,也不会武功,林掌门的功夫和智慧,就是男人也有所不及,所以林掌门不是女中豪杰,而是人中龙凤!” 林羽依淡然一笑,坐了下来,说:“你还算是男人?说话就像个狐媚的太监,算了,莫老大,我也不和你多说,正经的话,要留到大会上说,你有些精神,也仔细打量着武林的兴衰,别在嘴皮子上下功夫,有一日脑袋没了,那就不好。” 莫老大说:“怎么可能,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话音尤自未落,一刀刀光闪来,他脖子上立刻出现一道刀痕,人也倒了下去,带着死不瞑目的神情,就此断了气。 林羽依霍然起身,飞向窗外,梦君只见身边那几个汉子都倒了下去,刀痕上鲜血流了出来,触目惊心。 古玉龙说:“来人只有一个,刀法很快。”梦君说:“为什么不追?”古玉龙打量着四周,说:“此人没走!”梦君凝神一听,忽然手上长剑抖动,向着一间房屋打去,只见木屑横飞,一个人影已经逃之夭夭。 古玉龙飞上去追时,那人已经不见了踪影,两人一路追赶,还是没能找到。 古玉龙站在小道上,气愤的说:“猖狂,太猖狂了,这些人简直胆大包天。”梦君说:“但是中原武林的人若是连一个长刀会都不能对付,那谈什么复兴大明?”古玉龙仰头叹说:“这也的确是一个教训。看来武林人需要休养生息,不过有些事情是迫在眉睫的,每个有血性的武林人,都不会袖手旁观,更不能安下心来专心练武。其实要忍受内心的煎熬,比承受死亡的痛苦,更加艰难。” 梦君问:“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古玉龙收起剑来,只见林羽依、林玉芙和门下几个弟子已经飞身赶来,见了古玉龙,林羽依说:“玉龙,明日就是武林大会之期,你为何还在这里?” 古玉龙说:“在下奉师伯之命,查探长刀会凶手的下落。” 林羽依说:“这些人身手不凡,你还抓不住他们,等到武林大会之后,再作计较。” 梦君说:“你们走在凶手的前面,当然追不到凶手了。”林羽依看着梦君,问道:“你是何人?你师傅是谁?” 古玉龙急忙说:“林师叔,这位是我的朋友,梦君。”林羽依摇头说:“没听说过,你的朋友初次闯荡江湖,玉龙,你要多多提醒他,好了,不能和你多说,我要赶去少林参加大会,还有好多事情等着我去办呢!” 梦君看着林羽依的背影,气乎乎的说:“这个老女人和师傅一样,老气横秋,总以为天下的事情都了解彻底了,其实,根本就是片面之词。” 古玉龙说:“林师叔在江湖上名声很大,再说又是女侠,自然心高气傲,不必和她较真。”梦君一笑,说:“我才犯不着和这种老女人较真。不过,我对你们的武林大会倒是很好奇,反正现在也没有目的,既然找不到人,不如赶去参加武林大会。” 古玉龙向四周一看,说:“其实,我离开少林,并不是觉得可以找到凶手,而是想藏身暗处,看凶手在干什么。”梦君也往四周一看,说:“怎么看?我怎么一点都看不到?”古玉龙一笑,说:“如果我想的没错,他们会在大会上设下埋伏,来个一网打尽,这是长刀会的梦,也是野田一郎最大的愿望,他的妻子被武林同盟逼死,他也一定希望用武林同盟的血来祭奠亡妻的灵魂。”梦君说:“说起来,野田一郎也是一个痴情的人。” 古玉龙说:“世上没有好人和坏人,大家目的不同,所以才会有纷争。说起来,谁不是有情之人,谁不想一家老小快乐平安的生活,只是生逢世事,无法改变而已。” 梦君想了一想,问:“你打算怎么作?”古玉龙说:“咱们一面打探消息,一面赶回少林,估计各派的人,也来得差不多了,四大派还是有好多高手,长刀会的人不会太猖狂。” 梦君点头说:“好!其实我倒有心想会会长刀会的人。”古玉龙心想:梦君在深谷之中,根本不认识长刀会的人,仅仅是因为我,就对长刀会的人平生了仇恨,如果遇见,就会生死相拼,看来人世间的仇恨,其实并不那么单纯。 两人来到郊外一个酒楼,正就着黄昏夕阳喝酒,忽然一个声音传来:“古少侠,你回来多久了?”古玉龙转身一看,只见一个中年汉子正在酒桌边坐着喝酒,他急忙上前,说:“冯大哥,你来了多久?” 冯平一面让二人坐下,要了一壶酒,一面说:“来了有十来天了,没想到这里有这么多英雄好汉,原来古少侠在江湖上名声这么大,黑白两道,没有不知道少侠的。”古玉龙笑说:“徒有虚名,不过是因为少林的声望而已。” 冯平叹说:“如果早听古少侠的话,早点来到这里,那就好了,白白死了这么多人,想起来,还是心有余悸。不过荷兰人欠我们的,迟早会让他还回来。”古玉龙说:“冯大哥说得不错。看大哥这样子,是去参加武林大会吗?” 冯平说:“不错,我已经遇到了长笛会的孙掌门,他说这次武林大会,就要分配各派的任务,然后各派会北上刺杀清廷的几员大将,蒙孙掌门不弃,让我也加入其中。所以,我看过几天,就要北上了。” 古玉龙笑说:“冯大哥出手,我就放心多了,只盼清廷土崩瓦解,大明早日复兴,江山不再沦为别人股掌之玩物。”冯平对梦君说:“小兄弟,你是中原人吗?”古玉龙说:“这位梦君……公子,是我的朋友。”冯平举杯说:“来,古兄弟,喝了这杯酒,就当是为那些清廷的走狗送行。” 三人喝了一杯,冯平放下杯子,说:“看古少侠的样子,似乎不是往少林走,古少侠要去哪里?”古玉龙说:“武林大会有家师伯打理,原也不用我来操心。我是奉师伯的命令,前往迎接各派的英雄。这不,刚出来就遇上了大哥。最近长刀会的高手来到附近,接连杀了不少人,来势猖狂,行事诡秘,所以我暗中查探一下,看有没有什么蛛丝马迹。以免这帮人扰乱武林大会,引起无谓的争执。” 冯平说:“长刀会的人也跟着来了,不会是冲着咱们来的吧?”古玉龙说:“不是,他们是为了报当年野田一郎亡妻之仇。”冯平若有所思的点头说:“原来如此,那,古少侠发现了什么动静?” 古玉龙说:“其实这次前来的,只有一个人,看他杀人的手法,应该是长刀会难得的高手。他的目的,似乎也不是单纯报仇,而是为了阻止武林大会,看来,和荷兰人还有点牵连,不过现在下结论为时尚早。”冯平想了一想,说:“中原武林人才济济,要除去这些外族高手,应该算不上难事,过了武林大会,这些邪人就将无所遁形。” 古玉龙心想:但愿如此。三人正说着,只见真武派几个道长,在松云掌门的带领下走了进来,他们的目光在客栈中一扫而过,然后选了最僻静的角落,冯平轻声问:“这些就是真武派的道长?” 古玉龙点头说:“是松云师叔带着几个师兄弟,他们也是来参加武林大会。最近真武派运气不好,好几个高手都被暗杀,因此松云掌门心情不大好,这次大会,他一定会主张找出暗中下手的真凶。” 冯平点点头,问:“古玉龙对这些人的底细,了解多少?”古玉龙说:“其实我一直很想去北方,会会那些清人的高手和埋伏在暗中的邪人。要反清,就要走到清人的地方,真正的做点看得到的事情,我们武林中人,要说深谋远虑经世济国,那是比不过人家,但是说到刺杀,说到除暴安良,那又另当别论。在咱们武林,最高的荣誉就是成为一代大侠,而大侠,最重要的,就是能用自己的所学,做点有用的事情。” 冯平正要说话,忽然一阵冷气扑来,他不由向门口看去,只见一个中年尼姑,面色冷淡如同冰霜,带着几个弟子走了进来。冯平轻声问:“这个师太怎么面色如此难看?”古玉龙说:“这是西陵派的如新师太,是出了名的冰美人,从来没有人见过她笑过,看久了,也就习惯了。” 冯平说:“真武西陵二派的掌门人都来了,这地方可真幸运。”古玉龙说:“这几年各派都疲于奔命,每个武林人常去的客栈,都有各大派的踪迹。” 松云见了如新,起身说:“师太也刚好赶到吗?”如新冷冷的说:“听说长刀会的余孽又开始在江湖上走动,咱们的武林大会应该早点召开,让这些宵小鼠辈无所遁形。”忽然一声冷笑传来,是一个女子轻蔑的笑声,如新喝道:“什么人?” 只见一道绿光闪过,如新身边的一个尼姑已经应声而倒,如新喝声:“语灵!”只见那尼姑脖子上中了一刀,血渗了出来,正是长刀会的“幻影刀”伤人的手法。如新一跺脚,手上长剑抖出,向那绿光追去。 松云等人急忙提剑随后赶上,冯平也急忙说:“我也去看看!”梦君见古玉龙没有动,就问:“我们干什么?”古玉龙说:“这个人身法神速,诡计多端,我的轻功,自信比不上如新师叔,所以就算赶上去,也追不到人。” 梦君说:“你说是刺客的武功高,还是如新师太?”古玉龙摇头说:“其实武功没有一定的高低,似乎这个刺客,更懂得将自己的武功发挥到极致,不但让人产生恐惧,而且绝不给对方反应喘息的机会,只要做得足够好,就算遇到一个武功远远高过你的人,也能占尽上风。况且胜负涉及的原因太多,绝对不能一概而论。不过,师叔这次,一定抓不到这个人。” 梦君说:“那,岂不让这个人从此肆意妄为?” 古玉龙说:“那也未必,找出这个人,他的凭借就会消失,就算武功再好,也敌不过武林各派布下的天罗地网。”梦君说:“可是要怎样才能找出?”古玉龙说:“我一直在想办法,实在找不出来,只能用引蛇出洞的法子了。” 梦君看着古玉龙,古玉龙轻轻说:“只是这不过是众多法子中一个看来可行的法子而已,也不知能不能抓住凶手。咱们先走吧,多找点线索。” 两人走到黄昏,到了客栈,古玉龙又遇上几个武林中人,梦君有些乏了,就在客栈楼上要了间房,先休息起来。她刚睡下,忽然听到外面一阵吵闹之声。 她刚一开门,只见数支长剑逼来,她急忙退后,喝道:“什么人!”只见几个年轻尼姑执剑刺来,口中说道:“妖女,纳命来!”梦君喝道:“胡说八道!”那几个尼姑逼了过来,梦君只觉手支脚绌,一时间也来不及拔剑,只见古玉龙走了进来,梦君急忙喝道:“大哥,快来帮我,把这些讨厌的尼姑赶走!” 古玉龙摇头说:“梦君,原来你才是长刀会的杀手!” 梦君一惊,飞身来到古玉龙身边,说:“你说什么?” 只听一个冷冰冰的声音说:“我跟踪了很久,你就是杀害各派弟子的杀手,在你的包袱里,明明有一把长刀会的长刀!”说着手上一动,一支小剑飞出,在床架上的包袱上割了一下,铛的一声,一把长刀被抖落地上。 梦君看着古玉龙,说:“大哥,你知道的,我从来不用刀。”古玉龙说:“正是因为你从来不用刀,所以我才会看走眼。每次我们都没有注意到你,其实,凶手引开我们的注意力,而真正出手的人,却是你,所以每次不管有多少高手在场,你总是能一招得手。因为根本没有人会注意你!” 梦君气得浑身发抖,喝道:“大哥,你怎么怀疑我!” 古玉龙说:“不管怎样,你必须立刻随我赶回少林,听候掌门师伯发落。” 第八回:相思泪 梦君看着古玉龙,仍然不相信的说:“大哥,你不会是说真的吧?” 古玉龙说:“本来我还不相信是真的,但是这种兵刃只有长刀会的人才会有,我想这已经说明一切。” 梦君哼了一声,说:“一把破刀,能说明什么!”古玉龙没有说话,忽然一个中年尼姑走上前来,喝道:“妖女,你潜入中原,就像当年的琴剑书生白云一样,居心叵测,幸好你的行径败露,我们才不至于上你的当,这次武林大会,一定要用你作为诱饵,将长刀会的人一网打尽。不过也许长刀会的人冷血无情,不会来救你的。” 梦君冷冷的说:“他们当然不会来救我,因为我根本不认识他们!”说着手上长剑出手,说:“那就让你们会会我的‘自然剑气’!”说着长剑在空中一翻,向那中年尼姑,如新身上扫去,如新急忙闪身让开,几个年轻尼姑挥剑而上,将梦君围在中间。 梦君长剑翻飞,气势如虹,几招便将一众尼姑击退,古玉龙急忙出剑,两剑在空中一合,两道内劲交合,在空中发出巨大的声响,接着两人都向后倒去,梦君只觉心口一疼,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她翻身起来,伸手狠狠的拭了一口鲜血,对古玉龙说:“为什么冤枉我?”忽然间几个白影一闪,只听有人说道:“二师姐快走,我们挡住这帮尼姑!”如新见又来了几个忍者,当下手上五剑齐发,在空中零乱的刺去,口中喝道:“畜生,还不受死!” 梦君不知那几个忍者为何前来,只觉自己被一个忍者带着,飞身直往前面赶去,她想推开这人,却觉得体内力道紊乱,显然刚才和古玉龙两败俱伤的一剑,让自己真力散乱,无法凝聚,若是这帮忍者不来,自己已经被擒住了。 那忍者停了下来,梦君气呼呼的说:“我不认识你,为什么要陷害我?”忍者平静的说:“我只是奉命行事。”梦君说:“你奉谁的命令?” 忍者说:“当然是大师姐的命令。”梦君说:“什么大师姐二师姐,我什么时候成了你的二师姐?你必须在大哥面前说清楚,误会,这是一个误会。”忍者说:“那个男人这么重要,重要到你宁可忘了自己是谁?” 梦君问:“你说什么,我是谁?” 忍者说:“大师姐说,你从小在外流浪,但是你是长刀会的人,你自己不要忘了,每一个长刀会的人,都有一个共同的使命,那就是要让咱们的长刀会发扬光大!” 说着忍者缓缓往前走去,梦君喝道:“站住,你说清楚,我怎么是你们长刀会的人?我在相忘谷里,一住就是十多年,所有的记忆都在那里面,我绝不是你们长刀会的人,如果下次让我碰到你,你一定会死在我手上。” 忍者转过身来,说:“你的功夫还不错,不过毕竟太年轻了,江湖险恶,作事情之前,你要仔细想明白。”梦君见他越走越远,心里万分生气,喝道:“下次遇到长刀会的人,我见一个杀一个!” 她正说着,忽然间一个人影飞来,梦君急忙回头,只见无笑翩然而来,说:“大小姐,终于看到你了。”梦君冷冰冰的说:“就凭你,也想带我回去?” 无笑抬头看着天空,说:“我也是逃出来的,谷主让我来找你,我就自己趁机跑了,外面真好,以前在这里得不到的,我现在都要一一得到。” 梦君问:“你最想得到什么?” 无笑看着梦君,说:“男人,你不也是为了一个男人离开相忘谷吗?我怎么可能忘记这个世界,怎么能忘记我曾经向往的生活,现在,我觉得整个世界就是我为所欲为的天堂,我不再无能为力,不再贫穷,更不再软弱。大小姐,你怎么一个人在一起?” 梦君说:“你最好别同我在一起,现在武林同盟的人把我当成长刀会的坏人,我正被人追杀。”无笑一惊,说:“那可不是闹着玩的。”梦君淡淡的说:“与你无关,你找你想过的日子吧。” 无笑跟着梦君,一面说:“我知道,可是大小姐,怎么说咱们也是一个地方出来的,在我没有找到归宿之前,我们不妨作个伴,这几天我会过几个武林中人,其实武功很差,连我一招都过不了。” 梦君不以为然的说:“你遇到的,根本就不是武林中人,扛着锄头的农民,当然打不过你。”无笑说:“那可不是,他们拿着刀剑,你看,他们……”梦君抬头一看,只见前面站了几个拿着长剑的道人,为首的松云掌门喝道:“妖女,你走不了了!” 无笑冷冷的说:“臭道士,你以为你是谁,居然敢叫我们妖女!” 梦君说:“先收拾这几个人再说!” 无笑说声好,只见长剑出手,带着一股劲风,松云身后几个道人仗剑相击,但是不到四五招,就给无笑击退,无笑长剑扫动,几个人已经仰面栽倒,无笑得意的说:“雕虫小技!” 松云缓缓抽出长剑,展开“天罡神剑”,剑出如风,淡淡随人影,翩翩舞轻灵,像是一团从天而降的密云,压得无笑几乎喘不过气来。 梦君心里想:这道士武功不错,不过无笑的功夫,也显然没有得到真传,她的“自然剑气”只有形,毫无神髓,就算练到尽头,也斗不过这道士,看来我得出手了。 自然剑气采天地灵气,运气养神,为功法中少见,梦君略加休息之后,手上长剑一动,一道剑光穿梭而去。松云只觉面上一寒,那剑光在眼前一闪,自己手中长剑险些就要跌落。松平等人急忙布好剑阵,自四面攻来,梦君和无笑双剑齐飞,片刻就将一群人打倒在地,无笑手上一扬,就要向其中一个道士身上刺去,忽然间一道剑光飞来,只见东方萦飘然而来,对梦君说道:“姑娘,犯不着杀人灭口。” 梦君看着东方萦,问道:“你是什么人?”东方萦淡淡的一笑,说:“姑娘不必知道得这么清楚。”梦君冷声说:“东方姑娘,今日看在你的面上,我先饶过这几个道士。”东方萦说:“姑娘,你可别忘了,现在不是你饶别人,而是看别人饶不饶你。现在武林铁盟的人对长刀会恨之入骨,你以为武林铁盟数以百计的英雄好汉,那么容易对付吗?” 梦君不屑的说:“我倒想看看他们有多可怕。无笑,我们走。” 无笑跟在梦君后面,走了一阵,无笑忽然说:“大小姐,你现在跟着的那个小子已经不在了,你打算怎么办?”梦君说:“我不知道。”无笑说:“天涯何处无芳草,男人嘛,我每天都会看到好多。不过说实话,没有一个特别让我心动的。我就想找一个,可惜,真不好找!” 梦君随口问:“你要找个什么样的?” 无笑说:“要让我有冲上去和他搂在一起,希望同他永远不分开——不管是白天还是黑夜都在一起的冲动。” 梦君不以为然的说:“怎么可能有这样的人?” 无笑说:“我还以为古少侠是这样的人。” 梦君说:“他不是,我只不过想离开而已,而他正好知道怎么出去。现在我走出来了,我自由了,不用再为好多无聊的事情发愁,我可以自己安排,你看这天和地多么广阔,我才不会因为一个古玉龙,而断送自己这么自在的生活。” 无笑说:“不过,我做梦都想的,就是能够找到一个英俊潇洒又善解人意的男人,真的……”梦君看着无笑,摇头说:“你已经过了这个年龄,这种浪漫而又不现实的想法,只有女孩子才会天真的幻想,你都已经是三十岁的人了。” 无笑叹说:“二十年乞丐的生活,和十年不见天日的日子,那根本不能算作是真正的生活,我觉得现在才是刚刚开始,大小姐,你也一样,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喜欢男人,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喜欢,连男人的身体都不知道是什么样子,我好想看看,看看我幻想了好久,一直梦寐以求的身体,那应该和我不一样,是我一直向往的。” 梦君一笑,说:“你在说些什么,我看,你就像是有的书上写的花痴了。快走吧,我要离开这里,自由自在,到很多地方去呢。” 无笑说:“我就跟你一起,说不定,还会遇到一个让我心动的男人。” 两人说着,来到一个客栈,正听到几个武林中人在那里说着什么,两人要了点酒菜,只听一个中年人说:“最近江湖上出了一个‘玉箫公子’,现身时一朵梅花,一袭白衣,走遍大江南北,据说武林中很多女人都为他着迷。”另一个年轻人说:“对对对,罗大哥说得一点不假,据说这个人英俊潇洒,迷倒众生,有很多武林世家的小姐夫人,为了见他一面,甘愿牺牲一切。” 无笑哼了一声,不屑的说:“真有这样的人,我才不信!” 梦君说:“你既然不信,就别听他们胡说。” 那几人一时说开了,有人说:“是啊,这个世道,乱得很,谁也不知道哪天就是最好的,但是都说这个‘玉箫公子’是天下最潇洒不羁,最会讨女人喜欢的男人。难怪,听说清风山庄庄主夫人决意离开庄主,天涯海角找寻这个‘玉箫公子’,听说庄主派了很多人,要杀这个‘玉箫公子’,但是派去的人都是一去不回,原来这个‘玉箫公子’不但为人潇洒倜傥,连武功也是万里挑一。” 另一人急忙说:“不是武功好,据说他最擅长的是用毒,天下几乎无人能解。” 那中年人说:“这个‘玉箫公子’不过是脂粉堆里的英雄,大家茶余饭后的闲话而已,我们男人看来,这样的英雄,不当也罢。我们是来参加武林大会的,据说此次大会要定一个计划,武林同盟的人要大举歼灭邪道人物,以帮助大明皇上复兴大明。咱们哥几个学艺多年,为的不就是这么一天吗?扬名立万,就看咱们能不能利用这个机会,抓住这个机会。” 年轻人说:“大哥,你说来容易,天下之大,能人辈出,武林同盟有五大门派撑着,对手又是成名多年的厉害人物,哪有那么多机会扬名立万?我看,我们也不过是来凑凑热闹,见见世面,最多,也就是加入同盟听候差遣混口饭吃,这年头,就江湖上,还多少有口饭吃,有条活路。老百姓给年年打仗,折腾得快死过去了!” 那中年人说:“二弟、三弟,你们要有信心,要相信自己!咱们龙湖三兄弟,那也是响当当的英雄好汉,只不过生不逢时,没有抓住机会而已!” 正说着,忽然间刀光一闪,三个人的人头立刻落下地来,连无笑也一惊,这时只见松云和如新飞奔而来,长剑四面逼来,如新喝道:“妖女,你四处杀人,今日贫尼就大开杀戒,还武林一个公道!” 梦君看着地上三具尸体,说:“人不是我杀的!” 松云说:“姑娘还要狡辩,事实摆在眼前,难道这里还有别人?” 无笑手上长剑一抖,说:“这些是什么人?罗罗嗦嗦,一并杀了不就简单了吗?”梦君说:“他们武功高强,不可轻视!” 如新喝道:“先拿下你们再说!”只见她手上长剑一拈,拈出五支细长的剑来,五支剑在空中散开,向无笑身上卷去。无笑急忙使出“自然剑气”,一招“风吹衣袂飘飘举”,将五剑之力格开,五剑在空中盘旋又至,无笑身形急转,顷刻已连出数招,五剑之围,却越来越厉害。 梦君正要动身,只见四周已经围了一群道人,松云喝道:“妖女,还不纳命来!”梦君冷笑说:“有本事你就来抓我!”松云长剑挥动,几个道人已经围了上来,将梦君团团围在中间,长剑交合,力道万钧。梦君手上一支长剑,舞得密不透风,但是松云七人合力的剑阵,渐渐缠绕不绝,一时之间,梦君只觉难以脱身。 忽然间人影翻飞,几个忍者已经飞身而来,身形快如闪电,将梦君一把拉着,电一般飞去,梦君手上一动,长剑向那忍者身上刺去。那忍者在空中一闪即逝,不见踪影,梦君循着风向赶去,只见林子里空荡荡的,根本没有人。 她心里想:长刀会这帮人为何要陷害我,我和他们无怨无仇,这帮千刀万剐的小人!她来到小溪边上,见到自己女扮男装的样子,不由笑说:“他么那都能一眼看出我是个女的,可见这身打扮,根本没有用。”正说着,只见无笑一路飞奔而来,梦君站起身来,问:“你怎么又来了?” 无笑说:“那些忍者怎么会帮我们?”梦君说:“我也不知道,你别跟着我,现在我被人陷害。”无笑哼了一声,说:“都说江湖险恶,我开始还不信,我们才刚来这里,就被人陷害,你说这叫不叫险恶,不行,我得去收拾这帮子人才是。” 梦君问:“你怎么收拾?” 无笑说:“武林同盟,五大门派的事情,我早就听说过,他们这次要召开武林大会,已经是众人皆知的秘密,长刀会要破坏,清人的高手要破坏,我也要破坏,我就看他们五大门派的人有什么了不起,你不知道,平日他们趾高气昂的样子,我看着就要吐!” 梦君说:“你看过他们趾高气昂的样子?” 无笑说:“当然,以前我只是一个乞丐,哪里能找到东西吃,我就去哪里,我经常去南少林找东西,也经常被他们的俗家弟子欺负,看来这次有怨抱怨,他们自己倒先找上我了。” 梦君叹说:“想不到他们竟然是这样的一群人!” 无笑说:“你不知道,他们自以为是,满口说着为国为民,一副没有他们天下就会大乱的样子,其实他们不知道,像我们这样贫苦的人,不知有多少。不是古人都说吗,侠以武犯禁,他们用武功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唯一的方式就是夺取,就是从别人身上夺取,然后堂而皇之的据为己有,还要以侠义自居,我早就看不惯他们。还有他们复兴大明的计划,什么复兴大明,大明的老百姓,被他们这几年复兴,都快搞死了。” 梦君问:“你说的是真的吗?” 无笑说:“当然,我是看到大明一天天完蛋的,小时候当乞丐,还能讨口饭吃,现在啊,作乞丐难了!我记得刚到相忘谷的时候,我整天傻笑,觉得好满足,原来真正让人高兴的生活,就是没有人自居侠义自命为别人救命恩人没有他世界就会消失的生活。主人说我整天傻笑,所以叫我作无笑。” 梦君说:“师傅总是这样,老是觉得世界上一切都是错的,你爱笑,她就要你别笑,无愁多愁善感,她就偏要她开心。” 无笑说:“现在我倒要看看这些侠义自居的伪君子能有多少能耐,在百姓面前充英雄,那算不上什么本事。小姐,要不然,咱们闯一次南少林。” 梦君说:“本来他们对我就已经……” 无笑急忙说:“他不仁你不义,咱们离开相忘谷,就是要自由自在的生活,因为我们有本事,有武功,我们能够自由自在的生活,如果离开了那个鬼地方,还是这样畏头畏尾,那么我们何必离开!走,去南少林,我要看看这些自命不凡的武林宗师们,我要看看十年前我根本就不敢看,根本就看不懂,根本就觉得很神圣,神圣到自己永远接触不到的东西。”说着不由笑了起来。 梦君心里想:我去看什么,虽然我很喜欢外面的世界,虽然我觉得无拘无束,但是为什么对于大哥无休止的幻想,对于以后无休止的幻想,会这么无边无际的纠缠着我,为什么一见到大哥,就会想到好多好多的事情? 两人到了一个小镇,正在一个小楼吃着饭,忽然一个声音传了进来,“老板,来一壶酒,三斤牛肉。”无笑浑身一颤,抬起头来,说:“好诱人的声音!”梦君抬头一看,只见对面坐着一个玉树临风般的公子,无笑激动的说:“小姐,你看,他……他简直不是人!”梦君不以为然的说:“他不是人?你见过鬼吗?” 这时她忽然留心到店里的几个中年妇人都目不转睛的盯着那白衣的公子。旁边几个汉子抬头啪的打在自己妻子的脸上,喝道:“不要脸,我们要赶去参加武林大会,赶快走!”各自拉着那几个妇人离开。无笑激动的说:“你看他的鼻子,那么坚挺,他的眉毛,像是勾魂的刀一样,他的嘴,还有他的脸,像是梦里最放肆的幻想,最美的构思。小姐,你看,他在喝酒,他,他的动作,像是在勾引人一样,怎么,怎么这么让人受不了!” 梦君扫了那人一眼,纳闷的说:“为什么我没有这种感觉?你是不是疯了?”无笑摇头说:“你不知道,我没有疯,真的,你注意看,看他的笑容,刚才他的声音你听到了吗?好动人,——你说,要是半夜醒来看到身边躺着这样一个人,会不会高兴得死过去!” 梦君一边吃饭,一边说:“无聊,我们要赶去南少林,看什么男人!” 那公子忽然起身来,向着这边走,梦君似乎听到了无笑的心跳,急促而激烈。无笑站起身来,那公子一伸手,把她掀翻在地,然后坐在梦君对面,笑说:“姑娘,你眼睛瞎了吗?”无笑探起头来,那人一伸手,又吧她按在地上,顺便用脚踩在她头上,梦君手上一动,一道劲风拂出,将那人硬生生逼退,那人正要说话,梦君喝道:“找死!”长剑舞动,片刻之间,将那公子一直逼到外面,一阵暗器飞过,那人给逼得落荒而逃。 无笑急忙赶了上来,说:“你,小姐,你怎么把他赶走了?”梦君说:“你这个笨蛋,他刚才打了你!”无笑闭上双眼,说:“就是被打死,我也愿意。”梦君啪的一掌打在她脸上,说:“没见过你这么贱的人,为了一个男人,什么都不要了!” 无笑捂着脸,说:“本来就是,你不也一样,说明小姐现在还没有长大,等你长大了,你就知道,虽然男人都是一样,但是让你最先动心的,总是那些看起来很好看的,我又不是那些被父母管着的千金小姐,也不是那些等着嫁人的大家闺秀,我犯不着为了得到别人的一句夸奖,就压抑自己真正的感觉,你知道吗,这样一个男人,要我为他作什么,只要他笑一下,哪怕对我只是笑一下,我就心满意足!” 梦君不屑的说:“你还有没有自己?” 无笑说:“小姐从来没有受过苦,你最大的期望就是离开相忘谷,而我,在去相忘谷之前,就希望过得到财富,得到权力,得到男人,所以我和你不一样,你现在很满足,而我满足的路,才刚刚开始。我不想去南少林了,我要找这个男人,我一定要找到他!” 梦君说:“这个男人并不重要,只要一个好看的男人就行了。” 无笑说:“小姐最聪明了,这么明白我的心思,不错,就是这样,看来我和你,注定不是一起的。”说着愤然而去。 梦君摇头叹气,正转身往客栈里面走,来到房间里,冷不防撞到一个人身上,抬起头来,只见那人正看着自己,他觉得这人的确很精致,很冷俊的样子,但是她只是觉得这人有点烦,当下退后一步,说:“无笑,我说那个女人,倒是很想见到你!” 那人一笑,说:“难道姑娘不想,你们这些年纪的女孩,都不敢按照自己想的来作,我见多了。”梦君冷冷的说:“当然,如果你能知道别人想什么的话,你就不是人了。不要以为自己有多了不起,不过就是有一副让一些人喜欢的样子,但是你要记住,不是所有的人都喜欢,尤其是那些讨厌你的人,永远都不会喜欢。” 那人正要说话,梦君手上一动,向那人脸上拍去,啪的一声,打得清脆而响亮,那人似乎不信这是梦君所为,一把抓着她的手,说:“有很多人都想看到我生气的样子,但是我说,我没有什么可生气的,因为我想得到的,从来都能得到,一个什么都不缺少的人,是不会生气的。” 梦君抽出手来,说:“你最好离开这里,要不然,我会杀了你!”她抽出长剑,喝道:“不要自以为是,我大哥比你英俊潇洒!”那人哈哈大笑,过了好久才说,“是吗?”他凑上前来,梦君感到一种男人特有的气息顷刻间弥漫开来,她心里有些发慌,心想:这感觉有点奇怪,怎么像是和大哥在一起了。想着手上的剑就掉到地上去了。 那人轻轻一笑,说:“怎么,你手上的剑怎么掉到地上去了?”梦君一怔,急忙转过身去,心神不宁的说:“你走!” 那人转到她身前,说:“我走哪里去,再走,就走到你心里了!”说着居然凑过嘴,在向梦君额上吻去。梦君只觉额上一凉,感到浑身一颤,那人抬起头来,梦君看到他的脸,觉得心中有股莫名的冲动涌了上来,那人放肆的一笑那笑容竟然磨灭了梦君混乱的反抗,使她用接近混沌的意识,陷入一种无名的沉醉。 那人温润的双唇轻轻跌落她寂寞的脸颊,她感到自己像是陶醉在春风里一般,轻盈而欢畅,像是竞相开放的花朵,迫不及待的要沐浴春风最温暖的激情。她感到自己融入他阳刚而炽热的胸怀,像是太阳无孔不入的光芒,干涸她每一点宁静的思绪,变成躁动不安的念头,放肆的涌动起来。 忽然间眼前一亮,她看到那人古铜般的肌肤,在灯光中渐渐绽开,像是期待已久的画卷,缓慢而令人激动的展开。她忽然一把推开眼前的人,说道:“你,你为什么不相信我?”那人说:“我相信你,我当然相信你!” 梦君心里想的,却是古玉龙,她说:“那你还说我是长刀会的妖女,你还帮着他们杀我!”那人说:“我没有。”梦君怒说:“你骗人,你明明说我是妖女,你说过,你真的说过!” 那人正要说话,梦君已经走到长廊上,看着楼下三两的客人,说:“你有,五大派的人,一直在追杀我,你却不肯相信我,我在这世上没有亲人,你不相信我,再好的事情,有什么意思?” 那人走到外面,梦君已经感到有些清醒,转身看着那人,说:“你不是大哥,你……你施了什么妖法?”那人平静的说:“这不是妖法,只不过,对于很多女人而言,这比妖法还要灵验,然而这比不上你需要的来自另一个人的信任。” 梦君说:“你是很潇洒,不过我讨厌你,我……”她返回屋子里,取出长剑来,来到长廊上,只见没了人影,只有一阵箫声传来,隐约听到箫声停止后,一个声音缓缓传来,“我会再来找你……!” 梦君回到房间,想着刚才那令人心动的一幕,心想如果刚才是大哥,那该有多好,要是能够同大哥一起,这么相互拥着,……想着不由心惊肉跳起来,心想自己想得太多了,只要让大哥相信自己,证明自己,那就什么都好了! 一夜无眠,醒来时,觉得身上精神有些恍惚,刚走出门,便见着门外立了几个道人,顿时精神一振,怒道:“阴魂不散!”剑拔出鞘,拦在门口。松云从楼下缓缓走了上来,说:“妖女,你看你杀了多少人!” 梦君走到长廊上,向楼下一看,只见楼下多了十来具尸体,松云说:“这些都是前来参加武林大会的各路英雄,你们这些可恶的东瀛人……”梦君看着楼梯口的松云,淡然说:“我不是东瀛人,不知道为什么你们总是不信我……”话还没有说完,只见几支飞剑射来,凌厉如电,梦君急忙挥剑拦开,只见如新身形如风,已经来到楼下,大袖挥动,控制空中五支飞剑,将梦君团团围在当中。 梦君使出浑身解数,勉力将五支剑拦在外面,她觉得自己没了多少力气,甚至已经预感到自己将要战败。忽然空中飞剑连绵,梦君手上长剑不觉间铛的一声落到地上,如新飞身来到她身前,一下掐着她的喉咙,问道:“说,你们掌门人在哪里?你们的目的是什么?” 梦君冷眼看着她,闭上双眼。如新喝道:“说!”将她拉着飞下长廊,落在那群尸体身边,松云说:“把她带到少林,听凭大师发落。当是我们给大师的见面之礼。”如新喝问道:“你们的计划是什么,要杀多少人才放手!说出来,否则,老身让你吃尽苦头!” 梦君不屑的说:“臭尼姑,要杀就杀,你以为我怕你吗?” 忽然一个声音传来,“师太,出家人扫地恐伤蝼蚁命,爱惜飞蛾纱罩灯,你的所作所为,怎么一点都不像一个出家人?” 只见一个少年公子,翩然而来,一众尼姑只觉眼前一亮,长剑当当的掉到地上,只有如新冷冰冰的说道:“公子是何门派?如果参加武林大会,那么直接去少林,现在凶手已经被擒,不怕被人暗杀了!” 公子朝着梦君一笑,说:“武林大会?那实在无趣之极,听说你们还打着为国为民的旗号,我可不关心这个。我关心的,是我的感觉,我想让自己感觉舒服点!” 如新喝道:“少在这里胡说八道,你要舒服,老身就让你不舒服!语灵,把这个无法无天的小子拿下!”那白衣公子轻轻一笑,语灵看了他一眼,那眼光便不再移开,如新喝道:“怎么迟迟不动手!”说完手上一抖,五支长剑飞出,向白衣公子点去,白衣公子手上一动,一团白色粉末飞了出来,如新惊道:“碎玉暗香粉!”急忙屏气,剑当当的直往地上掉。 白衣公子来到梦君身边,伸手拉着梦君,说:“还不快走!”人已经飞出客栈,不多时就来到外面小河边上。梦君这才回过神来,那白衣公子说:“他们真狠心,连姑娘这样的人也要伤害。” 梦君抽出手,冷声说:“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一直跟着我?”白衣公子说:“我是个四海为家的人,跟着我的心,四处漂泊,想到哪里,就到哪里,随心所欲,无所羁绊。”梦君说:“那你走吧,我的心,永远不可能跟你的心在一起。” 白衣公子说:“只是暂时而已,有的人会很快喜欢我,有的人会慢慢喜欢我,她们总会喜欢我,在我能感觉到的时候,在我离开她们之前。”梦君白了他一眼,说:“真是一个自负的人,除了一张脸,你连基本的油嘴滑舌都不会。我在书上看过很多形容男人的词,可惜用在你身上的,却只能有一个,那就是莫名其妙。” 说完转身往前走着。公子问:“姑娘?昨晚你一点都没有心动吗?”梦君摇头说:“一点都没有。”公子说:“你叫什么名字?”梦君说:“不告诉你。”那人一路跟在后面,说:“你可别后悔,你是不是特别讨厌英俊潇洒的公子?” 梦君回头停了下来,盯着那人,说:“被我讨厌很奇怪吗?其实,要别人讨厌你也很容易,随便在你脸上划几刀就是了。”那人急忙说:“好,反正刚才我救了你,你得留下点什么才行。” 梦君问:“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老尼姑那么怕你的什么暗香粉?”那人说:“那是传说中的春药。”梦君问:“什么?我知道这不正经的东西,有的书上写过,原来你就是靠着……”那人笑了一笑,说:“其实,那是一种使人内气紊乱的粉末,老尼姑出了名的冰雪女人,情欲从不沾身,怎么会怕那种药物?况且,我从来不用,如果我用的话,……” 梦君说:“不关我的事,不过你始终救了我,出于道义,我还是不能太伤你的心。只有那些无知的,丈夫根本不喜欢的或者她们从来就淫荡无耻的女人,才会喜欢你,喜欢你,仅仅是垂涎你的那张脸,像是男人们喝着花酒调戏歌女一样正常。” 那人问:“你也知道花酒,知道歌女?”梦君不以为然的说:“你这种人,说得好听是四处流浪,四海为家,说得不好听,就是游手好闲,无所事事。活着就是为了满足自己得到别人欣赏,受到别人玩弄后肆意的快感,就是为了享受纵欲无度带来的片刻欢娱,和浅薄而又无知的妓女比起来,你唯一的区别,是你从来不问她们要钱。” 那人一笑,说:“我过的日子,全是江湖传闻,难道姑娘真的很清楚?不错,是有很多人喜欢我,但是,并不代表很多人得到我,如果真有那么多人得到我,如果有人曾经得到我,那么她们将会不再喜欢。只有自己真心喜欢的东西,才会在任何时刻都倍加珍惜,不论这东西已经花落人家,还是已经不再出现。” 梦君看着那人,说:“好,这话说得好,那么,你喜欢什么?喜欢那种感觉?” 那人说:“不要这么庸俗,咱们好歹也是文人,读过书,——虽然没有科考,但是比起那些文士举人,我们少的,仅仅是束缚和迂腐而已。姑娘,我看你需要时间来了解我。”梦君说:“我不喜欢了解我讨厌的人。” 第九回:多情剑 那人说:“那怎么办?你又赶不走我,不管是武功还是智慧,更不必说用毒,我很会用毒,西陵派掌门人都很怕我。” 梦君说:“不要提醒别人你做过的好事,如果别人应该记住,那他就不会忘记;如果她已经忘记,那么就算让她记起来,她也会忘记。” 那人说:“她是谁?是姑娘吗?姑娘是谁?” 梦君说:“姑娘要告诉你名字,早就告诉了,既然不想告诉你,你问了也没用。” 那人说:“名字不过是一个称谓罢了,在下林初成,姑娘若不肯相告,那么我就称姑娘……”梦君急忙说:“梦君,我叫梦君,我怕你的狗嘴里,吐出来恶心的字眼,要知道,你多恶心我管不着,但是不能把你的任何想法,变成和我有关的东西。”林初成笑说:“原来恶心也有用,看来这就是抛砖引玉了,现在砖还没有抛,玉就已经出来了。怎么,梦君姑娘没有姓氏,你是天上掉下来的吗?” 梦君说:“你说话很白痴。”林初成说:“不恶心就好了,梦君,你怎么和五大派的人较上了,他们好像跟着你。”梦君说:“谁知道,我是被长刀会的人陷害,五大派的人以为我是长刀会的人。” 林初成问:“你是不是?”梦君说:“怎么可能呢?真是奇怪,这些人不问青红皂白。”林初成说:“江湖险恶,本来就是这样,所以,你不要过问江湖中事,肯定是你惹着了人,所以人家要害你。” 梦君说:“你在江湖上的是非还少吗?玉箫公子,勾引了那么多少妇少女,不知道有多少武林英雄要除掉你而后快,你先忙你自己的事情吧。” 林初成说:“不行,看来还得先忙你的事情。”梦君正要说话,林初成轻轻嘘了一声,说:“别说话。”梦君看着林初成,林初成轻声说:“松云道长轻功最好,他应该最先赶到,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 梦君长剑忽然指在林初成脖子上,说:“你给他们通风报信?” 林初成说:“那我何必大费周章,从他们手上救走你?只是我想松云这么急功近利,在五大派中一向很少作为,这次只是欺负一个女子,他自然会争先恐后,再说,他的轻功本来就最好。” 说着只见松云衣袂飘飘,喝道:“妖女,还想往哪里逃?”林初成笑说:“道长,这么辛苦的赶来,这么累,还有力气抓人吗?”松云说:“玉箫公子,你是来救这妖女的?那么就是和我五大派为敌!”林初成问:“可以吗?” 松云说:“当然不行,至少,你不是东瀛人!我不管你在武林中惹下的种种是非,但是,你必须得站到我们这一边,否则,你怎么面对你的师门?”林初成哈哈大笑,说:“我没有师门,完全无师自通,我最大的本事就是英俊潇洒,不用学的。” 松云喝道:“罗嗦!”长剑挥舞,向梦君头上卷来。梦君感到全身如同陷在漩涡里一般,气浪一波一波袭来,梦君急忙使出“自然剑气”中的一招“芳树无人花自落”,将松云挥洒的剑气,散作片片飞花般的劲气,四下飘落。 林初成笑说:“道长身为一派的掌门人,竟然不放过一个未成年的少女,真是太过分了,这事,我一定得管!”说完手上玉箫挥动,空气中一阵箫声传来,松云只觉全身一颤,手上长剑落到地上,惊声说:“你……你是……” 林初成笑说:“不错,我就是。”松云捡起剑来,林初成笑了一笑,松云点头说:“后会有期!”梦君看着他远去的背影,说:“他怎么怕你?” 林初成说:“那不是怕,那是尊敬,征服女人,也许只是一张脸孔,可是要征服自以为是的男人,就得用真正的勇气和能力。”梦君说:“我倒看不出你有什么能力。” 林初成说:“江湖人提起来不耻的玉箫公子,其实正是他们口口声声要寻找的英雄,‘黑衣风神’,传说风神穿着黑色的衣服,飘然而来,解救那些处于苦难中的人,就拿那个清风山庄的庄主,他的妻子喜欢上了我,他要杀我,而另一方面,我却从清人的杀手刀下救过他,他要感谢我。” 梦君看着眼前这人,说:“为什么?” 林初成说:“我觉得,这一切都只是一个玩笑,我喜欢这种玩笑,看着他们精心设置的伦理和一直维护的法则被我随意的破坏玩弄,让他们自己践踏心中的英雄,让他们随意尊敬自己讨厌的恶贼。难道你不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玩的游戏?” 梦君摇头说:“是很好玩,不过我想也许你还没有成年,还不知道怎么面对自己的人生。你的母亲应该感到很悲哀,因为有这么一个一点不通人情道理的孩子。” 林初成笑说:“道理?人世间如果真有道理,那么人间将是一个美丽的天堂,人们离自己本就唾手可得的梦想本来就不远。你只是在白天看他们,无法洞察他们内心卑劣的想法,和私下叵测的心机。而当你知道一切,你会发现,原来冠冕堂皇的话不过是掩饰卑劣的说辞,所谓清高的人也不过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天下没有值得尊重的人,因为他们根本不会遵守道义和规范,那是古人用来束缚今人,是聪明人用来困住蠢人,是投机者用来奴役别人的工具。而我,注定就是一个叛逆,我要颠覆他们尽力维护的道义,我要让他们自己毁灭自己,就像他们毁灭伦理,毁灭道德,毁灭别人一样。” 梦君看着林初成,笑了一笑,说:“你凭什么?” 林初成说:“凭着我的智慧,凭着我的本事,凭着我黑衣风神和玉箫公子的名头。”梦君冷然说:“那不是我的事情,那是你的事情。我不知道你为何会把这原本美丽的世界看成一个荒唐的笑话,不知道你抱着什么心态,希望颠覆一切正在运行的规则,我不会参与,更不会支持你。现在,我只要大哥相信我,我和他一样,是一个保护大明的义士,不会出卖朋友,更不会出卖自己的爱情。” 林初成哈哈笑了起来,说:“爱情?你在说爱情?我看过太多的爱情,他们脆弱而不堪一击,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人本来是贪婪的,他们绝不满足于对所拥有的东西倾注全部的眷念,他们希望尝试,尝试没有遇到过的激情,和没有经历过的各种际遇;他们在风里行走,如果不想抓到更多,就以为自己已经失去,所以,爱情对于人而言,短暂而又陌生,甚至相爱的人,都不敢说那是一生一世的事情。这并不是他们不愿意一生一世,而是他们不能,想要拥有爱情,就想要拥抱自己的影子一样,那随着光芒变换的样子,从来就摇曳不定若即若离,只有高明的人,像我一样,才能保证拥有爱情。” 梦君摇头说:“说那么多有什么用?谁爱上你了?那些喜欢你的人,难道会跟着你一辈子,就像清风山庄的庄主,当年他的夫人喜欢他,正如现在喜欢你一样。而我不一样,我要的,是一生一世,是身体和灵魂完全的信任。你是不会理解的。” 林初成说:“有人来了,这个人带着一群人赶来,一定是如新掌门,我可从来没有有恩于她,她可不那么好对付。” 梦君说:“我和她说清楚就是了!” 一个冷冷的疾喝传来,“不用说了,妖孽,我看你能横行到什么时候!”林初成手上亮出一支长剑,笑说:“师太,何必这么激动,我从来没有见到你笑过,哪怕是中了‘狂笑如雷散’的毒药。” 如新冷冷的说:“你又用了药?” 林初成笑说:“我知道你要来,当然要有所准备。”这时一群尼姑已经大笑起来,如新面色如铁的喝道:“不许笑!”只见她大袖一挥,只见劲风扑来,林子里一时叶落不止,如新这才说:“我让你用药!”林初成拉着梦君,趁着狂风逃去。 她回身看着一群尼姑,说:“现在还笑不笑?”一个尼姑说:“师傅,现在不笑了,但是刚才你吹散了‘狂啸如雷散’的药粉,却让‘玉箫公子’‘神仙醉’的药粉散开,我们现在没有力气了。” 如新恨恨的说:“我也没有力气了,又让这贱人离开。时间不多了,赶快去少林。” 梦君走了一段,说:“你是东瀛人的奸细吗?为什么你要和五大派的人作对?”林初成一笑,说:“何必把自己说得这么清高,五大派又不是正义的化身,凭什么就不能和他们作对?他们拿着天下百姓的钱财,执掌武林各派的命运,却作着与他们的身份根本不匹配的事情,他们嚷着要复兴大明,可是明朝的江山风雨飘摇,和明朝的皇帝一样行将就木,他们又要复兴武林,可是邪恶的力量从未停止过肆无忌惮的增长,内有平教外有长刀会,危害武林的江湖散客数不胜数,自身难保的人,有什么资格自命武林的门户,有什么能力保护需要保护的人?” 梦君说:“武林大会就是要商讨这个问题。我才到江湖,我知道江湖险恶,可是我和你不一样,我希望帮助五大派,改变武林的现状,而不是你,带着游戏人生的态度,带着蔑视众生的心情,把所有的事情当成一个消遣,当你迷倒那些痴情女子的时候,可曾想过,这些本来应当安分的人,为一个遥不可及的梦,赔进去的,除了自己的幸福,还有整个一家人无法弥补的悲哀。我虽然没有看到悲哀的样子,可是我能感受,因为不管是再麻木的人,都有着对悲哀天生的排斥,因为所有的人,不管他面对怎样的世界,他都应该尽力让他面对的一切更加美好,而不是肆意玩弄。不管你是风神还是玉箫公子,你大可在我面前消失,我们走的,本就不是同一条路。” 说完往前大步走去,林初成笑说:“说得很好,一看就是一个看书看多了的痴情少女,你对古玉龙痴情,还不如对我……”梦君转身来,长剑在空中一划,说道:“你说什么?古玉龙?你怎么知道古玉龙?” 林初成一笑,说:“放下你的剑,听我慢慢说。”梦君恨恨的说:“快说,否则,休怪我剑下无情。”林初成说:“我这个人最会编故事,说不定会说得你痛苦流涕,但是我不这样作,你清清楚楚的看看,你所谓的古大哥,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只要你躲在黑暗的角落,你就能看清那些道貌岸然的君子,他们各种丑恶的嘴脸。不信,我们可以打一个赌。” 梦君缓缓放下剑,说:“好,你这颗脑袋,我暂且记着。” 林初成依然堆着让梦君心里有些反感的似乎在勾引她的笑容,说:“姑娘还不算食古不化,是个可造之材,走吧,咱们走得快,还可以跟上空灵岛两个所谓的女侠。”梦君问:“什么所谓女侠,人家本来就是女侠。不过,她们本来就误会我……”林初成笑说:“说是在暗处,我们就是幽灵,让人毫不觉察的幽灵。跟着我,自然有办法。” 他们出了树林,来到一个小镇,林初成找了一个卖衣服的店铺,两人稍加打扮,梦君看林初成整个一个不起眼的小厮,心里想:这人倒像是会变戏法一样,刚才还是一个风度翩翩的公子,怎么一下子就成了一个毫不起眼的混混,看来我现在也是一样了,空灵岛的两位掌门一定不认识我。 正说着,冷不防撞着了一个人,她急忙说:“对不起!”只听一个温柔的声音说:“不要紧,小兄弟,走路小心点。”梦君一抬头,只见林羽依和林玉芙站在对面,林羽依正看着自己笑,她心里有些发毛,同林初成走了一段,才说:“你看,人家是彬彬有礼的大侠,怎么样?” 林初成笑说:“黑夜是丑恶的屏障,只有善于在黑夜中看事情的人,才是真正的具有明眸慧眼的人。”梦君冷冷的说:“我就跟你看看,让你知道什么是名门正派的大侠!” 渐渐到了深夜,林初成忽然来敲梦君的房间,梦君睡眼惺忪的起来,林初成拉着梦君,不由分说的往店外走去,梦君被夜风吹得清醒了,问道:“你……你到底要干什么?”林初成说:“到了就知道了!” 说着已经到了一个客栈外,两人飞身到了后院,只见后院一片寂静,林初成拉着她悄无声息的倒挂在窗户旁边的梁上,然后轻轻用手捅开了一层窗纸,轻声说:“别出声!”梦君恨了他一眼,也伸手轻轻捅破了一点窗纸。 只见林羽依懒洋洋的坐在躺椅上,三个年轻男子正在给她捶着脚捏着头,一个中年男子坐在桌子旁边,看着林羽依。 林羽依懒懒的说:“就这点事情,既然他们五龙帮、青山会的人这么不听话,那就给他们点颜色看看。”那中年人说:“可是,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好像不管用!”林羽依哼了一声,说:“都是你们办事不力,什么不管用,说几句话当然不管用,五龙帮的五位掌门,老大和老三最会算计,他们会不清楚这笔帐?先杀了龙老四,让那些猴儿都看着,不听老娘的话,会有好日子吗?在南海,还没人这么大胆。” 那中年人说:“掌门人,上次天木门主被囚禁,闹得几乎不可收拾;黄沙帮的公子被刺,弄得黄沙帮……”林羽依说:“别提这些陈年旧事,天木门是反派,这是天下人都知道的事情,黄沙帮的公子出卖武林人,也是事实。谁不听话,我就有鼻子有眼,让他跳进黄河也洗不清楚!” 中年人点头说:“可是最近心存不满的帮会越来越多,他们上的贡越来越少,有的甚至在打听北方的平教,据说那是一个众生平等的地方……” 林羽依哈哈大笑起来,起身说:“众生平等,这世上越好听的话,就越是荒唐,李老大,你居然相信这样的话?天上玉皇大帝那皇宫该是世间最完美的地方吧,那里也有个三六九等,有人的地方,就有不平等,这是谁也无法扭转的事实。他们要做梦,那是他们的事情。我就偏不要他做梦。现在武林同盟每年能从官府要到一大笔数目,不在乎这几个小门派,甚至岛上的生意往来都可以不要。好,既然要清理武林败类,我就给他们一个痛快,我倒巴不得他们都加入平教,因为那正是我们下面要对付的目标!把那些心存不满的门派都记下来,我要让他们得不偿失。” 梦君听得心里一热,就要想冲下去,林初成急忙拉住她,轻声说:“别出声!”梦君只觉心头一股气实在难以填平,看着林羽依来到那中年人身边,说:“李老大,你办事实在不怎么样,不过,我倒是离不开你了。” 李老大一把搂住林羽依,说:“我看到掌门人这么美丽的女人,哪里还有心情办事情。”说完当着那几个年轻男子的面,两人就搂在一团开始亲热起来,梦君只觉一愣,林初成一把抓住她,飞身离开客栈。 梦君落在一片林子里,出剑砍了一大片林子,说:“你是不是用了障眼法,我看到了什么?”林初成说:“其实,如果不是你已经沉不住气,我有本事下去戏弄她一下。”梦君问:“怎么戏弄?” 林初成说:“我装成一个送水的小厮,一个迷死她的男人,让你知道这个空灵岛主,有着多么强烈的对于男人的渴望。”梦君只觉心头越来越气,说:“空灵岛,武林一大门派,居然是这个样子!” 林初成说:“这只是开始,林羽依也不过是打些小算盘,赚点钱,满足自己的欲望,最多也就是杀几个人,我还见过更狠的。”梦君说:“更狠的是什么?”林初成说:“林羽依怎么说功夫也还可以,还是杀了一些坏人,作了一点事情。最狠的是平庸,一个平庸的人,本来不是什么过错,但是当他承担重任的时候,就铸造了最大的错误。” 梦君没有说话,只听林初成说:“咱们连夜赶路,我想可以追上松云道长一行人。” 两人连夜赶路,果然第二日在路上遇到真武派的人,两人一路尾随,住在同一个店里面,到了夜里,两人依然在窗户边上偷听,只见松云正同两个弟子说话,其中一个弟子说:“师傅,咱们一直没有抓到长刀会的妖孽,要是武林大会上有人捣乱,那可如何是好?” 松云摇头说:“为师也不知道。老实说,自从黄山派孙女侠死于乱军之中后,我们武林同盟的力量越来越弱,我也无能为力。为师的功夫没有学到家,不能像当年创派祖师一样,名震江湖,徒有一个大派的名头,却一点办法也没有。清风,清修,你们两个是可造之材,一定要潜心武学,争取能够将本派武功发扬光大,为武林出力。” 清风点头说:“师傅,可是如今的形势……” 松云坐了下来,点点头,说:“如今的形势是不好,各派都在争取自己的利益,黄山派华掌门是个胆小怕事的人;西陵派如新师太是一个冷若冰霜,武功不好,心机不少的人;空灵岛的女侠已经声名高过才学;只有南北少林,还有些高手,他们毕竟是同根同源,当然是互相扶持,执掌武林。咱们真武派虽是顶着大派的名头,但是在武林中的地位是越来越难以自保了。” 清修说:“师傅,您的意思是?” 松云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为师要你们记着,别太逞英雄,大会上大家热血沸腾,说不定你们就会义愤填膺的加入北上击杀清廷高手的行动。那是万万不可的。” 清修说:“那是维护武林正义的事情,为何不可?师傅,您不是常说?” 松云说:“身在乱世,你要有一双慧眼,保护自己才能击败敌人。清人比明人聪明,他们杀的都是明朝的要员,这样才能一击而中有所收获,武林同盟的人叫得越响,作的事情就越少,你们跟着我东奔西走,最是明白,咱们这么多年忙乎的事情,想起来还不是一事无成。” 清修说:“弟子明白了,原来,这复兴大明,不过是一个借口罢了。咱们大可不必把所有的都搭进去。”清风说:“不但如此,既然是叫一下,咱们索性叫得有声有色,叫得比别人响亮。反正,清廷的高手也不会动咱们五大派,因为他们已经知道,五大派就像是五个……五个脓包一样,根本没有必要激起五大派的仇恨。” 松云冷笑一声,说:“清风,话不能这么说,我看你们是一帮师兄弟中天资聪颖的两个,所以才对你们说个明白,真武派要名震天下,重新获得大派的地位,就需要真正的武林高手。得过且过瞒天过海的日子,那是官场中人过惯的生活,对武林中人,还是武功高强来得实际。你们要加紧练习。” 清风说:“师傅,既然如此,咱们武林中呆不下去,还有官场可呆,现在咱们私自攒下的银两……”松云说:“好了,别沉不住气,明天就要到少林,召开武林大会了,你们要见机行事,多说话少做事,别揽下一大摊事情,就让少林派来处理吧。” 清修说:“弟子明白了,师傅,听说江南钱庄最近不景气,眼见清人已经南下,咱们的银子,应该早点取出来,以免……”松云说:“那些是小事,你们且先回房休息,咱们从长计议。” 梦君看着松云,心中又是一团火一样的气愤,林初成拉着她,二人回到梦君房中,林初成这才问道:“怎样,相信了吧?一个平庸的人,和许多人一样只想从中渔利,把武林当成和官场一样鱼肉百姓的工具,用冠冕堂皇的语言来掩饰内心的空虚和丑恶,这就是所谓的武林正派,那武林大会上义正词严的呼喊有什么意思?如果你喜欢听那样的声音,就注定被他们欺骗。” 梦君说:“我想去少林,看举办这次大会的少林高僧,他们是怎么想的!”林初成说:“好啊,你要想打听,咱们立刻赶路,凌晨就可以到达少林,我就让你看看你从未看过的东西。” 两人一路赶到少林,来到无言大师所住的房间,梦君见到古玉龙和无言大师盘腿坐在榻上,觉得有些想走到他跟前的冲动。林初成急忙拉着她,轻声说:“别作声!” 屋子里静的出奇,梦君感到有些难以忍受,比之相忘谷的寂寞还要冷清的气氛,加上内心各种交集的感觉,使她感到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刻也不能停留。 古玉龙终于睁开双眼,吐了口气。 梦君看着古玉龙舒展的眉头,心情忽然觉得好了一点。 无言闭着眼睛,低声说:“才三个时辰,你就沉不住气了。”古玉龙说:“师傅,我实在沉不住气,我觉得,我不适合打坐。” 无言说:“为师希望你能够冷静,冷静是处理问题最好的方式,可以化解冰山的力量,可以消退洪水的侵扰,只有冷清,带着无上智慧的冷静,才能帮助你克服人生中一个又一个的困难。” 古玉龙说:“我认为,我们需要的是激情。” 无言说:“冷静不是软弱,激情不是胜利。冷静将力量用在应该用的地方,激情则肆意浪费着你所拥有的力量。玉龙,你应该明白这个道理,激情智慧给你带来伤害,不但会损伤你的五脏六腑,甚至会毁掉一个人。” 古玉龙说:“可是,现在武林需要激情,需要勇敢的人,来承担不容推卸的责任!” 无言轻声说:“不,武林需要真正智慧的人,无私、正直、勇敢而沉着,玉龙,你所说的激情,就是集合武林所有的力量,和所谓的邪派来一个正面的交锋,以决定最后的胜利。可是为师要告诉你,邪派的脸上没有刻字,邪派的人也不只一个平教,他们隐藏在正派中人的周围,等待的就是正派力量的衰弱,所以对付这些邪人,最好的方式就是保护自己,而保护自己最好的方式,就是强大,而现在,正派武林显然并不强大。我并不认为,他们能够担负重任。” 古玉龙说:“师傅的意思?” 无言说:“你前往台湾之前,我就对你说过,这是一次失败的经历,你亲眼见到了正派力量被无辜的残害,而他们无能为力,你自己也无能为力。你是最有理由相信这个道理的人,这边的形势,相差无几,敌人力量强大,我们只有厚积薄发,才能反败为胜。” 古玉龙问:“师傅要说什么?明天的武林大会……” 无言说:“应该是今天。为师对这些事情毫无兴趣,那是他们关于名利的角逐,无论结果如何,对武林都不会有好处。前来参加的人,无一不是为了自己而来,没人为了天下,为了天下的人,他们才不会计较一个名分,才不会大张旗鼓花时间装点自己的门庭,不会虚张声势,更不会尔虞我诈。玉龙,你所处的就是这样一个武林,你周围没有几个人真正在拯救武林,所以你必须带着冷静的心态,你必须看明白,然后再决定该怎么作。” 古玉龙说:“师傅,你的话,弟子有点明白。但是,为什么师傅今天会说这个?” 无言说:“你是少林第一俗家弟子,为师担心你看重自己的名头,从此和那些武林高手一样,南来北往就是为了自己的名声威望。为师要你默默无闻,走遍大江南北,再作一个决定。或者磨砺的过程很长,但是当你放弃的时候,浪费的时间会更长。” 古玉龙说:“师傅,弟子愚钝,还是不太明白。” 无言睁开双眼,说:“为师就直说了罢,要真正复兴大明,你要首先看清楚,大明能不能够复兴。” 古玉龙盯着无言,无言继续说:“你根本不了解清人,也根本不了解大明朝廷的人,所谓复兴只不过是你从来听到的一句自以为对的说辞罢了。人都有气数将尽的时候,如果要拯救一个气数将尽的人,实际上是一件绝对不可能的事情。这里面有很多事情,那不是语言能够说明,但是你必须明白,所以你要北上,对南方形势有了了解的你,应该了解北方的形势。而不是关注武林大会,为师说过,那并不重要。” 古玉龙说:“师傅,你身怀绝技,又无私正直,为何你不亲自出山?” 无言摇头说:“为师的责任,是教导你们师兄妹三人,这是我对自己的磨砺,时间很长,二十年。” 古玉龙点着头,说:“弟子明白。” 无言说:“为师从来就教导你要心中怀有天下,你现在也已经觉察到了,事实上许多人还是自私的,而你,不应该改变自己的初衷,这一点,一定要记住,千万要记住。” 梦君看着古玉龙点头,心里不觉有些高兴,无言闭上双眼,说:“天色已经亮了,前来少林的人,都已经踏上了路,带着各种复杂的心情,他们来了,玉龙,武林大会之后,你就离开少林,走你自己的路吧。” 古玉龙点点头,说:“师傅请放心,弟子一定遵循师傅的教诲!” 林初成拉住梦君,说声“走”,两人向外面飞去,梦君说道:“为什么要走?”林初成说:“你不要忘了,古少侠还认为你是长刀会的妖女。” 梦君说:“你怎么什么事情都知道,不过你忘了,无言大师是一个真正的高人,他不求名利,他的弟子也不求名利,心中想的是武林,值得你学习。” 林初成说:“我承认他今天表现很好,但是我不敢确定他有没有觉察到有人在外面。无言大师武功高强,要发现我们简直太容易了,所以有可能是说给我们听的。” 梦君哼了一声,说:“胡说八道,你以为人都像你一样,不但自私,还自以为是!” 林初成一笑,说:“正好我也要北上,这次武林大会一过,我们跟着你的古大哥,你说行吗?”梦君说:“跟着大哥当然可以,只是一路跟着,他难免察觉。” 林初成说:“你放心,现在你站在他面前,他也未必认得你。” 梦君看着天边的旭日,笑说:“那我就天天出现在他面前。” 林初成拉着她的手,说:“如果他真的听从无言大师的话,真的这么作,一辈子跟着这样的人,那岂不是最大的浪费,我想,你离开相忘谷,要过的,绝对不是这样一种充满束缚的生活。” 梦君瞪着眼睛看着林初成,说:“为什么我的事情你这么清楚,你到底是什么人?” 林初成诡秘的一笑,说:“我还知道你不久就会喜欢我,江湖上有人称我为半仙,因为我能看相。”梦君抽出手来,冷声说:“我永远都不会喜欢你。” 说完转身向少林走去,林初成追上去,问:“你去哪里?”“少林!”梦君斩钉截铁的说。林初成急忙说:“很危险。”梦君头也不回的说:“你不是说我在大哥面前,他都不会认识我吗?” 林初成说:“虽然这么说,但是参加武林大会,需要帖子才能进入少林。你有吗?人家盘问起你来,你怎么说?” 梦君转身问:“怎么说?” 林初成说:“根本就不用说,我带你走一条秘密通道。”梦君说:“什么秘密通道?”林初成说:“是少林寺的弟子偷挖的离开寺院外出勾引良家妇女的地下通道。”梦君不屑的说:“是你胡说八道。” 林初成急忙说:“我没有,真的没有,我发誓,绝对真有此事。” 梦君同林初成果然进了一条通道,两人沿着地下阴湿的小道走了不就,就到了一个小院中,四下无人,两人来到大殿前,躲在一株柏树上,只见下面已经站满了人,无心大师站在大殿前,下面左右站着黄山、真武、西陵、空灵各派的人,其余各派的弟子在旁边黑压压的一团,足足有数百人众。 只听林羽依说着:“诸位,咱们武林同盟数百兄弟,今日会聚于此,就是响应少林掌门无心大师的号召,咱们联合起来,对付清廷的走狗,为大明的江山,作一点力所能及的事情,为振兴大明作一点应有的贡献。这是武林正义职责所在,也是我们义不容辞不得不作的事情,如果大家没什么意见,那么就请大师分配人手,咱们按照计划,消灭清狗,复兴大明。” 下面人群几乎沸腾起来,松云说:“林女侠说得不错,咱们武林同盟就要维护武林的正义,维护武林和天下的太平,咱们跟着大师,跟着武林同盟,绝不反悔。” 梦君觉得有些刺耳,下面一阵呼声不断,忽然一阵尖利的笑声传来,只见一个人影,如同鬼魅一样,向人群中飞来,转眼之间,已经有几个人头掉到地上,这一下变起仓促,连隐身树上的梦君也没看出来是怎么回事。 只见一个黑影落在墙上,看着下面的人,说道:“我又回来了,鬼魅雪莲又回来了!”一柄长刀,刀上兀自带着鲜血,在日光下闪闪发光。 林羽依喝道:“野田一郎,原来是你,你居然没有死!” 野田一郎的声音尖利而阴森,他哈哈大笑了一阵,说:“我对自己说过,会要你们五大派用鲜血来偿还你们所犯下的罪孽,今天就是你们的死期!” 第十回:相见欢 如新手上长剑一挥,怒说:“邪魔外道,简直太猖狂了,当着武林同盟的面,居然敢肆无忌惮的杀人,今天我就让你们尝尝我这‘伏魔神剑’的威力!” 六支细长的剑在空中一晃,朝野田一郎身上围去,野田一郎急忙出刀,只见长剑被刀锋之气一刮,一支支向回飞来,如新以气御剑,但是六支长剑却只是在空中飞舞,丝毫不能近野田一郎的身体。 二人在场上斗了几招,忽然间野田一郎大袖一挥,劲风扑来,在场上掀起一股喧然大风,林初成惊说:“这就是传说中的‘大化神通’,看来我们得开溜了!”只见场上人仰人翻的样子,立刻乱成一团,带着野田一郎尖利的笑声,显得恐怖而诡异。 风渐渐止住,只见无心和林羽依、如新已经将野田一郎团团围住,梦君见三人联手之力,都只能将野田一郎袖中狂风限制在一个小范围内,而且气流越来越猛烈,无心大师几人已经明显觉得吃力。无为等人急忙挥舞禅杖围了上去,野田一郎大声笑着:“好,正好让我一起收拾你们!” 只听哄的一声,无心等人被狂风卷落地上,兵刃禅杖掉了一地,野田一郎落在墙头,大笑说:“好厉害的武林同盟,你们的高手呢?”林初成摇头说:“武林同盟的高手,简直太少了!丢人!” 梦君看到古玉龙忽然冲了出来,向野田一郎刺去,野田一郎手上一挥,古玉龙的身子被风刮在半空,梦君便要飞身而下,林初成拉着她说:“他没事,野田一郎要戏弄一番才会满意,你去了也帮不上什么,看看这魔头的意图。” 梦君说:“就是看到大哥被戏弄,我才……” 忽然间古玉龙身子轻飘飘落到地上,只见无言大师缓缓落在古玉龙身边,合十说:“施主,何必这么杀气腾腾,听说长刀会以前与中原各派本是朋友,大家以武相交,是同道中人,为何要互相残杀,闹得大家都不可收拾。” 野田一郎喝道:“老秃驴,看你的身手,倒也不错,不知是少林哪位高僧?” 无言摇头说:“施主说话果然奇怪,又是秃驴,又是高僧,让老衲既不能高兴,也不至于伤心,这可如何回答。” 野田一郎手上长刀一指,说:“废话少说,受死吧!” 长刀卷出一股狂风,但是无言大袖挥动,狂风顿时停了下来,两人都暗自催动内力,林初成和梦君都知道,看似平静的广场,其实只要其中任何一人落败,场上必然会当场血流成河。 梦君看着古玉龙,古玉龙看着无言,无言看着野田一郎,野田一郎狠命的摧动内力,感到一股热流涌来,鲜血几乎涌到了口中,他急忙收回内力,飞身离开,一面大声说道:“老和尚,今日看你们同盟聚会,暂且放你一马,你们的人头,我随时来拿。” 古玉龙正要说话,无言忽然吐出一口鲜血,古玉龙惊说:“师傅,你……”无言伸手示意,说:“他比我好不了多少,没有一年半载的休息,是不会复原的。”古玉龙问:“师傅,你呢?”无言说:“我反正也是废人一个,休养多久都无关紧要。” 林初成说:“要练成无言大师这样的内力,当真不容易,少林派也只有无言大师,才那算得上是真正的高手。” 一个年轻男子走了出来,笑说:“少林派果然厉害,当之无愧的武林盟主,今后大家跟着少林,一定能够将武林同盟的正义力量,发扬光大,除尽天下邪恶之人!”林初成说:“那是黄山派新任掌门华不讳,简直恶心到了极点,你看他这么个标致的人,心里却是个脓包。” 梦君看着古玉龙,心想名师出高徒,以后大哥也会成为一代高手…… 林初成说:“你想什么这么着迷?”梦君一笑,说:“没什么,我在想要是没有无言大师,岂不是一场武林大会,让一个东瀛人为所欲为。” 林初成说:“何必分得那么清楚,你要想着,所有的是是非非,都会化为烟尘,就像人一样。”梦君白了林初成一眼,说:“胡说八道。” 她也不知林初成后来说了句什么,只是很关切的看着古玉龙,只见无言被古玉龙搀扶着,已经离开了广场。下面华不讳和松云等人已经开始了高谈阔论,梦君听不下去,就来到古玉龙和无言大师所居住的小院里,只见无言在榻上盘腿坐着,无言大师正说着,“此去北方,路途遥远,你要记住,不是为了扬名立万,而是要真正找到一条适合武林的路,让武林重新恢复平静,做点真正有用的事情。” 古玉龙点头说:“师傅小心,弟子会记住的。” 无言叹说:“说实话,我对佛法毫无心得,心中想的,永远都是俗世中的事情,说起来,我不过假手于我的弟子,作我想做的事情,我从来没有问我的弟子是否愿意,是否喜欢走这条路,师傅老了,老人总是觉得自己为孩子们找到了一个最好的方向,却很难洞悉孩子的心。出了这个院子,你就自己决定自己的事情,为师和你,也就缘尽于此了。” 古玉龙急忙说:“师傅,这万万不可,弟子心中想的,和师傅想的是一样。弟子愿意永远作师傅想做的事情,弟子的手,就是师傅的手,那么弟子的心,又怎会和师傅不一样?请师傅……” 无言挥手说:“好了,这本是你离开师傅后做的决定,不要急于决定以后的事情,想象永远代替不了事实,心境更不可能不以物而喜悲。玉龙,你走吧。” 古玉龙点头说:“师傅放心,弟子会找到自己的路。” 梦君随着古玉龙离开了寺庙,林初成说:“看样子,你想跟着他了?反正我也要去北方,正好跟着他,一路也好有点事情作。” 梦君冷笑说:“我跟着他就是了,你就不必了。”林初成跟着梦君,一直走到寺外,忽然看见寺门几个和尚倒在地上,二人急忙抢上前去,只见每个人脖子上都中了一刀,一刀封喉,见血即往,和长刀会杀人的手法极其相似。 梦君说:“长刀会也太猖狂了。”林初成说:“你看看你身后。”梦君转过身,只见无心大师领着华不讳等人,已经缓缓走下石阶,无心朗声说:“妖孽,你为祸武林,作恶多端,今日武林同盟就要大开杀戒,除掉你这祸害!” 梦君看着黑压压的一群人,说:“我不管你们是要除去魔头,还是要建立功名,总之人不是我杀的,我也不会使用长刀。是长刀会的人陷害……”林羽依喝道:“住口,妖女,你作恶多端,不杀你,难以换回武林平静,今日就算林某死在你的手上,也要还武林一个公道!”说着已经走上前来,彩带在空中一搭,向梦君身上缠来。 梦君还未出手,林初成已经抖动长剑,在风中一道光芒绕过,林羽依急忙退了一步,松云说道:“他就是黑衣风神!” 如新喝道:“错,他是玉箫公子,是武林败类,他们两个就是人渣败类,人人得而诛之!”松云说:“他明明就是黑衣风神,不要以为他长得英俊潇洒,就说是玉箫公子,黑衣风神一样可以英俊潇洒,仪表不凡。” 华不讳说:“不管他是黑衣风神还是玉箫公子,现在他在杀人的现场,就应该抓起来,问个清楚。无心大师,你是盟主,你一声令下,大家将这两人擒住,不就成了。”梦君抽出剑来,喝道:“有本事,你就来抓,整天只知道胡说八道!看你们有多少斤两。” 华不讳说:“看来姑娘真是用剑的人,也许真有什么误会。”林初成说:“你还没有动刀子,他就怕了。”华不讳冷笑一声,长剑一拔,亮闪闪的在阳光下晃动着,他冷冷喝道:“妖孽,看来武林正派饶你们不得!无心大师,莫怪华某在此斩妖除魔!” 梦君见华不讳剑风凌厉,但是剑招还未到无懈可击的地步,她挥剑刺去,轻易的将华不讳手上长剑格开,林初成手上一抖,一道黑光闪过,华不讳急忙退后,喝道:“小子,你怎么会有黑娘子的‘散功粉’?” 林初成一笑,说:“黑娘子的药,就是拜我为师学会配制的,怎么,华掌门,难道你怕了?”华不讳一抖长剑,说:“哼,斩妖除魔,乃是我辈本分,岂有畏惧之意!”说完和身扑了上来,梦君正要出手,忽然身后传来一阵凌厉的暗器破空的声音,她回身动手,抓住两支长箭,只见一个中年汉子,骑着快马,拿着弓箭,喝道:“妖女,我追了你好久!” 林初成问道:“阁下是谁,来参加武林大会的吗?” 那人下了马,来到华不讳等人身前,说:“这些应该是武林同盟的兄弟了,我们台湾武林赶赴中原武林大会,一路上被这些贼子追杀,四处分散死伤甚重,今日便要杀了这个妖女,为那些死去的弟兄们报仇!” 如新朗声说:“好,为了这些妖孽不再滥杀无辜,我们应该替天行道!布阵!”只见数十支细长的剑在空中凌空布开,将梦君、林初成团团围住,林初成低声说:“咱们现在是四面楚歌了,小心。” 梦君回身一看,只见后面又来了几个男男女女,想来和那射箭的人本是一路,那几人正是南山、水若清、木剑秋、冷云,他们看来甚为疲惫,想来应该是很辛苦才赶到这里。 如新喝声:“出剑!”数十支长剑从四面八方凭空刺来,几个尼姑在一旁挥气御剑,忙的不亦乐乎。林初成手上一抖,立刻四周升起一团白雾,两人乘乱飞奔离去。 走了好长一段,林初成这才停了下来,说:“没想到这些正派人士,武功还是不容轻视。为什么平时我总觉得他们都不厉害。” 梦君说:“只有你才怕他们,我和姓华的过过招,发现也不过如此。”林初成说:“看来你对正派的印象也不怎么样,不然怎么不说华掌门。” 梦君说:“都看清了他们的嘴脸,我当然讨厌他们。现在我要找大哥,大哥需要我帮忙。你走吧。” 林初成说:“这些正派人士耳目众多,咱们早就被盯上了,现在你就是长刀会的妖孽,杀你已经成了势在必行的事情。所以,你不但帮不了古玉龙,甚至根本就无法和他在一起。你以为他和我一样明白事理,一样不管正派老头的是是非非。” 梦君白了林初成一眼,说:“我怀疑是你嫁祸给我,你就是长刀会的人。” 林初成跟着她走了一阵,忽然梦君看到河中飘来一具尸体,她停了下来,指着尸体说:“是长刀会的人杀的吗?”林初成摇头说:“不像是,你看这人身上一点伤口都没有,应该是中了内伤而死,难道是让江湖中人闻名丧胆,清廷第一高手鬼屠无影手所为?清廷高手已经南下,到了武林同盟聚会之地?” 梦君看着那具尸体,叹说:“为什么武林中会有这么多打打杀杀?长刀会、中原武林,现在还有清廷高手。”林初成说:“那可不,武林有正邪,正邪中也有支持清人和明人之分,还有外族人,自立门户的江湖散客,还有像平教这样独树一帜我行我素的门派,武林中最多的就是恩怨,纠缠不清,想起来就让人头疼,不知道你那个古大哥是不是吃错药了,偏偏要想认认真真干点事情。” 梦君说:“像你一样就好,什么都不作,游戏人间,活着有什么意思,和我在相忘谷的日子有什么两样。我喜欢这种日子,你可以自己决定自己的人生,可以改变你要改变的事情。” 忽然一阵箫声响起,林初成说:“好凄厉的箫声,一定是‘竹箫玉剑’水玲珑,只有她的箫声才能酿造这种气氛。”梦君问:“她是个什么样的人?”林初成一本正经的说:“一个清廷的杀手,喜欢吹箫,喜欢收藏玉器,也喜欢杀人。奇怪,她在这里出现,难道是要杀我们?” 梦君立刻有些紧张,问:“她,她在哪里?”林初成一笑,说:“有我在,你不必惊慌。”那箫声渐渐远去,梦君问:“她好像走了,对不对?”林初成说:“对,看来那些武林大派的人,别想实行他们布下的自以为是的计划了。” 二人走了一阵,梦君看着水中荡漾的林初成的影子,心中想着许多事情,林初成是一个风度翩翩的人,他可以时而像是君子一样处变不惊面不改色,时而像是无赖一样嬉皮笑脸,时而像高手一样谈笑自若,时而又像是小混混一样撒腿就跑。梦君对林初成毫不在意,因为她心里只有古玉龙,她不能控制自己想什么,更不能实现自己的想法。 两人走了一阵,忽然见那箫声又一次响起,这次更加凄厉,更加可怖,林初成说:“难道她真要在这里杀人,传说箫声响起三次,将会动手杀人,而这小河边上,好像只有咱们两个人。”梦君暗暗捏着剑,说:“我不怕,有本事,就不要躲躲藏藏。” 林初成说:“你连人家在什么地方都不知道,还不怕。人家能够让你只闻箫声不见人影,就一样能杀人不见血。” 梦君四下里看着,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她看到的是一个衣衫褴褛的人,拿着一柄铁剑,连滚带爬的跑来。那人到了二人跟前,说道:“救……救我!”林初成急忙扶住,只见那人面色苍白,嘴唇发白,显然是奔跑太久,几乎昏厥。 林初成取出一枚丹丸,塞在他口中,说:“谁在追你?” 那人过了一阵才回过神来,一面到河边洗了把脸,这时梦君才看清这人是个眉清目秀的公子,他休息了一阵,喝了几口水,说:“就是那个吹箫的女人,她要杀我。”梦君问:“你是哪一派的?” 那人说:“我,我是铁剑门,在下,在下是林云。”林初成笑说:“我们还是本家,不过我好像没有听说过你,那女人为何要杀你?” 林云摇头说:“不知道,我们好不容易从台湾来到这里,没想到,这里到处都是坏人,而且武功高强,本来大家一起前来,现在,都找不到同行的人了。”林初成说:“他们有的已经到了武林同盟。” 林云松了一口气,林初成说:“可惜你运气不好,我们正是武林同盟要追杀的人,如果被同盟的人看到你和我们一起,也会认为你是长刀会的妖孽。” 林云忽然一紧张,剑铛的一声掉到地上,惊恐的往后退着,说:“你,你说什么!你们是?”梦君看到林云紧张的样子,心里不免觉得好笑,说:“我们是武林同盟眼中的妖孽,你是应该跑,不过反正是被竹箫玉剑杀死,一样。” 林云还没有说话,忽然听到水玲珑的声音说:“就算你们不是长刀会的人,他也一样活不过明天。” 林初成看着眼前这一身白衣的中年女子,说:“阿姨,像你这种年纪,应该在家抱孩子的,怎么,找不到老公吗?”水玲珑冷声说:“老娘对男人没兴趣,纳名来!”说着手上一柄玉剑已经出手,白光闪烁,向三人扑来。 梦君急忙出剑相迎,只觉水玲珑的剑气像是磅礴无边的大浪,翻滚不止,无法平息,才几招下来,梦君就有些手足无措。林初成手上一抖,打出一柄暗器,水玲珑伸手抄在手上,正要扔开,忽然惨叫一声,退了回去。只见她手上已经多了一条虫子,她拼命的往地上甩着,可惜怎么也扔不掉。 林初成笑说:“这正是苗人所养的千奇百毒虫,你还不封住全身穴道,运气疗伤,让你一辈子变成残废!”水玲珑问:“你是苗人?”林初成说:“关你屁事,先治你的伤再说,又不嫁给我,问起我的生辰八字不成?” 水玲珑大叫一声,一股内力逼来,一道血箭冲了出去,一只手指连同那虫子都落到地上,梦君只觉心里一疼,有些发毛起来。林初成急忙抖出一道白雾,拉着梦君向远处飞奔而去。林云跟着他们,三人一直到了一片桃林中,还不敢停下来,忽然林初成停下说:“完了,我们进入了一个阵法!” 梦君仔细看着,林云惊慌的说:“会不会,会不会是他们……”梦君忽然说:“我知道,我熟悉这阵法。”她领着林初成等人走了一阵,渐渐看到一条小河,梦君说:“想不到这里还有一个与世隔绝的相忘谷,竹箫玉剑要进来,一定得费些时间,咱们可以想点办法。” 林初成说:“那婆娘武功高强,心狠手辣,你们也看到了,看来杀林大哥是她的本意,那就没办法了,除非我们杀了她。” 林云正要说话,忽然一阵狂风刮来,林初成说声:“小心!”一把拉着梦君,只见两道铁链在空中一晃,差点把三人的人头削去。 狂风过后,只见一个形同怪物的人站在三个人面前,那人脸上斑斑驳驳,全是伤痕,手上掌和胸口锁骨被铁链穿空,一手拿着一根铁链,脚软软的站在空中,像是被挑断脚筋,以气运行一样。 梦君大着胆子问道:“老妖怪,你是什么人!”那人大笑起来,说:“你们才是妖怪,说,怎么来这里的?”梦君说:“关你什么事?这里又不是你家?” 那人的身子晃动起来,铁链在风中哗啦啦的响着,林初成说:“前辈,是谁把你害成这个样子,说出来,或许晚辈能做点什么。” 那人说:“前辈?我很老吗?” 梦君说:“你又不是人,我怎么知道你老不老?装鬼来吓人,你以为我们会害怕吗?”林初成说:“不得无礼。前辈,这位姑娘是因为害怕才这么说,前辈一定遭人陷害,才落到这步田地,有什么事情,晚辈能够为前辈效劳的吗?” 那人哈哈大笑,说:“年轻人,你的嘴真甜,可惜现在对我而言,就是活着,也没有了意义。我没有什么事情要做,因为我连为什么活着都不知道。这么多年,只有你们才走了进来,我终于见到了人。” 林初成说:“我们可以带前辈离开这里……” 那人哼了一声,说:“我当然可以离开这里,但是,我能去哪里?我不相信世上很多东西,因为他们会骗人,还是一个人,清清静静的过日子,简单,没有欺骗,也不会有陷害,那多好。说,你们来干什么,谁让你们来的?” 林初成正要说话,梦君已经说:“这种地方你以为我想来吗?有人害了你,你找他报仇就是了,何必要来吓我们,无聊!” 那人苍凉的笑了起来,末了说道:“我没有吓你们,是你们吓着了我!好久没见到人了!哈哈哈!”林初成走上前去,看着那人,说:“是谁把你害成这个样子,我看前辈是武林高手,为何不出去报仇?” 那人看着林初成,说:“是不是所有受到的伤害,都要报复?”林初成点头说:“应该是的,只要你有能力,有机会。” 那人哈哈大笑起来,说:“可是当伤害你的人,是你最不忍伤害的人,你还会这样吗?继续坚持自己报仇的念头,哪怕会后悔?” 林初成说:“你最不忍伤害的人,为什么会伤害你?” 那人摇头说:“因为她恨我,她认为我伤害了她,我一直在想,她是一个绝对不愿离开这个地方的人。而我,一生只出去过两次,都是为了找她。” 林初成说:“所以她把你弄成这个样子,让你永远也不会去找她。你这个样子,当年一定连行动都很困难。她对你这样,你为何还不忍伤害她?” 那人说:“或者,她真的讨厌这个地方,可是我却必须留在这里。”林初成问:“为什么?”那人说:“我的义父告诉我留在这里,等他回来。义父要我练好武功,他会告诉我许多事情。可是义父一直没有回来,她就已经闯入了我的生活。从此我每天都陷入矛盾,甚至希望跟她一起踏入我从未接触过的世界。但是我似乎已经习惯,而且我更喜欢两个人在一起静静相处的那种感觉。” 梦君说:“你活该,谁让你把另一个人关在一个笼子里,一个人最不能失去的就是自由。更何况,你的义父只是一句话,这句话根本不清不楚,难道你就要为此耗费你的一辈子?你不但自己莫名其妙的束缚了自己,还企图束缚别人。明明是你对别人造成了伤害,难道你不知道,哀莫大于心死,人最不能承受的伤害就是心灵的寂寞和因为寂寞而饱受的摧残。” 林初成说:“但是,女人不应该用这种方式来结束所谓的摧残。一个为爱情丝毫不能牺牲的人,就是一个狠毒的人。一个狠毒的人应该受到唾弃,也应该被报复。前辈,你应该走出去,找到那个人,至少你要让她明白,她做错了一件事情。” 梦君说:“她才不会认错,因为她本来就没错。林初成,你愿意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地方,呆上十年八年吗?”林初成说:“如果你在这里,我就愿意。” 梦君冷声说:“不知道他是你什么人,这么替他说话。我不和你说了,无聊。如果不是外面有杀手,我是一刻也不愿留在这里。我和那个女人有着想同的遭遇,被自以为爱护我的人,禁涸在一个笼子里,我从来就只有一个理想。只要离开那地方,一切都将变得美好。” 那中年人喃喃的说:“原来如此,原来女人对于生活寂寞的忍受,远远不如男人。原来她每一个寂寞无眠的夜晚,心里惦念的,依然是外面的世界。可是我……” 梦君说:“你也没有必要为了义父的一句话而困在这里。你可以离开这里,重新选择你的生活,虽然,你的身体受到了摧残,可是你的心,仍然可以感受到世上各种复杂的取舍,和人们不同的心情,那是比花草树木更加引人入胜上百倍的东西,那自由的空气,会让你忘却寂寞时孤独无奈的痛苦,也会淡忘你对痛苦回忆的铭记,因为随时将发生的各种奇妙的际遇,是你固守在一个地方永远无法感受的经历。” 那人叹说:“原来我错了,可是我对外面,一无所知,我不知道……我一直所作的事情,就是练功。” 梦君说:“你真可怜,一直听你义父的话,你活着完全失去了意义,幸好你遇到了我,所以你可以重新过你的生活。外面是一个诱人的世界,离开这个鬼地方,跟我们一起走,那样多好。” 那人转过身,看着满树的桃子,桃子在夏天的风里,长得很结实,这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景致,再次印入眼帘,虽然他从未感到厌倦,但是对于外面世界的好奇,却不禁在心中渐渐燃起。林初成说:“前辈,她这话说得也不错,与其日复一日的想念同一件痛苦的事情,想念一个永远不会回来的人,还不如到外面去,碰到千千万万的人,作千千万万的事情。前辈的武功可以说得上独步武林,一定会有所作为。” 那人说:“出去,就是武林吗?就是那个打打杀杀过日子的地方?” 梦君说:“我怎么说得清楚,在武林中一样有平凡的生活,有你珍爱的人,有你眷念的东西。只有你自己,才能知道那是个什么地方,如果一定要弄明白了才去,那么你最好还是留在这里。” 那人走在草地上,和林初成并肩走着,梦君跟在后面,心想:这个林初成怎么跟这个老头罗罗嗦嗦弹了这么久,难道是想让这个老头帮他对付清廷的杀手?其实我也应该哄着这个老头,如果他动起手来,我一定打不过。 三人走了一段,来到几间茅屋前,中年人停下来,说:“你们在这里坐坐,我进去给你们煮一点粥。”林初成急忙说:“前辈不用多礼,我自己来就是了,前辈应该想法子除掉这两根紧紧束缚在身上的铁链,这样,才能轻松的离开这里。” 中年人看着那两根铁链,说:“是啊,这么多年,我都忘了可以除去它们。”说着已经走到中间一间屋子里,坐下运功,不多时就将铁链震碎。这才看着梦君,说:“公子,你们是哪一派的?” 梦君见林初成已经不知去了哪里,想他原来是在和我说话,于是说:“我们都不是武林大派的人,不足挂齿。要是你找到那个人,你会怎么样?” 那人说:“不知道。你说呢?” 梦君说:“我自然也是不知道。”他们两人都想了一阵,不知道该说什么,过了好久梦君才问:“你从来不离开这里,可是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她也是像我一样有一天来到这里吗?那她愿意留在这里,一定也是心甘情愿的了,当年你是不是也是一个英俊潇洒的人?” 那人说:“她,她倒是也是无意中来到这里,那时我们都年轻,她很美丽,不过……我也不知道……也许是命运的安排,我总是认为这就是命运。” 梦君说:“命运?我从来就不信,世上没有神仙,也没有不可改变的命运,只要你有勇气,不管什么,都会成为现实。所以,以前那些愚蠢的事情,那些浪费了的时间,你都不要再想了。” 那人沉默了一阵,梦君也不知该说什么,两人又沉默了好久,林初成端了几碗汤过来,说:“你那里好像只有米,我到外面采了些野菜,你们将就吃点。”梦君喝了一口粥,觉得味道还不错,那中年人赞不绝口的说:“好味道。” 梦君一笑,说:“是啊,以前你吃只有米熬的粥,怎么知道别的好味道?只有自己尝到了,才能知道。” 一时吃毕,梦君见那中年人行走之际,全是以气运行,脚上根本没动,心想这人的功夫的确不错,和无言大师简直不相上下,当年那个女人,下手也的确狠毒,从头到脚,都重重伤害,他为了练这御气而行的功夫,也不知花了多少时间,受了多少苦。 林初成和那中年人说了一阵,那中年人显然不擅长交流,只是偶尔说上几句,不过梦君也感觉到气氛已经有所好转,心想这个中年人虽然悲惨,但是却很随和,看来当年那个女人的确错过了。不过就算林初成是个好心肠的人,我也绝不会跟着他,因为我心中只有大哥,那个女人当年也一定希望得到自己梦想的东西。 想到这里,她便寻思,不知那些杀手有没有离开桃林外面,她想着古玉龙既然要北上,她也一定要北上,而且一定得尽快,在一个没有几大派也没有长刀会的地方,她和古玉龙才能够冰释前嫌。 她居然并不怨恨古玉龙,或许是不管受到了多大的冤枉,始终能够化险为夷的缘故。 她起身来,向外面走去,不多时林初成就跟了上来,说:“姑娘,我就要和这位前辈说好了,他要是跟着我们,我们一路北上,根本不怕什么清廷杀手。” 梦君冷冷的说:“我本来就不怕。你北上干什么,在这里当你的黑衣风神也好,当你的玉箫公子也好,总比被清廷高手追杀的好。” 林初成说:“我正好到北边去有事,那是顺路。既然姑娘不怕,我也不怕。咱们这就离开这里吧。”梦君忍不住问:“你和那位前辈说了什么?怎么说了这么久?”林初成说:“说了这么久,还不是什么都没有说,我本来想跟他大谈人生、理想、抱负,等他心头豁然开朗的时候,再慢慢打听他的情况,想想怎么利用他,可惜姑娘急着要离开这里。” 梦君说:“我可没兴趣在一个老头身上下功夫,他已经受到了伤害,还经的起你折腾。你就积点德,好好的让他安度余生吧。江湖险恶,带到外面来,会出事的。” 说着已经来到小河边上,看着清澈的流水,梦君的心忽然竟开朗起来,走在桃林中,半熟的桃子诱人的挂在眼中,轻柔的风恍惚的挂在脸庞。 十一回:云和月 出了桃林,小河静静的流淌着清清的水,夜幕即将来临的林子里,到处弥漫着祥和而温柔的气息。 梦君一路往南走着,走了几日,一直打听不到古玉龙的消息,到了一个客栈,梦君心情有些郁闷,林初成叫了一桌酒菜,一面吃,一面说:“你放心,没有消息就说明没出什么事情,古玉龙这次不是以五大派的门人身份行走江湖,他当然知道隐藏自己的身份。不像有些人,招摇过市……” 正说着,只见楼上的人指指点点,梦君向楼下看去,街上走来一大群人,以林羽依、林玉芙为首,一群男男女女跟在后面,趾高气昂,人们纷纷评述着他们的来头。掌柜的忙出来迎接,林羽依看了看招牌,一个青年男子说:“我们武林同盟有自己的住处,早就准备好了。”林羽依也不说话,人已经走了很远。 梦君说:“幸好不在我们这里,要不然,我又要被发现了。”林初成说:“你放心,应付五派的人,我还是措措有余,他们也就那么点手段。可是对付清廷的杀手,那些神出鬼没的人,我可没辙。你看这楼上喝酒的人,说不定他,他,他,就是一个凶狠的清廷杀手,会叫的狗不敢咬人,不说话的狗,藏在不为人知的角落,却是人最害怕的东西。” 梦君没有听林初成说什么,她心里想着什么事情,忽然看到楼下走来一个熟悉的身影,她仔细一看,只见那人正是无笑,而无笑身边,走着一个英俊潇洒的青年公子,梦君心里想:无笑怎么这么快认识了他,他是什么人?只见二人走在街上,十分亲密,丝毫不避嫌疑,梦君想那无笑是三十来岁的人,那男子最多二十来岁,怎么和她在一起? 林初成笑说:“看什么,那是最近被封为‘盗草圣姑’的多情女,她最喜欢勾引十七八岁的英俊少年,最近远近闻名,她好像是你的朋友。” 梦君转过头来,说:“你怎么知道?”林初成说:“她离开台湾之后,一路上干的就是这样的事情,你身在江湖,怎么像是一个透明的人,就是半柱香之前,坐在左墙角的三个人还讨论过这个女人,他们对这个女人很感兴趣,不过好像你并没有听到他们说话。” 梦君摇头说:“我干吗要听?” 林初成说:“身在武林,最重要的是消息。只有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随时打听情况,才能了解武林最新的动态,比如六大清廷杀手南下,五大门派北上,平教八大护法从东北雪山赶往中原,这些消息,很多就和你切身相关,可是你好像并不关心。” 梦君说:“我关心这个干吗?” 林初成说:“一点江湖经验都没有,古玉龙去干什么,去北边打听情况,他要打听的,自然是武林的情况,而武林情况最集中的地方,那就是会聚如今最大的同盟,最强的杀手,和最神秘的门派的地方,所以,找到这几批人,就等于找到了古玉龙。这不是和你切身相关的吗?很多问题,要能够触类旁通,以一点带全局,这样才能运筹帷幄,成竹在胸。” 梦君一笑,说:“你还是有点聪明,好吧,既然你已经打听好了,我们就有了去的地方,赶路吧。”林初成说:“来得早不如来得好,路是不用赶了,今晚黑心婆婆要对付空灵岛的两个掌门,在前面设下了埋伏,我们可别撞着了,先过了这一劫再说。” 梦君盯着林初成,说:“你是神仙不成,为何连这个都知道?” 林初成说:“刚才坐在对面的那个汉子,他下楼的时候显露了黑心婆婆‘九天飞凤’的身法,说明黑心婆婆就在附近,他走得这么急,一定有要事,而这一带只有空灵岛的人经过,那么一定是黑心婆婆对付空灵岛的几个人了,人家当然不会告诉我他们要对付谁,这只是个八九不离十的猜测。不过我一当猜测,就会把他作为我行事的依据。” 梦君说:“你说得倒有些道理,可是现在还是下午,我们总不能开始睡觉吧。” 林初成说:“现在夏天将过,秋高气爽,难道姑娘就没有兴致欣赏南国的风景?南方虽然经历战乱,但是野火烧不尽的青草,还有能冲走烦恼的流水,和随着时间焕然一新的树林,依然会让你忘记江湖奔波的疲倦,这也是偷得浮生半日闲。” 二人来到小河边上,梦君说:“我到过很多南方小镇,几乎每个小镇都会有一条小河,看来人是离不开水的,哪里有水,哪里就有小河。古人说,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就是要大家各自有各自的江湖,而不是共同在一个江湖里争逐,现在清人和明人就在同一条江湖里争逐,江湖中所有的生灵,都因此受到牵连。不知道这种争逐,何时才能停止。” 林初成说:“我从不想那些大事,因为我没见过明朝皇帝,也没见过清朝皇帝,所以我不会妄加猜测,只要我每天都过得开心,那又何必为自己根本无法作到的事情而发愁?”梦君说:“我在相忘谷的时候,没事就看些书解闷,看过一篇《桃花源记》,说实在的,我所处的地方,就是一个桃花源,但是我一点都不喜欢,不喜欢那种不知有汉,无论魏晋的生活,我常想外面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那应该是一个美丽的世界,一个和我现在的感觉并不一样的世界,一个圣人笔下,天下为公,完美祥和的世界。可惜我看到的完全相反,武林、天下,多少争逐掺合在一起,有时候你都不知道怎么选择,甚至保全自己的性命,都是一个遥远的梦想。似乎世人对别人倍加怜惜的生命,丝毫都不在乎一样,从君王到武林高手,杀人像是杀野兽一样正常,一个计划或是一个陷害,就要赔上好多人的性命。” 林初成一笑,说:“这很正常,你看啊看的就习惯了,我早就习惯了,尽管我们希望和平,希望祥和,希望得到关爱和幸福,希望过得舒服和长远,但是我们却没有选择的权力,争逐的漩涡,将我们莫名其妙的牵扯到滚滚的历史潮流中,无法扭转的命运和无法改变的现状,使得我们没有后退的余地,必须选择自己的立场,就像古玉龙到北方真正的目的一样,必须为自己的选择付出哪怕是最惨重的代价,而在选择的时候,却是很难预料最终的结果,因为无论哪一方都渴望最后的胜利,并为此尽最大的努力。” 梦君呆呆的想着,她的思绪有些零乱,她当然无法处理这纠结不清的各种关系,她只好将眼前的景致拼命代替内心无尽的念头,只有这样,她才可以远离思绪沉重的干扰。她觉得林初成像是无所不知的长者,带着与世隔绝而又历经沧桑的目光,带着语重心长而又暗含玄机的语言,时刻包围这她甚至她在黑夜思索的心灵。 林初成没有说话,其实他自己也不知该说什么,梦君像是一个透明的水晶一样,倒映着许多他梦里曾经见过的痕迹,他无法想象一个人是如此的简单,又是如此的执着。 他们一直走到深夜,这才回到客栈,刚一打开门,不由大吃一惊,只见客栈大堂上横七竖八的倒了不下十人,都是血肉模糊的尸体,林初成奔到一个人身前,说:“这些人是刚才空灵岛的人,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个客栈里?看杀人的手法,也不是高手所为,这么庸俗的低手,又怎能杀死这些空灵岛门人?” 梦君看那些人都是青年男子,死状简单,伤口众多,显然是大刀所为。 林初成说:“那些女人去了哪里,……”忽然他飞身来到楼上长廊,踢开一扇门,只见几个女子赤身裸体的倒在地上,口中被塞上麻布,几把大刀从门后砍来,林初成手上一动,大刀当当当的掉到地上,只见他长剑一指,指着其中一个光着上身的男子,喝道:“什么人!” 那几人都不敢出手,只听外面有人说道:“是我让他们干的,让这些武林大派的男人,死在江湖宵小的手上,他们的女人,被下三滥的小混混玩弄,要不,我又怎么叫黑心婆婆。” 林初成走了出来,只见楼下站了一个黑衣女子,约莫四十来岁,梦君长剑指着那女人,黑心婆婆冷冷的说:“我还以为客栈中的人都给我杀死了,原来还漏掉了两个,不过无所谓,我喜欢有点小插曲,这样活着才有味道,不断的惊喜,是婆婆我经久不衰永远年轻的秘密。” 梦君呸了一口,喝道:“老妖婆,你杀人就像是切西瓜一样简单,对付别人的手段,更是恶毒万分,你就不怕恶贯满盈?今天我就和你拼了!”说着长剑一摆,向黑心婆婆身上刺去,黑心婆婆身子一闪,像是一阵风一样闪开,梦君急忙再刺,林初成飞身下来,长剑急攻,那黑心婆婆轻轻闪躲着,一面说道:“两个小家伙,功夫还不错,婆婆我好久没这么舒展了!” 梦君骂道:“我就让你舒展个够,让你全身分家!”剑出如雨,两人竟将那老婆子团团围在中间,一时难以冲出来。忽然间一阵箫声响起,林初成急忙抖出一把银粉,黑心婆婆赶紧退开,林初成拉着梦君赶快向屋后飞去。 两人一路狂奔,只听得那箫声紧紧相随,梦君一甩手,停了下来,说:“我和这妖女拼了!”林初成向四下看去,说:“可是我们连人都不知在哪里?我又不会音功伤人,他可是能做到的。”梦君一跺脚,喝道:“出来!” 忽然一阵琴声响了起来,箫声渐渐遥远,两人往前一看,只见一个中年文士,正在一株松树下弹琴,几只白鹤在身周飞舞,看来甚为雅致。这深夜月明之时,荒山野岭之地,弹起琴来,声音幽凉,其淡若水。 梦君大声说:“前辈,是你救了我们吗?” 那人只顾弹琴,林初成说:“别打扰他弹琴。” 梦君正点头,忽然一阵劲风扑来,只见一个人快若闪电,林初成还没有反应过来,这个人已经将梦君抓在手上,一阵尖利的笑声传来,飞来的人已经带着梦君离开,弹琴的人依然不动声色,似乎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林初成愣愣的站在那里,几乎不相信世上有人会有这么好的轻功。那弹琴的人说:“这疯女人又来了,你还不快去救你的朋友。”林初成这才点点头,向着风声隐隐的地方追去。 梦君给那人带着,只觉这人轻功实在太好,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飞过几个山头,落在一个破庙前,那人将她放在庙门口,说:“乖孩子,你在这里呆一阵子,一会儿,你的父亲就来看你了。” 梦君一呆,问:“我的父亲,你知道我的父亲是谁?”抓她来的是个中年妇女,看起来倒算是美貌,只是眉目间太多漂浮不定,难以琢磨的神色。妇人点头说:“乖孩子,你忘了,我是你娘,你父亲……” 忽然一阵笑声传来,只听有人说:“你看到年轻女人,又犯病了,咱们这次有要事要办,你不要横生是非。”只见一个中年文士走了过来,生得颇为清秀,约莫三四十岁光景,妇人冷笑说:“你才犯病,看到我找到了女儿,你嫉妒了是不是,我说过,我女儿身上有种香味。” 梦君这才看到自己头发散乱,已经不像一个男子,加上自己从小在谷里,没事总喜欢研磨花粉,身上自然有一股幽香,心想这个女人是不是真的疯了,于是说:“你找错了,我不是你的女儿。” 妇人看着梦君,说:“是,是是,我知道,你就是,你别怕,这些疯子敢欺负你,我就杀了他!”中年文士看着妇人,说:“真是可怜,昨天说你女儿梳着羊角辫,把人家好好的一个姑娘抓来,折腾了半天,你每天都会想象你女儿的样子,然后找到一个和你想的差不多的人,只要她们不承认,你就要杀人,这是何苦,完全是在折磨自己。”梦君心里倒吸了一口凉气,心想不承认还要被杀头呢。 妇人冷冷的说:“与你何干?” 文士说:“我知道你不是真疯,你是嫉妒别人,嫉妒别人有这么好的女儿,人家春花大姐一样没了儿子,连丈夫也没有了,怎么不见她到处找儿子?你要以大事为重,先杀了这个姑娘,然后别再招惹别的孩子了。” 妇人看了看梦君,说:“你是我的孩子!” 梦君手上一抖,一排银针陡然射出,人也退到一旁,喝道:“妖女,要杀就杀,谁是你的女儿谁倒霉!” 妇人身子一晃,闪电般的来到梦君身边,一把抓着梦君,喝道:“你为什么不认我这个娘,你爹对你不好,我对你可是一千一万个好!” 梦君呸了一口,忽然间一道剑光闪过,只见一个中年剑客飞身下来,拉住那妇人,说:“你还是清醒一点,女儿已经不见了。”那妇人一见那剑客,立刻大哭起来,说:“女儿不见了,都是你的错,你还我的女儿。” 中年剑客叹了口气,说:“你怎么这样想,那孩子从来就古里古怪的,她要走,我们想拦也拦不住啊。”梦君觉得那中年剑客看起来要和善得多,因而问道:“你们的女儿不见了吗?”那剑客叹了口气,看着手上的剑,说:“我喜欢练剑,疏远了我的女儿,我的女儿在七岁那年,就留书一封,要寻找真正温暖的地方,她说她需要爱护,需要关心,而不是需要一个天下无敌的父亲。这当然有我们的错,但是女儿从来性子就很倔,认定的事情任何力量都无法挽回,和我们的想法,完全不同,离开,是迟早的事情,偏偏她却想着这孩子,我说,走了就走了,这孩子,也许早就忘了父母。” 妇人看着中年剑客,恨恨的说:“就算你练成了旷世奇绝的剑法,又有什么用?我要拥有一个幸福家庭的愿望,被你完全毁灭了,现在,我们又……”那文士上前说:“别说了,大姐今天要来,你们都忍着点,大姐这么难过,都不说一个字,你们怎么这么多废话。这个女孩子听了太多,留她不得。” 说着手上挥出一把扇子,一道劲风向梦君身上扑去。梦君身形展动,长剑一绕,将风力击开,文士说道:“功夫还不错。”扇子又攻了上来,梦君急忙展剑相敌,中年剑客点头说:“这剑法飘逸轻灵,不错不错,路兄弟,不要杀她。”梦君被那人逼得只有还手之力,只听那人说:“展兄,你对剑可真痴迷到了极点,你们两口子一天到晚耽溺于这些旁门左道,小心误了大事。” 那妇人飞身上前,拉着梦君在庙周盘旋飞绕,一面喝道:“路歧,有本事你就来追,你不是老爱说大事为重吗,我看你怎么作大事。”路歧说:“你二人一个是剑帝,一个是飞女,我怎么以自己之短攻你们之长。罢了,既然你们要留这女子,我也不多说,不过大姐来了,你们要小心点。” “我又不是洪水猛兽,为什么要小心点。”只见一个温柔可亲的中年黄衣妇女,缓缓而来,梦君心想:这些人武功高强,看起来都飘逸潇洒,到底是哪派的人。 那剑帝展狂说:“大姐,你今天约我们来这里,有何要事?”那中年妇人轻声说:“怎么到现在就来了你们几个人,也好,现在清廷六大杀手前来对付武林同盟,其中鬼屠和水玲珑,还有黑心婆婆三人在明处,而另外三人在暗处,这三人擅长离间,我们已经知道他们会嫁祸于平教,所以必须尽快找出这三人,免得武林同盟和我们争斗,让他们渔翁得利。” 展狂说:“怕甚么,我们和武林同盟本来就战火不断,武林同盟目中无人,本来就视平教为眼中之钉,肉中之刺。”梦君心想:原来这些人是平教的人,陷害他们的人,会不会和陷害我的人,是同一批人,反正这种坐山观虎斗的事情,谁不乐得一作? 那被称为大姐的黄衣妇人淡然说:“你还是这么心高气傲,这又不是比武,我们连对方怎么出招都不知道,为什么不小心为上?”展狂说:“这些事情不要找我,打架我上就是了,单为了这事,我就要走了。” 黄衣妇人冷笑一声,说:“既然我叫我一声大姐,就要知道大姐我的规矩,以前是这样,现在也是着眼。”飞女说:“大姐有什么话,尽管吩咐。” 黄衣妇人说:“据我这段时间得到的消息,武林同盟的人被鬼屠等人追杀,已经死伤不少,他们手段残忍,武功高强,我们在北方既然总是受到清廷的欺负,何不趁此机会卖个好,你我的功夫多年修炼,对付清廷杀手,虽说没有十成的把握,至少也能自保。平教的确需要江湖门派的承认,这也是对付离间的好办法。” 展狂说:“那,我们岂不是成了武林同盟的同盟?”黄衣妇人说:“那不一样,我们远在北方,武林的力量薄弱,清人才是我们最大的敌人,平教弟子多半都是被清人和沙俄人欺负的平民百姓,他们虽然愤世嫉俗,但是却一样希望得到真正快乐的日子,而快乐,并不仅仅是吃饱饭,还包括许多东西,我们要努力去得到的东西。你无须问太多,只管听话就是。” 忽然一阵箫声传来,黄衣妇人抬头一看,说:“竹箫玉剑在附近出现,一定有武林同盟的人!”梦君心想:难道他们又要杀人,那黑心婆婆的心肠,可也真够毒辣,不知道这竹箫玉剑又会作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来。 黄衣妇人静静的听了一阵,忽然身形一转,飞上一株大树,手指轻轻一弹,只见几道红光飞射而出,还带着花瓣的幽香,威力可见一斑,一阵箫声响起,花瓣偏偏洒落风中。只听她喝道:“什么人?出来!”对面传来一阵冷笑,只见一个白色人影,飘然而来,说道:“古春花,别来无恙!” 黄衣妇人脸色一变,有些无措的说:“你是谁?为何知道我的名字?”那是个白衣翩翩的中年女子,作男装打扮,看起来像是一介潇洒不羁的书生,梦君心想:这个人干吗女扮男装? 那人笑了一笑,说:“千面魔君的夫人,我又怎能不认识?”古春花脸色更加难看,喝道:“你到底是什么人?”剑帝展狂说:“她就是竹箫玉剑水玲珑。” 古春花盯着水玲珑,水玲珑在地上缓缓走着,一边说:“我知道你和千面魔君,也就是黑夜魔君的故事,你本是一个平凡的农家女子,因为千面魔君所练的邪门武功,要采集女人的阴气,其实那不过是锻炼他残忍的性格,使他能真正作出世间最残忍的事情,所以需要撕掉一百个美丽女人的脸皮,而你,就是他看中的其中一个,也是唯一例外的一个,因为在你爱上他的同时,他也爱上了你,因为他在那一刻走火入魔,而你在那一刻居然又救了他。虽然你知道他是一个魔头,可是你仍然跟着他,还同他生了一个儿子,你希望自己练好武功,能够阻止丈夫制造更多的血腥,可是在一个晚上,你的丈夫和儿子都失踪了,再也不回来了。” 古春花看着那人,问道:“你……你在说什么,为什么你这么清楚?你到底是谁?”水玲珑说:“要想知道答案,你就得乖乖的听我吩咐,现在真武派松云道长正在赶来,你替我杀了这些人,那就好说。”飞女卿青喝道:“做梦,这种假手于人滥杀无辜的事情,亏你想得出来。” 水玲珑说:“我也曾经爱过,知道爱一个人的感受,卿青姑娘,你不是一直挂念你的女儿吗?你不想这到自己的孩子吗?我想你希望找到,因为那毕竟是你心头最惦念的东西。是吗?”卿青喝道:“我先取你的狗命!” 只见光芒闪动,人影飞洒,向水玲珑绕去,水玲珑手上玉剑抖动,跃上树梢,两人过了十数招,水玲珑说:“你的功夫杀真武派的人措措有余,想要找回自己的孩子,就杀吧!” 卿青看着水玲珑的背影,气乎乎的说:“妈的,比我还跑得快!”古春花落下地来,看着远处,轻声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敌人已经把我们弄得清清楚楚,看来我们想要成为武林同盟的朋友,得到普通的快乐,就得失去做人最大的快乐。” 卿青说:“难道,我们真要杀人?” 古春花点头说:“杀!”梦君没想到她会这么坚决,只听她缓缓说:“既然要作出决定,就得有所取舍。”梦君看到古春花的脸朝着梦君转来,卿青说:“这个女孩怎么办?”古春花说:“既然咱们迫不得已,必须要杀人,那么能放走的,当然要放走。少生杀孽,少惹是非。姑娘,你走吧。” 梦君不料古春花竟然这么轻松的放自己走了,心里倒有些茫然无措,卿青喝道:“还不快走!”梦君这才一转身,飞也似的向后面跑去。她既然知道平教的人要同五大派为难,在心里还是不想五大派的人吃亏,因此想着要去通知五大派的人。她在林子里走了半天,忽然一个冷冷的声音传来,“你要找谁?想要通知五大派的人吗?你根本不用通知,因为平教的护法,不会动五大派的人。” 梦君转过身来,只见水玲珑就站在自己身后,说:“你以为古春花这么容易受人摆布?与其等待别人的安排,还不如自己先入为主。她是想一举杀了我们六大杀手,来个釜底抽薪。” 梦君看着水玲珑,有些胆怯的问道:“你怎么知道?既然这样,你又为什么去找他们?” 水玲珑看着自己轻盈的手指,缓缓说:“这就是一个棋局,双方绞尽脑汁,布下棋子,就看他们谁更加高明。小姑娘,你太年轻了,这个游戏,你玩不起。” 梦君哼了一声,长剑一指,说:“躲在别人背后的杀手,是武林中最为人不耻的人,我都替你感到悲哀,活得不敢见人,还有什么资格谈论输赢?一辈子算计别人靠着杀人来维持自己的追求,简直堕落到无法挽回的地步。像你们这种百死余辜的人,谁愿意和你们玩游戏!” 水玲珑不怒不愠的说:“你还是可以畅想未来,谈论道义的年纪。那就抓紧机会,好好抒发自己壮怀激烈的情感,可是你难免成为一只左右受到牵制的棋子,在棋局中身不由己。古春花放你出来,她的用意是什么,你现在无法知道,可是当你知道的时候,或许已经晚了。不过我要放你,你见到五大派的人时,自然会说一番话,你是怎么说,那都在我的意料之中,等着吧,孩子,你现在已经是一枚棋子。” 说着身形一摆,消失无踪。 梦君心里还没有回过神来,忽然听到有人喝道:“妖女,你原来在这里!”她转头一看,只见齐刷刷的十几支剑对着自己,她急忙说:“清廷的六大高手就在周围,你们要小心!”只听松云喝道:“妖孽,你还想逃命,什么清廷杀手,你和他们不过是一丘之貉,今日你还不伏法,天理不容!” 梦君心里一愣,几支长剑已经逼来,她这才回过身来,原来在五大派人的眼中,自己不过是个妖女。剑无情的逼来,带着狂风肆虐的吼叫,带着铺天卷地的力量,弥漫在她能意识到的周围,她本能的抽出剑来,长剑翻飞,已经将几个小道士刺来的剑向后削去。 但是真武派剑阵的剑络绎不绝,连绵不断,一招未尽,一招又来,梦君立刻陷入十几支长剑的围攻中,剑阵收发有度,让她几乎应接不暇。 忽然间黑光一闪,一个人飞身而来,只听箫声闪动,那人已经来到梦君身前,手上一带,梦君已经脱离十几人的包围,飞上树巅。只听林初成说:“松云掌门,你找错了人,她不是长刀会的人。”松云长剑一指,说:“大侠不要被她蒙蔽,她……” 林初成说:“空灵岛已经遭到重创,道长若不返回,只怕前面的路,更加不好走了。清廷杀手凶残成性,可不会讲仁义道德。” 说完拉着梦君的手,飘然而去。梦君在半空中挣脱,落下地来,说:“为什么你会来救我,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我所有的危难,似乎你都能解救?” 林初成说:“因为我有一双洞悉世情的眼睛,对付你了如指掌的事情,本来就不是一件难事。姑娘,到现在难道你还不明白,挑起事端最终渔翁得利,就是清人想要用的伎俩?他们惯用离间的法子,因为他们知道,要对付强大而勇敢的汉人,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只有用汉人强大的猜忌和仇恨的力量,才能真正对付汉人,他们要激起武林的仇杀,要让北方第一大派和南方武林同盟一决生死。其实,真正想要得利的,又何止清人的杀手,长刀会和江湖散客们,谁不想在这场风起云涌的变幻里,得到最大的好处?本来逍遥于世外,那是很自在的事情,可是你为什么一定要置身于其中,难道就为了一个古玉龙,你就要白白耗费自己所有的一切?” 八 零 电 子 书 w w w . t x t 0 2 . c o m 梦君停了下来,冷冷的说:“这本来就与你无关。” 林初成说:“我得到确切的消息,最近有很多人都会聚在轻舞山庄,也许那里有你要找的人。”梦君问:“轻舞山庄是个什么地方?”林初成说:“据说是一个江南官家妇人,性情豪爽,喜欢结交朋友,加上才高艺绝,江湖人士,来往之人,无不已见之为幸。”梦君问:“这个女人叫什么名字?” 林初成说:“据说是姓柳,她自号无事夫人。”梦君说:“古大哥对这样的女人不感兴趣,她关心的,是对付清人的事业。”林初成一笑,说:“这你就有所不知了,我打听到的消息,这无事夫人本是江南名妓,声色俱佳,琴棋精通,因为厌倦红尘,归隐天涯,当时名士,无不引以为撼,她后来也不知为何,嫁给一个明朝官员,不料此人后来降清,于是无事夫人来到南方,以轻舞山庄,招揽各派高手,江湖游侠,刺杀清朝官员,对付清廷走狗,这当然是清人也不知就里的事情,不过你的古大哥名声这么大,一定对无事夫人有所耳闻,庄上往来之人,都是明朝义士,所以那地方几乎是他必经之地。” 梦君点头说:“既然如此,我们看看也无妨。”林初成笑了笑,说:“说到古大哥,你就万事好商量了。” 梦君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对古玉龙这么关心,她觉得很多事情太过复杂,而她就希望过一种简单的生活。 渐渐到了一座庄园外面,只见一片青砖白瓦的房屋,座落在亭台楼阁之间,山水相依,琴瑟相鸣,使人忘俗。 两人敲了门,不一会,一个中年妇人走了出来,看着两人,问:“二位来找人吗?”梦君正要说话,林初成说:“我们想拜会贵庄主无事夫人。”那妇人淡然一笑,说:“夫人正在长鸣亭里弹琴会友,二位在厅上稍待片刻,待我通报夫人。”两人来到厅上,梦君见大厅布置得甚为优雅,字画皆是极品,足见主人品味风流。 不一刻,那中年妇人出来说:“二位,夫人来了。”两人转身来,只见一个白衣妇人,约莫三四十岁,生得国色天香妙到毫厘,眉目有若秋水,顾盼竟生清波,双唇微颤轻语,婉转有如天音。只听她说道:“不知二位尊姓大名,到此有何贵干?” 林初成说:“在下林初成,这位姑娘名叫梦君,我们特来打听一个人。”梦君心想:不管我怎么打扮,他怎么总说我是姑娘,倒显得我是来找男人的。因此没有多说。 无事夫人问:“何人?”林初成说:“少林俗家弟子,古玉龙。”无事夫人淡然一笑,转身说:“我这里没有武林中人,在下一生清闲,喜好书画琴箫,对武林中的人和事情,不感兴趣。”林初成说:“夫人不必谦虚,都知道无事夫人出手豪爽,一掷千金,就是为了结交武林中人,刺杀清朝鹰犬,古少侠是为了对付清廷而来,自然会前来此地,结交江湖豪侠。” 无事夫人转过身来,淡淡的一笑,说:“信不信由你,林初成这名字,我没有听过,不知道你在武林中有何德高望重的地位,但是在轻舞山庄,绝无和武林中人来往之事,在下喜好清净,倘若公子无事,恕不奉陪。小丫,送客。”说完转身离开。 那被称为小丫的中年妇人上前说:“二位,这边请。”忽然一阵笑声传来,只听一个阴冷的声音说:“柳如是,你逃得到天边去吗?我说有谁兴风作浪,原来是你这贱人!”只见一个黑衣老婆婆,立在大院里,拄着一根黑色拐杖,面色阴冷,如同恶鬼。这人正是心狠手辣,杀人无数的黑心婆婆。 无事夫人头也不回,说:“这位老人家,不知你来舍下所为何事,柳如是不是江南名妓,早就自尽了吗?我这里可没这个人。”黑心婆婆冷笑一声,目放凶光,说:“废话少说,今日我就要除去你!听说你美丽自负,就是作妓女的时候,旁人也休想近身,今日我就要让你身败名裂痛不欲生,让天下最龌龊的男人,将你折磨到死!”说完身形一转,向无事夫人身上抓来。 十二回:人间事 林初成正要出手阻止,只见那被称为小丫的妇人手上一动,一道白光电射而出,黑心婆婆啊的一声,向后栽去,落到院子里,惊道:“白虹掌力,你是谁?”妇人冷笑一声,说:“别管我是谁,黑心婆婆,你坏事作绝,我知道你回来这里,所以今天我们布下埋伏,就是要除去你这妖孽!” 黑心婆婆仰头大笑起来,说:“想除去我的人,正是我要除去的人,好,省得老太婆到处找人,来了更好,我喜欢!”她站起身来,黑拐一扬,说:“老太婆这根‘黑木恶棍’,好久没有施展威力了!”说着手上一动,一道黑光闪过,向小丫扑了过去,小丫手上已经挥动一支长剑,同黑心婆婆在院子里斗了起来。 两人斗了数十回合,梦君见黑心婆婆越来越占上风,不由轻轻拔出长剑,要待上前,林初成伸手按住她的剑柄,轻声说:“静观其变!”忽然院子两边长廊上跳下来数十个年轻剑客,手上长剑挥洒,向黑心婆婆打去,组成一个密不透风的剑阵。梦君正在惊叹这十来人的剑阵精妙,却见他们给黑心婆婆长拐挥动,打得四散落到地上。黑心婆婆在空中打了个转,落到地上,大笑说:“我当你轻舞山庄招兵买马,有多少高手,原来这么不堪一击!柳如是,老太婆这就让你受苦去!” 说着飞身而上,朝无事夫人手上抓去。小丫急忙爬了起来,长剑向黑心婆婆背心扔去。黑心婆婆反手抄在手上,扔在一旁,另一只手已经抓住无事夫人,口中说:“要想和大清朝廷作对,你们简直是不自量力!” 梦君正要上前,忽然见到无事夫人手上一抖,一道白光射去,黑心婆婆急忙闪到一旁,三支飞到射到门柱上,无事夫人手上一把小小的匕首,身影有如鬼魅,飘忽在黑心婆婆周围,黑心婆婆一时间手足无措,被无事夫人一刀刺在小腹上。无事夫人一脚踢去,黑心婆婆落到院子里,站起来时,小丫的长剑已经抵在她背心上。她嘿嘿一笑,说:“好快的手法,你不是柳如是!” 无事夫人淡然说:“我本来就不是,我说过,柳如是已经死了。你也快要死了!”小丫手上一动,剑刺入后背,黑心婆婆咚的一声倒在地上。小丫抽出剑来,说:“这贼婆子功夫不错,可是太自负了。” 无事夫人说:“如若不然,我们也很难除去这个贱人。她杀了这么多反清的义士,实在天理不容。”林初成说:“夫人,你真的不是柳夫人?”无事夫人看着林初成,说:“夫人早就自尽了,我是她多年来贴身的丫头,名叫小丫。” 梦君问:“小丫不是她的名字吗?” 无事夫人说:“江湖上的人有知道我主仆名字的,但是多半未见其人,所以我把她称作小丫,江湖人都以为我就是夫人,借着夫人的名望,我就可以为夫人报仇。”林初成叹说:“柳姑娘才高貌美,只想觅个清闲自在的生活,尚且难得,可见世道不公。小丫姑娘能够痛定思痛,匡扶正义,为武林除害,实在难得。可是不知姑娘的功夫,又来自哪里?” 无事夫人淡然一笑,说:“当年我曾经向往过武林,喜欢过一个武林中的男子,还曾想过象那个白衣飘飘的女人一样,陪着心爱的丈夫远走天涯,所以我迷上了习武,夫人嫁给了老爷,当年老爷何尝不想匡扶大明江山,所以结交了很多江湖义士,我就跟着他们,多少学了点武功。后来老爷降清,夫人自尽,我就来到这里,做点我想做的事情。” 林初成说:“夫人既然这么说,那古玉龙一定没有来过了。” 无事夫人说:“我这么说,只是因为对你的底细我多少清楚,公子放浪不羁,手段高明,能够打听的事情,又何止我的来历?我是怕你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让清人趁机知道我的底细,所以和盘相告,至于古玉龙的事情,你愿查不查,与我无关。所以我不会告诉你。” 梦君急忙说:“夫人,你就行个方便,告诉我们吧。” 无事夫人对小丫说:“把这老太婆找个地方埋了,最近注意些。”然后转身说:“二位若是要在敝处做客,自然不胜欢迎,小丫,你安排就是,二位请随意。” 梦君正要说话,林初成急忙一扯梦君的手,说:“如此不便打扰,告辞。”梦君出了门,急忙问:“为什么叫我走?”林初成说:“无事夫人的身边,一定有清人的奸细,无事夫人不愿说出来,一定怕别人得知和她有联系的义士的下落。我看她现在危险得很,说不定身边的人,就有清廷的鹰犬。” 梦君问:“你怎么知道?” 林初成说:“她杀了这么多清廷走狗,要说没有引起注意,那是绝无可能。或许清人甚至想要放长线掉大鱼,所以关于义士行踪的事情,无事夫人一定要做到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她身边的人,也不一定知道无事夫人的计划。我们在暗中查访便是,不要试图在光天化日之下,众目睽睽时得到这种秘密。” 梦君想想也对,便问:“那我们现在去哪里?”林初成说:“自然是找个地方,好好休息。这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需要养足精神,好好应付。” 梦君觉得自己越来越笨,越来越不能决定自己的事情,这在她看来是一种悲哀,她拼命要离开相忘谷,要找到古玉龙,就是不想听从别人的安排,可是现在,她不得不一次次听从林初成的安排,她希望自己能更快的洞悉周围的情况,更直接的安排自己的事情。 客栈一觉辗转难眠,半夜时分,忽然传来敲门的声音,她起来开了门,只见林初成神采奕奕的站在门口,说:“怎么,还没有休息好,不好好休息,怎么查探情况,看来只能我一个人去了。” 梦君急忙说:“没事,我精神得很。”心里不免想:原来他倒是有了安排,为什么有没有完成的事情,他居然能休息得这么好? 两人来到轻舞山庄外面,翻身上了围墙,只见前院静悄悄没有声息,来到后院,忽然热闹起来,只见一群人在假山丛中练剑,那被称为小丫的丫头在人群中来回走着,不时指点着别人。 梦君看这些人朝气蓬勃,激情四射,心中不由也有些彭湃起来。只见无事夫人缓缓走了过来,所有的人都停了下来,小丫走了上前,无事夫人点头说:“很好,大家小心一点。”话音未落,一阵箫声乍然响起,只听一阵衣袂破风的声音传来,一个白衣女子落在一座假山上,衣袂飘举,声音诡异,“久仰无事夫人大名,这次拜会,实在三生有幸!” 梦君见来者是水玲珑,心想:无事夫人做得再隐秘,还是逃不过三大杀手的眼睛。 小丫怒说:“妖孽,你为害武林作恶多端,还敢到轻舞山庄来捣乱,找死!”无事夫人淡然说:“来者不善,水玲珑,你该知道自己的斤两,不避开我,反而要来自寻死路,我看你真的活得不耐烦了。” 水玲珑哈哈大笑起来,说:“无事夫人,我看婆婆多久没有回去,你的本事不小,不过,今日我就要你庄毁人亡,我不像婆婆,非要弄得人惨不忍睹才罢手,我很明白一个杀手的本分,就是杀人灭口!” 说完身影晃动,已经来到假山下面,玉剑出手,朝无事无人身上刺去,剑出如风,迅捷无比。无事夫人衣袖轻舞,长剑如水,翩然而动,两人斗了数十回合。梦君回头看着林初成,林初成低声说:“竹箫玉剑箫剑皆绝,无事夫人身法鬼魅,一时难分高下,不过水玲珑是有备而来,她一定不会自投罗网。” 梦君问:“附近有水玲珑的帮手吗?”林初成摇头说:“看起来好像没有。” 无事夫人身影摇晃,已经飞上假山,小丫喝声“上!”只见人影翻飞,数十支剑连环而上,将水玲珑围得密不透风。梦君心想:水玲珑能突出重围吗? 只见水玲珑血肉模糊的倒了下来,无事夫人冷笑一声,说:“小丫,收拾她的尸体,什么清廷杀手,不堪一击。”小丫说:“那是主人英明,布下这四面楚歌阵,让妖孽无所遁形。”林初成皱眉说:“我总是觉得有点奇怪,到底哪里不对劲?” 梦君一笑,说:“这些清朝鹰犬被杀了,那是件好事,你就看不惯人家比你聪明。你不是号称黑衣风神吗?我怎么没有看到你行侠仗义?空灵岛遭到这么惨烈的屠杀和虐待,你既然知道,也不出手帮忙!” 林初成说:“要行侠仗义出风头当然容易,但是要真正拯救别人于危难,要在所有罪恶发生前阻止,那只有神仙才能做到。你想做到吗?” 梦君说:“大哥要作的,就是这样的事情。你只不过是一个欺世盗名的伪君子,贪图声望的懦夫,喜欢享乐不愿辛苦的小人。”林初成一笑,说:“世上没有神明,更没有圣人,那光环虽然诱人,但是却虚幻得挡不住人心最简单的渴望。有时人最需要的,不是帮助别人,而是得到帮助。当你带着施舍的心情,带着拯救别人的态度看世界时,你会发现生活中最平凡的乐趣荡然无存,最简单的快乐无所藏身,你会茫然会慌乱,会疲于奔命而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为了别人活着,非但不能解救别人,甚至会迷失自己。” 梦君冷笑说:“胡说八道。”正说着,忽然一个人影映入眼帘,只见古玉龙的身影翩然而来,梦君心里一颤,便要飞身下去,林初成急忙拉住,说:“看看再说,反正他也不会飞走。” 梦君看到古玉龙来到小丫身边,小丫笑说:“公子受惊了,刚才我们小斗了一场,不是常有的事情。”古玉龙说:“看到二位前辈这么尽心尽力的杀了这些杀手,我就看到了希望。多谢二位前辈出手,不然,这两个罪大恶极的杀手,不知会杀掉多少武林正义之士。” 无事夫人飞身来到古玉龙身前,说:“我虽然不是出身名门大派,但是自幼跟着夫人,也知道一些道理。这些事情,本来就是大明的子民应当作的事情。只要清人敢来,我就敢杀,说起来,也真是惭愧,虽然大家复兴大明的呼声很高,但是大明的江山,却越来越风雨飘摇,朝不虑夕。” 古玉龙叹了口气,说:“这一路过来,眼见武林人才凋零,人心涣散,实在惨不忍睹,三大杀手横行武林,杀了多少人,武林人却奈之无何。好在有轻舞山庄,救了不少武林人士,天下英雄,咸来归附,将来一定是武林中复兴大明最强大的力量,比之虚有其表的武林同盟,更要厉害。” 无事夫人淡淡的一笑,说:“你是南少林新一代弟子中的佼佼者,复兴大明的重任,乃是在你之上。古少侠,你看我这轻舞山庄,事情没作多少,名声却已经渐渐大了,所谓树大招风,我怕还没有成气候,就被清廷杀手视为眼中之钉,聚而诛之。不知古少侠有何看法?” 古玉龙说:“清廷杀手猖狂无度,就要这样煞煞他们的气焰,夫人放心,如今武林正派的力量已经渐渐兴起,正义之心还是难以磨灭,日后会有更多的人投靠轻舞山庄,夫人是作大事的人,一定能够力挽狂澜,为复兴大明出一分力。听说空灵岛、真武派受到三大杀手的追杀,连空灵岛的林三岛主都被黑心婆婆手下的人带走,他们的举动越加天怒人怨,是该遭到报应的时候了。” 无事夫人点头说:“说道平教,也不知是敌是友,终究是北方的门派,又是些来历不明狂野不羁的人,还是小心为上。如今他们人就在附近,确切的消息正在打听,希望是友非敌,否则,平教教主‘天光云影万里风’的威力,当世武林,少有人及。” 梦君对林初成说:“你看,他们在说什么,你在想什么?我不管你了,我要找大哥!”说完飞身而下,来到古玉龙身边,说:“大哥,我终于找到你了。”古玉龙一惊,无事夫人问道:“你怎么来了?”古玉龙说:“你……”梦君向墙上看去,林初成已经离开,梦君说:“我找了你好久,一直没找到你,没想到,你真的在这里。”无事夫人说:“少侠,这里人多眼杂,回去休息吧,姑娘,既然你是古少侠的朋友,不妨到舍下休息,不必客气。” 梦君随着古玉龙到了一个小院,急忙问道:“你怎么留在这里,决定投奔这里吗?我看这个无事夫人神通广大,不得了!”古玉龙看着梦君,说:“你不恨我?”梦君一愣,问:“我为什么恨你?” 古玉龙站在月光之下,看着梦君皎洁的脸,说:“那就好!”梦君一笑,看着古玉龙温柔而英俊的脸,说:“好。” 古玉龙轻声说:“其实我知道你不是长刀会的人,但是我想知道是谁要嫁祸给你,他为什么要嫁祸给你。”梦君说:“我相信你,我始终相信你是信我的。”古玉龙点头说:“从今以后,我们再也不怀疑对方。” 梦君点点头,月光使她的心变得明亮,她缓缓偎入古玉龙宽阔的怀里,低声说:“我要一直都相信你,不管是谁,都不能让我改变。幸好我找到了你,我不想和你分开了。”古玉龙自然的搂着她,感到清风徐徐而来,心情渐渐舒展开来。 两人各自休息后,都起了一个大早,在院中练剑,这是梦君感觉最舒畅的一次练剑,剑光在眼前闪烁,阳光渐渐升起,似乎一切,都充满了无限的希望。 这时小丫走了进来,两人急忙停了下来,小丫说:“二位少侠,晚上住得可习惯?今日本庄有一件大喜事,四派武林带着人手,前来本庄,要同夫人联手,看来咱们的抗清计划,越来越接近了。”古玉龙一笑,说:“当真?那都来了些什么人?” 小丫说:“连黄山派掌门人也来了,还有真武派掌门人,西陵派掌门人,空灵岛掌门人。听说古少侠在此,自然想要一见,所以夫人命我前来寻你。”古玉龙一点头,二人随着小丫来到前厅,只见华不讳等人果然在那里坐着,一见梦君来了,而且已经换作女装,林羽依和松云都站了起来,一脸怒气,古玉龙急忙说:“二位师叔,这都是一场误会,容师侄慢慢禀来。” 二人方才坐下,古玉龙说:“这位姑娘是我在台湾认识,也是当地的豪杰,没有和正派对立之心,她受到长刀会的陷害,我也一直想找出这个人,所以才将错就错,可是这人闹了这么一出之后,再也不见踪影,实在无法判断他的目的。所以,我想不如把这件事情说明白,她历来就是用剑,不会用刀,更不会杀人。” 林羽依坐了下来,没有说话,华不讳说:“古师侄,你可知道最近黑心婆婆和平教高手屠杀空灵岛、真武派弟子的事情,连你林三师叔都遭人陷害,杀手杀人的手段令人发指,这才是重中之重。”古玉龙和梦君来到最末的位置坐下,无事夫人叹说:“这些杀手没有人性,只有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才能解我们心头之恨。我倒有个主意,我训练的这些高手,一当布阵,威力无穷,但是单打独斗,一定不是他们的对手,所以,必须想个法子,引君入瓮,守株待兔,这才能突发制人。现在两大杀手已经被杀,而鬼屠踪影飘忽,须得有个诱饵,才能将他引来。” 华不讳一笑,说:“一切全仗夫人主持。” 梦君低声说:“这华掌门看来倒是体面,不过为人做事,像个缩头乌龟。”古玉龙使个眼神,低声说:“别说话,没有我们说话的份。” 无事夫人淡然一笑,说:“既然如此,我就恭敬不如从命,鬼屠知道自己的伙伴被我杀了,自然想要报仇,我就让他报仇,烦劳各位掌门在江湖上传言,说七月初三的晚上,本夫人广邀天下豪杰,共商抗清大计,但是大家都不要声张,更不必前来。想来鬼屠一定会亲自前来,他杀人无形,我也快刀斩乱麻。” 华不讳说:“好主意,咱们武林同盟人数众多,保管不出三日,消息一定广为传播。这年头,最敏感的字眼,不就是抗清吗?” 无事夫人一点头,笑说:“既是如此,大家若没有意见,暂且订下来,各位风尘劳碌,小丫,带各位掌门休息吧。” 小丫点头,古玉龙二人见人都走了,这才来到小院里,梦君说:“无事夫人真是一个奇人,虽然是一个丫头出身,但是识见胆魄,都不让须眉,如果武林中多几个这样的英雄豪杰,那清朝鹰犬,根本就找不到容身之地。” 古玉龙说:“但愿如此。眼见武林同盟死伤惨重,渐渐实力单薄,实在让人慨叹。想当年武林鼎盛之时,人才济济,锄墙扶弱,多少人不为之赞叹。而今大势已去,早已没有了往日的风光。” 梦君说:“这都是各派弟子不争气,如果认真学习武功,又怎么会落到现在这步田地。”古玉龙摇头说:“当今世道,风雨飘摇,不止是武林,了无休止的战争,屠杀了多少英雄豪杰,一片凋零的世界,哪有几个英雄?不知道真正力挽狂澜的人,又在哪里。” 梦君想了一想,觉得这不是自己考虑的范围,因而拉着古玉龙的手,说:“杀了这三大杀手,南方武林,以后就太平多了。我在想,太平之后,咱们就可以游山玩水,无拘无束的享受生活,不用再为现在这些事情烦恼了。” 古玉龙看着梦君,怜惜的说:“要等到武林太平,风平浪静,谈何容易。就当是我们最后的梦想,想想罢了。”梦君笑说:“不要愁眉不展的,走,我们到处走走。”古玉龙说:“此地不能到处走动,庄内机关重重,每一步都会有危险。” 梦君拉着他的手,说:“没事,我们走大路就是了。”古玉龙陪同她来到院外,在小湖边上散步,只见庄内人竟然多了起来,古玉龙皱眉说:“夫人不是说只是虚张声势吗?难道武林同盟的人,果然来了?” 梦君笑说:“武林同盟好不容易有了杀清朝鹰犬的机会,谁不想来?就连我,也想看看那罪大恶极的杀手们,如何恶贯满盈!” 正说着,只见林羽依从对面走了,古玉龙正要招呼,林羽依却气呼呼的拂袖而去,二人转过头看着她的背影,梦君说:“这老女人整天横鼻子瞪眼睛的,像是疯婆娘一样。”古玉龙叹说:“林三师叔死得很惨,林师叔一定很伤心,不要惹她。” 梦君问:“死得很惨?被黑心婆婆杀了吗?”古玉龙转过身,望着湖面,说:“黑心婆婆将林三师叔交给十几个黑心门最低贱的门人,蹂躏至死。黑心婆婆对付男人女人,都是这招,其毒无比,令人发指。” 梦君说:“倒便宜那老妖婆,依我看,把这老妖婆,放到马棚里,让野马把她蹂躏至死。”古玉龙一愣,说:“你从哪里得来的这些话?乱七八糟,以后不能说了!”梦君一笑,说:“不说就不说,我还不想说呢!” 明月朗照,两人正在院中练剑。 忽然一阵凄厉的叫声传来,两人都不由得不寒而栗,打了一个冷颤。古玉龙问:“你听到什么了吗?”梦君点点头,仔细一听,却又毫无半点声息。 两人正要走到各自的房间,忽然那叫声又一次传了过来,更加凄厉绵长,像是孤坟野地的鬼一样可怕。梦君大声说:“你是人是鬼?鬼鬼祟祟,有本事现身出来,看谁怕谁?”古玉龙说:“这人内力绵长,用的是千里传音之术,功夫在你我之上。” 梦君飞上墙头,四下一看,转身问:“在哪里?”古玉龙飞到她身边,那声音竟然从四面传来,古玉龙静下心来一听,向左边一指,说:“就是这边。”两人飞身朝左面奔去,只见不多时到了一个坟堆边上,梦君说:“想不到轻舞山庄还有这样荒凉可怕的地方。不过我不怕鬼。” 古玉龙眼前一亮,低下头捡起一把刀,惊讶的说:“回风刀!刀不离人,难道河南大侠凤天明已经死了!怪不得最近没有他的消息!”梦君问:“刀为什么在这里?”古玉龙说:“一定是那个人扔出来暗示我们,人已经入土,刀,却是刚刚拿来。” 梦君往前面一指,说:“那里有一把剑。”古玉龙捡起来,叹说:“这是剑湖女侠用的柳丝轻风剑,难道她也死了!”梦君往前走去,捡起一对铜锤,说:“这是谁用过的?”古玉龙说:“不平大侠!这些都是武林正派有名的大侠,他们是被谁杀死的?” 梦君说:“如果他们真的在轻舞山庄死去,那就……”古玉龙急忙说:“我要找华师叔商量!” 说着飞也似的跑了。梦君同他来到华不讳和几个黄山弟子所住的院子里,只见华不讳还正在院中练剑,梦君觉得他的剑法不过如此,心里更加看不起这个人。 古玉龙上前,说:“华师叔,刚才我在山庄北面的乱坟岗,发现了剑湖女侠、河南大侠等人的兵刃,他们是不是已经遇害?而兵刃,为何出现在这里?” 华不讳说:“这是轻舞山庄的事情,我们不便管理。师侄,你虽然是南少林最有名的弟子,但是也不是神通广大的江湖大侠,有的事情,能避免就避免,免得无谓的牺牲。” 梦君说:“你这是什么意思?摆明了就是不想管,和缩头乌龟一样怕事。哼,你这种人的嘴脸,我看得最是清楚了!什么名门正派,简直是浪得虚名,不,是欺世盗名。”华不讳一点也不生气,笑说:“名声大小,其实无关紧要,姑娘年纪还小,其中的各种厉害关系,关乎性命,而你却全然无觉。也罢,年轻人应该这样,我也是这样过来的。如果没有别的事情,我要开始练剑了。” 梦君怒说:“你现在也不老啊,才二十几岁的人,就这么没有骨气,看你练的剑,简直辱没你的祖宗。”华不讳笑说:“我是师娘在山下捡来的,想来不是出身武林,我的祖宗连剑都没有碰过,怎么说我也比他们要强点。” 梦君一跺脚,说:“简直不可理喻,我们走!”忽然听到小丫的声音说:“不必走了,各位。”梦君一笑,说:“你怎么来了?” 小丫说:“看来,我也真不必隐瞒,不错,剑湖女侠、河南大侠,还有好多正派侠客,都是我们杀的。”梦君打心里一惊,问道:“你们?前辈,你不会是说笑的吧?”小丫冷冷的说:“当然不是,既然你们已经看到,我也就不隐瞒,省得你们偷偷逃出去,把这个秘密传给天下人。夫人是柳如是的丫头,那是以前的事情,事实上,自从柳如是嫁得郎君,夫人就离开了她。来到了武林,如今,她贵为清廷六大杀手之一,要什么有什么,说什么是什么。”梦君抽出长剑,喝道:“我管你什么什么,杀了你,看你有什么!” 剑刚递出,一招尚未使全,她就已经倒在地上,感觉全身无力。小丫哈哈笑说:“下午你们的饭菜里面,已经下了一日软骨香,这一天之内,你们功力尽失。当然,这一天之内,你们也将尸骨无存。” 古玉龙喝道:“你,你这个妖女!” 华不讳叹说:“你看,我说的,如果你们不说,说不定人家还不会这么快杀人灭口。”一阵冷冷的笑声传来,只听黑心婆婆笑说:“是吗?今天真热闹,这么多武林名宿,看来我那唯一的整人的法子,今天要不够用了,我得多找些法子出来,整死你们!” 古玉龙扶起梦君,梦君喝道:“老妖婆,我抽了你的筋,看你还嚣张!”黑心婆婆笑说:“小姑娘别着急,我会叫上十七八个壮汉,用力的整死你。华掌门,早知道你们这么不堪一击,我真的不用费这么大的周折,把你们引来。不过现在好了,杀了你们四大门派的掌门,再去把南北少林一灭,武林就可以太平了。就你们这些酒囊饭袋,还想复兴大明,抵抗清朝,简直不自量力!” 一阵箫声响起,黑心婆婆笑说:“唉,这个老二,箫声起,人头落,总是喜欢一剑两断,没趣。”那箫声渐渐更加响亮,黑心婆婆大声说:“老二,别吹了,我还有事呢。” 那箫声却渐渐近了,渐渐一个黑衣人落在墙头,黑心婆婆说:“你不在那里干你自己的事情,跑到我这里来干什么?”那黑衣人蒙着面纱,没有说话,依然吹着箫。 无事夫人的声音传来:“好,人都到了,那就不用废话,婆婆,你也应当快刀斩乱麻,免得出什么纰漏。”只见黑心婆婆,水玲珑和轻舞山庄的弟子将真武、西陵、空灵各派的人押到院子里。黑心婆婆笑说:“正派掌门都聚在一处了,好啊,空前的盛会,难得一见的盛况,婆婆我有兴趣。” 如新喝道:“老妖婆,有本事你不要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真刀真枪的和我们斗上一场。”黑心婆婆嘿嘿一笑,冷冷的说:“什么真刀真枪,你以为你功夫很高吗?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去你的那些武林规矩,那是让你们名门正派永远成为名门正派的条条款款,把别的武林人拒之门外,简直是放屁,凭什么我们要依照你们制定的规矩!婆婆的规矩,就是找男人把女人弄死,找女人把男人弄死,老尼姑,你自然也不例外。你那些是整人的规矩,我这也是整人的规矩,你就等着瞧好了!” 林羽依大声说:“老妖怪,要杀就杀,何必这么多废话!”无事夫人说道:“你们要自尽,现在还来得及,否则……”水玲珑说:“否则,你们就只有很悲惨的死去。”黑心婆婆奇怪的问:“你在这里?” 水玲珑说:“我当然在这里。”黑心婆婆往墙上一指,问:“那,墙上吹箫的是谁?”水玲珑一惊,看着墙上那黑衣人,说:“对,他,他是谁?” 只听松云惊喜的说道:“黑衣风神,他就是黑衣风神!” 黑心婆婆拐杖一挥,喝道:“黑衣风神,快下来!” 那人停止了吹箫,轻松的说:“我凭什么要下来?三大杀手真了不起,把四大门派的掌门困在这里,生死由你们掌控,规矩由你们制定,真厉害。” 无事夫人笑说:“你把古玉龙二人引到乱坟岗,就是想要暗示他们,可是你来得晚了,现在就凭你,于事无补。” 那人哈哈的笑了起来,说:“我说过要救他们吗?你们慢慢杀,我慢慢看,还可以给你们来点箫声。据说我的箫勾魂摄魄,能让人忘记烦恼,许多想听,还听不到呢。怎么?兴奋得说不出话来了,没关系,免费的。”说着竖起玉箫,轻轻吹了起来。 水玲珑忽然说:“不好,箫中有‘暗香解毒粉’。”说完飞身而上,长剑一指,向黑衣风神身上刺去。黑衣风神哈哈大笑起来,身形有如鬼魅,一面飘忽不定的飞,一面大声说:“四派掌门,你们身上的毒已经解了,想要逃命,还不赶快!”说完飞身来到梦君身边,拉着梦君就飞了起来。 梦君和他来到墙头,只见黑心婆婆和水玲珑一左一右的攻来,黑衣风神右手一晃,说声:“毒药!”立时一片红光闪来,两人急忙避开,场上顿时大雾弥漫,伸手不见五指,黑衣风神拉着梦君一阵狂奔,到了一片小树林,这才停了下来。 梦君问:“你就是林初成?你真是黑衣风神?”林初成撕下面纱,说:“太容易的事情,怎么可能是真的,你以为两大杀手那么容易死去。只有懦弱到病急乱投医的四派,才相信天上会掉下馅饼。”梦君说:“那,你为什么不杀了这几个杀手?” 林初成看着梦君,说:“你以为杀他们容易吗?不自量力的事情,谁作了谁倒霉!”梦君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林初成停了一阵,说:“无事夫人是清廷第四个杀手,外号叫着‘暗夜销魂’,很多武林中人就是慕名投宿于此,无端死去。因为这几年江湖上乱得很,谁都知道被杀手杀了,但是却没时间来查明,是被哪一个杀手杀了。” 梦君点点头,说:“你真厉害。”林初成说:“我说过,要成名很容易,可是要真正拯救天下匡扶正义,那就太难了。就像真武派、空灵岛弟子遇害,我就算知道,却也无法出手相救。” 梦君说:“正派力量薄弱,是他们自己咎由自取。”林初成说:“以后你愿不愿意跟着我,一起锄墙扶弱?以后我就是黑衣风神,再也不是腊梅公子。” 梦君看着林初成,摇头说:“我在心里已经说了,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不会背叛大哥。我不会的,我要走了,尽管我很钦佩你,但是不能跟着你。” 林初成看着她的背影,说:“要怎样,才能离开他?” 梦君没有说话,感到心里一阵凄切的寒冷,渐渐弥漫全身。 十三回:病中吟 她茫然的走了一阵,忽然听到古玉龙说:“君儿,你去了哪里?”她看到古玉龙,就跑上去扑在他怀里,说:“我在等你,大哥,我说过我们不会分开的。” 古玉龙轻抚她的青丝,轻声说:“别傻了,咱们走吧。师叔们已经趁乱离开了轻舞山庄,又一个抗清计划失败了。师傅说得对,那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尤其是要借助别人的力量时,更加不容易。” 梦君问:“咱们现在要去哪里?” 古玉龙说:“我打听到在河南一带,有一个龙蛇山庄,庄主就是以前高闯王的母亲,人称高老夫人,她秘密组织人手,就是要对付清人。看来我们现在,应该去那里。” 梦君说:“会不会又是一个轻舞山庄?”古玉龙说:“世事难料,我也不能确定,正如师傅所说,身在乱世,人心难测。”梦君正要说话,忽然一阵箫声传来,古玉龙说:“这么晚了,是谁在弹这一曲‘凤求凰’?这人一定很伤心,好久没听过这么伤心的调子了。” 梦君心里忽然一动,勉力一笑,说:“不管是谁,同咱们没有关系。既然决定要走,就早点走吧。” 两人穿过黑夜,来到小镇上,正到一个客栈吃早点,听到旁边几个人聊天,说起最近镇上失踪男子的事情,都是些长相俊美的男子,无端失踪,再也没有回来,说是被妖怪抓走,还说妖怪千年修行,要吸取男子阳气,说得有鼻子有眼的。 古玉龙皱眉说:“只听说练邪门武功,吸取童子精元,可从未听说成年男子,尤其是成年俊美男子无端失踪。看来又是哪个妖女在捣乱,既然遇上了,就不能不管。” 梦君问:“妖女捣乱,那是怎么回事?”古玉龙支吾了一下,说:“这个,总之就是这样,像是男人中的采花贼一样。你就别问那么多了,总之为民除害才是正经。”梦君点头说:“那今天我们就不走了,抓贼。” 两人吃完饭,在附近山上转了一圈,也没发现什么可疑之处。古玉龙说:“这人应当藏在山里,藏身之地这么难找,可见是久居山中之人,狡猾得很。”梦君说:“我们可以引蛇出洞,投其所好,用俊美男子引她现身。” 古玉龙说:“可是哪个俊美男子愿意这样呢?”梦君说:“这就由不得他愿不愿意了,咱们只要找人传出风声,比如,我们说腊梅公子到了镇上,在什么地方做客,我想,这个女子既然是色中饿鬼,一定会慕名而来。”古玉龙有些瞠目结舌的说:“你,原来你知道啊。” 梦君说:“你以为我是世外高人,不沾半点风尘吗?这种事情,三岁小孩子都知道了,装什么装?”古玉龙一呆,摸着头,说:“原来如此。我知道了。”梦君看着古玉龙,说:“盯着我看干什么?看你笑的样子,就知道在想些坏事,干正经事要紧。” 古玉龙来到街上,找来十来个江湖散客,交代他们将话传下去,到了夜里,两人事先藏在客栈,等了一阵,没有动静,古玉龙说:“看来这人似乎并不急躁,这样是引不出来的,不如,咱们查探一下,附近都有哪些英俊少年。”梦君点头说:“只有这样了。” 两人来到街上,忽然一阵衣袂破空的声音传来出来,古玉龙说声“追!”两人已经飞身上了屋顶,只见前面一个黑影,手上揽了一个人,飞向远处。那人轻功虽然高绝,但是因为身上抱了一个人,略显迟缓,到了一片小树林,古玉龙和梦君一左一右,长剑封住那人的去路。 那人落下地来,将手上的人往地上一扔,梦君有些惊讶的说:“无笑,居然是你!”那人正是无笑,她冷笑一声,说:“大小姐,你少管闲事,否则休怪我手下无情。”梦君说:“你的功夫根本不如我,还不束手就擒!” 无笑冷哼一声,说:“没想到大小姐俨然武林正派的弟子,一派胡言,谁束手就擒?我的事情你管得着吗?闪开!”说完长剑一挥,一招“塞上风云接地阴”,向梦君斩去,梦君熟悉得很,一招“小楼一夜听风雨”,将无笑击来的剑气化于无形。 无笑连攻了几招,仍然不能占到上风,当下身形一转,袖中忽然抖出一道亮光,在空中忽地闪耀出一道眩人的光芒,梦君只觉那光芒瞬间罩在自己头上,想要挣脱,却发现自己已经被一张网紧紧缚住。古玉龙急忙伸剑去刺,那白色光芒刹那间已经将他牢牢罩住,梦君觉得身上一紧,已经同古玉龙一起被束缚在网中,无法挣脱。 无笑冷声说:“想要维护正义,先称称自己的斤两。这是圣门失传的七宝之一,名叫无涯网,网络天下无所不收,你就别想着离开。”梦君喝道:“无笑,你胆大包天,居然连我也敢……” 无笑恨恨的说:“你给我住嘴!都是一样的人,凭什么你是小姐我是丫头?现在一切都要重来,我没有得到的,我不想得到的,都要由我来决定,由我来改变。那个乞丐已经不在了,现在我是一个武林高手,老天既然让我得到这法宝,我就要随心所欲,无所不为!” 梦君说:“你这个淫妇,天地不容!”无笑哈哈大笑起来,说:“小姐,才多久的时间,你就满口的仁义道德起来?真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伪君子,你守着这么多年轻俊美的男子,当然有高贵的资格。就算是淫妇,也不可能一天到晚云里来雨里去,总有高贵的时候,只不过别人不知道而已。这是你们自找的,别怪我不客气!” 说完手上一动,长剑已经捏在手上,说:“我把你的脸划花,这样就没有男人喜欢你,那时我看你怎么高贵矜持!”古玉龙喝道:“妖女,住手!”无笑大笑起来,说:“你紧张什么?”忽然身后一道白光射来,无笑急忙闪到一旁,只见一个黑衣人飘然而来,挥剑向白网斩去。 无笑哼了一声,说:“圣门七宝如果这么容易被破坏,那就没有那么多人梦寐以求了。腊梅公子,我们终于见面了。” 梦君说:“林……林兄,杀了这个妖女,她抢掠男子,淫乱成性,危害百姓,其罪当诛!”无笑说:“大小姐,你以为我还是当初的丫头吗?早就不是了,我比你更知道立足武林为所欲为的需要,所以在相忘谷,我根本没有显露全部的功夫,更何况,得了无涯网,我可以说已经天下无敌,谁能从我手下逃走?” 她轻佻的眼神在林初成身上一扫,啧啧的赞说:“果然好标致的人,怪不得多少痴情女子为你神魂颠倒,自从客栈一见,多日想念,终成遗憾。不料今日竟然机缘巧合,怎么,你看上了大小姐?那简直太好了,正好我们萝卜青菜各有所爱,你成全了我,我成全你。” 林初成转过头来,看着无笑,恨恨的说:“快解开,否则!”无笑说:“网上浸泡了剧毒,不出明日,她就会香消玉殒,到时候,遗憾的,就不止我一个人!你的形容身板,正好是我所喜欢的,不,是许多女人梦中渴望的。所以,那将是你最大的筹码,因为那是最有力的条件。怎么,还是不能拿定主意?谁让你爱上了一个女人,一个需要你帮助的女人。” 林初成在网上轻轻一摸,回头说:“一日了结粉!你在什么地方得到这种毒药?”无笑得意的说:“这就不劳你操心,当年圣门是天下第一大邪派,所有毒药邪术,伤天害理之事,莫不与之有关,所以别说是一日了解粉,就是半日销魂散,一笑断命丹,圣门中有的是。这些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我找不到的。怎么,已经决定了?大小姐,你可真没用,如果我是你,还不如死了的好。不过这位少林的古少侠就更没用了,如果我是你,就死一百次。” 古玉龙说:“妖女,你现在回头还来得及!”无笑哈哈大笑起来,说:“回头?我为什么要回头?风水流轮转,年代变了,再也不是你们武林正派只手遮天的时候了,我们开始为所欲为,你看,男人、钱财、地位、权力,全都手到擒来。你们这些自诩正派的人,霸占了武林这么多年,是该让我们享受的时候了,废话少说,腊梅公子,你想清楚没有!” 梦君呸了一口,喝道:“你太猖狂了,无笑,别惹我,如果你再不知天高地厚,那就休怪我不客气了!”无笑哈哈大笑起来,说:“客气,你不必客气。我对大小姐你没有兴趣,不要用你们正派人士惯用的唬人的伎俩来吓我,我是受苦受难长大的,不是吓大的。我可是说到做到,怎么说我现在也是一个魔头,操纵你的生死,你就得听话!” 林初成手上一动,一道白光射去,无笑身形一展,飘然落到一旁,笑说:“腊梅公子,我知道你武功高强,但是你算错了,心浮气躁,你怎么可能是我的对手?救和你漠不相关的人,和救你一定要救的人,那感觉是不一样的。好了,我没有耐性,而你,已经中了圣门奇毒‘混天乱气散’,没有反抗的能力。走吧!”说完飞身向林初成扑去,林初成手上长剑往脸上一横,喝道:“不要乱来!” 无笑落下地来,林初成一字一句的说:“这点力气,我还是有的。”无笑说:“好,你知道我喜欢这张脸,我说过,你成全我,我就成全你。否则,大家都不能如愿。”林初成哈哈笑了起来,说:“好,你先放了她。” 梦君心里又急又怒,喝道:“林兄,你不要听这个贱人的,把她杀了!”无笑说:“要杀我,还不够资格!”然后转向林初成,说:“怎样?你还没决定?你以为我会先放了她?就算她中了我的奇毒,凭你的本事,要解了也不难,我还没这么傻,小子,你不过长了一副讨人喜欢的嘴脸,而我的江湖经验,你可是比不过的。”林初成忽然淡淡的说:“好,我答应你。” 梦君大声说:“别答应这个……”无笑手上一挥,封住梦君的穴道,向林初成说:“好,咱们走!”梦君见无笑拉着林初成飘然而去,心里想:林初成那么聪明,不会真的就范吧?但愿他能制服无笑,无笑这人太可怕了,在相忘谷十年,她是最老实看起来最平庸的一个,不料现在却最凶险,最贪婪。 古玉龙一直在想办法,可是想了好久,仍然毫无头绪,他叹说:“我现在才知道,原来处于困境的人要想摆脱困境,是多么艰难。以前总认为再大的难关也能够闯过去,现在才知道,原来并不容易。” 梦君说:“我真不懂林兄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有时他好像神通广大,可是有时,却又似乎无能为力,我心里真的很怕,他总是一个很自负很骄傲的人,如果真的因为我而被人玩弄,那将是他的耻辱,他无法接受的现实。” 古玉龙看着天上寂寥的星星,叹说:“我也没有想到无笑的欲望这么强烈,更没有想到她能够得到圣门的宝贝,这真是太可怕了。”梦君奇怪的说:“她在相忘谷呆了十年,以前又是一个乞丐,而刚才她明明说自己江湖经验丰富,看起来,她也不是泛泛之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绝不是一个简单的乞丐,她以前就应该是武林中人。” 古玉龙说:“你这话说得不错,一个与世隔绝十年的人,是不会这么快熟悉武林,这么快玩弄武林高手于股掌之上的,那么她为什么要前往相忘谷,她以前是什么人?”梦君说:“十年前我才几岁,什么都不知道。我只知道师傅在外面带了几个人来,当作使唤丫头。而且据说她来时连饭都吃不饱,整天傻笑,师傅觉得很烦,所以把她称作无笑。无笑啊无笑,你到底是什么人?” 古玉龙说:“我们现在得想法子离开这里,可是这网,似乎很难解开,我们又中了毒,这荒山野岭,也不会来人,这怎么是好?”梦君叹说:“不知林兄现在怎么样?” 林初成被无笑带到一个山洞,无笑点亮了洞中的火把,只见里面铺了被褥之物,林初成笑说:“你把这里当成了家?”无笑一笑,说:“当然,你也可以把这里当成家。” 林初成缓缓走着,一面说:“你觉得可能吗?不管怎么说,一个隐藏多年的武林高手,为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耗费这么多心机,那也完全不必。”无笑淡淡的一笑,说:“可是你这张脸,却经常让我夜不能寐,人的年纪越大,就越想得到梦中的东西,因为出现在梦里的东西,已经不多了。等到不能做梦的年纪,活着就没了意思。” 林初成笑说:“是吗?看来这张脸,的确是一个负担。我曾经还以为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无笑走了过来,伸手轻轻托着他的下巴,看得似乎有点如痴如醉,半晌方才说:“春宵一刻值千金,公子,别浪费时间。”说完缓缓偎在林初成怀里。 林初成向后边一让,说:“你也是江湖前辈,难道就不怕后人笑话?”无笑一怒,伸手一把将林初成揽在怀里,说:“笑话,那些被我玩弄的人,才是真的笑话。”林初成一笑,说:“何必这么着急?你一直说我这张脸吸引了你,可是你不知道,我最让人念念不忘的,却不是这张脸。” 无笑瞪着眼睛,问:“是什么?” 林初成说:“是我的声音,我的箫声。据说当年江湖上最傲慢的桃红仙子,就是这样喜欢上我的。”无笑冷冷的说:“什么箫声,我可不喜欢!”说完手上一动,将林初成身上的衣衫退了下来,林初成还要说话,无笑已经将他往床上一放,如同狂风骤雨一样在他身上肆虐起来。 林初成缓缓感到眼角似乎有些许泪水,他忽然翻过身来,将无笑压在下面,气喘吁吁的说:“从来都是我玩别人,不会有人玩我。”无笑得意的笑说:“好啊,这才是腊梅公子。”林初成闭上双眼,两人像是两条纠缠在一起的毒蛇,狠命的撕打在那本来就不整洁的山洞里,火光渐渐熄灭,一切,似乎都变成了无边无际的混沌。意识、快乐、回忆、未来,都不再在脑中闪烁,而火光,却似乎已经在内心深处,熊熊燃烧起来。 他醒来的时候,天已经有些昏暗,他不知自己怎么经过了这一夜,缓缓坐了起来,无笑已经趴在他背上,说:“在想什么?” 林初成说:“以前有一个女人,同我一度春宵之后,她说她很后悔,当时我不信,这种话,怎么说得出来?”无笑起身来,说:“我可不后悔,我……”林初成说:“你会后悔的,快去解了他们的无涯网,否则,你体内的波若花毒,将会让你生不如死。” 无笑一愣,问:“你?什么时候?” 林初成说:“我不小心着了你的道,那是因为我只以为你是一个久居山中欲望强烈的荡妇,没想到你心机很重。既然我知道你心机很重,就不得不用点心机,其实昨晚你觉得自己一度春宵,坦白的说,就在你欲仙欲死的时刻,不过是中了我的波若花毒,这种毒药会让你进入幻境,得到满足,然后疯狂,分不清现实和梦境,像是疯子一样,不断的折磨自己。或者不久你看到一头猛虎,你也会认为它是一个翩翩公子,这后果你知道,你会死得很惨。” 无笑看着林初成,恨恨的说:“怎么可能?” 林初成说:“花毒最初只是受到外界刺激,诱发你的心中所想,变成幻境,渐渐,你就会身不由己。”说完他缓缓伸出手,在无笑胸前轻轻一点。 无笑觉得全身一颤,似乎看到林初成那带着邪邪的微笑在眼边闪动起来,她那内心无限的欲望居然一刹那间再度燃烧,她开始忘记所有的一切,全身心的拥在一起,感觉那炽烈的吻和火热的心。 忽然间眼前一阵冰凉,只见自己搂着墙边的石头,身上已经被石头刮得遍体鳞伤。林初成说:“你看到的,只不过是很简单的幻象,我想你不会恬不知耻到在闹市中拥着一条黄狗,不会无知到在深山里拥着一头猛虎的地步吧?现在我只是控制你的穴道,而一天之后,你就会身不由己。不管怎样,腊梅公子不是好欺负的,想要占有我,那得看我愿不愿意!” 无笑呆呆的看着林初成,恨恨的说:“果然是英雄出少林,我认栽了。”林初成说:“还不去解开无涯网。” 无笑只得换上衣衫,来到古玉龙二人身边,按动机关,将无涯网收在手上,林初成说:“解药。”无笑掏出一个瓷瓶,扔向林初成,林初成笑说:“多谢,不过我得告诉你,其实点了你的天宗穴,你就会进入幻境,这本是我玩弄女子的伎俩,不料你这自以为经验丰富的前辈,也还是相信了,世上哪有波若花毒,如果有,早就江湖闻名了。” 无笑手上一抖,无涯网向三人罩来,林初成长剑一挥,将网弹向一边,一面说:“第一次可以着你的道,难道还会在一块石头上绊两次,一看就知道你没有在江湖上走动,江湖经验都没有!”无笑正要再出手,忽然一阵箫声响起,无笑停了下来,说:“竹箫玉剑在附近,今天算你们命大。”说完身子一闪,飘然而去。 梦君听那箫声渐渐远去,不由问:“竹箫玉剑怎么没有过来?”林初成说:“六大杀手神出鬼没,谁也不知道他们整天在干什么,但是武林同盟的人,一天天的不断死去,可能竹箫玉剑根本就不在乎咱们几个。” 梦君看着林初成,说:“你……没事吧。” 林初成看着梦君,笑了一笑,说:“你说呢?”说完身形展动,已经飞远。 梦君回头看着古玉龙,说:“为什么每次都是他来救我?” 古玉龙拉着她的手,说:“就算救不了你,我也会在你的身边。” 梦君点点头,说:“我什么都不去想,也不会去比较。因为我已经选择了。” 两人这才解了被无笑带来那男子的穴道,那人几乎不能动弹,古玉龙说:“你休息一两个时辰,自然救回复原。”二人拉着手向山下走去,梦君说:“不知道无笑会不会再出手抢人,她武功这么好,又有无涯网,就是四大派也哪她没办法。这可怎么办?” 古玉龙摇头说:“我也毫无头绪,江湖上风起云涌,邪恶的人越来越多,武功越来越高,这场武林浩劫,不知要何时才能结束。” 天色渐渐明朗,两人各自想着事情,心情却是灰暗无比。 两人来到小镇,匆匆吃了早饭,都没有说要对付无笑的事情,两人正离开客栈,忽然看到一队清兵在街上横冲直撞的过来,路上弄得鸡飞狗跳,行人避之唯恐不及,这是二人一路上看到的最乱的场面,那些蛮横的士兵口无遮拦,行动粗暴,见到没有剃头的,就拉到囚车上去,一边毒打,一边喝骂。 梦君看得心头生气,拔出长剑,飞向囚车,长剑砍去,囚车裂为几半,那几个清兵立刻围了上来,梦君手上长剑挥动,将几人向一旁逼去。那几人身手一般,一两个回合就被打到地上,梦君长剑指向一个士兵脖子,喝道:“记着,再这么横行霸道,我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另外的士兵喝道:“猖狂,把这个反贼抓起来!”梦君冷笑说:“反贼,你们才是反贼!”一面手上挥动长剑,将那人击倒在地。那群清兵才急忙离开。 梦君来到古玉龙身边,古玉龙说:“这样根本于事无补,每天有多少人受苦,我们能救的了多少。”梦君说:“那怎么办?”古玉龙说:“本来北上就是要找到对付清人的法子,解救受苦的百姓。这些满清鞑子,根本不拿汉人当人看,决不能让他们成为主人。” 两人走在街上,街上显得冷清而幽深,梦君这才想到林初成的话来,觉得要成为英雄毕竟容易,可是要真正作出对天下百姓有利的事情,却是难上加难。 两人走进巷子里,忽然间感到人影憧憧,几个手执大刀的清兵已经包围了上来,梦君眼睛一横,长剑挥洒,向前面的人刺去。那几人急忙挥刀打来,被梦君几个回合,打得人仰马翻。 忽然墙头上传来一声冷笑,只见一个老头飞身下来,快如闪电,梦君只觉胸口一疼,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古玉龙急忙打出几枚飞刀,但那人只是手上轻轻一挥,就一掌向古玉龙击来,古玉龙感到全身气血翻腾,已经给这人击倒在地。 眼见这电光石火的一刻,忽然间几支长箭射来,那人身形急转,大袖挥动,将长箭拍落地上。古玉龙急忙拉着梦君,飞上墙头,只见下面那灰衣老头已经向左面墙上一个手执弓箭的人扑去,那人急忙向一旁飞去,离开时已经几箭连发,将灰衣老头击退。 那灰衣老头出手迅速,片刻间已经又扑了过去,放箭的人身法固然快速,但是却仍然被灰衣老头一掌击中,落到地上。梦君急忙打出几枚暗器,灰衣老头回手接在手上,呼的一声,照梦君头上扔来。 古玉龙要待出手,却已然来不及了,眼见梦君躲无处躲,忽然间一个白影闪来,暗器被白衣人手中长笛击落地上,灰衣老头转身便同飞下来的白衣人斗在一处,古玉龙和梦君见那白衣人出手从容,使的招数大约同西陵派相近,却又自有出处,古玉龙心想:这人白衣飘飘,手执长笛,莫不是长笛会主孙宁?传言他武功高强,果然名不虚传。 那射箭的人站了起来,古玉龙这才看清此人正是封聚龙。封聚龙弯弓搭箭,向那灰衣老头刺去,那老头虽然击落长箭,但显然有些手支脚绌。 正在这时,忽然间墙头上多了几个人,古玉龙认得正是银刀会的冯平,铁剑会的林云,和五行会的冷云,只听冯平朗声说:“鬼屠,你今日还不受死!”三人已经飞身向灰衣老头扑来,那老头急忙抽身离开,口中说道:“老夫今日意兴索然,来日再领教各路英雄高招!”冷云说:“打不赢逃了还说得这么好听。” 梦君和古玉龙跳下墙头,孙宁这才问道:“没事吧?”古玉龙笑说:“若不是孙前辈出手,只怕晚辈——。”孙宁一笑,说:“我们追杀鬼屠,已经好多天了,他杀人无数,武功极高。我们打听到他最近在这一带出没,所以前来,不料还是没能除去他。” 梦君说:“鬼屠的功夫果然出神入化,出手太快,简直让人防不胜防。” 孙宁说:“古少侠,听说六大杀手一起出来,就是要剿灭武林正派之人,你们一路上要小心些。”古玉龙问:“孙前辈要去哪里?” 孙宁说:“早一天除去这些人,也算武林大幸。幸好古少侠前往台湾,将岛上各派高手请来,如今我们已经联络上,准备同武林同盟会合,商量对策。”梦君说:“怎么那么希望商量对策,等你们计策商量好,人家都打到门口来了。” 孙宁一笑说:“没有准备是不能成事的,姑娘,你还小,有的事情,不是血气方刚就能解决。二位一路小心,这六个杀手,鬼屠出手无形,快如闪电;竹箫玉剑诡计多端,让人防不胜防;黑心婆婆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暗夜销魂伤人无形,又惯用毒药;孤独野魂形同鬼魅,神兵利刃;红花君子更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暗器功夫了得。要对付这几人,就得周全的计划。以前台湾各派到达南少林,正好武林大会已经结束,未及商议,而现在,各派受到重创,显然应该从长计议。” 古玉龙点头说:“孙前辈说得对,但愿能够除去这些祸害,让武林平静,最终天下太平,百姓幸福。” 孙宁一点头,一行人飞身离开。 梦君说:“五派咎由自取,谁让他们将台湾岛上的高手拒之门外,现在真武空灵二派受到重创,这才知道锅是铁打的。” 古玉龙说:“这倒不是,当日我知情,不是五派不愿接见,实在是聚会被长刀会闹得人心惶惶,之前死了不下数十个有头有脸的人,大会上野田一郎又闹得满城风雨人人自危,恨不得马上离开。没想到六大杀手比野田一郎还要可怕,杀了那么多人,还用了那么恶毒的手段。” 梦君说:“反正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我就不信这黑心婆婆不怕死,就算她不怕死,也怕折磨,对这些人,就是要杀鸡给猴看,弄得她要死不活,以儆效尤。” 忽然一阵笑声传来,梦君一惊,只听一个人说:“小姑娘,你大言不惭,老身就等着你杀鸡给猴看!”只见黑心婆婆拄着拐杖,一步步从后面走来。 梦君转过身去,看着满脸皱纹的黑心婆婆,说:“你这妖老太太,心狠手辣,难道你自己就没有亲人,你就不怕报应?”黑心婆婆哈哈大笑起来,说:“我也曾经这么想过,不过我的丈夫孩子甚至所有的亲人,都给起义的士兵杀了,以前我还是一个官太太,你不知道我有多幸福,而那些将我抓去的人,又给了我一段怎样悲惨的遭遇。你也说过,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对你们这些暴民,我就要让你们受苦。老太婆现在别无所求,就想着整人。这是我现在最大的幸福,说吧,要我怎样收拾你?” 梦君一抖长剑,喝道:“收拾我,你还不够格!” 黑心婆婆大笑起来,说:“我不够格,小姑娘,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说完大袖一挥,梦君感到一阵劲风扑来,她大叫一声,挥剑冲了过去,古玉龙也同梦君一起一剑刺去,只听砰的一声,两人也不由吃了一惊,黑心婆婆就像断线的风筝一样,向后栽去。 黑心婆婆在空中打了一个滚,稳住身形,落在地上,一拄拐杖,向四周一看,喝道:“什么人。出来!”梦君说:“不用看了,没有别人,我说过,你不够格!”黑心婆婆恨恨的说:“不可能,你们的功夫不可能这么厉害,既然今天有高人在这里,我就不和你们计较,总有一天,会让你生不如死,然后死去!” 梦君见她一拄拐杖,风驰电掣的离开了。古玉龙看着剑,说:“刚才真的是我们的剑气?”梦君点头说:“或者是别人说的双剑合壁吧,咱们以后就不要分开,那样就不怕这些杀手。”古玉龙看着梦君,心里虽然有些纳闷,但又想倘若双剑合力,威力如此,那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因此说:“我看最近六大杀手都已经在附近了,咱们不如留在这里,倘若武林同盟要对付六大杀手,我们也好出力。” 梦君点头说:“好,你说怎样就怎样。” 两人找了一个客栈住下,调息半日,方才感觉舒畅了些,下楼来吃了点东西,已是黄昏时分,一路奔波了这么些天,忽然间感到无所事事起来,梦君回到房间,想着这些天发生的事情,有时觉得人生好奇怪,各种际遇好难预料,不管是珍惜的还是害怕的,都慢慢的流逝,像是梦境一样。她这才能想着同古玉龙在一起的日子,夫唱妇随,相敬如宾。想着不由又笑了,忽然又想到林初成,不知道那些女人是怎么想的,难道英俊的外表就是她们所有的追求吗?像大哥那样正直,那样有抱负,才是真正的好男儿。 思绪渐渐乱了起来,门外却传来一阵敲门的声音,她开门一看,只见古玉龙站在屋外,说:“我想到外面走走,看看情况,你先休息一下,不要乱走。”梦君说:“我也要去,你别忘了,咱们两个人的力量,毕竟要大些。”古玉龙点头说:“也好,咱们只是打探一下动静。” 两人来到客栈外面,镇上没有半点人的喧闹,安静得像是混沌初开的那一刻一般。古玉龙叹说:“小时候,南方还有的地方繁华热闹,这几年所到之处,不是鸡犬不宁,就是了无声息,人活得难受,可见一般。不知道何时才能像古人一样夜不闭户,安居乐业。那可是我从未见过的,天下人渴望得到的。” 梦君说:“以前在谷中看书,总以为外面是一个美丽的世界,不但平静幸福,而且引人入胜。可是现在,我觉得这世上除了大哥,没有任何东西让我觉得舒服。说起来,这世道倒像是书上说的地狱一样,人在这里,是来受苦的。” 十四回:自由梦 古玉龙心里难免觉得感动,正要说话,忽然间只见一个人影在屋顶上奔行着,快如闪电,他急忙指着说:“跟上去,小心点。” 梦君点点头,两人跟了一阵,那人一直到了一户农家里,这才停了下来,在院中站着。古玉龙二人急忙伏在远处的角落里,只听支嘎的一声,门开了,一个老妇人走了出来,那人便走了进去。 等门关了,二人才飞身来到院子里,只听里面一个老人的声音说:“查得怎样?要一个不漏,全都赶尽杀绝。”古玉龙和梦君相互看了一眼,暗暗点头。只听一个年轻人的声音说:“他们藏身在一个客栈里,那是他们的据点。弟子已经查得很清楚,绝对万无一失。”老妇人点头说:“好,你要好自为之,通知其它人等,今天晚上子时正点行动。我会派人去下毒,他们也算有些能耐,寻常的毒药奈之无何,所以只能下一种无色无味的‘天宫绝情水’,令他们气息紊乱,这药力有限,所以你们不能掉以轻心。” 年轻人说:“师傅放心,弟子一定全力以赴。” 二人听到里面传来脚步声,便向两旁闪去,那年轻人走了出来,飞身离开。古玉龙二人正要跟上,忽然听到身后一个冷冰冰的声音说:“既然来了,为何不愿留在这里?两位,莫不是看不起我这老婆子?” 古玉龙二人正要起身,忽然听到有人说:“久闻高老夫人宝刀未老,这次亲自南下,果然尚能饮食,可喜可贺。” 只见两个人走了出来,一个中年人,留着八字胡须,另一个中年书生,则一身白衣,面色清洁,梦君认得正是平教护法,“银扇客”路歧。说话的中年人停了下来,高老夫人也走了出来,看到那中年人,冷声说:“牛金星,你这败类,竟然投靠平教,危害武林,老身早就想除去你了!” 牛金星笑说:“老夫人息怒,我这还不是为了武林,如今普天之下,所有门派,朝不虑夕,只有平教一派,开枝散叶无所不能敌,老夫人,难道你不认为在下作了明智的选择!现在早已没有了义军,又何必有效忠的子民?” 高老夫人呸了一口,说:“就是有你们这些败家子!十年前如果不是你贪图龙图,逼死数十位武林高手,胜负存亡,还未必能定。” 牛金星哈哈笑说:“在下是要过龙图,不过那是奉人之命,成人之事。夫人慷慨大义,做得倒也像真的一样,只不过这功败垂成的事情,总不成是我弄砸的吧?牛某自认没这本事,千里之堤,毁于洪水,那是堤本身有问题。夫人,时过境迁,你也不必做梦了,醒来重新看看武林,你也老了,何必这么辛苦!” 高老夫人冷哼一声,说:“强词夺理,送上门来,正好我要你的命!”牛金星说:“自以为是,你以为你是百姓的救命草吗?不知道自己给他们带来多么深重的灾难,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这才是真正的死有余辜!” 那高老夫人大喝一声,只见长鞭飞绕,在空中划出一道电光,向牛金星身上卷来。牛金星大袖一卷,狂风乍起,卷得古玉龙二人都觉得面上生疼。眼见二人在院中打了起来,古玉龙二人在一旁看着,只觉那高老夫人一根长鞭出神入化,而牛金星看似没有兵器,实在大袖生风,威力一时难当。 那中年书生路歧一直在旁边看着,梦君心中想:平教护法找这老太婆干什么?古玉龙却知道这高老夫人是高闯王的母亲,当年靠着“龙舌神结”的鞭法名扬天下,她后来创建龙蛇山庄,就是为了对付清人。平教护法来找高老夫人的不是,难道他们已经同清人联手,要对付武林正派的人?倘若果真如此,则武林正派的命运堪危! 牛金星大打出手,高老夫人渐渐落于下风,牛金星得意的说:“夫人,今时不同往日,再也没有闯王为你撑腰,你的武功,本来就平常得很!”说完大袖挥动,一招排山倒海的力量卷了过去,只听一声惨叫,牛金星如同断线的风筝一样,跌倒在墙角。 这一下连古玉龙也没有看清楚,只听路歧说:“高老夫人的这招‘龙行九天’果然威力非同凡响,路某心服口服。”高老夫人冷冷的说:“既然你们要投靠清人,那我就成全你们,送你们一并到黄泉地狱!”说完长鞭啪的一声照着路歧身上打去,路歧手上一柄折扇,舞出一片银光,密不透风。高老夫人显然已经使出全力,但路歧看来却甚为悠闲,犹似闲庭信步。 梦君说:“老夫人不行了,我来帮一把。”说完站了起来,打出几枚飞刀。路歧全神贯注,全然没有想到飞刀已经刺来,慌乱之中急忙往旁边一闪,高老夫人已经一招击来,他只觉胸口一热,倒在地上。 高老夫人长鞭挥洒,向两人卷来,牛金星伸手拉着路歧,两人一起飞上墙头,牛金星说道:“老夫人,后会有期!”两人已经翻过墙头,梦君走了上前,高老夫人转身说:“姑娘,你这飞刀手法叫什么名字?” 梦君说:“师傅说,叫‘流银飞光’。”高老夫人说:“几年前我遇到飞花天女,她的‘天女散花式’,和你这手法倒有异曲同工之妙。二位少侠英雄出少年,古道热肠,是武林之福。” 古玉龙说:“老夫人青云之志,更加值得晚辈学习。对了,晚辈刚才偷听前辈说话,不知前辈要对付的,是什么人?” 高老夫人说:“我得到消息,六大杀手要在此联合平教,诛灭武林同盟四大门派,所以派弟子赶来,打听到六大杀手的住处,暗中派人混入其中,准备今晚行事。不过看来已经被他们得知,我得通知他们,不能按计划进行了。对付六大杀手的事情,只能往后再拖了。” 古玉龙点头说:“不错,这些杀手杀人不眨眼,凶狠残暴,是要对付。但是现在武林正派人丁淡薄,实力微弱,恐怕一时之间,难以担当重任。” 高老夫人仰头叹说:“我还曾年轻的时候,就想过要作一番大事,现在人都老了,还是一事无成。岁月不饶人了,但愿你们这一辈,能为天下做点事情。老身活了六十年,看到的多半都是惨不忍睹生活,百姓苦,天下苦,不知何时,才能真正结束。” 梦君心里想:以前在谷中,总以为外面是一个美丽的世界,原来这世界不但现在不美丽,就连六十岁的老人,也从未见过它曾经美丽的样子,这到底是因为什么,难道每一个人,都不想过得很好?还是每一个人,都不可能过得很好? 高老夫人说:“我还有事要办,二位,失陪了!” 古玉龙看着高老夫人的背影,叹说:“这就是穷且宜坚,不坠青云之志。高老夫人果然名不虚传,今日能够结识,也算荣幸。”梦君说:“抗清的人不少,清朝的杀手也厉害,也不知道这争斗何时结束。我也真怕这辈子就像老夫人一样,只能看到战争和痛苦。大哥,你说,咱们能赢吗?” 古玉龙看着梦君,点头说:“一定要赢。他们根本无视百姓的幸福,看天下苍生若同草芥。他们在一天,人间就会多一点痛苦。我们能尽一分力,就必须尽一分力,辅佐明君,赶走鞑子,复兴我大明江山,恢复天下太平。” 梦君说:“我看书上说过大唐盛世,既然是盛世,又为何四分五裂,以至于被别人代替,江山轮回,说不定,这只是一个普通的轮回,一个回天乏力的事实。” 古玉龙摇头说:“只要有人屠戮苍生,就一定需要有人出头。” 梦君也不知该怎么说,只能看着天上不知何时明朗的月亮,心想那高高在上寂寞孤独的月亮,该不会有什么忧愁吧。那月宫里美丽的仙子,不知能不能看到人间重重的束缚,和不得不承受的痛苦。 夜虽然漫长,可是白天始终会到来,清凉的风里传来秋的消息,虽然没有到落叶飘零的季节,但是随处流动的风,已经带来面上阵阵的香气,季节的变迁总是那么自然,甚至还没让人感悟它的改变。 街上越来越冷清,客栈中几乎没有人,古玉龙找了小二来问,小二才说,这一带本来习武的人多,而且历来就不服清朝人统治,一直有很多没有剃头的人,不过最近来了很多清朝高手,将不安分的人都抓起来杀了,于是大家都不敢出门,谁的头发哪怕仅仅是剃得不太合规矩,都要被抓起来游行示众,多日以来,已经无人再敢上街,生意也很为难。小二最终也没有忘记劝他剃了头发,免得官兵来了,闹得鸡犬不宁。 两人沉默不语,吃完饭,古玉龙说:“看来昨天鬼屠是看我没有剃头,所以要抓我们。要我作清人的打扮,那是万万不可!” 梦君说:“是啊,我喜欢宽松的衣服,清朝女人的衣服,简直难看到了极点,看起来就是很笨重,女人穿上了,一点灵气都没有,还嫁得出去吗?” 古玉龙一笑,这才看到梦君清秀的脸庞,和美丽的双眸,梦君给看得不好意思,说:“都说男人看女人,总是喜新厌旧,看惯了,就会觉得难看,你说这是为什么?”古玉龙回过神来,一笑,说:“因为……其实那只是少数人,我想……” 正在这时,忽然外面传来一阵打斗的声音,两人急忙来到门口,只见街上林云、冷云和冯平、孙宁四人,将鬼屠紧紧围在当中。鬼屠飞身上了屋顶,喝道:“你们追了我几天几夜,也该是了结你们的时候了。” 冷云喝道:“废话少说,先受死!”说完飞身追了上去,只见斜地里杀出一个人来,那人手上玉剑一挥,将冷云击落地上。那人落在鬼屠旁边,笑说:“大哥,你怎么连这么几个小角色也怕?” 鬼屠说:“留给你来收拾!”那人正是水玲珑,她看着下面四人,说:“你们追得筋疲力尽,现在不是送羊入虎口吗?这个便宜,我是捡定了!”说完玉剑挥动,人杀了过来。孙宁手中长笛挥动,已经和她斗在一处。眼见二人越斗越烈,几乎难分难解,冷云等人站在一旁,正要上前相助,忽然身后传来一个老太太的声音,“几位千里迢迢来到这里,招待不周,诚惶诚恐,所以老身特来打个招呼,顺便把你们杀了。” 林云转身喝道:“黑心婆婆,早就听说你恶名昭彰,我这就除去你这妖怪!”他挥剑刺了过去,古玉龙说:“林大哥的功夫更加长进了,似乎经过高人指点。” 梦君说:“六大杀手一共就六个人,为什么江湖上这么多人都杀不了他们?”古玉龙说:“咱们双剑合壁,去对付鬼屠!”梦君一点头,两人朝鬼屠飞去,鬼屠哈哈笑说:“两个小王八蛋,送死来了!” 他刚出一掌,便觉得一股排山倒海的力量涌来,竟然险些被击落地上,当下不敢怠慢,急忙展开无影手,和二人斗了起来。梦君二人觉得鬼屠虽然掌力浑厚,招式迅捷,但已经明显疲惫,而二人合力,竟觉得无比舒畅,剑气磅礴,将鬼屠逼得连连后退。 鬼屠屡屡要反败为胜,却不料一股剑气穿胸而来,胸口一股血箭喷出,他也许很久没经历这样的失败,又是被两个年轻后生所伤,当下恼羞成怒,双掌一推,一招排山倒海的力量卷来。古玉龙二人感觉身形如同陷身于漩涡里,他急忙伸手拉着梦君,忽然一根长鞭缠绕在身上,一回头时,已经被高老夫人拉到一旁。 高老夫人喝道:“鬼屠,你也有今天!”长鞭一绕,向鬼屠头上打去。忽然间一道白光闪来,古玉龙叫道:“前辈小心!”只见那白光幻化成一道巨网,长鞭被网在其中,高老夫人想要抽回来,但那网密密的笼罩在鞭上,任她怎么用力,都不能取回来。 梦君打出一把暗器,古玉龙提剑上前,向巨网劈去,高老夫人急忙撤回长鞭,抓住古玉龙,反过身来抓着梦君,飞身离开。 那巨网在空中布下一道白墙,将暗器挡在外面,纷纷跌落在地上。梦君说道:“无笑,难道无笑是六大杀手之一?” 只见那巨网铺了下来,冷云和林云等人都被罩在其中,孙宁挥笛欲斩,但却觉得巨网忽然收紧,力道使出来如同石沉大海。 无笑站在墙头,冷声说:“法宝就是法宝,不必费神,两位不用怕这些小人,我都解决了。”鬼屠嘿嘿冷笑一声,说:“果然是宝贝,怪不得你要隐藏江湖十年,值得。”梦君心想:无笑原来是六大杀手,她在相忘谷原来只是为了躲避江湖是非,或者是为了苦练功夫,想不到她居然才是六大杀手。 无笑冷冷的说:“我是看你们能有多大本事,这十年来,你们才杀了几个人?”水玲珑得意的说:“武林五大门派的弟子,已经死得差不多了,剩下的一群惊弓之鸟,不提也罢。现在这些高手,都是孙宁在台湾请来的帮手,收拾完了之后,则永无后患。” 无笑不屑的说:“那是你井底之蛙,不知天高地厚,眼前不就有龙蛇山庄的高手吗?昨日你们险些连性命都没有了。”水玲珑看着高老夫人,说:“把这老婆子带走,杀了再说。”黑心婆婆说:“何必这么仁慈,让我来收拾她。” 高老夫人说:“黑心,你也不看看自己的斤两,大言不惭,你算个什么东西?要收拾老身,你还不够格,今日饶你一命,我自然会取你的狗头。”说完拉着梦君二人,飞身离开。 到了小院之中,高老夫人带着二人进了屋。 古玉龙问道:“那孙前辈呢?”高老夫人说:“现在救不走人,等我召集庄上的弟子,重新计划。”梦君问:“那要等到什么时候,会不会他们已经被杀了?” 高老夫人叹说:“不会,他们要引出台湾岛前来的数十个高手,不会这么快杀人的。况且,我也不会给他们机会杀人。”古玉龙问:“夫人有什么计策吗?” 高老夫人说:“我也知道几个清朝官员,已经让一个弟子假扮贝勒,过来查探情况,六大杀手一定会被召去,保护安全,一时之间,他们不会乱来。我们也可以趁此机会,来个里应外合。” 古玉龙说:“要是被识破了,该如何是好?”高老夫人说:“贝勒何其多,那都是王公贵族的公子,谁认识他们,但却又不敢得罪他们,全心要巴结这些贵族子弟,又怎会怀疑?况且这种事情,是杀头的罪,他们又怎会想到,有人愿意冒着杀头的罪名,来当几天公子哥。”古玉龙点头说:“那也是,反正都是杀头的罪,不在乎多一个。那我们能帮上什么忙吗?” 高老夫人点头说:“你们两人合力,剑气凌厉,可以挡得一面。”说完拿出一张地图,往左边一指,说:“今天贝勒会去小树林中打猎,我让随从给六大杀手饮食中下药,但愿他们能吃下去;贝勒会越走越远,到小河边上,飞箭杀伤侍卫,把场子弄乱,我在附近布置了埋伏,到时候将他们一网打尽。你们就在独木桥这里等着,截杀清朝鹰犬。” 古玉龙点头说:“晚辈一定尽力。” 高老夫人说:“贝勒午时会去打猎,我们午时埋伏,午时三刻,就可以动手。” 独木桥是个毫不起眼的地方,和外面寂寞的小镇一样冷清,或许曾经有人驻足于一侧,但当古玉龙二人来到那里的时候,只有秋天阳光无力的普照着小桥,流水轻柔,似乎低速往事的妇人,对所有的一切毫不在意。 梦君看着这冷清的一切,摇头说:“在相忘谷的时候,总觉得冷清,只有丝竹之声,弹来弹去,还是那几个调子,可是现在到了这里,觉得庚冷清,连风都懒得发出声音,每天都处在恐惧之中,害怕失去,可是却什么也没有。” 古玉龙说:“这都怪那些可恶的满人,他们觊觎大明江山,贪恋天朝的国土,他们生在蛮荒地方,野蛮而贫穷,像是猛兽一样,吞噬着一切人类苦心经营的美好的东西。要赶走他们,才能真正有幸福。” 梦君摇头说:“可是师傅并不这么说,师傅嘴里,外面是一个可怕的世界,我看到了她老人家曾经描述的兵荒马乱,看到了她最讨厌的尔虞我诈,也看到了她常常提到的朝不保夕。大哥,你我都不是傻子,难道大明皇帝真的那么为天下百姓?难道曾经大明江山的百姓,真的那么安居乐业?那闯王的义军又从何而来,大明统治时无辜流淌的鲜血,还不是一样,要了许多人的命,破了许多人的梦想。” 古玉龙看着梦君,忽然转过身来,说:“你说得是不错,可是我们别无选择,闯王的义军早已成了往事,我们手里只有大明皇帝,经过这次血战,我想他们会知道孰轻孰重。有时人是很无奈的,你想改变的事情,把这世界变成像桃源一样美丽的地方,却根本无法实现。人是无能为力的,而又是只能全力以赴的。很多时候我很迷茫,像是荒原黑夜里无力奔跑的行客,找不到方向,更看不到终点。师傅就告诉我,正派的人,就是朝着好的方向不断走的人,我们不怕走不到终点,只要我们记住,把没有作的事情,交给后来的人。所以我就成了师傅,完成他想要完成的事情,或许这就是正派人士真正的内涵,不是大义凛然的说辞,而是因为他们真正为了世间更加美好,而从不妥协的努力。你明白吗?” 梦君说:“道理我自然懂,我又不是傻子。不过,我只是陪着你,我心里并不关心别人,一点都不关心。甚至正义,都不过是我脑中的一个印象而已,不是我的目标。之所以留在这里,是因为我觉得,我离开相忘谷最后的原因,仅仅是因为遇见了你。” 古玉龙背对着梦君,感到她如同席卷天地那样猛烈的感情,使他有些感动,有些惆怅,又有些难以承受的悲哀。他想转身来将她搂在怀里,让她感觉自己内心多么急切的想要回应,让她知道自己又是多么真诚的渴望与她同在。但他总是没有勇气伸出双手,他想这一切应该由时间慢慢来证明。 梦君呆呆的站在那里,她感到自己终于自己作了一个决定,像是渴望中的大人一样,终于将自己想要说出的话,那么准确的说了出来。 她正要再说什么,忽然一阵衣袂破风的声音传来过来,只见两个人影飞向二人,她急忙叫道:“大哥,快出剑!”两人双剑合璧,顷刻间已经向那两人刺了过去,万钧之力乍然射出,河水霎时乱了起来,水珠四溅,那后来的两人急忙往后退去,这时林子里已经有人大叫起来:“有刺客,有刺客。” 古玉龙二人只觉身边人影重重,梦君说:“怎么这么多人,咱们是不是上当了?”古玉龙捏着剑,一时还想不清是怎么回事,只听鬼屠说道:“两个臭小子,居然敢独自闯入猎场,自寻死路!”鬼屠的无影手顷刻席卷而来,铺天盖地的剑气满天飞舞,两人双剑之力,也才勉力维持。 正在苦苦相撑之时,忽然间眼前一阵烟雾弥漫,两人只觉身子一轻,已经飞在空中,被一个人带着离开了独木桥。 待那人飞了很久,停在一片林子里,梦君才看到这白衣少年的面容,英俊如昔,正是林初成。落叶飞绕,秋风似乎因他而来。 古玉龙说:“多谢林兄。”林初成冷笑一声,说:“你只会把君儿带到危险的地方,凡事清醒的人都知道,最时新的词已经不是抗清,抗清就是茫然,就是自寻死路。看看你身边的人,有几个活得幸福?你自己要怎么样,是你自己的事情,不要拖累别人。一个男人决不能让自己身边的女人受苦,你师傅没教过你吗?” 古玉龙平静的说:“多谢林兄提醒,幸福和安全是两回事,甚至和贫穷也不是一回事。我想是林兄想错了。”林初成问道:“你知道高老夫人为何不来吗?” 梦君问:“难道你知道?不许乱说。” 林初成说:“聪明的人都知道,她是去救孙大侠了,也罢,既然要抗清,就得有牺牲,十年前,抗清是一种荣幸,一种光耀,一种时尚,而现在,那已经是一种灾难。还有,君儿,你知道清人吗?你知道明朝吗?你知道闯王吗?一个在深谷多年的人,你的选择,你永不后悔吗?” 梦君点头说:“我不会后悔,我现在知道的,已经足够我判断。林兄,我知道你是一个好人。……”林初成哼了一声,说:“那并不重要,只有蠢人才在乎这么一个称呼。不知何时,你才能真正不用我担心,不过那对你虽是灾难,对我却幸福,古玉龙,如果你还是屡屡将她陷入灾难,而我又每次现身相救,你能保证,她不会离开你吗?” 说完转身离开,梦君看着古玉龙,坚定的说:“我不会离开你。” 古玉龙勉力一笑,他觉得自己内心深处正经历着煎熬,两个男人同时喜欢一个女子,就会拼命的讨好,以拥有对方;而赢的一方如果并不是靠着自己真正的能力,哪怕再喜欢对方,对这拥有,似乎已经毫无兴趣,甚至会觉得这是负担,是耻辱。 梦君全然不知他内心所想,她甚至不知道古玉龙同林初成,本来就已经成为了互相比较的敌人,这不是仇恨的力量,却更能影响男人们的心情。 两人有点茫然的走在林子里,梦君忽然说:“在高老夫人眼中,我们毕竟只是后辈,只是她手上的棋子,所以,我不想同这样的人在一起。我的师傅就是这样一个人,她让我足足讨厌了十年。我想离开这些所谓的武林前辈,做点我们自己能作的事情。或许,那才是我们应该作的事情。” 古玉龙握着她的手,说:“可是那就要冒很大的危险,还可能一事无成。”梦君说:“武林走到今天这样邪恶嚣张,正气微弱的地步,还不就是因为没有人愿意冒险,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们就要让邪人们看看,是他们嚣张,还是我们厉害。暗杀、陷害、离间还有屠戮,我们都应该会。凭什么他们可以占尽优势?我们一样可以潜伏在黑暗的角落,让他们防不胜防。” 古玉龙说:“好,我们一路北上,打听效命于清廷的武林高手,一个不留。同武林同盟一起,实在让人不放心,他们不仅胆小如鼠,而且武功越来越差,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梦君点点头,古玉龙说:“这一路上都是清人统治,咱们不如作道人打扮,这样就不用剃头,而且你也正好男装,方便行事。” 两人当下计议已定,古玉龙感到自己似乎找到了北上的目的,似乎和师傅所期待的一样,终于为武林作了点事情。 他们昼伏夜出,一路上打听到了数十个清廷收买的武林人士的下落,一时间所到之处,弄得风风雨雨,那些反抗清人的义军,也开始渐渐汹涌起来,这让他们有了一种想象之内的成就,清廷六大杀手一直在同孙宁几人争斗,一时间无暇顾及,这日古玉龙打听到消息,六大杀手之一红花君子已经北上,抽身出来要对付无影剑客,也就是他们二人。 梦君说:“六大杀手我们已经见了五个,如今终于是他们按捺不住要找我们的时候了,我倒想看看,这个号称六大杀手中最神秘,最熟悉正派武林情况的人,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古玉龙看客栈中也没有人,便说:“据说五大派中有很多苦练武功的人,都是给此人杀死的,此人杀人之际,必定放上一朵红花在旁边,所以被称作红花君子。红花君子从未在人前现身,也无人认识,当年武林中还特地为此召开一次武林大会,要设计杀死这个魔头,不过她狡猾无比,反而把准备的高手一个个杀掉了,从此武林中谈红花而色变,实在让人觉得可怕。” 梦君说:“这么说来,这个人一定和武林同盟有莫大的渊源。这几年武林中人才凋零,和这红花君子倒也有些关系。” 古玉龙说:“不错,当年武林各派人才鼎盛,清人南下,不少将军和官员遭到杀害,清廷收买的杀手,也不断受挫,损伤惨重。那段时间,正派武林和邪派武林都付出了惨重的代价。这时出现了鬼屠,鬼屠来自北方草原,练就了一身奇快的武功,杀人于无形,他手段残忍,但是都及不上用音功伤人的水玲珑,接着就出现了黑心婆婆。黑心婆婆惯用的伎俩就是折磨人,直到那个人痛苦的死去。于是武林正派遭到荼毒,一个个武林中人相继死去,红花君子一出现,各派高手更是先后离开,再也没有能力反抗。这几年六大杀手之所以没下手,就是想要挟五大派的掌门,希望他们能投降清廷,这样清廷就可以名正言顺的一统武林,了却许多后顾之忧。大家都知道,如果不是靠着义军和江湖中人,大明江山也许早就彻底消失了。” 梦君说:“这么说,我倒很想见见这位红花君子了,杀了他,武林就少了很多后顾之忧。”古玉龙正要喝酒,忽然看到一个人影在楼下一闪即过,他急忙来到窗边,梦君上前问:“怎么回事?”古玉龙说:“我刚才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 街上人并不多,梦君用手往前一指,说:“是不是她?”只见一个白衣人,戴着斗笠,垂下黑纱,正往前走着。古玉龙点头说:“不错,这不是林三师叔吗?”梦君说:“她不是被杀死了吗?” 古玉龙急忙往楼下走去,一路往前追着,两人到了那人边上,古玉龙小心的一看,但是隔着黑纱什么都看不到,梦君倒是问:“请问阁下是空灵岛的林女侠吗?”那人脚下并不停步,一直到了城外,这才停了下来,说:“古师侄,你眼光很好,居然让你看了出来。” 古玉龙说:“师叔,原来你没事。”林玉芙取下斗笠,叹说:“没事,那其实比有事还要可怕。”古玉龙和梦君不由心头一寒,只见林玉芙脸上被烧得稀烂,看得有点触目惊心。林玉芙戴上斗笠,说:“我之所以不敢回去,是怕师姐看到我这个样子,在黑心婆婆手里,我受的苦绝不仅是你们看到的。不过,我不会自杀,黑心婆婆以为我会自杀,她是在做梦,现在我要作的,是报仇。” 古玉龙点头说:“师叔说得不错,一切等到报仇之后,自然会好起来。我知道师叔一定受了不少苦,以后,我二人一定会尽心照顾,绝对不会对外人提起。”林玉芙点头说:“是啊,你们毕竟是小辈,若是各派兄弟看到我这个样子,多半当作笑话来传了。” 古玉龙心里不由一阵黯然,梦君说:“这是他们不对,大家身为同盟中人,理应互相理解,互相关照,而不是看笑话,各派都有弟子被清廷杀手折磨残杀,同仇敌忾才对,何必互相嘲笑?不过,既然前辈称我们为晚辈,晚辈就应当尽力照顾前辈,一起报了仇,等抓到黑心婆婆,我一定让她死得更难看。” 林玉芙凄然一笑,叹说:“谈何容易,听说二位最近在江湖上闯下一点名头,用的是南少林无言大师的‘慈航剑法’,威名远扬,可喜可贺。不过,那是因为六大杀手并不在这一带,若是真遇上六大杀手,哪怕只是一个,二位都一定会难以脱身。” 梦君说:“前辈,那是因为他们屡屡藏在暗处,而我们任人宰割。现在我们才不会这么笨,看谁先找到谁,谁先了结谁。对了,前辈对红花君子知道多少?” 林玉芙想了想,说:“知之甚少,这人狡猾得很,虽然门中弟子,不少出色的都死在她手上,但是仍然没见过他的庐山面目。不过,我想二位少侠即便武功再高,智慧再出众,也难以对付此人。武林正派被他杀死的不在少数。我看二位还是先避避风头,离开此地。” 梦君说:“到哪里都是对付清人,这倒是无所谓,只是一直以来杀那些名不见经传的角色,我倒有心会会这个所谓的六大杀手之一,看他到底有何本事。顺便也为武林讨回一个公道。” 林玉芙摇头笑说:“现在是避其锋芒的时候,我看我也劝不住二位。不过二位要多加留意。”古玉龙问:“对了,师叔准备去哪里?”林玉芙说:“我这个样子,一定不能让姐姐看到,准备去北方,我想看看平教,如果能联络到平教高手,那么对付清人,就要容易得多。” 十五回:红花坠 古玉龙问:“难道平教和清人不是一伙的?平教护法都到了南方,同清朝鹰犬勾结,已经是世人皆知的事情了。” 林玉芙摇头说:“不,平教教主我见过,她母亲被沙俄人强暴,生下了她,被村民唾弃并不断遭受各种屈辱,一个高人暗中接济她,使她成为武林高手,所以平教对当地人很残忍,只收留那些无路可走的可怜人,还想摆脱所有的束缚,建立一个无忧无虑的世外桃源,所以他们不会甘心当清人的走狗。只要说动了平吟清,那就有转机,况且现在平教护法南下,也只是为了解决和武林正派的误会,传言他们杀了五大派的高手,存心和武林同盟作对。” 古玉龙说:“这又是清人的计谋,真是卑鄙。” 梦君说:“那前辈有把握能说动平吟清吗?”古玉龙说:“听说武林正派的确追杀过这个人。”林玉芙说:“平教只在乎利益争逐,哪有永远的敌人?清人在北方地位强悍,平教要实现自己的抱负,平吟清要自立为王,就得除去清人,这个时候,她需要朋友示之以好,安她的心。所谓太平地方,无忧无虑,只是一个梦想,要真正实现,并不是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的!” 古玉龙点头说:“师叔想得真周到,现在大家都以为师叔已经死了,没有人来对付师叔,而四大派的人,和台湾武林高手又都被困在五大高手手上,红花君子也已经赶来,师叔此时要北上,正是最好的时机,一路上马不停蹄的赶去,要不了几个月,就能见到平吟清,相信她要等的消息,会给她带来惊喜。” 梦君也说:“那我们就兵分两路,前辈只管北上,我们对付那个红花君子。”林玉芙点头说:“总之二位要小心,清廷杀手防不胜防,或者你们身边所站的人,就是杀手,所以切不可透露身份,现在都知道是少林弟子,而且是双剑合璧,古师侄以前有点名声,江湖上也总算有人认识你,所以被人识破也是常有的事情,不可不防。” 两人点头说:“前辈放心。”林玉芙叹了口气,说:“以前在江湖上名不见经传,总想着扬名立万,现在有了名声,却发现不过是个累赘。要是我只是一个无名小卒,整天疲于奔命,也不会成为别人的眼中之钉,更不会成为别人屠杀残害的对象,那该有多好。” 古玉龙说:“前尘往事已经不能回忆,师叔,要看得开点,这样才能有新的开始,不管怎样,过去的事情,已经很难改变了。” 林玉芙点点头,转过身去,看着北方,叹说:“但愿长江后浪推前浪,武林同盟下一代的人不要像这一代这么没用,不要再让以后的江湖人,再面对这么残破的江湖。”说完大步离去。 梦君说:“你的这位林师叔倒也可怜,只是我们也没有办法。不知能不能完成她的心愿。”古玉龙说:“林三师叔平时为人低调,从来不邀功请赏,更不大参与江湖事务,都怪她那个结拜姐姐,一心想要出人头地,可是他们三人武功又只是二流高手,所以根本无力抵抗杀手们的攻击,空灵岛一直以来,就是死伤最惨重的一派。” 梦君说:“以前中原武林都有哪些高手?” 古玉龙想了想,说:“当年神书生、鬼雪莲大闹江湖,被黄山孙女侠,还有台湾长笛会的罗女侠收服,一起对付的还有黑夜魔君和平吟清这些人,那时中原武林的邪人,也就这屈指可数的几人,不像现在,到处都不安宁。不过,罗女侠被白云杀死,孙女侠夫妇也在清人围困中,下落不明,想来早已不在人间。她看到武林如今竟是这等乌烟瘴气,一定死不瞑目。武林同盟的人常常回忆十年以前,也许十年以前,那真是一个美丽的世界。至少正派的人,能在每天夜里,有一个完整而美丽的梦。” 梦君说:“正邪消涨,本来自有道理,大哥,只要我们尽心尽力,一定能看到这一天,现在咱们已经杀了三十五个武林败类,红花君子的事情,咱们倒也不用怕,该杀的还得继续杀,我看,咱们得到附近去转转,看还有什么人作威作福,欺压百姓,扰乱武林。”古玉龙点点头,两人朝着前面走去,一路走走停停,不到两日,便到了平阳府,只见街上熙熙攘攘,人来人往,虽然都剃了头,但是和往常到的小镇却不相同,脸上能看到笑容。 两人进了客栈,坐了下来,要了一些小菜,梦君说:“怎么这里反而靠近北方,人还要过得好一些?”古玉龙摇头说:“不知道,看看再说。”这时只听后面几个中年书生在说话,其中一个人说:“自从听说无影剑客要来之后,咱们这里就没人敢胡作非为了,那些狗奴才,也有怕死的一天。” 另一个人说:“是啊,无影剑客就是他们的克星,谁不怕死,这两位剑客来无影去无踪,已经取了几百个清狗的人头,对付这些为虎作伥的败类,简直是小菜一碟,说起来,我也好想去学武了,要是有武功,我也杀他几百人,让他们知道,汉人不是好欺负的。” 古玉龙皱眉说:“咱们要来的消息,倒像是有人传出来一样。”梦君说:“好啊,金字招牌,把恶人吓得无遁身之地,对百姓而言,是好事。”古玉龙说:“可是咱们的行踪被人知晓,对我们可不是一件好事,而且,红花君子始终还在追杀我们,我们又在明处,别人就躲在暗里,防不胜防啊。” 梦君说:“是要找到这个传话的人。会不会是你那个林三师叔?”古玉龙摇头说:“其全然不知,按理说她不像是这么大张旗鼓的人。”正说着,只听另一人说:“听说最近各地都在流传无影剑客将要前往的事情,弄得那帮人人心惶惶,不可终日,生怕丢了性命,其实无影剑客就算有一百只脚,也不能同时出现在几个地方啊。虽然吓得了一时,但是日子久了,自然会被识破,还是远水救不了近渴啊。”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梦君说:“原来是故布疑阵,我们还虚惊一场。”只听先说话的人一面喝酒,一面说:“听说无影剑客是少林弟子,尽得少林方丈大师真传,少林方丈慈悲为怀,从不杀生,所以才由弟子出面,否则,要真是少林方丈出手,就是整个清朝的人,都打不过的。佛法无边,就是这个道理。” 另外的人都有些惊讶,叹说:“要是我们也能去少林学武,那不知有多好,可惜南北少林,我都不认识人,再说我年纪也大了,不是学武的时机,要是年轻十岁,我一定要去。”别的人也开始叹说:“是啊,这年头,有武功就是好。” 两人相视一笑,梦君说:“他们要是练武多年,像你我一样,就知道学武有多么难了,简直是人间地狱无法想象,学好后还要担心被人杀死,不得不随时练习,不敢懈怠,稍微的疏忽,也可能是丧命的原因。”古玉龙点头说:“咱们走的并不是同一条路,不必相比。” 梦君叹说:“我离开相忘谷,就是在选自己的路,我不会和别人比,因为凡是自己选择的路,就没法和别人相比,所有的,都及不上自己选择的好。” 古玉龙叹了口气,不知该说什么好。 那几人聊了一阵,古玉龙说:“他们说的,不过是自己的日子好不好而已,看他们穿上清人的服装,剃了头,关心的也不是清人是否被赶走,而是清人是否欺负他们。我怕年复一年,人们对大明的想念,会慢慢变淡,最后就像几百年前那次王朝变更一样,江山万里,拱手他人,王朝故国,终成往事。” 梦君一笑,说:“我倒没想这么多,老实说,什么大明什么大清,在我看来,只有好人和坏人。现在清朝人收罗武林邪派高手,对武林不利,鱼肉百姓,所以我心里巴不得他们都被我杀死。可是要说什么复兴大明,抗击清朝,我却根本没想过。我们只是江湖中人,打抱不平还可以,天下大事,伟人才能参与,我们何必为此劳心?你看,当清人不再欺负百姓的时候,他们不是过得很开心吗?” 古玉龙说:“清人来自北方苦寒之地,根本不懂得安居乐业的幸福,他们凶残成性,视汉人为奴隶,要让他们给百姓快乐幸福,那是绝无可能。” 梦君笑说:“别说了,咱们又管不着。难道你还真能跑到清朝皇帝那里,把他杀了不成?”古玉龙点头说:“我还真有这个想法。”梦君看着古玉龙,说:“你不会是当真的吧?这是比登天还难的事情,要接近皇上,还要成功得手,简直不可思议。我看你疯了,要不就是看豪侠列传看疯了。那都不是江湖中人,他们只不过是君王夺取天下的工具,杀人的本领仅仅是作为工具必须有的特征,而接近君王的原因,却并不是他们的本领。皇帝那里,闲杂人怎能近身?快别这么想了,处江湖之远,就不必担忧人间万事。” 古玉龙沉默不语,他心里倒真想刺杀皇帝,因为他觉得那将是对清人最大的打击。他不知道要怎样才能有所进展,但是始终已经把它放在心里。 梦君低声说:“咱们现在打听情况越来越难,这几天根本没什么消息,难道就这样一路往北走?”古玉龙喝了一口酒,想了一想,说:“这里地方大,晚上我出去打探一下,倘若真没什么消息,就走吧。”梦君转头向街上看去,只见街上人来人往,和自己前些日子看到的清兵横行,百姓受苦的场景大有不同,但是这里的子民,已经看不到明朝的装束。 两人用完饭,在城中走了一圈,不觉间到了城门处,两人走出城门,只见秋风萧瑟,树叶飘零,凄凉如水。古玉龙正要说话,忽然看到草丛中有东西亮光闪闪,他上前拾起来一看,梦君问:“是什么?”其实她已经看到了是一个个圆环套在一起的连环,银光闪闪,看起来颇为名贵。古玉龙说:“这是林三师叔的武器,你看,一共五个圆环,套在一起,据说是以前九宫门的兵器。” 梦君说:“她走在我们前面,难道被人抓走了?她才刚死里逃生,怎么又被抓了?能找到线索吗?”古玉龙说:“林三师叔根本没有挣扎,你看这里没有打斗的痕迹,有如此身手的,除了六大杀手,就是平教护法。” 梦君说:“如果真是平教护法,那就糟了,她不是想联合平教吗?看来清人已经先一步而为之。而且,我见过平教高手,他们的大姐叫着古春花,儿子不见了,清人以此为交换条件,说不定他们已经心动了。” 古玉龙说:“但是平教护法南下的目的就是释清同武林同盟的误会,这明显违背初衷。而现在根本无迹可循,怎么找林三师叔?”梦君说:“可以到当地各派查探,有无高手出没,或是打斗的消息。”古玉龙点头说:“这里有一个铁刀盟,也是武林同盟的人,待我去打听一下,你在客栈等我。” 梦君见古玉龙快步而去,心里不由想:这样一天天奔波的日子,到底有何意义?难道这就是我出来,离开相忘谷的目的吗?可是大哥却那么喜欢,似乎江湖没有了他,就不再存在一样。他们师徒二人,真心想解救别人,想尽自己最大的能力帮助世人,这根本不是我向往的生活,但却为了心里一点爱慕,就不能自拔。连自己也说不明白,到底为什么,会那么留恋,甚至他的一个笑容,都深深烙在内心深处。她渴望与他在一起,渴望到了忽视一切的地步。 忽然间身后一阵风声传来,她急忙回身,只见一个黑影,朝着自己冲了过来,她手上长剑抖动,向那人刺了过去,那人身形一转,轻轻躲过,又攻了上来。梦君见这人大袖飘飘,手无寸铁,但是出手快捷无比,正是鬼屠,心里慌乱得很,出剑皆是形同拼命的招数。鬼屠举重若轻的避开,渐渐逼得梦君只有招架之力,毫无还手的本事。梦君骂道:“死鬼屠,要杀就杀,何必拖拖拉拉!” 鬼屠冷冷的说:“双剑不合,我看你怎么脱身!”梦君狠命的攻击着,但是始终难以占到半点上风,反而鬼屠大袖上风力更盛,使得她每出一招,都艰难之极。 鬼屠说:“我们将军听说有两个年轻才俊,很是赏识,我这就带你去见将军!”说完手上一动,梦君只觉几股劲力逼来,全身一麻,动弹不得。鬼屠伸手将她抱在腰间,说:“有了一个,就不愁另一个了!” 说完伸手夺过梦君手上长剑,扔到地上,说:“他很快就会看到,你就一路上辛苦一点了。”说完在梦君手上一划,只见劲风过处,她手上多了一道口子,鲜血一点点滴了下来,鬼屠说声“走!”已经飞奔起来。梦君心里想:大哥若跟着血迹前来,一定会中了他们的埋伏,但是我现在连还手之力都没有,怎么通知大哥? 正在想着,鬼屠已经到了一个山洞前,落下地来,山洞静悄悄的,鬼屠觉得有些纳闷,叫道:“二妹,你在吗?”没有人回答,鬼屠放下梦君,往洞中走去。梦君忽然看到一阵烟雾从地上蔓来,接着自己身子一轻,已经被人带了起来,飘飞而去。 那人在一条小河边上停了下来,撕下一块白布替梦君包扎伤口,梦君看着他,说:“林大哥,多谢你救了我。可是大哥跟着血迹,一定会找到那里,遇上鬼屠的。”林初成轻轻一笑,说:“鬼屠不会回去了,我已经将水玲珑引走,鬼屠找不到同伙,又丢了你,怎么会留在那里。” 梦君点点头,又说:“可是大哥找不到我,会着急的。”林初成包完伤口,放下她的手,站起身来,叹说:“你到底喜欢他什么?”梦君一怔,不知如何作答。林初成似乎自言自语的说:“我也不知道喜欢你什么。算了,何必计较那么多,在这个朝不保夕的时代,谁知道明天还能不能活着,又何必事事较真。失去固然可悲,强求却也不见得明智。不过,你们两个胆子太大,武功计谋一般,光凭着一颗济世的心,是没有用的,死亡,在这个年代是很经常的事情。” 梦君看着林初成的背影,她知道自己永远都不会喜欢这个人,尽管他有着让人仰视的一切,她轻声说:“所以你不必救我,谁也不知道自己能活多久,只是在活着的时候,觉得有必要就行了。林大哥,你可以走了,不管你作黑衣风神,还是腊梅公子,那才是你的生活。可以在这个悲哀的年代,找到自己的快乐。” 林初成冷冷的一笑,转过身来,叹说:“别再说这些事情,我只想告诉你,六大杀手前日使得正派武林伤亡惨重,几乎杀尽所有的高手,而他们来势汹汹,就是要对付你们两个,现在唯一的方法,就是到极北之地,去找平教高手。而据我所知,长刀会为了对付武林正派,已经派人去平教。听说平教正在挑选太平圣女,如果你有幸成为太平圣女,就能影响平吟清,到时候武林正派,或许有翻身的机会。” 梦君问:“他们为什么要挑选圣女?”林初成说:“有的事情,本来就很荒唐,挑选圣女,只不过是多一个执掌平教的人,平教日益扩大,声势如日中天,他们的圣女,需要有非凡的才智,过人的武功,还要懂得使用毒药,最重要的是熟悉武林情况,能让平教在武林中崭露头角,占据一席之地,能让教众平安幸福,快乐自由。说到底,平吟清不过是觉得平教需要一个智慧突出、能文能武的人,帮她把平教发扬光大。” 梦君说:“平吟清不是一个平常之人,她能够居安思危,在此时作出这个决定,对平教而言,实在是一件幸事。可是我武功平平,智慧一般,说到对武林形势的了解,更是分毫皆无,用毒的功夫几乎为零,运筹帷幄的本领更是半点没有,更不会指挥教众,我凭什么能当上圣女?” 林初成说:“你的武功虽说不上高,但在年轻人中已经不错,只要你跟着我,我会教你用毒之道,这是最伤人无形的手段,至于武林形势,运筹帷幄这些事情,那并非一朝一夕之事,相信年轻一代的人,没有几个能真正做到。关键是你要有这样的心情,这才是年轻人最重要的本领。” 梦君摇头说:“我想只要我成为平教的圣女,大哥就不用这么辛苦。”林初成苦笑一声,说:“到现在,想的居然是你的大哥,看来不管有人怎么想拆散你们,都别想了。”梦君狠狠的盯着林初成,说:“别做梦了,我是怎么也不会和大哥分开,无论是谁,都别想拆散我们。”林初成哈哈大笑起来,说:“你真正想要得到什么的时候,却是你失去的开始,何必那么在乎?我只是随口说笑罢了,你别在意。” 梦君说:“我可不是说笑,好了,你有什么毒经啊武学典籍的,就借我看看,要不然,你就走吧。”林初成说:“我浪迹天涯,没想过要收弟子,我的所学,都是母亲口传,而用毒之道,更多的,在于动手,而不是背诵。有很多制毒的方法,也要认识很多不同的毒物,一时之间……”梦君不耐烦的说:“算了,乱七八糟,我又不是神仙,短短时间,我能学那么多吗?你给我最厉害的毒药就是了。” 林初成说:“世上最厉害的毒药,莫过于‘十毒极乐丸’,能炼制此药的人,少之又少,这是当年圣门横行武林的七毒之一,无药能解。” 梦君说:“圣门已经早就不在了,怎么他们的东西,还是危害人间。先是什么无涯网,再又是七毒,真是恶贯满盈。”林初成说:“圣门横行江湖,声势之大,实在超出你我的想象,七宝七毒,天下无双,若非当年仙琴派七庄十二会人才济济,也不能平息他们一统武林的愿望,但是这些可以让人称霸武林的东西,始终不会就此消失。十年前,无笑就是无意中得到了无涯网,这才躲到台湾,学了十年,才在一个僻静的环境里,学会使用无涯网。而极乐丸,却是我无意中所得。” 梦君问:“你认识圣门的人?” 林初成点头说:“当年有一个黑夜魔君,不知你认识不?我小时候就在江湖上流浪,在一个山洞遇到黑夜魔君,当时他受了伤,我找药替他疗伤,他就传了我制毒的方法,要我对付武林正派的人。那时,我只是一个八岁的孩子。” 梦君恨恨的说:“怪不得你个性孤僻,一个八岁的孩子,就学会了人间最厉害的毒药。这个黑夜魔君,真该千刀万剐。”林初成说:“可是有一个女人,却对他情有独衷,偷偷到洞中给他送吃的,这个女人名叫古春花,她从来不问黑夜魔君任何事情,只知道像一个妻子一样陪在他身边,她是我见过的最贤惠,最隐忍的女人。像是秋水一样,一点波澜都没有的那种。” 梦君说:“这个女人后来成了平教护法之首,也是天下第一大派的高手,看来黑夜魔君最终辜负了她。连孩子都带走了,这个男人的心真狠。”林初成说:“世间很多事情都无法说个明白,我这里有一颗极乐丸,这药丸最厉害的地方是它只要触及人的皮肤,就会像虫子一样迅速钻进体内,半个时辰,全身血液都会中毒,无药可救,药很难炼制,更得妥善保存,不然,会伤害自己。我用牛皮包住,放在身上,可以作防身之用。”说完递过一个牛皮缝的小袋子。梦君接在手上,林初成递过一双鹿皮手套,说:“用毒的人一定得带上这个东西,若是施用粉末等物时,还要能够屏住呼吸,总之不能害到自己,而且一当洞悉到有毒,就得当机立断,见招拆招,保全自身,个中技巧,三言两语难以说明,只有等来日方长,慢慢道来。” 梦君说:“我知道用毒和练武一样,是一门千锤百炼的功夫,有时用毒的人更像是神仙术士,要不动声色间伤人无形,实在很难学。就是那套剑法,我也练了十多年,不想再学什么了,我就不信,那些抢着当圣女的,能有多少高手。数起来,我这么大的年轻女子,江湖上也没几个出名的。” 林初成笑说:“其实不然,江湖上知道梦君的人其实很少,但是梦君却是武林高手,很多如梦君一样的女子,也一样默默无闻。”梦君忽然想到林玉芙来,问道:“你一直在留意六大杀手的行踪,知道他们抓走林玉芙前辈了吗?” 林初成说:“空灵岛三岛主,好像没有消息,江湖传言已经死了。”梦君说:“前段时间我们还见过面,她想去平教,想同平教联手,可是我们看到她的兵刃,糟了,大哥要是看到我的剑!不行,我得回去!” 林初成说:“回去?回哪里?古兄弟既然能找到那柄剑,就一定不会停在那里,他追到洞口,看不到人,自然会四处寻找,六大杀手现在要追杀的人是我,又不会杀他,咱们这样捉迷藏,反而乱了六大杀手的阵脚,看他们怎么应对。” 梦君急说:“可是大哥一定很着急。” 林初成哼了一声,说:“男人就应当冷静的面对各种突如其来的事情,连这点本事都没有,还成什么大事?自己都保护不了自己,怎么保护自己的女人?你就跟着我走,不会错的。” 梦君心里却始终觉得不舒服,忽然林子里传来一阵疾步奔跑的声音,梦君和林初成回头看去,只见一个黑衣人向二人奔来,梦君叫了声:“林前辈。”那人已经摔倒在地上,只见黑心婆婆追了上来,停在二人身前,冷冷的说:“这么不知廉耻,林三掌门,我还以为你早就自杀了!” 梦君喝道:“不知廉耻的是你,手段残忍,你这个老妖精,死一百次都赎不了你的罪孽。”黑心婆婆得意的说:“你那些骗人的鬼话,婆婆我弄死了这么多人,也没见到报应,那些被我弄死的人,也没有见到作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所以老天是瞎了眼睛的,怎么,你们居然相信老天?” 林初成平静的说:“婆婆,你也纵横江湖不少年了,该作的孽也差不多了,所以,今日我就让你功成身退,落得个清闲,再不为江湖世事而烦心了。” 黑心婆婆哈哈大笑起来,说道:“简直是荒唐,两个乳臭未干的家伙,有什么本事只管使出来,婆婆我没时间和你们蘑菇。” 林初成说:“是吗?你以为本公子是和你浪费时间吗?圣门七毒之一,‘随风无影针’,出手之际,无影无形,无迹可循,你现在没有感到气血凝滞真气散乱吗?如果感到难受就吐出来,否则毒气攻心,我怕你死得很难看。” 黑心婆婆暗运内力,忽然间眼前一阵冷风扑来,她还没有来得及防备,就觉得面上一凉,几枚如细雨一般的银针已经刺入脸上,顷刻只觉全身一冷,林初成笑说:“刚才不过是抛砖,玉还在后面呢。” 忽然间林子里人影闪动,只听无事夫人说:“林公子用毒的功夫果然到家,只可惜这无影针学得皮毛,难见真力。”说完来到黑心婆婆身前,手上一抓,已经捏住三枚银针,说:“真厉害,连婆婆这样的身手也躲不了,下毒的功夫不错,只是你还不懂配药的法子,一看就知道是门外人。” 林初成说:“原来夫人和圣门,倒也有些关系。” 无事夫人淡然一笑,说:“公子耳听八方,想必早已知道,本夫人以前只不过是一个丫头,后来羡慕武林中的生活,自从小姐嫁人后,就放我出来,我自然想要拜师学艺,可是没人收留我,于是我就在一个山洞中学到了制毒的功夫,说起来,我还是你师姐。”林初成说:“我可不是圣门中人,只不过用用它的东西罢了。既然夫人自认下毒功夫高强,那为何没有感到空中所含的‘三化断肠丹’,所谓三化,随风化,随雨化,随气化,所谓断肠,闻之肠断,解药甚少,一般人不会随身携带。” 无事夫人说:“你这虚实不定的法子,倒是下毒的奇招,再敏锐的感觉都会被你弄得疑神疑鬼。不过本夫人无所谓,除了极乐丸,我都不怕。”说完举起一个瓶子,说:“这是‘万事不求人’,随身携带,不怕任何毒药。尽管使出来吧,否则你今日小命不保。” 林初成哈哈大笑起来,说:“如果有人事先把你的解药换掉,你还这么自信吗?要知道轻舞山庄多少丫头,对我迷恋到了痴狂的地步,就像你当初看到那个白衣英雄少年而决意闯荡武林一样。”无事夫人一惊,林初成说:“我之所以耳听八方,都是因为有这些红粉知己,不过可千万别以为只是打探消息这么简单,有时候,还能助我除奸惩恶,你们的计划,我全都知道。” 无事夫人闻了闻瓶子,说:“骗人!林公子最擅长的本领就是骗人。”林初成笑说:“那你干吗还闻了一下?说明你心虚。不错,我骗人,骗人的最高境界,就是让你不知道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黑心婆婆一拄拐杖,喝道:“小子,我杀了你,看你嘴厉害,还是婆婆我的拐杖伤人!”说着身形一摆,向林初成身上打去,林初成手上长剑在手,轻轻一挥,一道剑光闪过,黑心婆婆的拐杖在空中受阻,向一旁偏去。林初成剑出如风,身形飘转,在林中来去自如,黑心婆婆穷追不舍,但梦君一看就觉得黑心婆婆身形迟缓,像是内气不足的样子。 无事夫人飞身向梦君打来,梦君出剑相斗,这次她对剑招用得更纯熟,用的全是急攻猛打的招式,一招招绝不容人喘息,使出来自己也觉得一气呵成,浑身舒畅,充满了力量。无事夫人被逼得只好见招拆招,难以抽身用毒。 忽然间只听一声惨叫,黑心婆婆落到地上,林初成长剑刺去,黑心婆婆在地上一滚,翻身离开,无事夫人也急忙闪身跑开,梦君正要去追,林初成急忙拉住她,说:“别追。”梦君转身问:“为什么?”林初成说:“我刚才不过是令他们心神不宁,这才使他们落败,他们轻功妙绝,要追到只怕很难,就算追到了困兽之斗,还不是我们吃亏。”梦君笑说:“我终于一个人能打赢六大杀手之一了。” 林初成说:“两人对战,心境很重要,他们被我一番似假似真的话,弄得疑神疑鬼,当然不能尽全力。而你看到我们占尽上风,自然拼尽全力,占尽先机。其实双方比武,心境才是最重要的。快看看林岛主。”梦君将林玉芙扶起来,只见她已经恢复了气力,靠在树上坐着,梦君问:“前辈,是黑心婆婆抓走你的吗?” 林玉芙点头说:“对,那老妖婆武功太高了,我被抓走之后,她要逼我自杀,我找了个空子,跑了出来,幸好遇到你们,否则,只怕早就没命了。” 林初成说:“要对付六大杀手,实在难上加难,不过只要正派之人力量聚合,就算是现在,也不容忽视。只是近年来正派疏于练武,恐惧和渴望成为他们的心境,上进和学习渐渐被遗忘,怎么能不败于人手?越是困难的时候,越要努力练功,这个道理,其实应该不难明白。” 林玉芙说:“人心惶惶,谁有心思和时间练武?谁都知道,十年生聚,十年教训,是报仇养生的最好法子,可是现在时不我待,敌人随时会取走性命,哪里找得到安全的地方潜心学习。乱世就是这样,丝毫不由人所想,身不由己,是我们武林各派共同的命运。我也希望自己能够默默无闻,不为江湖人知晓,好好练功,一展抱负。可是就连一个江湖传言已经死了的人,到现在还不是被人追杀。” 林初成点头说:“岛主说得有礼,但各派理当聚集实力,现在台湾岛上诸多英雄前来,可是武林大会上却置之不理,让他们灰头土脸,这可不是件好事。” 林玉芙说:“当日被长刀会闹得一团糟糕,让朋友看到这样的残局实在不好,况且这样更引起杀手注意,不是好事。私下里我们已经互相联系,也曾商议过对抗清人的对策,而且还如二位少侠一样,救了不少人,作了不少事,但是放眼武林,效命清廷的实在太多,就像这万里江山,大半都是清朝天下一样,要斩尽杀绝,谈何容易。” 梦君叹说:“原来个中难处,一言难尽。前辈不必着急,等联络了平教,我们就多了一股强大的力量。” 十六回、爱人心 林玉芙叹了口气,缓缓站了起来,林初成说:“这里不能久留,咱们找个客栈说话。”梦君也来不及多想,就跟着林初成来到城内,找到客栈,已是黄昏时分,进了房间,这才想到古玉龙,心里始终觉得不是滋味。 一阵低沉的箫声响起,梦君自幼在谷中学习弹琴奏乐,听出那箫声中欲诉还休的悲凉,感到秋风中似乎迎面扑来无限感伤,天色阴沉沉的,忽然想到古玉龙找不到自己时阴沉的心情,自己也更难受起来。 门外传来敲门的声音,她走过去开了门,只见林玉芙走了进来,梦君勉力笑说:“这么晚了,前辈有事吗?”林玉芙走了进来,四下看了看,转身对梦君说:“古师侄呢?怎么没有见到他?” 梦君说:“他本来想打听六大杀手的情况,现在我也不知他在哪里。”林玉芙说:“听说各路高手都来到这里,风声很紧,我怕他一个人在外面,会出什么事情。”梦君心里一急,急忙问:“那怎么办?要怎样才能找到大哥?” 林玉芙说:“这里也有武林同盟的人,我想我能问到些线索,如果他落到六大杀手手中,听说他们的主子对你们二人很感兴趣,如果招降不成,一定不会就此罢休,让你们吃尽苦头。”梦君恨恨的说:“大哥是不会投靠他们的。前辈,你快想想办法。” 林玉芙说:“林公子武功高强,智慧过人,如果他肯帮忙,我想会有用的,不如我先打听情况,到时候咱们请林公子帮忙。”梦君咬咬嘴唇,叹说:“好吧,只能这样了。前辈要小心行事。” 林玉芙点头说:“唯今之计,小心与否,都不再重要了。”说完飞身跳出窗户,梦君见那箫声尚还在空中,心里觉得着急,却又不知该怎么对林初成说,毕竟让林初成救古玉龙,这在梦君看来也是难以办到的。 她在屋中彷徨了好久,忽然一个黑影飘然来到窗外,翻身来到屋内,她转身一看,正是林玉芙,当下急忙问道:“前辈,有消息吗?”林玉芙摇头说:“没有,不过我打听到一个不好的消息,四派掌门和贴身的几个弟子都被擒于大佛寺,听说想要四派投降,号令武林同盟尽数降清,我,我本想相救,可是却无能为力。” 梦君问:“大哥呢?在不在其中?” 林玉芙说:“他们是到武林同盟的一个据点集会的时候被擒,如果古师侄当时前去打听消息,一定就在里面,不过我不确定,这消息也只是个大概,六大杀手到底来了多少人,我也不清楚。”梦君急忙推开门,来到林初成房间外,推开门,林初成正在吹箫,当下放下箫来,转身问:“有事吗?” 梦君说:“武林同盟的人被擒于大佛寺,只有你才能前往相救。” 林初成一笑,说:“只有我?我哪有这么大的能耐。” 梦君来到他身前,激动的说:“现在只有你能救他们,你不是号称‘黑衣风神’,你不是武功高强智慧过人吗?不管你以前是游戏风尘也好,是独善其身也罢,现在你注定要当英雄,因为只有你才有这个本事。” 林初成盯着梦君,轻松的一笑,说:“何必这么认真?这不过是一件小事,蝼蚁之争,根本谈不上英雄与否。天下大事已成定局,何必执着。好,既然梦君姑娘一意孤行,那我就不辞劳苦。大佛寺并非武林门派,所以没法知道对方的底细,……” 梦君说:“还要知道什么底细,救人出来不就成了吗?” 林初成笑说:“如果只是冲进去救,那天下间没有任何人能办到,既然找到我,用的方法,就不是救不出来人的方法。你稍安毋躁,自然会救人救到底。他们既然擒了各派掌门,想的不就是凭着他们的威望,让武林正派降服罢了。所以短时间不会下手,我会找机会在他们的饮食中下毒,到时候,他们自然会自顾不暇,这才是最好的法子,虽然要忍耐些时间,但却少费些精力。” 梦君说:“要怎么才能下毒?” 林初成说:“这个不劳姑娘操心,他们吃饭的地方,自然有机可乘。天色已晚,前辈,你们都回去休息吧,别太晚了。”林玉芙拉着梦君,说:“既然林少侠已经有了主意,姑娘,我们就不必打扰了。” 二人走到门外,林玉芙才说:“我想先去探一探,如果我回不来,姑娘也不要去找我,一切等林少侠有决定再说。”梦君拉着林玉芙,说:“前辈,我怎么能看着你去送死。”林玉芙说:“但是我姐姐在里面,我们义结金兰,生死与共,如今她随时可能自尽,还以为我已经死去,我怎么不想见她,哪怕是最后一面,然后两人死在一起,也不枉结拜的誓言。” 梦君心里一热,说:“我也去,就让他来救我们。我要看到大哥,这才放心。” 两人乘着夜色,来到大佛寺外,寺内一点火光都没有,像是根本没有人一样,两人来到后院,仍然没有动静,林玉芙低声说道:“大佛寺里面没有地道,他们一定被囚禁在后院里,你在这里等我,我进去看看。” 林玉芙进去后就没出来,梦君等了好久,觉得有些不对劲,当下提着长剑,小心翼翼的走了进去。屋子里很黑,有点让人毛骨悚然的感觉。梦君正要伸手去掏打火石,忽然听到一阵风声响起,她喝道:“什么人!”一面向一旁闪去,那人却又扑了过来,她不知是敌是友,当下喝问道:“是林前辈吗?” 但是忽然身上一紧,只见灯光依稀亮了起来,无笑站在她面前,冷笑着说:“大小姐,咱们又见面了。”梦君只觉那无涯网将自己束缚得紧紧的,无法脱身,当下喝道:“无笑,你助纣为虐,还不放了四大派的人。” 无笑冷笑一声,说:“我流落江湖,贫苦潦倒,你知道我为何被选为杀手?因为我为了吃上一顿饱饭,不惜陪人睡觉,更为了抢一个馒头,而杀了同伴的性命。你不知道我的生活,也不必知道,更不用在我面前假扮君子冒充主子。我看你死到临头,不如好好想想自己的路,如果不投靠将军,将会死路一条,你自己选择吧。” 说完转身离开,梦君只觉全身穴道被锁住,无法动弹,无涯网撤了下来,她却觉得依然难受。梦君心里想:林大哥说得对,明明知道有埋伏,是一个引我上钩的局,我却偏偏要前来,本来是来救人,现在不但救不了人,连自己也深陷其中,更不知大哥在哪里。但愿他没有前来,我怎么这么糊涂,为什么要和他分开,为什么认为分开后就一定能相见,如果他们要杀了我,或者用各种残忍的方法对付我,那我该怎么办? 屋子里一片黑暗,她又不能移动分毫,尽管心里万分难受,多般计算,却仍是无能为力。 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夜行人经过的声音,越过屋顶,似乎朝远处奔去,梦君心里急得要命,想要叫却已经无法出口,身边没有任何可以凭借的东西,心想无笑点穴的手法怎么和师父的全然不一样,根本无法冲破穴位。 眼前火光一亮,只见院子里忽然多了几个人,接着四处都亮起了火光,院子里灯火通明起来,梦君只见几个中年男子站在院子里,似曾相识,只见一个白衣男子走了进来,伸手解了她身上的穴道,梦君长长的吐了口气,说:“他们有埋伏。”那白衣男子点头笑说:“我们知道了。”梦君向四下里看去,只见这几人正是同孙宁一起的那几人,来救自己的正是孙宁。 孙宁微笑说:“别怕,我们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不会让他们逃脱。” 梦君松了口气,林云和冷云二人走进房中,说:“已经按照孙掌门的安排,想来六大杀手已经在黑松林里被包围了。”孙宁点头说:“咱们快过去看看。”梦君来不及问太多,一行人急忙离开大佛寺,来到一片林子里,只见华不讳、松云道长、林羽依和林玉芙等人都在那里,只听林羽依正说着:“老太婆,你害我同门伤我师妹,今日我就让血债血偿,死得很难看。”梦君心里欢喜,但四下又看不见古玉龙,不免觉得纳闷,又不好相问,只听黑心婆婆冷笑一声,说:“中原四大门派,居然要靠台湾岛上名不见经传的小门派相救,传到武林中去,一样是天大的笑话。台湾武林以毒药见长,机关埋伏,就算赢了,也算不上英雄。” 华不讳得意的说:“黑心婆婆,和你们这等凶残之人,还用得着以礼相待吗?恶贯满盈,必遭恶报,你们屠杀汉人,作满人的走狗鹰犬,实属不该,现在更不知悔悟,死有余辜,我等今日替天行道,为枉死在你们手上的汉人兄弟们报仇,也是应当。” 黑心婆婆不屑的说:“汉人一统天下的日子已经不在了,现在在我面前的汉人,不都是些窝囊废吗?我听说台湾岛上,汉人并不多,想来各大门派,也都并不是汉人。华掌门,我看你是输得心痛了,饥不择食忘记以前你那卑躬屈膝的嘴脸了。” 孙宁喝道:“老婆子,我看你年纪一大把了,不和你计较,但是你也不要得寸进尺,现在五个杀手都在这里,我想问你,第六个杀手是什么人?” 无笑不屑的说:“要杀就杀,等到药力减退,你就没有机会了。” 南山大声说:“孙掌门,先杀一个少一个,为了杀这几个人,我们已经耗尽心力,不能放他们离开了。”孙宁正要说话,南山手上一动,一掌已经向无笑劈去,孙宁急忙抢上前,拦住他,说:“南兄息怒,我们还有好多事情要问。”然后转身对无笑说:“清人除了招揽你们六位之外,还有多少人,只要你们说出来,我大可念在你们良知未泯,饶你们不死。” 无笑哈哈大笑起来,说:“你们怕了,是不是?想到本来锦衣玉食的生活,忽然提心吊胆,为了面子不能剃头,因而连性命都保不住,为了一个行将就木的江山苦苦奔波,简直比死还要享受。这种感觉,就像是富人看着乞丐一样,这是我最喜欢的感觉。孙宁,你别做梦了,除了我们六人之外,还有千千万万的杀手,他们一样会杀掉你们这些自命清高的高手,你就等着人头落地吧,江山,都是大清的,你们的命,也都是大清的,杀不杀我,我也不会说,自从十年前选择了当杀手,我就没想过要回头。” 林羽依恨恨的说:“你还挺仗义的,我就让你再尝尝人头落地的滋味,孙掌门,不用和这种冥顽不灵的人计较,杀了她再说。我就不信,大清的杀手不怕死!”说完缓缓走了上前,无笑哈哈大笑起来,说:“孙宁,你辛辛苦苦的计划,怎么人家不领情,你为了救武林同盟上万的人,为了中原百姓奔波,人家只不过图一时杀人和报仇的快感而已。” 林羽依停了下来,轻轻一笑,说:“别再挑拨离间,六大杀手我能杀掉,不管你是六千还是六万杀手,我也有本事找出来杀掉。想死得轻松,就少说两句。”黑心婆婆不屑的说:“胆小如鼠的家伙,有本事到婆婆身前来。” 林羽依头一抬,大步走去,来到黑心婆婆身前,说:“我知道婆婆有很多整人的方法,但是今天你一样都用不上。我不残忍,但是我恨残忍的人,想知道你怎么死的吗?你就一点点的看着,看你怎么罪有应得。” 黑心婆婆哈哈大笑起来,说:“小姑娘,你还不够分量,林三岛主,你呢?你不是很想杀了我吗?” 林羽依怒说:“你害我妹妹,这笔帐,倒多谢你提醒,我得让我妹妹手刃你这怪物。”说完转身说:“三妹,你今日来报了大仇,也算了却姐姐的心愿。”林玉芙缓缓走上前,黑心婆婆笑说:“林三岛主,别来无恙。” 林羽依正要说话,林玉芙忽然手上一动,九宫连环脱手而出,一下子将林羽依喉咙锁住,林羽依脸色一面,不能动弹,问道:“你,你干什么,三妹,你疯了,她才是你的仇人!”黑心婆婆嘿嘿一笑,说:“她没有疯,你们不是想知道谁是第六个杀手吗?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林羽依脸色惨白,几乎喘不过气来,九宫环上力道千钧,她也不知道林玉芙有这样浑厚的内劲。 林羽依勉力的清理着混乱的意识,问道:“你……你真的是第六个杀手?”林玉芙点头说:“明朝气数已尽,我们只是江湖中人,根本就无所作为,何必以义士居之?姐姐说自己是名门正派,可是姐姐在乎的,还不是名声和地位,姐姐又何尝关心黎民百姓?” 林羽依气的说不出话来,狠狠的点头说:“我当作亲妹妹一样的人,居然出卖我,居然是叛徒,是杀手,那空灵岛那么多弟子,也是你杀的了?” 林玉芙点头说:“姐姐说的不错,死在谁的手上,都是一样。”如新师太朗声说:“我说咱们这几年武林同盟的事情,六大杀手都了如指掌,原来是林三岛主暗中联络。红花君子,我以为是何方神圣,原来是我们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林三岛主。” 林羽依咬牙切齿的说:“我怎么会相信你,我怎么会为你感到痛心!”林玉芙说:“痛心给我带来的,只有负担。姐姐,你不要忘了我们闯荡江湖,为的就是功名利禄,我们和别人,和芸芸众生一样,求的是荣华富贵,当年加入武林同盟是如此,如今投靠清廷也是如此,不过你冥顽不灵,又要求荣华,还要求名声威望,天下没有这么两全的事情!” 说着手上一动,九宫环里内劲冲荡,林羽依几乎就要断过气来。如新喝声:“出剑!”身后五支长剑呼呼的射出,向林玉芙刺去,林玉芙手上一晃,那五支剑便向一旁掉去。林玉芙说:“很奇怪,是不是?师太,我既然将你们全都引到这里,就是为了让你们全部葬身于此,真正中毒的,是你们。” 如新只觉胸口一闷,险些吐出一口鲜血来,梦君心里想:怎么林三岛主原来是红花君子,她连同门都杀,为的不过是荣华富贵,武林同盟的林三岛主尚且如此,看来所谓的复兴大明,驱走满人,不过是一个空想罢了。幸好大哥没有来,要不然,他怎么斗得过这阴险狡诈深藏不露的林三岛主。 华不讳不露声色的说:“林岛主,你是开玩笑的吧,你是名门大派的掌门,武林同盟的领袖,你要是也投靠清廷,那我们还有什么指望?”林玉芙说:“华掌门,你们现在还能留下头发,那是因为你一直在南方,美其名曰抗清,实际上就是逃避,黄山弟子,早就已经剃了头,成了清人。何必作无谓的挣扎,慢慢的,你就会习惯。” 如新喝道:“习惯!正派武林,怎么也不会作这种无耻卑鄙的事情,清人残暴,与我有不共戴天的仇恨,我西陵派有上百弟子死于清廷手上,要让我投靠,简直痴人说梦。林玉芙,你有种过来杀了我,否则,我迟早会送你上西天。” 林玉芙冷冷的说:“不急,等将军来了,自然会命人将你们带往北方,到时候天下武林正派,莫不听从我们调遣,清人南下,也就少了很多麻烦。你们还是有用的,也就只留下名头这点用途了,要说到本事,可是一点都没有。” 孙宁努力的平心静气,但是毒气攻心,一直缠绕不绝,他本来布下了“幽冥玄灵粉”,乱了五大杀手的内气,不料林玉芙却早就在众人身边下了另外的毒药。 梦君心里想:这么多高手都被抓到了,林玉芙这次收获可真不小,所以她才无所避讳,不惜现出庐山真面目,难道武林正派,今日就要全部沦入清人手中? 这时忽然一阵衣袂破空的声音传来,林玉芙抬头看着,一面说道:“是纳兰将军派人来了?”梦君见到一个黑衣人站在树丛中,依稀可见面目,竟然是林初成,梦君心里想:难道林大哥也是清廷的人?他武功高强,又擅长用毒,还从六大杀手手中救了无数武林同盟的人,难道他作的一切竟然也是假的? 只听林玉芙说:“怎么会是你?你是何人?”林初成冷然说:“红花君子,你做的不错,干净利落,将军派我前来,将这些人送至官府,押往京城,你也可以领到功劳,可喜可贺。”林玉芙说:“我可没见过你!” 林初成依然冷淡的说:“如果不是你立下大功,永远都不可能见到我!”说完手上一晃,一块黄金灿灿的金牌已经捏在手上,林玉芙一惊,说:“你是将军的贴身侍卫,黑旋风剑无敌?”林初成说:“见令如见将军本人,还不把这些人点了穴道,送往官府,红花君子,将军还有很多事情要办,不能在此停留,所以你动作最好快一点。” 林玉芙点头说:“一定让将军满意!”林羽依缓过神来,恨恨的说:“奴才!”林玉芙淡淡一笑,说:“你不识时务,我不怪你,毕竟吃亏的不是我。” 梦君见水玲珑飞快的在人群穿梭起来,不到片刻,就将众人的穴道都点了,梦君才刚脱险,立刻又陷入另一场危机,心里是在难受之极。不免对林玉芙恨之又恨。 林玉芙说:“如果各位掌门不移架前往,那在下就只好先礼后兵了,多有得罪,大家别见怪。”林羽依恨恨的说:“能死在自己姐妹手上,那是再好不过。废话少说,到了将军那里,横竖都是一个死字,我不会走的,除非杀了我。” 黑心婆婆哈哈大笑起来,说:“杀了你?那我可舍不得呢,象你这么好的猎物,以后就不那么容易到手了。除去你们这些顽固之徒,以后的武林,就是我们的了,将军说了,不再过问武林的事情,人家清朝皇帝要的是天下,区区武林中蝇头小利,根本无暇顾及,都是你们这些奸恶之徒,弄得风风雨雨民不聊生,还自以为是万世敬仰的楷模。我呸,象你们这种目光短浅不知天高地厚的人,老太婆看着就烦,也罢,就不和你们多说了,快点上路,见过将军,我们也完成了一桩事情。” 鬼屠说:“不必废话,如果不走,就让我的无影手帮你们一把!” 华不讳急忙说:“走就走,始终邪不能胜正,咱们就去同纳兰将军理论去。”梦君心想:那不是等于送死,还不如死在这里呢!如新喝道:“那还不是等于送死,还不如死在这里。华掌门,贫尼要见纳兰将军,必定是提着长剑要他的人头,绝无空手而还的道理。这么多年,杀了我们这么多人,不共戴天,要我去见他,必定玉石俱焚。” 华不讳说:“如新师太,我们根本没有力气打架了,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和纳兰将军理论,我们只剩下这张嘴了。”梦君心想:没骨气。如新喝道:“没骨气!华掌门,你们黄山一派,也是名门正派,受武林同道拥戴,理当不惧生死,好,既然鬼屠要用无影手对付贫尼,那贫尼就斗胆一试,就让你的手再沾一次正派武林人士的鲜血!” 华不讳叹说:“师太,何必意气用事,将军要见我们,不杀我们,说明对我们并非辣手无情,见了人,再说也不迟啊。”如新呸了一口,说:“华掌门,想不到你这么贪生怕死。”说完踏上前几步,说:“鬼屠,你就从我开始,自我而下,我门下弟子,你一个个都可以杀死!” 鬼屠嘿嘿冷笑一声,手上一掌击去,果然无影无形,一个西陵派弟子应声倒在地上,如新面色依然丝毫不动,梦君心想:这师太也太无情了,自己的弟子死了,她好象根本无动于衷。 如新手上长剑一挥,喝道:“鬼屠,本座今日和你同归于尽。”忽然一道劲风拂来,如新被拂落地上,只听林初成说道:“我倒是有时间等,可是将军没有时间,如果不在半个时辰之内到达将军府上,只怕将军会不高兴。我们这些作奴才的,也就是为了主子高兴罢了。” 如新爬了起来,喝道:“呸,没有脸皮的家伙,让你的祖上蒙羞,给满人当奴才,让所有中原武林人士为你不齿!”梦君心想:林初成这么聪明的一个人,潇洒不羁,却甘愿给别人当奴才,实在让人无法想象。 林初成只是不屑的一笑,梦君这才发现林初成就是最邪恶的微笑也带着无与伦比的优雅,她心里不禁慨叹这么一个人间少有的美男子,就这样肆意挥霍自己的才华,看自己美妙绝伦的身体,象水一样渐渐流失,随之消失的,还有灵魂和时间。 如新想要冲上去,却终于只是跳了一下,梦君看着觉得有些滑稽,忍不住笑了出来,如新长剑一指,说:“鬼屠,有本事你就杀了我,否则,本座和你拼了。”说着继续冲了过去,林初成手上一挥,又将如新拂落地上,不屑的说:“不自量力。鬼屠,人不能杀太多,将军要杀人,也不急在现在,还不尽快把人带走,否则药力减退,只怕你们无法控制局面。” 鬼屠说声:“是!”黑心婆婆拄着拐杖,走了上前,说:“看来,只有我召集门下弟子,霸王硬上弓了。”说完吹起口哨,声音凄厉幽怨,一直传到梦君心里,感到不寒而栗。 只见人影匆匆的来了不少人,黑心婆婆得意的说:“婆婆我又要不敬了,师太,我只有那一招,对你西陵派的尼姑,可是大大的不敬啊。”如新回过头来,看着一群尼姑,说:“如果名节不保,你们就先自尽。为师先行一步!”说完长剑一横,向脖子上抹去。黑心婆婆手上一动,黑木拐杖击出一阵罡风,将长剑击落地上,这才得意洋洋的说:“师太也有怕的时候!” 说完转身对一个黑衣人说:“快去,把女人都抓到中间来!”那黑衣汉子一点头,向这边走来,梦君心里想:传言黑心婆婆心狠手辣,最是邪恶,她要是真的当众淫乱,那这里的女子,还有一个能活下去吗? 正想着,忽然间那汉子手上一动,一条软鞭击去,缠在黑心婆婆身上,黑心婆婆怒说:“你疯了!”她身形转动,已经闪到一旁,但身上已经实实的中了一鞭,只听高老夫人说:“他没有疯,是你自己笨才对!” 这一下变起仓卒,连梦君也弄不明白,只见后来的汉子长鞭出动,顷刻间在林子中间交织成一道鞭网,将六大杀手围在当中。鬼屠身形飘忽,手上劲风狂卷,但是击在鞭网中,宛如石沉大海一样;水玲珑出手快捷,但是仍然感到束手束脚;黑心婆婆更是手支脚绌,只有还手之力;无事夫人感到四周像是布了一阵铜墙铁壁一样,难以脱身;无笑想要使出无涯网,却苦于没有机会;林玉芙所用的九连环本来就是以气借力,此时根本就无从借力,显得力不从心。 林初成飞身来到梦君身边,问道:“你没事吧!”梦君一笑,说:“我就知道,你不是坏人。”林初成说:“高老夫人训练的经纬长龙阵,步步为营,攻守皆备,六大杀手想要脱身只怕难上加难,咱们快走吧。” 梦君说:“为何不杀了他们!”说完拔出长剑,林初成说:“纳兰将军真的在附近,今晚得不到人,就会带大队人马前来接应,这里的人大都中了毒药,一时之间难以复原,高老夫人只是困住他们而已,六大杀手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说完手上一抖,一团白雾升起,梦君被林初成带着飞一样离开了林子,来到林外,停了下来,两人互相看着,都有一种想要笑出来的感觉。梦君松了口气,问:“你知道大哥在哪里吗?” 林初成脸色一暗,苦笑一声,说:“我一直在打探六大杀手的计划,不知道他在哪里。”梦君丝毫没有注意林初成的神色,有些担心的说:“不知大哥去了哪里,这里这么多清廷的杀手,要是大哥不幸遇上了,这可如何是好?林大哥,你这么有本事,要不你代为打探一下,不知大哥去了哪里。” 她抬起头来,眼前只有一片林子,林初成已经不见了,她向四下看去,一边说:“林大哥轻功真好,这么快就不见了。”正想着,忽然一个人影冲来,她一见是无笑,当下长剑一挥,剑气飞过,无笑应声落到地上,梦君长剑抵在她脖子上,恨恨的说:“你也有今天!”无笑急忙说:“大小姐手下留情,我知道古玉龙的下落!”梦君一愣,无笑手上一推,一掌击在梦君身前,人已经飞奔离开,口中说:“这么沉不住气,还出来混江湖,小姐,你还是回到相忘谷里去吧!” 梦君呆呆的,只觉身边人影一个个都飞过身边,自己却无动于衷,幸好没有人再出手伤她,她冷清清的站着,夜色渐渐弥漫,没有星光的夜里,是那样漆黑得可怕。 忽然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姑娘,你还在这里干什么?”她转身一看,只见林羽依站在自己身后,梦君勉力一笑,说:“前辈也在这里?”林羽依淡淡的一笑,叹说:“我想一个人静一静,可是越想静下心来,心就越是乱得很。”梦君随口说:“既然心里已经很乱,那就顺其自然,想一个人,就使劲的去想,何必一定要强迫自己忘记。” 林羽依叹说:“我想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段日子,一段幸福的日子。一个回忆。”梦君问:“是过去前辈幸福的生活?”林羽依走了几步,长吐了一口气,说:“那时我们兄妹三人相认,我们自认都是身怀绝技的人,只可惜没有身在名门大派,所以我们结拜,闯荡江湖,就是为了出人头地,可是当我们得到名望的时候,也遇到了对于名望最大的挑战,我们不得不面对邪派高手,面对武林琐事,甚至面对狠毒的清人。眼看着他们一个个离去,我觉得离我想要的东西,越来越远,似乎下一刻,就将失去全部。” 梦君说:“前辈总想留住什么,当然只能失去,只要前辈和以前一样,不断的去追寻,一定能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武林正派越来越弱,就是因为他们想的只是保住自己的地位,而不是除去邪恶。如果你认为你对付不了他们,又何必自居正派?” 林羽依摇头说:“姑娘,你说起来太容易了,你没有见过那些惨死的人,现在已经好了不少,我记得那时候,到处都是血,鲜血流成了河,眼睛看到的,脑中想到的,都是血肉模糊的尸体,多少高手死于非命,就连普通百姓都无法苟全性命,能活下来的人,都已经没有了英雄气概,我们也在想对付这些可怕的清人,想有超越天地的力量,甚至可以改变所有发生过的事情。可是我们根本无能为力,也不知道什么人告诉我么,武林正派要对付清人,要帮助大明皇帝,我们也就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了,姑娘也许觉得好笑,但这就是我们的处境。” 梦君说:“前辈实在不适合作这样的事情,失去了勇气的人,不敢面对血淋淋的现实,就无法改变可怕的现状,前辈可以在这里后悔,在这里回忆,可是别人,已经在屠杀你的弟子。就连你的妹妹,也已经撕下了美丽的面具,而你却巴不得藏在任何人都无法到达的回忆里。” 林羽依冷笑一声,说:“说起来容易,谁不知道?可是明天,明天会发生什么?”梦君不屑的说:“不管明天发生什么,我只是想现在要作什么。”说完大步离开,心里想:说了她几句,她没有明白什么,我自己倒想明白了很多事情。 她来到客栈中,飞身进入房中,来到回廊上,客栈里安静得很,一个人也不在外面,只有大厅上还亮着梦君觉得心里还是担心得很,不知道古玉龙去了哪里。 当下来到外面,心想大哥也不过是去武林同盟的一个分派打听消息,我大可到武林同盟所居之处问个究竟,武林同盟这么多人,一定住在城里,我到处去找一找。当下走了几家大院,翻身来到院内,没有任何反应,梦君觉得失望之极,终于来到一家客栈屋顶时,感到身后有人追了上来,她转身问道:“你是何人,是武林同盟的人吗?武林同盟的人住在哪里?”那人冷冷的问:“你找武林同盟的人干什么?你是何人?” 梦君看不清这人的面孔,只是从话语中猜测此人年纪不大,当下说:“我自然有事,你说是不说?”那人冷声说:“半夜三更,在屋顶上走来走去,一看就不是好人!”梦君感到一阵劲风扑来,急忙挥剑去拦,两个人在屋顶上斗了起来,梦君觉得那人的力道缠绵不绝,功力竟然不在自己之下,而所用的兵器又是长鞭,当下说道:“你是龙蛇山庄的人吗?我不是坏人,咱们……” 忽然一阵劲风扑来,那人停了下来,轻轻嘘了一下,两人伏在屋顶上,只见几个人影飞身掠过屋顶,向前面飞去。梦君同那人起身来,那人说:“这是竹萧玉剑和无事夫人,孤独野魂三大杀手,她们一定是前往将军府。”梦君见那人要跟上去,就问:“你要干什么?” 那人说:“我要刺杀纳兰将军。” 梦君说:“你的功夫和我差不多,怎么可能刺杀将军?六大杀手都是顶尖高手,你斗不过的。” 十七回、浪淘沙 那人头也不回的说:“不管怎样,我一定要刺杀这个奸人。”梦君心想:高老夫人这么聪明,不会安排他去刺杀将军吧。当下说:“你怎么不听你们庄主的话?……”那人说:“就是因为庄主被六大杀手擒住,所以我要前往刺杀将军,交换庄主。”梦君一怔,说:“你说什么?不是老夫人困住了六大杀手吗?” 那人说:“懒得和你解释。”说完已经飞身追了上去。梦君急忙跟上,说:“武林同盟的人在哪里,你可以叫他们帮忙啊。”那人说:“武林同盟的人也一个不剩,都被擒住了。”梦君更是觉得奇怪,说:“他们不是都离开了吗?我不是也好好的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人已经飞出很远,说:“别打扰我,我就快辨不出他们的去向了。”梦君跟着他来到一个大院里,落在屋顶上,只见对面灯火通明,心想难道那就是纳兰将军所住的地方。 忽然身后一阵风声驰来,梦君扭头一看,只见林初成站在他们身后,说:“快离开这里,留在这里只会自投罗网。武林同盟的人和高老夫人并没有被抓,一切只是谣言。” 那人看着林初成,问:“你是何人?”林初成说:“一会给你们解释,快离开这里。” 梦君急忙说:“相信他,他很能干的。” 那人一点头,三人离开了大院,来到客栈里,林初成才说:“公子刚才若是想要刺杀将军,那就大错特错了,他们布下谣言,就是想引你上钩,然后再用你引出高老夫人。如今老夫人已经回到龙蛇山庄,难道没有通知你?” 那人摇头说:“庄主一直叫我在客栈等候,可是一直没有消息,我才出去打听,知道庄主被擒,杀手要去向将军复命,所以我才等候在屋顶,希望跟着他们,找到将军所居之地的路。”林初成说:“太草率了,老夫人怎么会被擒住呢?这里风声紧得很,现在六大杀手已经封住了去南方的路,唯今之计,只有先离开这里,往北而走,避避风头再说。” 那人只好点头说:“如此说来,也只有这样了。”林初成说:“公子要学会避其锋芒,保存实力,这才有可能东山再起。就如刚才,倘若贸然出手,根本没有胜算,只是自寻死路而已。” 梦君问:“你打听到大哥的消息了吗?” 林初成说:“没有,不过我想已经设法托人转告他,让他往北走,将军一路南下,清除异己,所以北上反而是最好的选择。”梦君心里总算觉得不安,但此时对林初成却又是说不出的信任,因而点头说:“既是如此,也只能这样了。” 那青年公子说:“姑娘,既然要避风头,我倒有一个去处,不知姑娘愿否同行?”梦君说:“我现在根本没有去处,去哪里都一样,咱们也算同路,结伴而行,未尝不是一件好事。”那人点头说:“既是如此……唉,这位公子去了哪里?” 梦君已经习惯了林初成来无影去无踪的方式,因而笑说:“不管他去哪里,该出现的时候,他自然会出现,总之他是个侠客,有自己的打算。” 那人说:“我听说离这里三五日的地方,有一个璞玉山庄,庄主是两个双胞姐妹,名叫庄小璞和庄小玉,这两人都是以前闯王的旧部,对清人恨之入骨,私下也训练杀手刺杀清廷重臣,我们不如前往那里,至少也能找个安身之地。” 梦君点头说:“既然是抗清义士,那断然不会错。不过,你可要打听清楚,更不能贸然透露自己的身份。对了,在下梦君,不知这位少侠如何称呼?”那人说:“在下姓牟,名希。”梦君说:“高老夫人要对付六大杀手,怎么不带上你?” 牟希笑了笑,说:“我才入门不久,功夫不高,师父自然不让我参与庄里的事情,是我自己要来的。”梦君说:“原来你迫不及待的想要出来,其实出来有什么好,江湖是非多,一不小心就身处险境,现在后悔了吗?” 牟希说:“我从小就看着庄主练武,心想自己要是有了武功,就可以锄强扶弱,那是多好的事情,所以我一定不会后悔的。” 梦君看着牟希,只觉他脸上依稀是稚气未脱的神色,带着无所畏惧的向往,似乎一定要创出一番事业,实现心中的愿望一般。梦君说:“那牟公子很恨这些清人了?” 牟希说:“当然,凡是胡乱杀人残暴成性的人,我都恨,凡是欺凌弱小无视道义的人我也都恨,恨不得将他们全部杀掉。我是看着这些事情长大的,终我一生之力,我一定要尽力赶走他们。” 梦君一笑,说:“看来公子江湖经验还不够,江湖上只有恩怨,要永远消除邪恶,那是绝不可能的事情。你倒不如立志作一个大侠,声名远播,那还来得实际些。”牟希说:“我并不在乎自己的声誉。” 梦君说:“你以为如今的天下,是你想挽救就能救回的吗?你醒醒吧,以你个人微弱的力量,要同强大的清人对决,那简直是痴人说梦。不说也罢,反正总有一天,你自己就会明白。”牟希问:“那姑娘你为何又要和我走同一条路。” 梦君说:“路同志不同,我可没有你这么伟大。” 牟希看着梦君,梦君说:“你不作清人的打扮,看来白天是不能到处乱走的了,咱们快点赶路,到了白天休息一下,再作打算。” 两人也没有多说,心里多少觉得对方有点奇怪。走得越来越快,渐渐像是在空中飞了起来,梦君初时觉得他入门不久,功夫一定不怎么样,不料奔行起来,那人的脚步如飞,自己险些跟不上了。她心里想:就算你武功再高,能高过竹萧玉剑的轻功,能有鬼屠的功力吗?连你师父都对付不了的人,更何况你,什么复兴大明,本来就是无望的事情,和拯救一个垂死的人有什么分别?这些中原高手武功不错,就是太笨太蠢了。 牟希走了一段,渐渐将梦君甩在身后,心想这人功夫一般,我才入门半年,功夫就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到底是女人,不但见识短浅,就连武功,也做得很差。 梦君加快步子,两人一直奔行到天明,这才到了一个小镇,只见镇上炊烟袅绕,人来人往,倒是一片升平的气象,梦君想这几日经过的地方,倒也清净。牟希皱眉说:“这里的人怎么回事?难道忘了这里是清人的地方吗?你看哪里还有一个大明的人。” 梦君不以为然的说:“只要人家过得舒服就是了,你不是想让他们过得幸福吗?”牟希说:“寄人篱下的日子,怎么会幸福。” 梦君懒得和他争论,来到镇上,牟希戴了一个斗笠,看起来倒像是个风尘仆仆的乞丐。梦君来到一个客栈,随意点了小菜,两人吃了起来,梦君说:“你看北方在清廷统治下其实也并不差。”牟希恨恨的看着梦君,说:“看起来,你倒像是清人的奸细。我真后悔和你同行。”梦君不愿与他多说,用完饭就往外走去。 刚来到门口,就听到有人说:“听说这次将军南下,来了一个一网打尽,那些嚷着要扶助明朝的人,一个个都被抓了起来,正要押解上京,明正典刑呢。” 梦君一听此言,当即折回头,只见说话的是几个青年男子,都是明人的打扮,不知何时来到了客栈里。梦君问道:“这位兄台,刚才你说什么?”那人看了梦君一眼,说:“这位仙姑,我们说的是武林中的事情,和你没有关系。”梦君急忙说:“我就是要知道武林中的事情……”其中一个男子问道:“你是武林同盟的人吗?”梦君正要说话,牟希急忙拉着梦君,说:“不是,她怎么会是武林同盟的人,几位兄台,看你们仪表不凡,你们才是吧。” 其中一个男子说:“公子不必处处小心在意,我们不是清朝奸细。我们是台湾人,前来中原相助各位英雄。”牟希脸色一变,上前说:“是吗?我也是从那里来的,以前我还在英雄山庄呢。” 其中一个男子说:“是吗?在下百花山庄胡衣,这位是风水山庄的南宫玉南宫兄,这位是长生山庄的秦风秦兄。”牟希说:“在下牟希,无名小卒。这位姑娘名叫梦君。”梦君看着这几人,只觉他们都是年少气盛,意气风发,大庭广众之下能谈论这样的事情,是在有点大胆。 牟希坐了下来,说:“各位大侠来到中原多久了,在下孤陋寡闻,未曾拜会,今日相见,果真是缘分。”胡衣说:“以前不认识少侠,相见恨晚啦。我们打听到武林同盟的人将被押往京城,所以才相约来此,据说一同被押的,还有五行会、狂风会各派的兄弟。”梦君说:“一定是谣传,我们昨晚才见过面,明明六大杀手就被打得落花流水,怎么可能一转眼就抓了那么多人。你们不知道实情也就罢了,没理由四处散播谣言。” 秦风说:“我们一直同武林同盟各派有所来往,这消息的确千真万确。而且我们本来得到孙掌门的消息,是要前往相助歼灭六大杀手的,也是到了这里才得到消息。” 梦君心里有些担心起来,想:林大哥不会骗我吧,这才多久的事情?牟希说:“那还别的人呢?有没有龙蛇山庄高老夫人的消息?” 秦风说:“不太清楚,反正我们打算劫人,到时候就知道了。”梦君说:“如果真是擒住了武林同盟的人,那么你们几人之力,又怎能救得了人?我想你们的功夫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台湾岛那么小一个地方,能有几个大侠?” 南宫玉有些不悦的说:“大侠自然不敢当,但是既然见死,又怎能不救?如果一味只是害怕,那么还有什么事情是可以作的?”梦君正要说话,忽然外面传来一阵车马的声音,梦君抬头一看,只见果然好长一串囚车从眼前经过,南宫玉说:“你看,这就来了!” 梦君急忙来到外面,只见囚车里人头拥挤,外面兵士众多,一时也看不清情况。牟希说:“咱们不如乘乱救人,到了外面,他们有所防备,那还要更难得多。”胡衣说:“不可,这样会伤及无辜。” 梦君冷笑一声,已经飞身而起,纵身来到最前面,喝道:“留下人来!”长剑一挥,一道剑气飞出,前面几匹马一时受惊,四蹄飞扬起来。马上几个清朝武将急忙勒住马头,手上长枪挥动,朝梦君刺去。 梦君见这几人身手矫捷,处变不惊,但是功力却并不深厚,几个回合下来,就已经被打翻在地,梦君长剑指着一个人,喝道:“把人都放出来!”那人说:“这些人不能放!”梦君冷笑一声,说:“好,你们不能放,我来放!” 说完飞身上了囚车,挥剑一砍,说:“我就不信救不走人!”只见囚车里面坐了很多蓬头垢面的叫化子,她登时惊呆了,回头对那几个武将喝道:“这些是什么人?”那几人将梦君团团围在当中,说:“这些都是平阳府一带无家可归的乞丐,最近染上一种奇怪的病,需要带去隔离。” 梦君长剑一指,说:“杀人就是杀人,还这么多名目,我就先杀了你!”牟希飞身上了囚车,说:“姑娘不必动怒,既然只是些乞丐,只是一场误会。”说完拉着梦君,飞身来到一旁,回头说:“几位官爷,多有得罪。”那几人也没有多说,继续往前走。牟希说:“咱们跟上去,这些人功夫不高,应该不难对付。要救这些乞丐,也不用急在一时。” 胡衣也说:“这些满人对汉人越来越残忍,居然要将乞丐隔离,还要巧立名目,简直无法无天,这个闲事,我们不管,还有谁人会管?” 一行人到了镇外,只见那队人马不知去了哪里,追了好久,反而难见踪影。牟希说:“我觉得好像是有人故意将我们引到这里,怎么人马都不见了?”南宫玉问:“会是什么人,出于什么目的?” 牟希摇头说:“不清楚,既然只是引我们离开,那我们就偏不离开,看看这人要玩些什么花样。”胡衣说:“可是人家在暗处,我们怎能……?”牟希一笑,说:“那就藏起来,让他也找不着。”秦风说:“依我看来,对方引我们往北去,看起来凶险,但实则还是避开了清人杀手的纠缠,对方是为了咱们好,不像是坏人。如果真是如此,我们就不能领这个情。” 胡衣说:“难道是有人要保住我们?难道武林同盟的人真的被抓了起来?六大杀手真有那么厉害?”梦君心里一紧,觉得这样猜测太费心神,但又丝毫不知此人的目的,甚至连这是否别人故意所为都不得而知,不知该如何是好。 南宫玉说:“依我之见,咱们还是找个地方换一身行头,等知道情况之后,再作打算,否则得不偿失。”牟希说:“也是,贸然出手,的确不好。” 一行人折回镇上,胡衣弄了几件衣服,还不知从何处找来几个发套,几人就作了清人打扮,梦君不屑的说:“你们居然这身打扮,简直丢人。”南宫玉说:“大丈夫要能屈能伸,这不过是一时权益之计而已。姑娘何必介怀?反而是如果长久复兴无望,中原惨遭满人蹂躏,台湾迟迟不见外援,根本无法对付荷兰人,那才是丢人。” 梦君笑说:“对了,你说满人和荷兰人,究竟谁厉害?”牟希说:“满人残暴,荷兰人凶险,都是我族敌人,不共戴天,不管有多厉害,都要对付。” 梦君心里想:这几人现在还是壮怀激烈踌躇满志,不知还能和六大杀手对抗多久。我同大哥一起,明知道那是件比登天还难的事情,尤其是当渐渐来到北方,看到清人统治的大半江山的时候,就算所有南明的人都战死沙场,也夺不回来这么多沦为人手的土地啊。更何况,真正的老百姓,他们已经渐渐习惯了远离明朝的生活。 她这些话在心里想想也就罢了,并未说出来,毕竟现在他们的沟通是如此的困难,各自抱着不同的信念,尽管走在同一条路上,做着相同的事情。 牟希出去打探情况,梦君心神不宁的等着,忽然门外有人敲了一下窗户,她立刻飞奔而出,只见那人就在前面不近不远的奔行着,一直把她引到一个小树林里,忽然一转身不见了人影。梦君来到林子里,四下一看,说:“什么人装神弄鬼?还不快出来!”只见一道绿光闪动,一个人影已经落在梦君前面。梦君一见此人,便认出是在海上救过她和古玉龙的绿衣女子。当下脸色一松,说:“姑娘,你找我有事吗?” 那绿衣女子淡淡的一笑,像是不胜凉风的水莲花一样温柔,语声更是柔而不媚,“我是来告诉你,你的同伴身处险境,需要有人相救。” 梦君极力的使自己不要激动,一面问:“不知姐姐说的是什么事情?”绿衣女子说:“你从台湾一路走来,能有几个朋友,当然是你的古大哥,他被清廷杀手所擒,如今生死未卜。”梦君说:“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绿衣女子说:“就在昨天晚上,连同武林同盟和龙蛇山庄的人,被一网打尽。”梦君说:“可是林大哥告诉我……”绿衣女子说:“林初成是个聪明人,办不到的事情,他不会贸然去作,所以他只想保住你,而现在,林初成又千方百计将你们引到北方,直到你们到达梅鹤谷为止。” 梦君问:“梅鹤谷?那是什么地方?” 绿衣女子说:“那是天下第一医者所居之处,江湖人都给他一个面子,而林皓身为谷主,一向济世扶贫,当然不会见死不救。林初成为了你的安全,可谓煞费苦心,可是他却不知道,你到底会不会领他的情。” 梦君盯着绿衣女子说:“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知道那么多?” 绿衣女子说:“身在这个年代,如果没有打听消息的本领,不能洞悉世态,那么就是死了也是活该。武林本是个动荡的地方,妹妹既然无心逗留,又何必逞能?你既然知道古玉龙走的本就是一条凶险无比的路,就应当明白你应该作的决不是生死想随,那对一个满腔热血的人而言,仅仅是一个负担而已。” 梦君冷笑一声,说:“你叫我来,就是为了说这个?” 绿衣女子说:“和你同行的都是些蠢笨如猪的小人物,同他们在一起只会让你越来越笨,直到死去。我是来提醒你,不要做错了选择,让自己悔恨终生。如果现在北上,则一路并无险阻,而南下,则会遇上六大杀手操纵的武林大会,广邀武林各路英雄,一起成为清廷座上嘉宾。对了,地点就在被武林视为泰山北斗的蛇山真武派,你好好打算。” 说完转身离开,如同一片轻盈的叶子,缓缓而去。 梦君觉得刚才见到的女人绝对不简单,她有着女人独有的温柔,以及少有人拥有的聪明。梦君从来没有这么恐惧过,生怕自己去晚了,就不能见到古玉龙,有时她自己也不明白,古玉龙到底是为何那么至关重要,像是自己茫然多年终于找到的方向一样,一当得到,就不再愿意撒手。 她当然毫不犹豫的往南方而去,至于要学会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那已经不是现在自己要考虑的事情。她想起同古玉龙一起行侠仗义的日子,那段日子似乎特别简单,然而谁也没有想到,那是最猛烈暴风雨到来时最安静却显得狰狞的前兆。 天渐渐黑了下来,梦君依然脚不停步的走着,多日来和古玉龙联袂而行,忽然一下子全都变成了回忆,她甚至忘记了用马可以加快行程。 天明时分,她来到一个小镇上,只觉镇上乱得很,无数兵士在街上走家串户,东拿西抢,乌烟瘴气。梦君拉来一个老头,问道:“老人家,这是怎么回事?”那老头苦着脸,用梦君勉强能听懂的官话说:“道姑有所不知,这里前些日子还好,有个什么飞天侠客,吓得这些士兵不敢胡作非为,现在,听说这些侠客都投降清朝,所以他们又开始横行霸道,你看,头也剃了,还要缴公。” 梦君抬起头来,见几个兵士走了过来,便长剑一抖,一股剑气飞过,将那几人手上提着的东西全都打落地上,稀里哗啦一大堆,全是首饰元宝之内的东西。那几人一见梦君,先是一愣,然后都拔出刀来,照梦君砍去,梦君手上一挥,将几人击退,心想这样差的身手,也来欺负百姓。当下剑气凌厉,将几人身上的衣衫击落地上,只剩下零星几点,聊以遮羞,那几人吓得抱头而逃。 梦君刚合上剑,只见后面站了好多人,都说着“大侠,终于盼来了你,大侠就留在这里,我们就不必受这气了!”梦君看的有些心酸,叹说:“天下之大,受清人欺负的又何止是这里,欺负汉人的又何止是士兵。大明纵然也有贫苦之人,但绝不会如此虐待子民。看来抗清之计,不行不可。” 说完身形一飘,来到屋顶,说道:“各位放心,武林中人一定会赶走这些恶贼,还大家一个清净。” 她离开了小镇,却不得不同情那些需要帮助的人,她想也许古大哥从小就看过很多这样的事情,所以才会这么执着。 忽然身后传来一阵马蹄声,她转身一看,只见林初成从后面骑马奔来,她当即问道:“你为何要骗我?”林初成说:“就算你来了,也一样救不出人,纳兰将军手下高手众多,他本身又狡计多端,他就是要吞没整个武林,你又岂能幸免?” 梦君说:“可是如果我离开这里,就算保住性命,一样是得不偿失。”林初成摇头叹说:“留得青山在,你又何苦这么拼命?看来你也只是个头发长见识短的女人,凡是不思量再三,就算偶尔成事,也只是运气,人的运气,很难一直都很好。”梦君不屑的说:“就是你这种自以为是的人,机关算尽,畏首畏尾,到头来还不是见死不救! 林初成有些无奈的说:“武林同盟倒是有心挽救天下人,龙蛇山庄更是以抗清为己任,但是现在他们却需要有人相救,否则,他们就会成为挟之以令武林的罪魁祸首!难道你认为不是他们的草率和无能造成了失败,难道你不认为他们不但于事无补,还连累了天下人,使得清人对汉人的血恨更加深厚,难道你认为杀了一个满人,他们不会带着和我们一样的仇恨,不会为此竭尽所能,报仇雪恨。” 梦君说:“巧言令色,不说也罢。” 林初成哈哈大笑起来,说:“姑娘一心想着你的大哥,我只以为姑娘单纯,那是最可贵的品质,现在看来,那似乎是愚蠢,既然志道不合,姑娘前去救人吧,反正我也只是个毫无血性的浪子,而姑娘在我眼里,也不过是个无谋无勇的义士。” 梦君感到心中一震,看着林初成远去的背影,马蹄声似乎忽然在心里清澈的响起,她忽然感到自己的荒唐和简单,她觉得就算古玉龙那么想要赶走清人拯救百姓,就算他们已经行侠仗义那么久,可是实际上对百姓对武林却是从来没有什么好处,她觉得眼前是一片迷茫,以前在谷中从来不用为这些事情发愁,那里的事情,就算是最刻骨的伤心,也永远那么简单,而不像外面的世界,牵一发而动全身,竭尽全力有时竟一事无成,在外面的世界,人力如同沧海一粟,渺小到了无力挣扎的地步。 她无力的走在乡间小道上,秋天寂寞的落叶随处飘舞,想要找到空中的归宿,却无能为力的四处飘零。这样沉重而无力的走了一天,天黑下来的时候,她的心也彻底的黑了下来,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走。 天空上寂寥的几颗星辰,像是内心深处寂寞的悲哀一样,带着风中特有的悲凉,慢慢弥漫整个身体,夜色如水的味道,终于在那一刻彼此交融,凉入心扉的感觉,却原来并不遥远。 忽然间一阵琵琶的声音在夜空里响起,如泣如诉的声音像是幽怨的妇人,若远若近的传来犹如孤魂野鬼般缥缈。梦君四下看去,眼前是一片树林,看不到别的东西,她觉得这应该是一个武林高手,要不然不会在这荒无人烟的地方,还有心情弹奏琵琶。 不过这声音如此哀婉,像是迟暮的老人缅怀过去的快乐,留不住时光而终究成为一个遗憾,只能用别的方法去试图弥补。 梦君小心翼翼的说:“老人家,你有什么伤心的事情吗?”那老头依然弹着琵琶,没有理会梦君。梦君平时也偶尔学学琴,对音律也有所领悟,觉得老头弹奏的技巧其实一般,并不动人,但是曲调中的情感却又表露无遗,显然是属于需要靠琵琶发泄的那种人。因而不觉对老人有些可怜,叹说:“老人家都这么大的年纪了,应该知道有的事情根本无法挽回,就算你有这个心,可是并非所有人都能力挽狂澜,了无遗憾。” 老头竟然停下了弹奏琵琶,看着梦君,面无表情,慢慢吞吞的说:“看姑娘的年纪不大,可是似乎却是饱经沧桑的样子,姑娘,为赋新词强说愁,那可不好,大好的年华,就要学会享受啊。” 梦君淡然一笑,说:“前辈说的自然不错,可是现在的情况,却让我无法想到享受这两个字,你看这战火四起,老百姓没有一天安身的日子,想要改变局势的人,却根本改变不了,反而深陷于漩涡之中,无法自拔,你说这不是让人觉得沧桑的事情吗?我就像是有一百个心在劳累一样,却找不到任何方向,到底应该怎样做,才能让自己心里不再这么难受?” 老头说:“看样子,姑娘根本不关心这些事情,否则不会这么劳累,姑娘关心的,是关心这些事情的人。姑娘一定是想着他大志难酬,所以才会觉得苦闷,而苦闷,通常只是遇到困难时的一个反应,而不是解决困难的方法。” 梦君说:“我也希望自己能够有通天的本事。但是我就是没有,我连最简单的救他都不会。”老头依然慢条斯理的说:“年轻人知道自己的不足是好事,你还有时间,来得及改变这一切。” 梦君苦笑一声,说:“我想了好久,要改变这一切谈何容易,就算武功高强智慧过人,也还是不能成事。”老头说:“年轻人要做的,就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这样才有希望,等到老了,也才不后悔。” 梦君问:“老前辈你后悔什么?我看你的琵琶弹得真切,看来前辈一定郁结缠身,难以释怀。”老人依然慢吞吞的说:“那都是年轻时的事情,经常想起,就经常伤心。既然伤心,我就弹一曲伤心的调子,希望习惯调子的时候,已经忘却了心头的往事。姑娘,别人的事情,你是绝对伤心不起来的,还是管管自己的事情吧。” 梦君说:“前辈说的是,没有人能真正对别人的事情感同身受。” 老人说:“你我也算是有缘,今日这首伤心的曲子,就留给姑娘你吧,也希望你能真正用此伤心代彼伤心,不再因为往事而烦心。”梦君见那人递过一个琵琶,便说:“前辈一定视此物为至宝,晚辈断然不敢接受。” 老人说:“何必多礼?我只不过借你几日,你若忘却不了伤心,就还给我便是,那曲子你既然已经听了这么久,当然应该已经记得。”说完人影一晃,已经不见。梦君大声说道:“老前辈,我要怎么还你?” 老人的声音缓缓而来,“该还的时候,自然会还,姑娘一味想着要还,难道就不想用它吗?”梦君看着那琵琶,轻轻一弹,自然间便是那让人觉出凄凉的调子,一面弹着,心境竟然平和了许多。 忽然间一阵鸟儿扑腾的声音传来,她抬头一看,一只经过上空的鸟儿扑腾着掉到地上,梦君心里一惊,这才看到附近的树上尽是枯枝,半点叶子也没有,心中不由暗想:难道这曲子就是传说中能用音功伤人的曲子?我听师父说过当年有个名震天下的琴剑书生,能用音功伤人,想不到天下还真有这样的事情,倒不知这音功是如何伤人。不过音功能够伤人于无形,用起来倒也是个好办法,这位前辈似乎有心在帮我,来日一定好好谢他。 天明时分,来到一个小村,只见房舍破败,人迹全无,梦君心想:中原人一向安土重迁,喜欢的就是安居乐业,为何这村子上竟然一个人也没有? 走在安静而神秘的田野上,梦君感到有种说不出来的恐惧和慌乱,她没有试过一个人这么茫然这么无知的闯荡江湖,也没有在人间见到这么荒凉的地方,比之相忘谷还要让人觉得冷清的地方,除了带给人恐惧之外,只能让人不由自主的厌恶。 好不容易在荒郊野外看到一个茶棚,天气虽然很冷,但是梦君却仍然觉得口渴,进去要了一碗热茶,除了卖茶的老头之外,根本没有第三个人。 梦君喝了一口,见老头在擦着桌子,就说:“老人家,既然没有人喝茶,为何一定要擦桌子?”老头停了下来,喃喃的说:“擦了几十年了,习惯了。”梦君问:“老人家一直在这里卖茶吗?现在没人来喝茶了,为何还要继续?” 老头说:“不瞒姑娘,现在我已经做不了别的事情了,人总是这样,尤其是老了的时候,不能象你们年轻人一样,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了。” 梦君轻轻一笑,说:“老人家说得并不对,想要离开,那是任何时候都可能的事情,只要你愿意去做,真正想要离开,或是干别的事情,就一定能做到。” 老头说:“我曾经试过几次,后来还是回到了这里,所以我就说,我不能离开这里,也不能干别的事情,我告诉自己,这其实很好,改变不了的事情,就千方百计的去适应,最终喜欢,那就不需要去改变了。小姑娘还年轻,还想改变很多事情,当然不能理解我这孤老头,为何要留在这里了。” 梦君问:“老人家,你都干过什么事情?” 老人坐了下来,似乎在想着什么,良久方说:“我记得二十岁那年,那时宦官专权,和大臣们斗法,弄得乌烟瘴气,天下百姓苦不堪言,好多人都闯荡江湖,男人总是以身手本领为骄傲,我也投奔了当时天下第一大帮会,仙琴派,可是我刚刚进去不久,功夫都还没开始学,仙琴派就不见了,我无处容身,只好回来,继续卖茶;后来,起义的军队到了这里,我就跟着闯王,想要摆脱这让我厌烦的现状,可惜我加入不久,闯王就死了;后来我也试着加入四处招揽人才的武林同盟,在飞剑门找了点事情做,可惜被清朝高手一夜之间灭了整个帮会,我们几个打杂的侥幸得脱,就再也没想过离开这里了。” 梦君点头说:“原来老人家曾经也向往过武林的生活,老人家既然不是自幼习武,须知练武所倚仗的,乃是千锤百炼的苦功,所以自然不能如鱼得水。倘若老人家功夫绝顶,说不定挽救一个帮会,拯救一个世道,也很有可能。” 老人摇头叹说:“世道乱得很,要求生也只有不断变着法儿,可那心里就不踏实。到头来我才明白,我要的其实只是安静的生活,遍寻天下,其实那安静就在身边,不管世间风云如何变幻,或是世道如何平静如水,只要心中有所欲求,便不能得到一刻的安静。” 十八回、天涯路 梦君心中若有所触,心想还好自己无所欲求,不管是清人赢了明人,还是明人赢了清人,自己都无所谓,所以才不会象大哥那样病急乱投医,痛苦不堪。其实说到潇洒,还是林大哥最潇洒,来去自如,不为世间任何事情牵挂。 她喝了几口茶,便叹说:“老人家果然是悟了道,君子一箪食足矣,相忘于各自江湖,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只可惜大道甚夷而民好径,时世无常而人心难古,自然处在世间有万般不好。我也希望自己能像老人家一样,无所欲求,终其一生。” 老人摇头说:“老人家无能为力,所以不能有所求,年轻人还是有点激情的好。”梦君心想:这老人真是奇怪,一会儿又说离不开,一会儿又劝人有点激情。她遂笑说:“老人家可知道,这个庄子上所有的人都已经走了?” 老人点点头,忽然有人说道:“他当然知道,就是他赶走了这里的村民,现在又在这里招摇撞骗,天下间能够靠着青龙刀独步武林的高手,恐怕除了铁大侠,没有第二个人了。”只见一个中年妇人缓缓走了过来,坐下后,又说道:“既然大侠要卖茶,我就赏你这个脸,给我一碗凉茶。”说完放下两个铜板在桌上。 老人一笑,说:“不知道这位夫人说什么,如果是说在下,那么我想夫人认错了人,在下并非姓铁。”那中年妇人正是梦君见过的古春花。梦君心想:古春花是平教高手,她出现在这里,不知为了什么,不管怎样,我现在也只有在一边看着。 只听古春花接过茶来说道:“阁下是曾经四处投靠,当年进入仙琴派,可是仙琴派立刻解散,刚入门的全都打发走了,阁下想在武林崭露头角的机会就没有了,所以去了大内,不过阁下遇到了一个女人,这个女人帮着闯王办事,所以你又跟着闯王,可是很不幸,闯王很快遇难,这个女人不知踪影,所以你就四处寻找,铁大侠对一个女人这么着迷,真难以想象,这就是当年辣手无情的铁面判铁冰。” 梦君对铁冰这个名字并不熟悉,倒是那老人笑说:“夫人所言,在下并不知悉,失陪了。”古春花说:“如果我没有猜错,你要找的正是飞花天女司徒婉,日前在河南一带,有一个传说,清兵剿杀起义的百姓,忽然间天上繁花点点,一个白衣女人从天而降,飞身下来,使得在场的几十人都趁乱离开,一众清兵高手,都死于非命,而三天以后,在不远的县城里,又发生了几乎一样的事情,现在关于天女散花救人的传说,传得沸沸扬扬,难道铁大侠从来就没有听说过?” 梦君心想:飞花天女这个名字,师父从来没有说起过,江湖上也没有听到,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听古春花说起来,这个人怎么也有四五十岁了,她即便能象一个仙女一样从天而降,但是那么老的仙女,岂不是有些荒唐? 老人静静的听着,古春花说:“不管你信还是不信,如今台湾武林就出了这么一个风云人物,这次六大杀手擒了十六门派的掌门,台湾岛上前来中原的高手,就剩下几个侥幸逃脱,正在四处寻找飞花天女,希望她能够大显神通,救了这些受制于人的人。而六大杀手前往的地方,正是真武派所在之地,蛇山。” 老人面不改色,也不说话,古春花说:“他们没有见识,以为这是小孩子过家家,但是人家六大杀手有备而来,又有纳兰将军运筹帷幄,要的就是毕其功于一役,尽歼反抗清朝的武林高手,别说是飞花天女,就是如来佛祖,也不可能挽狂澜于既倒,救水火于蛇山。那就好像是扑火的飞蛾一样,有去难回。” 梦君知道古春花的意思,但她不明白古春花为何要这么做。在梦君看来,铁冰听到这些话,一定会前往蛇山,那就等于是送死,古春花不过是想多几个人死。不过该去的始终会去,不管结果如何,我绝不回头。虽然并不想如同生共死般轰烈,但至少也要有始终如一的决心。 古春花喝了两口茶,匆匆离去。 铁冰上前来收拾桌子,梦君忍不住问:“前辈为什么要让这里的人离开?”铁冰看着天上,好半天才说:“这里名叫铁家庄,庄上每一个人都会武功,在明朝的时候,有很多人到这里来学武,人很多,就很热闹,在这里的人,就不会安分。” 梦君问:“那前辈你呢?你也是这里的高手,有一颗不安分的心?”铁冰摇头说:“我家里世代都是在这个地方卖茶的,到了我这一代,我再也不想卖茶,我想闯荡江湖。”梦君说:“经历了种种波折,你最后还是回到了这里,你知道有人要屠杀铁家庄,所以让他们都离开。” 铁冰说:“大概就是这样,想要踏入江湖,却遍寻不能;想要离开,却也不能。”梦君说:“这个司徒婉到底什么地方让你如此着迷,为了她甚至不愿离开自己早想离开的东西。”铁冰说:“当你真正爱上一个人的时候,你就知道为什么了。可是这么多年,我连接近她的机会都没有,三十五年前,我记得在武林大会上见到她的时候,她慷慨激昂,要中原武林的人前往台湾,相助台湾武林,可是当时没有人管她,因为中原最大的门派仙琴派突然消失,群龙无首,大家争着抢天下第一的位置。后来,她就黯然离去,也就在那段时间,她一路上做着济世扶贫的事情,我发现自己喜欢上了她,而我本来的目的,是奉命追杀她。虽然我没有下手,可是朝廷派的人手越来越多,她的名声也越来越大,但是中原武林的人,根本不想帮她,她在多年的绝望之中,终于看到了闯王,于是隐姓埋名,一心一意的扶助闯王,我打听了多年,才又找到她,可是当我在万人丛中发现她的时候,闯王进了京城,她当初和闯王的诺言也不了了之,她那时更加彷徨,而我,好想能帮她什么,可是每次,每次我找到她的时候,都只是听到她离去的消息,她不停的奔波,直到听说台湾岛上忽然多了很多武林门派,于是她赶去台湾,我也跟着去了,但是还是什么都没有发现,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梦君心里想着这样一幅画面,一个二十岁的年轻人,四处寻找一个女子的下落,而当几十年过后,仍然没有寻到相思之人的年轻人,已经变成苍苍老者,难以掩盖的愁容和无法释怀的痛苦,在孤寂的生活里将要化为灰烬随风飘散,而不甘寂寞的灵魂却在深夜里无人时频频骚扰着一平如水的现实。于是人终于领教了上天对于命运残忍的安排,终于把破碎看着一种习惯,终于开始埋藏理想和追求,而视万物为毫无生机的载体,只是履行上天安排的载体,带着悲哀和寂寞,终老在自己并不想留下的地方,习惯了自己早就想逃避的世界,直到面对死亡最残忍的终结。 不管是谁都不会纵容自己的堕落,除非那本就是他最初的追求。只是并非每个人都有机会得到自己想要的,拥有自己渴望的。而眼前这个人,一定会为此不惜牺牲一切,——虽然他是为何爱上一个女子,那无关紧要的过去似乎无法左右参与者最纯真的心态,抛开世俗缠绕和现实束缚的纠结,剔透的心情,其实谁都不难领会。 梦君再喝了几口茶,放下几个铜板,说:“既然明知道对方是个圈套,唯一的方法,就是尽快得悉敌人的举动,后发制人。”老人看着梦君,梦君心里想:说起来自然容易,可是真正做到,却是难上加难。 她心里猜不透平教和六大杀手的关系,只能宁可或是不得不视作敌人,她见识过那几个护法的功夫,一个比一个厉害,如果他们联手,那么武林正派就将毫无希望,而大哥也就很危险,就算有个高手司徒婉,可是那还不是轻易的中了别人设下的圈套,就连看似无所不能的林大哥,还不是无法挽回大局。而此时我又能作甚么?这么短的时间,又不会出现什么奇迹。 走了几日,一路上都是静悄悄的,村子上几乎没几个人,也不知是避着什么,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渐渐快到了蛇山,天空已经开始飘起了雪花,而梦君的心却激动到了极点,她试图打探消息,可是所到之处,几乎没有一个江湖人士。 蛇山被大雪结结实实的覆盖着,山道上没有一个脚印,梦君有些担心,在山道上走着,忽然听到一阵琴声传来,琴声舒缓而高雅,悠闲而清净,梦君知道弹琴的人一定来头不小,当下顺着琴声到来的方向走去。 只见前面一株松树下,坐着一个弹琴的中年人,一身白衣,身边三只仙鹤飞绕,在雪与天一际的空白里,幻化成缥缈无际的幻象。 琴声悠扬,弹琴的人似乎心神宁静,毫无牵挂。 梦君问道:“前辈在此弹琴,难道不知道这里将要有一场恶战?”中年人头也不抬,继续弹着琴,梦君走到前面,说:“前辈心知肚明,知道清廷六大杀手在这里布下鸿门宴,就是要让正派武林俯首称臣,看前辈的样子,绝非坏人,难道前辈是来相助正派武林的?不知前辈如何称呼?” 白衣中年人一面弹琴,一面缓缓说:“姑娘,这么美的景色,你怎么一点流连的感觉都没有?要知道黄金千两易得,开心一刻难求。如果错过了美景,就会遗憾终生。”梦君说:“遗憾的只怕不是错过了美景,春雨冬雪,年年都有,何必在乎这一刻?蛇山如今就是一个是非之地,既然是非之地,那就不会有开心。” 白衣人平静的说:“所求的得到,就是开心。姑娘,你所求为何?” 梦君说:“我要杀了六大杀手,救出武林同盟的人。” 白衣人说:“理想若是太高,以至于不能实现,就只能是毒药,是引诱你死亡的引子。武林同盟的人就是如此,想要反清复明,那是绝不可能的事情,既然明知不可为,又何必为之?这就是他们注定失败的原因,如果只是独善其身,那么或许能保个万全。” 梦君说:“志向高远,并非常人能理解,前辈见多识广,我想不用我说,他们争的不是大明,而是汉人的尊严,是华夏子孙的荣耀,让满人来统治天下,甚至执掌武林,那是荒唐可笑,可怕之极的事情。” 白衣人说:“不管是满人还是汉人,那都是皇帝,既然皇帝能天经地义,那么谁做皇帝,又岂知不是天经地义?我看武林同盟多年经营,不但一事无成,反而弄得一团乱麻,索性就把这一切在蛇山作个了断。听说真武一派,绵延几近千年,几起几落,过了多少劫难,风水轮流,如今这最大的劫难,终于又来了。” 梦君立刻提高了警惕,说:“你到底是什么人?你不怀好意!” 白衣人终于哈哈大笑起来,琴声依然平和如昔,说:“不错,既然武林同盟要赶走满人,焉知没有想灭掉武林同盟的人?你要知道,当年武林同盟何尝不是一手遮天,灭这个灭那个,自以为主持了武林公道,实际上只是满足了自己夺取财富权力的欲望而已。以前是,现在是,将来也还是,谁要是硬要往自己脸上贴金,我不但不屑一顾,还要千方百计的破坏。” 梦君长剑出手,说:“原来是满人的走狗!” 白衣人缓缓说:“你拔剑的速度太慢,我足以伤你,可惜你不是武林同盟的人,我暂且饶你一命,还不快离开这里!” 梦君冷笑一声,说:“慢或是不慢,嘴上说了可不算!”说完手上催动长剑,剑气挥洒,霍然而出,但那琴声虽然柔和,却如同一堵铜墙铁壁,将剑气挡在外面。 梦君心想:原来这人音功之力,果然不同凡响,我就用琵琶来对付你!当下身形一退,倒回空中,从背上取下琵琶,弹出当日那老者弹的曲子来,只见一阵劲气穿空,像是利剑刺穿白布一样,雪地上立刻留下了许多点点滴滴的痕迹。中年人急忙飞身跃起,空中说道:“谁教会你这曲‘琵琶令’?”梦君冷声说:“天下自有高人,并非只有你一个!看招!”说完手上更加用力的弹了起来,中年人翻身坐上松树,仙鹤飞绕,在高空长啸随风。 两人各自用力,梦君始终不是很熟练,更加上从来没有研究过音功伤人的技巧,始终不能得心应手,反而那中年人渐渐气定神闲,宛如平常。 梦君心里正暗自着急,忽然间一阵狂风刮来,只见一道黄光闪来,仙鹤在空中飞舞急啸,弹琴的人却像是一片树叶一样,落到地上。梦君这才看到一个人飞落地上,向那中年人伸手拍去。 那中年人身在地上,手上一弹,一股劲力迸出,被那飞身而下的人随手弹开,击落在松树上,松树立刻拦腰而断,中年人却借着这个机会,飞身逃离。 梦君落下地来,说:“前辈,你的武功真好,象这样的人,就应该杀个片甲不留。”那人转过头来,梦君一愣,这人正是在桃源之中自己所见之人,只不过身上的铁链没有了,头发也不再那么凌乱,脸上也不再斑驳得可怕,而是多少作了一点修补,看起来他年轻时倒是颇为俊俏,那是很难掩盖的过去。 那人看了看梦君,说:“你小小年纪,就敢一个人闯这龙潭虎穴,你不怕吗?”梦君说:“我怕什么?就怕自己没有勇气走下去,或是没有本事走下去。不过现在有了前辈,我就不怕了。” 那人面无表情,也许是因为用了易容术修补脸上疤痕的缘故。只听他缓缓说:“这人是平教护法,一琴三鹤,自号琴舞鹤,最是自命清高,他一向认为武林同盟的人窝囊之极,根本就是一群酒囊饭袋。而他认为酒囊饭袋无用的废物,一向只会扰乱世间,所以死有余辜。” 梦君说:“前辈知道平教和武林同盟的恩怨吗?” 那人说:“当年武林同盟追杀平教教主平吟清,死伤无数,而平教如今的教众,都是被武林同盟欺负过的人,或是邪道高手,本来就和武林同盟是敌人。平吟清本意不想和武林同盟结怨,派出八大护法,也是为了帮助武林同盟,毕竟她同清人之间的恩怨更多。没想到事与愿违,这些人根本不能听教主的话,所以才各自有自己的主张。” 梦君说:“前辈多年未出桃源,但是对江湖中事情,似乎了如指掌。” 那人抬头叹说:“是啊,这么多年,我一直在想,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要令她如此待我!我把自己锁在痛恨和愧疚里,难以脱身,若不是遇到你们,我不会知道,外面还有一个世界。我不想再计算过去的是非,因为那只会令我难受,而以前,我本来就是有重任的。” 梦君问:“前辈有何重任?可以透露吗?” 那人摇头说:“可惜自从十六年前我师父告诉我,将会在下次见面时把我的身世和责任告知我的时候,我就再也没有见过师父。既然已经不知道,就应该自己去想,既然没有别人安排的事情,就一定得有自己要做的事情。” 梦君点点头,说:“不知山上情形如何,前辈,要不我们这就上山去看看。” 那人缓缓说:“我得知情况,急忙赶来,但是一路上根本没有听到武林同盟各派的人赶来的消息,也不知是消息尚未传出,还是别的什么缘故。而这蛇山一带,又静的出奇,听说上山的人,都被琴舞鹤挡了回去,只怕有我们并不知道的事情。” 梦君问:“那该如何是好?” 那人说:“等到晚上,上真武大殿去看一下,如果他们真在上面,再作计较。”梦君抬头看着白茫茫的山,雪花开始飘了起来,她点头叹说:“也只好如此了,我也一路打听消息,但是连个武林中人也没有遇到。也不知他们是都躲了起来,还是都已经上了山。” 两人在山下一个农户家里住了半日,梦君问那人如何称呼,那人便说自己姓邰名长静,不过名姓已经多年没用了。梦君就叫他邰前辈,他对梦君的事情,似乎毫无兴趣。到了夜里,两人才来到山脚,邰长静的轻功高绝,拉着梦君几个起落,已经到了半山腰。梦君心里暗叹此人功夫了得,一面留神周围的情况,等到了真武大殿,只见灯火通明,大殿上却没有一个人,两人都感到古怪,但却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忽然道士走了进来,两人急忙躲到真武神君神像后面,只见那道士在香炉上上了香,便去添灯里的香油,梦君只觉一惊,因为那添灯的道士不是别人,正是鬼屠。她不知道为何鬼屠会一个人这么安静的前来烧香添灯,更不知道别的人都去了哪里。 鬼屠添完灯,便缓缓离开。梦君这才低声说:“这就是六大杀手之一,鬼屠无影手,可是他为何会成为这里的道士?按理说,他应该颐指气使才对。邰前辈,你说这是怎么回事?”邰长静轻声说:“看看再说。” 两人来到后院,只听一阵琴声传来,若有若无,来到后山,只见小院里坐了一个弹琴的绿衣女子,正是无事夫人。看无事夫人弹琴的样子,似乎很是平静。梦君心里更加纳闷,为什么六大杀手愿意留在这里,到底武林同盟的人是不是已经遇难,倘若果真如此,鬼屠也没必要在这里烧香添灯的。 两人正在纳闷,忽然一阵箫声传来,两人顺着声音看去,只见水玲珑白衣飘绕,顺风而来,落在亭子外面,说道:“夫人的琴弹得越来越好了,出神入化,外人绝不能想到,那出自一个杀人如麻的人。” 奇_书_网 _w_ w_w_._q_ i_ s_ h_u_9_9_ ._ c_ o _m 无事夫人一面弹琴,一面缓缓说:“就是我也没想过自己是一个杀人如麻的人,何必连自己都把自己想得这么恶心?”水玲珑冷笑一声,说:“恶心吗?我可不觉得,人皆以善为善,斯不善矣。倘若你偏要用世人憎恨你的眼光来看自己,那连你自己都会恨你。既然当上杀手,就得死心塌地的喜欢自己。因为除此之外,没人会喜欢你!” 梦君心想:这两个无耻的女人在搞什么把戏?她转头轻声对邰长静说:“要不我们先下去收拾了这两个女人,逼问她们是怎么回事?”邰长静点头说:“好,事不宜迟!”说完两人飞身而下,只见邰长静手上一挥,劲风扫过,水玲珑急忙伸剑刺来,无事夫人掌上一挥,立刻多了十个绿光萦萦的长指甲,向邰长静身上扑来。 那邰长静掌力雄浑,无招无形,只见着一阵劲风狂绕,将水玲珑一支长剑,颠簸得如同风中落叶,无法自持。无事夫人还未能欺身向前,就已经被一阵狂风刮落一旁,梦君飞身而上,长剑削去她右手五个长长的指甲,得意的说:“你也有今天!怎么不使出你的毒物!” 无事夫人冷冷的哼了一声,忽然梦君听到身后有人说:“等了这么久,终于遇见你了。”梦君回头一看,只见四个白衣妇人站在身后,正是相忘谷里无泪、无欢、无情、无名四人。梦君一见这几人,便笑说:“你们来得正好,帮我一个忙,把这些武林败类都收拾了。” 无欢平静的说:“我们找了这么久,可不是为了帮助大小姐扬名立万,谷主命我们找回大小姐,除此外,其余的事情,与我们不想干!”梦君心想:这几人和我从未过招,但若说到对打,说不定我还打不过她们四个,尤其是无名,从来就没看到她停过练功,功夫一定比我高。当下一笑,说:“你们还叫我一声大小姐,那就得听我的话。我在江湖上被这几人欺负,就算要回去,也得讨回这个公道。” 无情冷冷的说:“若不是无笑通知我们,只怕找不到你,你一心要离开,就算被人欺负,也是自取其辱。”梦君说:“自取其辱,你才是自取其辱,平日师父待你们如何,你们难道不知道吗?偏要回到那难受的地方自找麻烦。”无情哼了一声,说:“我待过很多地方,却认为那里再好不过!难道大小姐非要我们动手不成!” 梦君看水玲珑已经被邰长静逼得无路可走,当下大声说:“邰前辈,你快来救我!”一面出剑如风,向无情头上砍去。无情身形一转,一支长剑伸出,将梦君长剑往旁边一拦。梦君正要出第二招,无名已经伸手向她背后抓来,梦君只得飞身直上,越到亭子顶上,反手一招“小楼一夜听风雨”,剑气横飞,将随后赶来的无名身形一阻。无名冷哼一声,剑出如雷,一招“风萧萧兮易水寒”,将梦君逼得险些往后倒去。梦君使出平生所学,没想到无名身手矫捷,虽然所学剑法不多,却全是硬生生练出来的气劲,一时之间,梦君能保住自己,已经费尽了全力。 无名几人在相忘谷中所学甚少,主要是相忘谷主从外面带回的仆人,但是闲来无事,也就只能修炼剑法,因此使出来威力自然势如风雷,但若说到个中精髓,还不及对梦君二人倾囊相授,所以梦君每次对敌,都能从所学中有所领悟,此时觉得无名的剑法不过是多年锤炼的一股劲气而已,当下展开“翔云步法”,剑中虚实不定,剑气时有时无,无名本就很少与人过招,此时被梦君一阵游斗,弄得晕头转向,喝道:“大小姐,你这是在比剑还是干吗?”梦君一笑,说:“我不出真功夫,你还不知道进退!是无笑背叛咱们相忘谷,出来寻是生非,你们不快些将她带走,在我这里劳什么心!” 只听无笑的声音说:“大小姐,背后说人坏话,似乎不雅。” 梦君说:“凡事沾到你身上,哪有雅的?无泪,你应该知道无笑是私自离开,为何不将她擒下?”无笑笑说:“大小姐,我一直在追查你的下落,和她们一直有联系,你怎么说我私自离开?看来今天我们几人只有联手,才能对付大小姐了!” 无泪点头说:“我们都别站着,快点抓了她回去!”梦君见几人扑了过来,心想这几人既然出来了,居然还想着回去,不是有病才怪!当下手上一扬,打出一团暗器,但见漫天里银光飞舞,无笑几人急忙往旁边一闪。 邰长静已经跃到五人中间,双掌一挥,掌力所到之处,草木折而势头裂,梦君心里顿时一松,邰长静已经拉着她飞身离开。 两人一路到了前殿,只见鬼屠站在房顶,像是木头一样巍然不动,梦君喝声“让开!”剑嗤的一下照着鬼屠身上扎去,只听噗的一声,鲜血迸了出来,鬼屠胸前居然被刺了一下。连梦君都有些惊讶,回头看时,只见鬼屠的身体已经顺着房顶的瓦,掉到院子里。 梦君转头问:“这是怎么回事?”邰长静说:“有高人出现。”梦君急忙说:“既然这样,我们干吗不留下来,反正有高人相助!”邰长静说:“这里已经没有武林同盟的人,要打探消息,下山再说。” 梦君有很多不明白的事情,但心里却觉得舒服,心想出手的高手一定是友非敌,原来武林正派之中,还是大有高人在的。 落到山脚下,梦君回头看去,说:“不知道六大杀手现在还有几个。”邰长静看着她,问:“你师父是谁?”梦君说:“别说那个老怪物,整天看不见人,也不说自己的名字,自己不想出来,就让里面所有的人都不能出来。她可没有你好,我说的话,一句都听不进去,还怪我,责罚我。算了,那种伤心的事情,那种讨厌的人,我不想提了。倒是前辈你的武功这么高,能不能指点一二。” 邰长静叹说:“武林中人谁不想武功高强,可是那得需要锤炼,我被锁在谷中,痛苦煎熬,几乎忘了所有的招式,只能拼命练气,用气流冲击全身带来的麻木隐藏各种感觉,没想到,这居然也是武功。” 梦君说:“看来前辈不但身体痛苦,而且内心还遭受了很大的折磨。那个对前辈如此无礼如此残酷的人,到底和你有什么深仇大恨,她是什么人?” 邰长静沉思半晌,叹说:“她是我的妻子。”梦君一愣,说:“妻子?天下哪有这么可怕的妻子!”邰长静苦笑一下,说:“是我先对不住她,又让她和我住在那样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等我的师父回来。她恨我,那是人之常情。不过我想不通的,就是为什么,为什么我离开桃源的时候,她还很高兴的送我,而三天后,我回来的时候,她就让我,让我经历这么大的痛苦,然后离开了我。” 梦君说:“你为何要离开?”邰长静说:“不知是谁给了我一个假消息,说家师要见我,当时她正有身孕,不便外出,我就一个人离开了桃源。” 梦君说:“这个送信给你的人,一定不安好心。他存心破坏你们。” 邰长静说:“家师说那地方别人不能进来,可是没想到来了一批又一批的人,我听说是师父的消息,想到别人万难到此,更难知道我和师父之间的事情,当然也就坚信不疑。妻子离开之后,我一直想着她的事情,更没想过这件事。现在想起来,的确有些蹊跷。” 梦君知道邰长静心中有很多未解之事,心想自己要是有这么好的武功,就算怎样也无所谓了,不知他整天在忧心什么。 两人一路缓缓走着,忽然身后传来一阵衣袂破空的声音,梦君回身看去,只见林初成飞身赶来,梦君急忙问:“你是怎么来的,发生了什么事?”林初成说:“我也不是很清楚,听说武林同盟的人,在路上就被人救走了。”梦君急忙问:“是什么人?是不是司徒婉?” 林初成摇头说:“我也正纳闷,本来倒是听说台湾五大门派的掌门人找到司徒女侠,想要救出所有被擒之人,但是出手的,却是另有其人,这人拿着一柄百花伞,来去如同天人,六大杀手根本不是对手。” 梦君问:“百花伞是什么东西?”邰长静说:“据说是当年圣门幽冥七击七件厉害兵刃之一,里面机关甚多,倘若用独门内力驱动,不但暗器精准,同时还会形成排山倒海的气场,能与之相对的,武林中只有很少的几件兵刃。” 梦君说:“那太好了,这人一定是朋友。” 林初成摇头说:“那可未必,人虽然救走了,但是一直未在江湖上露面。况且圣门当年是天下第一邪派,无笑手上的无涯网,就是圣门七宝之一。” 梦君撅着嘴,说:“那我可不明白了,简直被弄得稀里糊涂,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林初成说:“我也不明白,既然圣门余孽出现在江湖上,他对武林正派,便不会善罢甘休。所以武林同盟的人,不是安全了,而是更加危险。” 梦君一急,说:“那,大哥岂不是很危险?你有他的消息吗?”林初成说:“最近江湖上风声鹤唳,根本没人走动,我根本就无从打听消息。如今的局面,要救一个人,就得先救天下人,武林人人自危,朝不保夕,你救得了今日,又能救得了多久?” 邰长静也说:“不错,这位公子所言甚是,一路而来,眼见着当日明朝的江山土地,全部沦为清朝天下,汉人的头发和尊严同时落地,而罪魁祸首,就是当今清朝的天子。如果能让他害怕,那么汉人保住性命,将不再这么辛苦。”梦君说:“前辈要刺杀皇帝?”邰长静说:“刺杀皇帝当然难如登天,但我就要凭我这一身本领,让那皇帝知道,我不能挥师北上,取他江山,但可以要他首级,拿他性命。我就看他是要得到一个太平盛事,还是要弄个鱼死网破。” 林初成说:“大清的皇宫到现在还没人能进去过,满人的高手虽然不像汉人那么长于御气,但是一身横练的功夫出神入化,殊难对付。就是六大杀手,也不够资格在皇宫守卫。前辈若要动手,只怕不能一味硬闯。讨个便宜的法子,混到那皇帝的身边,从长计议,未必不好。”邰长静说:“年轻人说得不错,老头会注意的。” 说完身形展动,已经飞身离开。梦君待他走了,这才一跺脚,说:“我倒忘了,救了我大哥再走也不迟啊。我们两个人,怎么救我大哥?” 十九:颜如玉 林初成说:“这位前辈心系天下武林,不会关心你所关心的事情。拜托了,姑娘,在武林呆的日子也不短了,何必事事都想得这么简单,汉人这十几年来,过的是牛马不如的生活,而汉人的责任,就是要改变这一切。男欢女爱自然天经地义,但是如果只想着它而忘记一切,那就罪大恶极。” 梦君冷冷一笑,说:“似乎你为我做的,也并非为了天下为了武林。咱们桀骜不驯的林公子也能出此豪言壮语,看来武林正派又多了一个君子。既然公子知道,就不必花时间教训别人。更不必诸多借口,却又处处留下痕迹。各自心中所想,惟己而知,何须多言?” 说完转身离开,其实她心里已经有些隐隐的恨自己,就像是深闺里毫无见识的小家女子,不但胸无大志,而且蛮不讲理。 她一个人走在黑夜寂寞的小道上,雪花纷纷扬扬,越来越大,而往事又似乎竟然在一刹那间都扑了过来,绕在心头,缠缠绵绵,竟然强似这铺天盖地的雪花。 黑夜因为白雪而分外的耀眼,也因为白雪而格外的冷清。梦君还没有想清楚什么,忽然几支长剑从四周齐刷刷的刺来,她急忙向一旁闪去,一面出剑相挡,虽然是仓促之间,但此时梦君出手,已经颇具威力。那几人被她一阻,都忙着换招。梦君见是无名四人,当下说道:“你们都住手,我自然会回到相忘谷,但是现在还有一件未了之事,免得以后有人找相忘谷的人算帐。” 无名冷冷的说:“不管什么事,大小姐只要回去便罢,何须多费口舌。”梦君说:“我这件事情,却是非说不可。” 无情问:“什么事情?”梦君说:“不管你们相信与否,无笑始终背叛了师父,也出卖了你们。我知道你们难得清净的生活,远离尘世间的纷扰。但是无笑不这么想,她这么多年来苦心孤诣,就是为了练成独门武器,行走江湖。现在她在江湖上结下这么多仇家,你们若是毫不之情,那也罢了。可是谷主以后倘若知情,只怕你们所谓的远离纷扰,也不过是痴人说梦。” 无名说:“巧言令色,无笑自然会跟着我们离开这里。大小姐,你到了江湖,越来越会用心计了,不过我们不管这么多。长路漫漫,有什么话路上再说。” 梦君知道自己要摆脱这几人的确很难,心想不如先讨个好,长路漫漫,再作计较。于是说:“我纵然不想回去,你们这么看着,我也不得不回去。好吧,既然如此,咱们就回去,你们好去复命,我也好远离这纷纷扰扰,自由自在。” 无泪松了口气,说:“大小姐早这么想就好了,我们追了你这么久,谷主这次是大动肝火,实在有些可怕。”梦君随这几人走了一段,到了天明时分,到了一个小镇,镇上人迹很少,无泪说:“没想到这外面的花花世界,居然如此荒凉。” 梦君说:“你们孤陋寡闻,井蛙之见。外面的世界五光十色,岂是你们肉眼凡胎,能够洞察。劝你们还是自己打扫门前雪,不谈红尘是与非的好。对了,无泪,你年轻的时候,一定美丽端庄,我就不信你没有意中之人,是什么让你这么坚决的讨厌外面。” 无泪冷冷说:“讨厌就是讨厌,谁管为什么。”无情说:“大小姐到了外面,果然事事好奇。也不知你想问什么,总之我们本就是从外面来,到里面去,自然有自己的想法。可不象大小姐,不管想不想,都得回去。” 梦君一笑,说:“那可不,说起来咱们是主仆,实际上,我却羡慕你们得很。要是我也喜欢在里面呆着,十年八年都不出来就好了。能告诉我们,怎么才能喜欢那枯燥无味的地方吗?” 无名说:“你听说过地狱吗?一个枯燥的地方,总比地狱好很多。” 梦君一笑,说:“地狱?你说外面是地狱?看来几位一定有刻骨铭心,痛苦难忘的过去,我平日都不知道,倒是错看了你们。还以为你们天生麻木不仁,只会铁石心肠而已。” 无欢终于说:“人怎么可能天生铁石心肠,总是世事弄人,才会心灰意冷。别看这世界五光十色,凡所求者必有,其实可怕得很。争名逐利,世情如此。古人云,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老死不相往来,岂不干净?” 梦君说:“原来几位姐姐是这么想的,其实也是,外面乌烟瘴气,实在不好。难得有个世外桃源的地方,原该珍惜才是。对了,无欢姐姐,你平时都不怎么说话,是因为惧怕师父,还是本来就无话可说?” 无欢冷冰冰的说:“不必多费唇舌,前尘往事,我已经忘记得一干二净。” 梦君笑了一笑,说:“忘则忘矣,自然是好事。我也希望如姐姐一样忘记一切。只可惜,有些事情,却是永远都忘不了。不说出来都不快活,更不必说忘记。所谓骨鲠在喉,不吐难快,人心如此,奈之若何!” 无泪叹了口气,说:“大小姐,大家都不说,不提也罢。”梦君叹说:“一入谷中,就再也没有机会出来,在这里的一切恩怨情仇,爱恨思念,都只能埋在心底。你们能忍,也忍了这么多年,我可不能忍。无笑姐姐在谷中多年,为的就是锤炼独门武器,将来行走江湖,扬名立万。你们能够心境如此,实在是福气。” 无名说:“是非恩怨,本就无须计较。大小姐,你的话太多了。”梦君见这几人都不提从前,自己也实在无话可说,因而便只顾吃饭,懒得理会。 忽然眼角一亮,只见一个人影飞一般的晃进客栈,说:“小二,来几个馒头。”说着已经伸手将一锭银子放在桌上。小二拿来馒头,梦君见那人伸手去接,便急忙赶上前去,一面挡住小二,一面回头说:“无笑,这么行色匆匆,难道有什么急事?” 无笑一见梦君,立刻回身,想要离开。梦君喝道:“无泪无欢,快拦住她!”无笑身形一转,已经冲开拦上来的无泪,向外面奔去,梦君等人追出来时,无笑已经到了屋顶。 无泪说:“看看怎么回事!”五人飞上屋顶,一路追去,一直追了十数里,无笑才停了下来,气喘吁吁的说:“为什么要追我?”梦君说:“你想要逃走,没那么容易!”无笑稍稍平息了一下内劲,说:“我是要逃,但不是避着你们。我还没把你们当一回事。……”梦君说:“那你避着谁?心里有鬼,你骗得了我吗?” 忽然一个声音传来,“她是避着我,你们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孩子,以为想要避的东西,就一定能避开吗?”梦君回头一看,只见一个黄衣老妇人,一头银发,四处随风飘散,大袖飘绕,像是恶鬼一样可怖。 无笑惊恐的说:“师父,你放过我,我……”那妇人的声音冰冷之极,说道:“师父,你既然叫我师父,就应该知道师父要你做什么,你就必须得做。这十年你躲了起来,可是你能躲得到永远吗?我知道,你是一个不甘寂寞的人,是我让你有了机会,投桃报李,你也该早点明白才对。” 梦君看着那妇人,冷冷北风中可以看到那妇人苍老的脸上一对几乎如同冰雪一样冷酷的眼睛,以及冷漠到近乎残酷的表情。看得梦君心头一冷,话也不知如何说起。 无泪说:“这位前辈,无笑乃是我相忘谷的人,恐怕与你并不相识。”那妇人一双冷若冰雪的眼睛盯着无笑,说:“无笑,你为什么要躲着我,难道你不知道,我给你的,都是你想要的吗?”无笑的脸色如同白纸一样,颤声说:“我知道是我自己无能,不能帮助前辈……” 那人哼了一声,眼光看向天边,漫不经心的说:“我看中的,就是你为了一个馒头,就能去杀人,或是不惜出卖肉体这种态度。我原本以为,你是一个可造之材,可后来我才发现,你和那些凡夫俗子一样,贪图安乐。狠毒,只不过是你一时的权益之计。” 无笑壮着胆子说:“不错,我饿得快死的时候,的确会疯狂。可是当我不用为吃饭发愁的时候,我不想去杀人,更不想……”那白发妇人手上一抬,一股劲力冲去,在无笑脸上重重的击了一掌,无笑脸上立刻肿了一半,那白发妇人说:“不想,你也不想想,如果没有我,你今天,还不是街上的一个乞丐,永远都不能吃饱饭。你得了我的武功兵刃,就逃之夭夭,一去十年,居然让我无法找到你。我还以为你能隐居一辈子,一生一世都不出来。你想什么,以为我不知道吗?名声地位,财富权势,你以为谁不想要?” 无笑说:“前辈的武功,天下无双,为何不投靠清廷,这样也……”那妇人哼了一声,打断无笑的话头,说:“你也太不知自重了,你以为纳兰将军南下只是为了收罗这帮武林中人?就算清朝皇帝什么也不作,万里江山都是大清的时候,覆巢之下,焉得完卵?武林中人自以为是,还以为自己能力挽狂澜左右大局。那无异于痴人说梦,武林人的游戏,就只能在武林中玩,否则,那就贻笑大方。” 无笑说:“是贻笑大方还是各得其所,都无关紧要。前辈何苦一直相逼?我已经将武林同盟的人都交给了你,你也杀了不听话的鬼屠,而我本来只是想避开你。”梦君心想:武林同盟的人,原来被这妇人抓走了,她到底要干什么?这个人功夫绝顶,连无笑都怕,看来今日就算要逃命都难上加难,更不必说救大哥了。 那妇人阴冷的笑了起来,笑了一阵,才一字一顿的说:“我最讨厌的人,就是过河拆桥的人。你也太看重自己了,咱们武林中人就是武林中人,何必往自己脸上贴金,攀龙附凤。我不喜欢玩江湖之外的游戏,那不好玩,也没意思。就算给我万里江山,也不能让我从心里高兴。” 无笑说:“前辈要我做的,我已经做了,从今以后,我只是想……”那白发妇人冷冷的说:“那是以前的吩咐而已,如今我就要在黄山之巅,召开一场武林大会,我看,现在是时候重组圣门,让武林中人都来道贺,不,是都来参与了。” 梦君心想:原来她要武林中人都归顺她!她会让我们去黄山吗?这可是又好又不好的事情。 正想着,那妇人的眼光在几人身上一绕,说:“你们几个相忘谷的人,我也有所耳闻,我看,既然学了武功,最好还是留在武林中,我最近差些人手,就由不得你们离开了!”无名淡淡的说:“就算前辈垂青,我等也无心加入。” 那妇人说:“不知是自命清高,还是有恃无恐。不管是什么,都给我听着,现在武林中没人能反抗,所谓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说的就是这个!”说完大袖一卷,一股劲风扑来,将四人卷到一起,一面得意的说:“日后我自然会拜会相忘谷主,也不知是什么地方,想要与世隔绝,江湖本就是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 无名等人毫无反抗之力,梦君说:“前辈武功盖世,我等岂敢不听前辈的吩咐,她们本来有心不问江湖世事,前辈也无须强求。”妇人冷冷的说:“你越说,我越不会放走她们。最近无笑替我邀请了武林同盟的人,听说是圣门故人,没几个敢来的,既然不敢来,我也懒得管,当世之中,也就这几大门派而已,我们这就赶去黄山,无笑,你们加快行程,我自有安排。” 梦君心想:这妇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跟着她,这一路得要小心才是。 那妇人转眼消失,梦君问道:“无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无笑无奈的说:“就象她说的那样,十五年前,我还是一个小乞丐的时候,那时候为了一点吃的,就能拼尽一切,这时候她选中了我,要传我武功,欺负别人,还给了我无涯网,让我修炼,听她的话,就能得到我以前根本得不到的。我帮她作了几件事情,越来越害怕,她所作所为,匪夷所思,同她在一起,随时都得提心吊胆。所以我选择了离开她,躲到台湾岛上去。没想到十年以后,我来到江湖上,还是遇到了她。” 梦君说:“你是什么时候成为六大杀手之一?古大哥现在在哪里?”无笑说:“正如她说的一样,清廷对六大杀手,根本不是想象中的重视,我们和将军之间的联系,也都是假的,尽管我们很想得到重用,但事实上我们只不过是毫不起眼的棋子而已。我们要的,也一样是在武林中的地位,所以前往真武派,也只是想逼迫武林同盟奉我们六人为尊。岂料路上遇到她,不但劫走了人,也包括你的古大哥,还要我们在真武神殿吸引武林正派的高手,一直等了多日,也没有人来,我们看鬼屠也死了,就各自逃了出来。不过她神出鬼没,我逃了那么久,仍然没有逃走。” 梦君说:“本来你就不该当什么杀手,你以为人家很重视你吗?”无笑淡然一笑,说:“当杀手和当义士一样,你们喊着复兴大明的人,还不是一样于事无补。大家都是武林中人,就老老实实的呆在武林,她这话倒也不错。咱们能有多大本事。” 无泪说:“现在说这些都已经晚了,如果要活命,就得听从她的吩咐。谁让我们不得不趟这趟混水。本来决意离开,却还是来了。” 梦君问:“你以前也是武林中人吗?” 无泪叹说:“还提这些干什么?走吧。”梦君随着几人缓缓向北而去,心想大哥决计不会投靠圣门这种旁门邪派,可是当世武林,听到这妇人的名号,避之唯恐不及,能有几人能对付这妖婆? 一路想着,一路往北走去,只见所到之处,决少武林中人走动的痕迹,这几年清人屠杀无度,已经很少看到不听话想死到处乱走乱说话的人了。这也让梦君感叹人力的渺小,武林中人就算拼尽全力,也最终还不是于事无补。 天气越来越冷,这是梦君经历的第一个如此寒冷的冬天,前所未有的寂寞在身边无尽的回绕着,这日走了好久,也不见有村庄可以投宿,六人正举目四看,忽然一阵若有若无的琴声传来,梦君敏感的听到,过了一会,无笑也听到了,说:“看来附近有武林中人,你听这琴声内气十足,看来此人的功力,也不浅。” 梦君心想:这一路因为清人和那老妖婆,已经没有武林人敢现身,这琴声是何人所弹,倒想见识见识。 六人顺着琴声走了一阵,只见夜幕之下,一座清秀的园子显现在眼前,那园子虽然处于风雪之中,但仍可看出江南妩媚别致的味道,在这北方广阔的空间里,显出别样风情。 六人来到大门口,梦君看那名字是“璞玉山庄”,觉得有些熟悉,一时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无泪扣了门,一个小丫头出来开了门,见是六个女子,略有些惊讶,问道:“几位是来投宿的吗?”梦君问:“不知庄上可有多余的房间。” 那丫头说:“容我通报二位庄主,各位稍候。”梦君见那丫头去了不久就回来,对六人说:“主人说庄上简陋得很,各位若不嫌弃,只管住下,只怕招待不周。”说着就引六人往里面走去,一进院子,梦君立刻感到一阵扑鼻而来的香味,像是茶叶新熏的淡香一般,虽然并不浓烈,却是回味悠长。 到了厅上,六人坐了下来,那丫头为六人添了茶,茶的味道如香如沁,六人正喝着,只听一个美丽的声音传来,“敝庄地处偏僻,招待不周,还望各位贵客见谅,切勿怪罪。”无泪说:“蒙庄主厚待,叨扰之处,还望庄主海涵才是。”梦君见这绿衣女子眼光柔媚,肌肤若雪,眉目多风韵,唇边若含情,看不出年纪来,只想这人可真美貌。 正想着,只见另一个人走了过来,梦君看得一呆,此人和先前说话之人简直一模一样,柔美动人,实无二致,若非她一身红衣,实在让人难以分辨。 无泪惊说:“莫非二位就是江湖上传言的‘月女霜娥,寂寞双仙’?果然一般的美貌绝伦,无可相比。”梦君心里忽然一亮,想起牟希曾给自己说起的璞玉山庄,那这二人一定是庄小璞,庄小玉了。她们既然是闯王的人,应该是敌非友,不过也要小心为上,别又是一个无事夫人。 那二人一笑,庄小璞说:“姐姐谬赞了,我姐妹二人平庸之质,只怕难以承受。我看天色也不早了,几位既然是赶路,愚姐妹就不再打扰。兰之,你看看梅儿准备好房间了吗?”那丫头点头应是,庄小璞又说:“愚姐妹在此间荒凉之地,居住时日已长,礼数不周之处,望各位见谅,兰之,你好生招待客人,我们这就告辞了。”无泪等人见她二人离开了,这才回过头来看着对方,均觉这二人奇怪之极,似乎前来待客,仅仅是为了看一眼客人一般。 过了一阵,兰之过来说道:“几位贵客,客房已经准备好了,请随我来。”六人随着她来到一个小院里,只见有六间房里亮着灯,院子幽静之至,种着茶树,虽然多被积雪覆盖,仍可清晰辨出。 进了房间,那股茶香更加浓郁,梦君一时难以入眠,忽然间房顶似乎有人走动的声音传来,她正要出去看个究竟,一个人影已经翻窗而入,来到房中。梦君定睛一看,正是林初成。她又惊又喜,问道:“你来干什么?” 林初成说:“我打听到了一些蛛丝马迹。想来跟你说说。”梦君说:“这件事情,我已经知道了,那老妖婆可恶得很,一时我还想不出办法。”林初成说:“她武功高强,江湖上几乎无人可及,而且神出鬼没,一直潜伏在黑夜深处,根本防不胜防。唯今之计,只有联合别的力量,共同诛之。” 梦君说:“一听到圣门复出,武林中人避之唯恐不及,哪有可以凭借的力量?”林初成说:“璞玉山庄这二人一直跟随闯王,身手了得,在武林侠客中还算有些威望,可以借她们之力,说不定能对付这妇人。” 梦君说:“这二人也年纪轻轻,哪有那么高的威望?”林初成说:“十六年前她们就已经为闯王效命,至今已有三十余岁,只是容貌如昔罢了。这些年她们救了不少反抗大清的人,所以威望还是有的,我已经邀约了几十个武林中人,前来此地商量救武林四大门派高手的事情,那妇人一定会前来。这里遍处皆是茶香,正好布置毒药。” 梦君一笑,说:“毒药真是一个百试不爽的招数,最好一下子杀死她!这恶婆子,难缠得很。”林初成微微一笑,说:“借助一个咱们并不了解的人,实则是一件可怕的事情,谁也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事情。我早说过,武林本是个逍遥自在之地,若是要行侠仗义,倒也爽快,但是要以正派自居,和外面达官贵人一样,心忧天下,则难免力有不足。是福是祸,一切得看天意了。” 梦君心里有些感触,问道:“莫非你也认为,反抗大清只是泡影?”林初成说:“武林本就处于江湖之远,到武林就是为了避开尘世烦扰,快意恩仇,用咱们自己的方式解决自己的问题。那些手握江山的皇帝贵人,和咱们的关系就像风马牛一样,毫不相及,不过就算再遥远而不能实现的事情,也可以成为一个梦。这么多年,反抗清人就是大家心头的梦,为此奔波劳累,最终搭上的,只是自己的性命。剑术不过是御气御自然,哪能驾驭天下?” 梦君急忙说:“现在不管那么多,不管江湖之远庙堂之高,以后再说。你对这妇人了解多少?”林初成说:“算起来,当年黑夜魔君用如虹剑大闹武林,还有武林中那么多离奇的高手死亡的事件,都是她一人所为,这人心思缜密,殊难预料。”梦君说:“她也如你这般看不起武林人参与复兴大明之举。难道她看着清人大肆屠杀而无动于衷吗?就算要争个你死我活,也不能让满人占了上风啊。” 林初成叹了口气,说:“历来朝代变更,哪次不是死很多人。武林中也一样,一次仇杀一次争逐,就能要万千人性命。百姓虽然无辜,却也无法改变这个局面。咱们既已泥足深陷,便得走下去。” 梦君说:“当今天下,高手众多,人才鼎盛的,就只有平教。我一定要当上平教圣女,这样大哥就不会再怕圣门那老妖婆!” 林初成摇头说:“我真后悔告诉了你,你只知道要强,全然不知世道艰辛。其实她说得不错,武林中人总是抱着一个梦,一个处江湖之远,却又不甘寂寞的梦。总是以为自己有天大的本事,可是到头来,还不是一事无成。别说春秋上的所言的不朽,就是留在世人心中的,也不过是个模糊的概念。就算我们能够修炼到出神入化的功夫,还不是一样。夜已经深了,快休息吧。” 梦君看他走出门去,心里便想:是不是武林中人作甚么,都真的于事无补,大哥一心想着复兴大明,倘若果真如此,那最后只能空抱遗憾。不过想想也是,武林人除了会点武功,别的根本就比不过人,说到底,都是在外面混不下去的人。 一面沉沉的想着,便靠着桌子睡了一阵,待到三更时分,醒来却又难以入眠,便到院子里走走。刚来到一株茶树前,只听有人的声音低低的说:“怎么,姑娘,你睡不着吗?”梦君回头一看,正是那妇人。便恨恨的说:“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阴魂不散的跟着我。”那妇人说:“我在想,你到底是谁,你的剑法,是谁教你的?” 梦君不屑的说:“我为何要告诉你?” 妇人飞身来到梦君身前,足下积雪,丝毫未损,那妇人意态悠闲的说:“如果你说出来,我保证稍加指点,你的剑法,就能出神入化,独步武林。” 梦君说:“你也是汉人吗?为什么不去对付满人?” 妇人摇头说:“我只管武林中的恩怨,你以为凭着武林中人的本事,能够力挽狂澜吗?你知道老百姓心里想什么吗?你又知道当年宦官当权,皇帝昏庸,给天下带来的灾难吗?不管什么人,他要走上这个位置,就得有这个本事。你连这个游戏的规则都不懂,又怎能成为赢家?如果你要成为一代高手,这不难做到。但是若想成为彪炳史册的伟人,那最好去读读经书,长点见识。” 梦君转过身去,说:“我武功固然不及你,你要杀就杀,不必故弄玄虚。我是不能为你作任何事情。” 妇人依然平静的说:“我倒不想你给我作甚么事情,我就不信,尊师不出来见我。说实话,我很想见见这位故人之子,不知他最近如何,很是挂念。” 梦君说:“看来师父有心避着你,你找不到的,永远也别想知道。” 妇人说:“他总会来的,我一直在等着。不然,你们六个人早就死在我的手上。我喜欢玩的游戏,就得有人陪着,你最好通知尊师,否则,到时候尸骨无存,那就麻烦了。”梦君恨恨的盯着妇人,说:“你就没有亲人,你就只知道杀人吗?到底谁得罪了你?” 妇人忽然面色一改,说:“是武林正派的人,是他们那些莫名其妙的规矩和刻意联合的力量,夺走了我所有的亲人,让我离开了自己的丈夫女儿,看着母亲惨死,还受到唾骂,最后走上这没有尽头的复仇之路。这正邪的称谓,原本就是无稽之谈,却成为正派杀人的理由,堂而皇之夺人性命,这就是他们得罪我的原因。现在你离开了喜欢的人,就这么痛苦,那我离开自己丈夫还有女儿的时候,是不是也很痛苦?” 梦君心里一颤,说:“你这样,也不能挽回啊,你的丈夫,你现在还可以去找,女儿更是一定活在世上,为什么你不去寻找?” 妇人冷冰冰的说:“我找了很多年,根本没有他的消息。我当年就是为了让他避开追杀才离开他,可是没想到武林正派的人还是没能饶过他,他不过是我的丈夫,从未参与本派的事情,居然受到如此恶报,尤其是我的两个女儿,每当想起,我就恨不得,恨不得把所有正派的人,都杀死!不,我要让他们痛苦,永远痛苦,来平静我满腔的怒火。”梦君说:“你自己已经给了自己足够的理由,你又有本事,当然你说了算。不过我还是要劝你一句,始终是你带来的武林浩劫,你自己也总会尝到恶果。” 妇人得意的一笑,说:“小姑娘,你太小了,有的事情你不懂。不过,过了这几天,一切就有个了断了。”说完翻身来到墙上,说:“不管相忘谷主在哪里,他总会知道这个消息,我也有这个时间来等。” 梦君没有回答,眼见她消失在黑夜里,心想师父难道真的是躲避这可怕的女人,这女人心狠手辣,几近疯狂,武功偏又高得出奇,师父若是知道,不知能不能对付她。武林正派人才凋零,反而是邪派高手众多,看来正派这次,注定会有一场浩劫。 天色渐渐依稀明朗起来,兰之过来给六人送热水,梦君洗漱完毕之后,跟着来到一个大厅用完早点,只觉连点心都带着一股淡淡而明晰的茶香。 无泪等人前往大厅向两位庄主道谢,路上梦君一直想着到底林初成怎么安排,要激起那妇人和两位庄主相斗。到了厅上,两个庄主都在那里,无泪正要说话,只见外面一个丫头走了过来,说:“庄主,外面来了很多人,说是要见你。” 庄小璞问:“他们来干什么?”那丫头说:“不太清楚,庄主,有十数人,请庄主示下。”庄小玉说:“既然如此,就让他们都进来,璞玉山庄不能拒人于千里之外。” 梦君看着大厅外面,只见果然不多时一群男男女女走了进来,其中就有牟希和胡衣、罗经、南宫玉、秦风等人,梦君心想:他们不是在找司徒婉吗?怎么没有找到? 只见牟希来到大厅上,看到庄小璞二人,面色有些惊讶的感觉,庄小玉问道:“公子,不知你带这么多人前来敝庄,所为何事?”牟希回过神来,说:“二位庄主声名远播,我们特来请二位庄主主持大局。” 庄小玉笑说:“这位少侠说什么?我们姐妹二人在此偏远之地,清净无为,根本无人知晓,怎么说得上声名远播。少侠一定弄错了。” 牟希说:“庄主不必隐瞒。二位是闯王当年身边两大臂膀,多次帮助闯王建下奇功,如今更是对付清人,义不容辞,现在我们武林同道身陷危难,我们特来请二位庄主前往相助。”庄小璞淡然说:“这位少侠,我姐妹二人何德何能,败军之将,不足言勇。这些年来,我们已经淡忘了武林中的事情,要我们管武林中的是是非非,实在有心无力。” 牟希说:“如今,武林同盟四大门派的高手已经被擒,被奉为正派北斗的黄山派,也成为圣门余孽为所欲为的地方。如果两位庄主肯出手相助,武林中人,莫不争相支持,……”庄小玉笑说:“我们要是有这个本事,那也不用呆在这个地方了。少侠,你不必多说了,璞玉山庄没本事给你想要的承诺。你们还是另请高明。” 南宫玉说:“二位庄主,大家都是武林一脉,武林同盟中有不少是以前闯王麾下之人,为何不愿出手相救?” 庄小璞平静的说:“几位贵客,何必动怒。我们两个弱质女流,自然不能担当重任,但是世上并非无人能救。”南宫玉问:“什么人?谁能斗得过此人?”庄小璞说:“飞花天女司徒婉,一定能帮助你们救得武林正派之人。” 南宫玉叹说:“两位庄主,飞花天女已经死于那老妖婆之手了!”梦君心里一惊,想这老妖婆也太厉害了,居然把飞花天女也给打死了!怪不得他们走投无路。 庄小璞问:“看来这位大侠知道事情的原委,不妨坐下说来听听。” 南宫玉摇头叹说:“我们本来找到了飞花天女司徒女侠,但是还没有来得及商议对策,就让那老妖婆找到了。司徒女侠和这老妖婆似乎认识,她们大战了一场,最后还是被百花伞所伤,跌落悬崖。”庄小璞说:“那这件事情,我们怎么没有听说过?” 南宫玉说:“那老妖婆像是要引别的仇家出来,所以刻意阻止消息传播。”庄小璞说:“既然如此,那各位,就是她故意留下的活口,看你们还有多少靠山了。” 牟希说:“话是如此,但是现在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此人心狠手辣,有她毁伤武林,别说复兴大明,就是保全自身,那也难得很。” 庄小璞不屑的说:“谁说要复兴大明了?这本是件送死的事情,我为何要揽下来,看来各位高看了我姐妹二人。这件事情万难从命,各位请便。” 梦君心想:看来庄氏姐妹心中虽有闯王,但和这些一心要复兴大明的人,却是志道不同。 二十、画里飞 牟希急忙说:“庄主请三思,如今这都是汉人的敌人,可不能再有差错。” 庄小玉说:“差错自然不会有,少侠不必多说了。难道非得我们断然拒绝,这才死心吗?”梦君说:“两位庄主德高望重,值此生死攸关之时,理当出手相救。古人云,穷则独善其身,达而兼济天下。现在正是……” 庄小玉冷冷的说:“好了,不必多说。我们姐妹二人不会管武林同盟的事情。你们,也不必枉费心机,兰之,送客。”说完两人转身离开。梦君待要上前,兰之拦了下来,说:“道长留步,别让我们作丫头的为难。” 梦君正想说什么,无笑说:“你们这不过是徒劳而已,天下没有人能对付这个人。我比你们都清楚她的底细,她的功夫根本就深不可测,没有人是她的对手。” 梦君心想:如果邰前辈不走,不知能不能对付她。 牟希说:“两位庄主,就算今天你们置之不理,来日这个丧心病狂的魔头,一定会找上门来。你们的行径,就算能骗得过别人,可绝对骗不过这个天妖婆婆。” 庄小玉已经了一段,听了这话,停了下来,转头问道:“我们的行径?我姐妹二人隐居江湖多年,有什么事情?” 牟希说:“江湖传言闯王并没有死,而是被你们救了下来,等待东山再起。你想天妖婆婆会放过你吗?” 庄小璞淡然说:“天妖婆婆又是谁?我们多年没有涉足江湖,不知道了。”牟希说:“就是那个魔鬼一样的老妇人,这只是我们私下取的名号而已。她的心思最明白不过,她要统领江湖,璞玉山庄始终是要和她成为敌人,总有一天,武林中再也无人和她抗衡,你们势单力孤的时候,天妖婆婆就能达成心愿。” 庄小玉说:“江湖事与我姐妹二人早就无关,少侠多虑了。”牟希说:“难道璞玉山庄网络高手的事情,当真做得天衣无缝?只怕天妖婆婆早就了如指掌,迟早总会对付两位。”庄小玉有些生气的说:“少侠口口声声迟早会对付,句句要挟,咄咄逼人,不就是想让我们施以援手吗?大家经此一闹,还有可能成为朋友吗?请回吧,我已经很生气了。” 牟希急忙说:“二位庄主,事出有因,请二位体谅在下急迫的心情。恩师受困,当弟子的无能为力,自然无所不用,只是话虽过火,却是实情。不管怎样,咱们迟早都是她的敌人,何不联手,占个先机。” 庄小璞说:“是否敌人,还是未知之数,江湖上合合分分,图的不就是个名利?那天妖婆婆左右也不过是如此。我们何惧之有?你们武林正派历来以侠义自居,心里想的是反清复明,我们只不过是闯王旧部,说到底还是敌人,何帮之有?我看公子年纪轻轻,心忧天下,不如好好思量,再作计较。” 牟希还要说话,庄小玉说:“够了,何必多说?大家打开天窗说亮话,没好处的事情,谁也不是傻子。少侠有自己的算计,我们也有自己的考虑,既然不相为谋,就不必强求。少侠若是有什么手段,只管使出来,那时两败俱伤,谁也讨不了好去。” 梦君心想:这庄小玉看起来出言莽撞,实则心思细腻,绝不松口,不过看她们两个女人,能有多大本事,那天妖婆婆武功出神入化,当今武林,根本就找不到能和她抗衡之人,不知师父和这人有何渊源,是不是就是被她所害,和无笑一样是为了躲避此人? 心里正想着,庄氏姐妹二人已经走了进去,无泪说:“这两位庄主年纪轻轻,就算武功高强,也不会是她的对手,到底是谁让你们来找这两个人的?”牟希说:“是我们慕名而来。”梦君问:“飞花天女司徒女侠真的被打死了吗?” 牟希摇头说:“这个我们也不知道,只是找了很久,也没有她的消息。不过司徒女侠仗义热肠,这件事情江湖上传得风风雨雨,她没理由不知道啊。”无笑说:“江湖上事事变化无常,妄加猜测,只能无风起浪。象你们这种玩法,没多久,小命就不保了,既然想不到对付的方法,就别出这个头。”牟希说:“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这才是君子的行径。难道因为害怕,就要逃避吗?既然如此,我就只身上黄山,救我师父。” 忽然一个声音传来,“你不用上黄山,要救那高老太婆也不难。” 梦君只见天妖婆婆飞身而来,带着冷傲孤清的眼神,扫视众人一眼,在冬天凌厉的风里,显得异常可怕。 牟希喝道:“老妖婆,你还不交出人来?”天妖婆婆冷笑一声,说:“听说你是一个武林奇才,半年之内就学会了老太婆所有的武学,只可惜那老太婆不会教弟子,你拜我为师,我让你成为武林第二的高手。” 牟希呸了一口,说:“我的师父高风亮节,才不象你危害人间。老妖婆,你别仗着武功高强就可以为所欲为,大罪之人必有天谴,当心大罪难恕,后悔莫及!” 天妖婆婆哼了一声,说:“后悔,后悔只有你们这些无用的人。既然你不愿做我的弟子,那就怨不得我了。”说完手上一动,手上立刻花瓣飞绕,向牟希身上打来。牟希挥动手上长鞭,劲风飞舞,将花瓣击得四散飘舞。天妖婆婆冷笑一声,说:“果然有两下子,那就让你见识什么是真正的高手!” 罗经喝道:“我来助你一臂之力!”说完赶上前来,长鞭在空中一卷,天妖婆婆不屑的说:“你们这帮人是我看着长大的,谅你们也成不了气候。胡风要是泉下有知,不气死才怪!”罗经喝道:“你说什么?胡风是什么人?” 天妖婆婆说:“他教了你武功,你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罗经问:“他老人家在哪里?”天妖婆婆漫不经心的说:“被我杀了,这个人留在世上也没什么用。小心谨慎,心思如尘,我懒得和他斗来斗去。” 罗经大声说:“杀师大仇不共戴天,你去死吧!”说完已经飞身扑了过去,长鞭在空中挥出一股凌厉的劲气,直逼天妖婆婆。天妖婆婆在墙头站立不动,大袖一挥,一道七彩光芒射出,只见花瓣纷飞,在空中流如星雨,罗经只觉全身气血翻涌,手上长鞭反而把自己缠住,跌倒在地上。 南宫玉急忙飞身上前,左手铁盘飞出,直接攻向天妖婆婆,天妖婆婆说道:“你这铁尺飞盘的手法,比于婴不知差了多少,胡风自以为是,天下习武之人,就他最笨!”南宫玉喝道:“不许骂我师父!”说完已经飞身赶上,铁尺挥舞,左手御气,铁盘疾绕,一阵猛攻。 天妖婆婆举重若轻,悠然自得的将南宫玉近乎疯狂的攻势化为无形。无泪说:“看来只有大伙一起上,灭了这个老妖婆!”无笑恨恨的说:“否则就是送死,大好的机会,不能留手!”说完飞身而上,无涯网往前一撒,漫天白光闪耀,天妖婆婆冷笑一声,身形往后一退,无笑只觉全身被什么东西缚住,睁开眼一看,只见那无涯网已经套在自己身上。只见天妖婆婆返回原处,说:“我是给了你使用的方法,可惜你到底没有学全,还没能收发自如呢。你觉得一个师父会让不听话的徒弟超过自己吗?” 无笑感觉呼吸都快喘不过来,无涯网最厉害的地方乃是将人完全困住,看似渔网一般稀松,其实一经缚住,全身失去自由,比铁皮还要坚硬,比天衣还要无缝。无泪摇头说:“糟了,这样下去,我们只要一出手,就会被她困住!” 无情冷冷的说:“那也得出手,迟早是个死字,不如痛快点!” 无欢说:“咱们四剑联手,攻其不备!”说完长剑捏在手上,无名三人也随后出剑,四人并排攻了上前。梦君见这四人攻守有度,这剑法出手之际,如御轻风,衣袂飘举,长剑挽动,攻守兼备,密不透风。那天妖婆婆在当中轻舒长袖,身姿轻盈,居然面不改色,似乎闲庭信步。梦君知道这四人联手仍然不是她对手,果然到了十数招,天妖婆婆不耐烦的说:“怎么教了这么没用的弟子,真是一代不如一代!滚吧!”说完长袖一挥,四人长剑纷纷跌落地上人也摔了下去。 天妖婆婆正要说:“我不耐烦了,看来你们这些无知小辈,越来越没劲,倒弄得我意兴索然,不玩也罢!”刚要出手,胡衣手上一抖,十几袂白色花瓣飞出,天妖婆婆伸手接住,说:“这‘散花手’简直贻笑大方。当年散花大侠田平在世的时候,怎么也算的上二流高手,现在到你手上,像是小孩子过家家一样可笑!” 梦君心底一横,飞身而上,长剑翻绕,风声扑扑,刺了过去,她抱着拼命一搏的心,只攻不守,一招招连绵不绝。天妖婆婆和她过了几招,说:“不错,你师父倒是倾囊相授,不过你领悟得有限,我倒想看看几年后你能不能成气候,舍不得杀你了!”梦君喝道:“有种先杀了我!别在这里装英雄充好汉!”但是天妖婆婆手指在她剑尖轻轻一弹,她立刻觉得手心发麻,整个人不由自主的跌倒在地上,全身疼痛锥心。 天妖婆婆正要说话,忽然两道剑光一左一右的攻来,天妖婆婆双袖一绕,两股劲风扑去,但那二人只是在空中一阻,长剑依然带风而来。梦君看这两人一绿一红,看起来像是庄氏姐妹,这二人不但剑法轻盈,而且身法美妙,剑气磅礴,将天妖婆婆一时迫得手足无措。梦君心想:原来两位庄主还是愿意帮忙的,却为何把话说得这么绝情! 天妖婆婆被庄氏姐妹迫得连连后退,当下长袖中抖出一柄花伞来,但见伞中落花飞绕,化作暗器,在空中盘旋来回,庄氏二人双剑密不透风,落花虽是铁器所铸,劲力非同小可,但一时却也无法近身。梦君心里暗暗着急,天妖婆婆有神兵在手,而庄氏姐妹手上只是普通兵刃,若是长此下去,只怕迟早要吃亏。 地上受伤的人都站了起来,没有出手的也被这三人在空中的打斗震惊,只觉生平未见过如此激烈的争斗,几乎看不到出招的人,只能见到满天里彩光飞舞,劲气四泻。 庄氏姐妹二人越战越勇,剑气翻滚,掀起一片狂风,梦君见这二人招式若有若无,但是双手伸展自如,剑气如影随形,气势磅礴,心中暗想:这两人联手的剑法,和我同大哥倒有些相似。只可惜大哥不在身边,否则我们用这剑法对付天妖婆婆,或许可以挡得一时半会,可是我为何要和大哥分开呢。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要一起了。 天妖婆婆忽然说道:“好厉害的‘扶风剑法’,姓胡的总算收了两个好弟子。”庄小玉喝道:“你杀了胡前辈,今日我就替他报仇!”天妖婆婆冷笑说:“我只是陪你玩玩而已,别以为我收拾不了你们!”说完手上花伞往空中一抛,只见天空中百花飞舞,此起彼伏,绵绵不绝,庄氏姐妹两支长剑脱手,在空中掀起一股惊涛骇浪,刹那间众人只觉胸口一阻,面上风声犹如刀割。 梦君回过神来,庄小玉二人一动不动的站在院中,别的人都倒在地上,似乎忘了起来。梦君起身说:“怎么样?那老妖婆死了吗?”庄小玉正要说话,终于忍不住喷出一口鲜血来,梦君急忙上前扶住说:“你没事吧!” 庄小璞平静而缓缓的说:“你始终沉不住气,只要将气血调理顺畅,就算一时难以平息,总不至于口吐鲜血。那魔头真是厉害,也不知道今日我姐妹二人伤了她多少。”牟希问:“两位庄主没事吧。” 庄小玉喝道:“你看不到吗?别搭茬!”牟希点头说:“刚才真是失礼,在下深感愧疚,在此向二位庄主赔礼道歉。”庄小璞舒了口气,平静的说:“那倒不必了,只是黄山之约,不知有没有人能对付这魔头。”牟希说:“她受了重伤,我们乘胜追击,至少可以赶到黄山救人。” 庄小璞点头说:“一切要小心为上,别送了性命。”梦君急忙说:“我也去!”无泪说:“既然天妖婆婆已经受伤,咱们尽快赶回相忘谷,别乱走了。”梦君说:“可是她只是受伤,如果不除掉她,我们还没有走到台湾,或者就算到了相忘谷,她找上门来,那怎么办?” 无名说:“找上来再说,大小姐,江湖是非之地,不能久留。”梦君向无笑看去,无笑说:“大小姐,能避开未尝不是一件好事。”然后转头对无泪说:“只是想避开,未必是件容易的事情。各位也是明白人,别以为躲过了就不是劫难,能不能躲过,还是个问题。” 无名说:“你也一样要回去,否则谷主亲自出马,只怕比这天妖婆婆还要让你难受。”无笑说:“谷主的武功是深不可测,但毕竟远在天边,就算用最快的轻功赶来,也得十天半月,大家都是明白人,别送了性命。” 无欢说:“这个女人我认识,我亲眼见过她杀人的事情,我看咱们应该避避。哪里也不去,才是最好的办法。”牟希说:“现在大敌当前,各位都是武林中人,理当尽一份力,维护武林太平。” 无欢摇头说:“武林本来就很太平,是他们想要维护天下太平,这才弄得鸡飞狗跳,为什么要同官府作对?弄得各大门派人才凋零得不偿失。不瞒各位,我就是以前西陵派的弟子,只因见着师姐惨死于清人之手,本来想要寻仇,可惜清人太多,就算杀得十个八个,仍然不能报仇,掌门师姐又是有心无力之人,要想保住性命,就只有远离这里,所以我去了台湾,找到僻静之地隐居,这么多年远离武林纷扰,原本过的还不错。不料大小姐并不安于里面的生活,这才不得已来到这里。没想到时隔多年,正派不但没有平静天下,索性连自己也变成了清人。这真是可怕,但是最可怕的远不止此,这个妇人曾经杀过一个大侠,把他的双眼掏出,全身一刀刀的割了下来,和师姐当日被凌迟处死,简直太像了。” 庄小玉问:“她杀的是谁?在什么地方看到的?”无欢缓缓说:“那一年我奉掌门师姐之命,前往南少林,在经过流花村的时候,当时夜深人静,我一个人在林子里走着,忽然传来打斗之声,我躲在暗处,远远的看到这妇人和一个中年男子打斗,两人的武功都极高,那中年男子用的是刀,刀法精妙,但是却被那妇人迫得毫无还手之力。”她叹了一口气,说:“后来那妇人打断了他手上的刀,逼问他一个孩子的下落,那个人始终不肯说,她就先挖去了他的双眼,然后一刀刀割在那个人身上。我当时大气也不敢出,眼见着那妇人一直把中年人折磨至死,方才离去。那中年人也真厉害,从头到尾,连哼也没哼一声。” 庄小玉问:“那中年男人可是姓胡?”无欢摇头说:“我根本不认识这人,连他的样子都记不得。”庄小玉说:“我记得师父当年说起过这个女人,此人是圣门余孽,危害武林,做的事情就是为了消灭正派武林。师父武功高强,突然失踪,他曾说过只要没有他的消息,就是死在这个女人手上。想不到这么凄惨。” 牟希问:“庄主知道这个人的来历?令师都说了多少?” 庄小玉说:“家师性情淡薄,教我们武功,只是因为我们姐妹二人生下来父母就被奸人所害,据家师所言,先父母以前是朝廷官员,曾经和先师是结义兄弟。可是尽管如此,师父每次来去匆匆,从来不说他在做什么,直到有一天,他听说谈家祖孙三人死于一种奇怪的掌法,才告诉我有一个圣门余孽,是他的宿敌。师父知道这件事情不久便即离去,从此再未现身。” 庄小璞闭上双眼,没说一句话,但是梦君分明看到她一滴眼泪,从眼中流了出来。无欢说:“此人残暴无度,没人知道她的行踪,更没人知道她的目的。今天就算受了伤,也是一时没有防备,武林正派要再有如此高手,一举歼灭,只怕不能。”牟希说:“不管怎样,我都要上黄山。” 梦君也说:“对啊,既然你也曾是武林正派的人,为何不帮帮你的掌门师姐?”无欢摇头叹说:“世间的事不是想帮就能帮的,大小姐一意孤行,终会后悔的。这本不是得到幸福的世界,却又为何有那么希望从中找到幸福的人。”梦君听她这话别有深意,却也不愿多想,只说:“两位庄主费力打伤了魔头,现在只有一鼓作气,才能挫了那魔头的锐气。大家什么都不说了,咱们这就上路。” 说完便往外面走去,无笑等人正要相劝,罗经说道:“武林中人,一点骨气都没有,成何体统?大家一起上黄山,死也死得明白!”无泪见众人众口一词,料到断难劝回梦君,心想这次这混水,可算终于不能摆脱。 牟希转身对庄氏二人说:“二位要静心养伤,别让那魔头有机可乘才是。”庄小璞点头说:“公子放心,我们自会小心。” 梦君带着一行人走出璞玉山庄,心中盘算如今这么多人上路,除了牟希几人,南宫玉等台湾人都不是清人打扮,无泪四人也是一眼看出不合清人的规矩,如今正是多事之秋,只怕多有不便。于是对罗经说:“你们几个都是以前明人的装束,只怕会招人注意,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不如你们和无泪几人结伴,拣僻静小道,别引人注意。” 罗经说:“谁要来杀我,我先杀了他!”胡衣说:“姑娘说得对,还是小心为好。”无泪说:“既然这样,大家不如都改作道家打扮,倒有个照应。”梦君心想:你原来处处防着我,怕我跑了,那就让你跟着,看谁吃定了谁! 牟希说:“那样也好,到了镇上,我先去买点衣服,如今清人势头正猛,咱们又另有要事,不必纠缠。”余人都没有说话,梦君见那几人都是沉默寡言之人,打听下来,原来其中两个是龙蛇山庄之人,一个高高个子的叫李嘉,一个魁梧威猛的叫柳凉,还有三人乃是江湖游侠,分别是“双环无敌”何思乡,“风里无影”曲无痕和“长衫先生”罗源。梦君心想江湖上人真多,也不知这些名号都是谁起的,那“双环无敌”一招都没有出就被天妖婆婆掌力击伤,所谓无敌,就是他不能敌任何人罢了。 过了中午,一行人在一个破庙休息,牟希和李嘉在镇上买了衣服,大家换上之后,梦君想这么多道姑道爷结伴而行,还有俗家人,这场面也许只有今时今日才有。 过了小镇,牟希在龙蛇山庄下属的琴合庄上要了十数匹骏马,大家骑着马连夜赶路,一路上无人打扰,倒也清净。一连马不停蹄的赶了三日,方才到了黄山脚下,这几日风尘仆仆,忽然到了黄山,梦君的心还没来得及收回来,她勒住马,仰望着山头,问道:“最近的消息,他们还在山上吗?” 牟希说:“天妖婆婆虽然没有邀约各派前来,但是听说正派被困,还是有好多人结伴而来,咱们算是赶得快的。”梦君点头说:“希望天妖婆婆不会这么快杀人灭口。”心中却是害怕之极,生恐再也见不到古玉龙。 上山的路马不能行走,牟希找到来到山下的系马亭,黄山派守在这里的人已经不在,整个山脚悄无声息。大家心中都在猜测山上会有什么。冬天的黄山显得寂寞而苍凉,对于无心观赏的人而言,雄伟和神奇仅仅是埋藏在雪里的故事。 上山路上,便见到黄山派在山腰几个守山弟子的住所,人影皆无,和满山风雪一样孤寂。一行人到了山顶,就连黄山派正殿也是杳无人影,梦君心里觉得奇怪,想别出什么事情。她转身对牟希说:“牟少侠,你看会出什么事情吗?”牟希摇头说:“谁来过黄山派的,我们进去四处找找。”罗经说:“都没有来过,直接进去找人吧。那老妖婆一定受了重伤,管不了咱们。” 曲无痕说:“以前我曾参加过黄山派武林大会,对黄山有所了解,各位不如跟我来。”梦君点头说:“好,曲大哥你带路。”曲无痕带着一行人穿过大殿,来到后院里,一直往后山走去,一面说:“后山有一个大洞,是当年黄山关押圣门高手的地方,想来天妖一定想要报仇,将他们关在那里。” 打开洞门,大家小心翼翼的走着,牟希点亮了火折子,找到一个火把,点燃后大家方才看到洞中形势,洞的入口曲折幽深,正在大家仔细看的时候,石门轰然合上,无泪等人来到石门前,推了一推,问:“这里面有机关吗?”曲无痕说:“就算有,这里是关押人的地方,没那么容易找到的。” 梦君大声叫道:“大哥,你在这里吗?”没有人回应,洞中只有回声在耳边响起,牟希说:“大家不要慌,慢慢想办法。”无泪说:“本来就没有人慌,送命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你自己别疑神疑鬼才是。” 梦君继续往前面走着,曲无痕忽然说:“完了,洞口被人堵住,洞里没有通风的口,咱们会憋死在这里。”梦君一惊,说:“那这里面就算有人,也已经,已经……”牟希闭上双眼,痛苦的说:“如果有人,就已经死了。我们也快死了。”无泪急忙说:“还不快找出路!”无欢说:“黄山派的后山山洞,最初乃是避难之所,有下山的通道,大家仔细找找,说不定可以逃脱。” 无名说:“黄山派向来学习五行八卦之术,这里有没有精通五行八卦阵法的,就出来解解围。”曲无痕说:“在下略通一二。”说完走上前,四下打量一会,转身说:“从这里看不出布阵的方法,只有深入里面,不如你们等我,我先行探路。” 梦君心想:你到底行不行,名不见经传,让我们白白在这里等,也不知耗到什么时候!牟希说:“曲大哥小心行事。”曲无痕点头离去,点亮火把往前走着,梦君看着牟希手上的火把,惊说:“牟公子,火把快灭了!”火光渐渐熄灭,牟希大叫一声“不好”,洞中一片漆黑,呼吸渐渐困难。梦君心里想:倘若便这样死去,那岂不是永远都见不到大哥了!她立时觉得万念俱灰,往前面冲去,黑暗中也不知自己该往哪里走,只觉得自己想要拼命逃离这个令她窒息的地方。 忽然间她感到眼前一黑,往地下栽去,接着身子便往下掉去,她极力稳住身形,想要拉住什么,却始终无能为力,终于重重的掉到地上,幸好地上是软绵绵的干草,否则只怕摔个半死。她站起身来,四下一看,只见自己掉到一个更大的洞里,四周还亮着火光,地上铺着干草。她心里想:这是什么地方,亮着灯,难道有人? 她小心翼翼的往前走着,忽然听到有人喝道:“什么人!”她停了下来,只觉全身上下一震,那声音简直如同天籁一般,使她忘记了身在何处。她抬眼看去,只见古玉龙从对面走来,带着她朝思暮想的容颜,快步赶来。 她没有多想,飞快的扑到古玉龙怀里,说道:“你没死,大哥,原来你没死!”古玉龙拍着她的肩,说:“好了,终于见到你了。我还以为你出事了,咱们慢慢说。”古玉龙稳着她的肩头,看她脸上泪光晶莹,就伸手一面擦拭,一面说:“你怎么到了这里?” 梦君说:“我和他们一起来的,你怎么不出去?”古玉龙抬头说:“我们一直在寻找出去的路。可是毫无办法。”梦君急着问:“谁让你们到这里来的?”古玉龙说:“应该是一个高人,那老贼婆要武林同盟四大掌门人发号施令,让武林正派奉她为盟主,四大掌门人当然不从,于是老贼婆将人关到里面,要逼我们就范。我们刚进了洞,就发现洞里根本不能住人,连呼吸都很困难。大家醒过来之后,才发现身在这里。可是无法找到出去的路,不过这里不但通风,而且还有很多吃的东西,一时之间,倒也无碍。” 梦君说:“这个人对黄山秘道这么熟悉,一定是黄山派的人。”古玉龙说:“那老贼婆在江湖上一定为所欲为,做尽了伤天害理的事情!”梦君说:“江湖人闻风丧胆,哪里给她机会。不过她凶狠歹毒,不达目的,就要让别人很难过。咱们得想个永绝后患的法子。” 古玉龙拉着梦君的手,说:“中原四大门派的掌门人,还有台湾十大门派的高手都被困在这里,一筹莫展,谈何容易!”梦君拉着古玉龙的手,觉得幸福极了,根本没有注意古玉龙说了什么,两人走了一阵,来到一个宽阔的洞里,只见洞里约莫站了数十人,都是各派掌门和随身带的几个弟子。 华不讳看到梦君过来了,便问道:“姑娘,你是怎么进来的?”梦君说:“我是掉下来的,幸好掉了下来,他们在上面都快没气了。”华不讳点头说:“原来如此,都来了什么人,有顶尖高手吗?”如新依然冷冰冰的说:“世上顶尖的高手都在这里,哪里又来顶尖高手!”梦君说:“在璞玉山庄天妖婆婆已经被两位庄主打伤了,咱们只要想到办法出去就是了。”如新问:“天妖婆婆是谁?” 梦君说:“就是那个用百花伞伤人的人老妖婆啊。”孙宁说:“她不是天妖婆婆,认识她的人都知道,她叫云舞,是当年圣门圣女云因的女儿。她们母女为了报仇,天涯追杀造下无数杀孽,直到现在仍然未能平复。” 梦君说:“当年圣门覆灭,不就是武林正派剿灭的吗?当初是如何对付圣门七宝的?”华不讳说:“当年仙琴派掌门人邰剑书一手‘扶风剑式’,双手扶风,顺气自然,天下无敌,别说是七宝,就是当时整个武林的高手,都无法与之抗衡。”梦君问:“扶风剑式真有这么厉害?那邰剑书人到了哪里,他没有弟子吗?” 华不讳说:“听说去了台湾,被云因设计杀死,他倒是有一个公子,但是被飞花天女所杀,后来飞花天女到了中原,台湾武林兴旺了一年,却沉寂了几十年。”木剑秋说:“想不到台湾武林,当年也有如此高手,可惜邰大侠没有能在台湾扎根,那个飞花天女不是一个嫉恶如仇的侠客吗?为何会杀掉邰少侠?”华不讳说:“江湖争斗,向来无所谓对错。传闻司徒婉是台湾第一高手,当年流光岛第一女侠,声传武林,不料输在邰少侠之手,于是多次找其比武,最后失手杀了人。” 木剑秋叹说:“本都是高手,千锤百炼出来,错手杀死,太可惜了。”梦君说:“知道这些有什么用?那就是说现在根本没人是她的对手,天妖婆婆也好,云舞也好,怎么对付才是真!”如新哼了一声,说:“小丫头不知天高地厚,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各大门派在商议对策,闲杂人就别在这里掺合!”梦君看了如新一眼,恨恨的说:“装什么顶尖高手,你看到过被人困在洞里不能出去的顶尖高手吗?武林同盟都快被你们弄完蛋了,你还在做梦呢!老尼姑,你也太自恋了,高手,我师父就比你强很多!” 如新手上拂尘一晃,喝道:“没规矩,你师父是谁,怎么教导你的!”华不讳急忙说:“好了,现在处于非常时期,别出茬子。我在想既然有人将我们弄到这个安全之地,他既是一个高人,就应当有解决之法。大家不如静观其变,反正到时候再说也不迟啊。” 如新冷冷说道:“华掌门总喜欢到时候再说,到底要到什么时候你才说!松云道长,我是受不了了,咱们无论如何也得冲出去,就算把这洞弄塌了,也得出去。”孙宁说:“师太不必着急,大家已经受困多日,不在这一时半会。” 如新看了孙宁一眼,说:“孙大侠名满天下,想不到也是这样胆小怕事不堪一击。”孙宁尴尬的一笑,说:“如新师太,我不是这个意思!”林羽依说:“我看大家就在这里等着死算了,要我投靠邪门外道,那是奇耻大辱,不如死了的好。反正这么多年,咱们武林同盟死去的人,不知有多少。” 华不讳说:“林掌门切不可妄自菲薄,暂时我们是技不如人,受人之困甚至命在旦夕,但是难保未有柳暗花明的时候,两个人相斗,活下来的人,总还有机会赢回来。” 这时冷云急匆匆赶了进来,说道:“我找到出口了!”众人都向他看去,只见他神采飞扬的说:“其实这洞里就是一个简单的五行阵法,只不过布阵的人用了很多巧妙的方法,掩人耳目,我花了三天时间,终于研究透了,大家请跟我来。”如新拂尘一绕,说:“西陵派的弟子跟我来。”华不讳摇头叹说:“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梦君拉着古玉龙的手,说:“咱们也走。” 一行人跟着冷云走过弯弯曲曲的通道,绕过已经打开的石门,忽然间豁然开朗起来,再走了几步,居然到了半山腰,如新抬头看着天,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说:“好了,总算出来了!华掌门,你该带我们上山了!” 没人回答,她转身一看,华不讳已经不知何时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如新摇头说:“一派掌门,居然这么胆小,看这黄山昔日龙虎汇聚,如今人影皆无。华不讳,你怎么面对黄山历代宗师!” 孙宁说:“咱们不必赶上黄山,不如先下山找个地方落脚,探探虚实,再作计较。”如新白了他一眼,说:“你要怕你就走啊,何必找借口,是英雄好汉的,就和那云舞拼了,几十年前我们武林正派能灭了圣宝门,几十年后,就一样能铲除祸患。”孙宁想说什么,如新已经大步向山上走去。 古玉龙说:“咱们也上山看看。”梦君拉着古玉龙便跟在后面,石青明说:“孙掌门,咱们也上山看看,说不定云舞真的约了武林同盟之人。”孙宁点头叹说:“事到如今,只有走一步是一步了。” 梦君随着如新师太一行上了山,只见大殿前的演武场上依然风雪飘零,并没有人。如新正要说话,忽然听到空中有人说道:“天堂有路你们不走,送死倒是认真!”只见云舞衣袂飘举,落在正殿屋顶,傲然说:“我以为你们都作了乌龟逃了,没想到居然不怕死!” 二十一:恨别离 如新说:“你才是乌龟,当初仓惶而逃的是圣门,不是武林同盟!现在武林同盟更不会逃。”云舞冷笑一声,手上一挥,一具尸首落了下来,只听她说:“幸好你们没有逃,不然只有这个下场!”众人抬眼看去,只见那尸首血肉模糊,仍可辨出是林玉芙。林羽依觉得有些悲从中来,想当初三人结义闯荡,本是图一个好前程,如今相继而去,过的日子比当时更加凄凉。 如新朗声说:“杀得好,这种败类,倒脏了我们的手。”云舞说:“说起来也是,什么六大杀手,让她们看个人都会跑,不像你们这些自命不凡的伪君子,连死都不怕。如新师太,我真佩服你,我想令堂一定教了你很多武林道义,使你连死都不怕。” 如新喝道:“魔头,我就让你去死!布剑阵!”说完手上一动,五支剑已经飞射而出,其余的语字辈弟子急忙出剑,凭空御气,向云舞攻去。云舞大袖一挥,一片花瓣形的暗器抖出,长剑在空中七零八落,纷纷跌落地上。梦君心想:如新师太和云舞比起来,功夫相差很大,她们的剑阵在云舞看来简直不堪一击! 如新喝道:“魔头,我来亲自收服你!”说完拂尘在空中一晃,人影闪动,向云舞扑了过去,云舞冷笑说:“来得好!”手上一动,几枚花瓣射出,如新伸手拂去几枚,但余下的却如同漫天花雨连绵不绝的袭来。只见孙宁飞到空中,长笛挥洒,将暗器击落地上。他身法潇洒,出手迅捷,暗器顷刻就被挡完。如新身子一晃,往前飞时,已经到了云舞身边。云舞手上百花伞已经刺了过来,孙宁急忙上前推开如新,如新重重的跌了下来,孙宁也跌落地上,胸口鲜血狂喷。 梦君一惊,古玉龙已经赶上前去,扶起孙宁,如新冷冷的看着孙宁,说:“你又何必多管闲事!”梦君怒说:“孙大侠为了救你才受伤,你是一派掌门,怎么如此不讲理?”云舞说:“以侠士自居的人,总免不了这个下场。以为救人很容易,那就是大错特错!” 说完掌上用劲,一股力道向古玉龙击来,梦君正要出招,忽然一个黑影一闪,飞身来到云舞身前,那黑影出招快如闪电,身形恍如鬼魅,来去穿梭,潇洒自如,将云舞一时间逼得手足无措。 古玉龙伸手封住孙宁身上几处大穴,孙宁缓缓说:“古兄弟,我知道这一击的分量,只怕孙某再也不能站起来了。”古玉龙说:“孙大侠只是受了些微小伤,理当无碍。”孙宁摇头叹说:“只可惜不能见到大军南指之日,我一生南来北往,时时事事都想着王师平定台湾之日。可惜,真是可惜,这希望竟是越来越小了。” 如新蹲下身来,说:“你放心,总有那一天。你现在别说话,我来替你运功疗伤!”孙宁伸手推开如新的手,说:“不必了,这一击伤至内腑,回天无力。师太,你嫉恶如仇,希望你生平意愿,得以在有生之年实现。孙某以前对不住你,望你别记在心上。” 如新感到莫名其妙,迷惑的说:“孙掌门说什么?你我相交一场,同仇敌忾,我虽然怪你出招,可你终究也是救我。别多说了,快治伤要紧!”忽然一个声音传来,“他早在中招之时便已回天无力,师太何必执着?”只见林初成走了过来。梦君急忙说:“林大哥,你懂医术,快救救孙大侠!” 林初成蹲下来,摇头说:“孙大侠心头有事,所以留了一口真气。我是懂医术,可我不是神仙。”他站了起来,说:“就算能够料事如神,可也没想到有这么不自量力的人。”如新喝道:“小子,你在说谁?” 林初成说:“师太的武功应该算不上一流高手,那上面比试的,才是一流高手!”梦君看着那黑衣蒙面人,问:“这人是谁?”林初成说:“看他的武功路数,像是黄山派以前的高人,但是他不愿透露,那就无从得知。像这等高手,你我根本就没见过。” 如新说:“黄山派以前倒是有无数高手,不过现在整个黄山,就这一个黄山派的人了。”林初成说:“人家留得青山在,总比你这灯烬油枯的门派好!” 如新盯着无欢,说:“留下来的人,也未必成得了气候,没走的人,就未必会死!”无欢没有说话,注目看着天上的比斗。 梦君见孙宁渐渐闭上双眼,心想一个猝死的人,怎么会想着把遗言给一个毫不相干的人,孙大侠的家人若是知道了这件事,一定会伤心的。 她看着古玉龙,古玉龙的脸色平静得很,也许这种死亡和离别在他看来,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那空中的两人斗得激烈,云舞手上一柄百花伞,带动万千花瓣随风舞动,花落无痕香满地,掀起万重风飞扬。那黑衣人出招几近出神入化之境,渐渐连人影都极难分辨,重重叠叠,忽然间花瓣在空中坠落,那黑衣人和云舞都没了踪影。 梦君还没有回过神来,问:“人呢?”林初成说:“云舞已经身受重伤,那人去追她去了!”梦君松了一口气,说:“天下竟有如此好手,为何不早点出来?”林初成说:“当日在璞玉山庄,云舞看似没有中毒,实则中了类似圣门七毒‘暗夜幽香’的毒药,她自然知道解法,不过,这毒药名字却是‘蚕丝散’,用她的解药根本无法凑效,她的功力大打折扣,不然,这个神秘的人根本无法对付她。” 梦君松了口气,说:“那,不知道能不能杀了她?” 林初成说:“庄氏姐妹二人在山下等着,想来这次她插翅难逃。” 林羽依说:“既然这样,大家就休息一下,准备下山,各自回去休养生息,再作计较。”当下各派之人带着各自忐忑的心情,下山而去。梦君见牟希等人也在这里,便问道:“你们是怎么出来的?” 牟希说:“我们正沉不住气的时候,门忽然开了,看到一个黑衣人,身法极快,想来就是打伤天妖婆婆的人。”梦君点点头,牟希说:“只是不知道曲兄去了哪里,也不知他有没有找到这阵法破解之道。” 梦君蹲下来对古玉龙说:“大哥,咱们怎么安葬孙大侠?”这时南山走了过来,说:“孙大侠是长笛会的掌门,一代大侠,理应葬在长笛会,世代供奉。我正好也想回去,就由我来送回灵柩。” 古玉龙看着南山,说:“那就一切有劳了。” 南山摇头叹说:“那原是份内之中的事情,可惜了!”梦君也深感惋惜,一时间万种苍凉,集于一身。古玉龙看着南山抱了孙宁的尸体离去,想要说什么,却又终于止住。梦君见不到无笑、无泪等人,心中虽不知她们去了哪里,但自然有一种解脱的感觉,她转头看着古玉龙,问道:“大哥,我们这下去哪里?”古玉龙想了想,说:“其实想想那魔头的话,倒也不错,武林中人处于江湖之远,本就不该关心天下大事。就算我们殚精竭虑,到头来,还不是徒劳无功。武林,始终有武林自己的规则。这个江湖,和外面的世界不一样,是另一个江湖。” 梦君笑说:“大哥怎么这么垂头丧气!当年少林派帮助唐王夺取江山,就是以前也有武林正派帮助闯王的先例。那只是云舞的片面之词,大哥切不可妄自菲薄。”古玉龙说:“不管怎样,现在黄山一个人都没有,看来得先下山了。”梦君说:“良禽择木而栖,大哥,你何不?”古玉龙摇头说:“南少林的声望也算大,可是师父却要我走遍天下,找到自己的路。”梦君心里想了一阵,说:“那我们下山吧。”她心里其实在想,既然大哥彷徨无助,我总得想点办法,让他能够得展抱负。 她一路想着,一路和古玉龙往山下走着,冬天万里的风雪四处飞洒,扑腾在还未解冻的心上。这一路到了山脚,正是夜色深沉的时候,两人找了个农家歇脚,本来似乎有许多话要说的梦君,忽然间感到有些陌生起来,她心里似乎在想着,如果是林初成在自己身边,那么将会至少不会这么沉默,就算是沉默,也不用自己思量怎么打破。 而现在,梦君却不得不盘算古玉龙的将来,他所担心的将来,和不断努力争取的将来。 一早起来,梦君收拾好行囊,看到那架琵琶,心想这送琵琶的老人,会不会是什么武林高手?他为何会给自己这样一个琵琶?有些事情本来就难知究里,尤其是对原本毫无了解的人,有时甚至一生,也不可能知道真相。 两人走了半日,来到一个小镇,只见镇上人来人往,甚为繁华,古玉龙坐在酒楼上,看着下面繁华的人群,叹说:“这里的人,才多少年,就已经忘记了自己是大明的人,清朝给了他们多少好处!”梦君正要说话,忽然听到旁边桌上有人说:“那也未必,大明统治之时,老百姓受苦受难,还不是一样,如今大清对它的子民照顾有加,凡是归顺的人,都过得很好。” 古玉龙心里顿时一怒,向那人看去,只见那是个三四十岁的中年妇人,一身黄衣,分明是清装打扮,发髻高挽,容色端庄稳重,梦君认得此人正是古春花,便说道:“难道连你也要归顺清朝?”古春花冷笑一声,说:“为什么不?大明从来没有给过我要的,不管大明也好,大清也好,我古春花过的,还不是一样。我是武林中人,从来不管武林外的纷争。”古玉龙说:“你也是武林前辈,怎么这么不知大义?” 古春花冷声说:“我没有你出身好,名门大派,一荣俱荣,我们在哪里,不过刀头上混碗饭吃。看二位这么辛苦的奔走,真不知二位心中所求。”古玉龙说:“你当然不会知道,小人之心,怎能度君子之腹。” 古春花依然漫不经心满不在乎的说:“初时我以为一个名门弟子,和一个本来身怀绝技的姑娘,会有所作为,现在看来,那也未必,你们弱小到了极点,也不知你们怎么就撑到现在。不但你们,整个武林同盟,根本就是不堪一击,我们本来想要卖个人情,大家互不干涉,现在看来,这样的朋友,不结交也罢。” 梦君心想:原来你们本就是为了和武林同盟交好,结果发现武林同盟已经万全失去了往日的风光,气数将尽,不足为虑,所以干脆放弃了和武林同盟交好的计划,转而向清人献媚。这样的人,真是现实得很!她不屑的说:“平教这样的邪门歪道,想同武林同盟结交,只怕武林同盟也不会愿意。” 古春花说:“看来你们倒是往北而行,难道真想刺杀清朝皇帝不成?那皇宫守卫森严,一般人根本不能进去。”梦君问道:“那又与你何干?”古春花喝了一口酒,说:“我本来不想管,但是受一位故人所托,要我代为照顾,正好我一路北上,也是顺路的事情。”梦君说:“什么照顾,我看就是找个机会了结我们。别以为我们不知道,现在你已经是清人的走狗,咱们之间没什么好说的!说,你要怎么出招。大家武林中人,爽快点!” 古春花漫不经心的说:“现在说话也应当有点分寸,别童言无忌,到时候命归黄泉,还不知道事发有因!”梦君说:“只要前辈不事发有因,天下又会有什么大事?”古春花说:“当然是大事。各位这么关心抗清的大业,难道不知道前些日子一个刺客潜入皇宫,刺杀皇帝的事情?” 梦君心想:难道真是前辈出手了,我们最近关心云舞那老妖婆的事情,倒也没有听说,不过看这情形,似乎并未得手。当下问:“那你又知道什么,何必卖关子?大家打开天窗说亮话,岂不更好?”古春花悠闲的说:“既然姑娘不想知道,那我也不必说了。何必自讨没趣。像我这种年纪的人,早就过了忍不住想要说出心头话的年龄。” 古玉龙终于忍不住说:“你说,这是不是一位中年前辈?他现在怎样?”古春花哦了一声,说:“我不知道,江湖上有很多传言,你们可以自己去打听。”古玉龙问:“都说了些什么?”古春花说:“有说是被大内侍卫杀了,……”梦君心里一惊,古春花却又接着说:“也有说被关在天牢里。还有更多的说法,不过,没有哪一种是他成功刺杀了皇帝。” 梦君急忙问:“他怎样了?”古春花说:“他是暴民,和他扯上关系,你不怕杀头?”梦君急忙说:“你以为我是胆小鬼吗?只有贪生怕死的人才不敢承担,我就是认识他,和他有关系,怎么了?” 古春花低头饮着酒,说:“现在不是嘴硬的时候,在我面前嘴硬,也算不上什么本事!所为大江东去,其势难挽,两位还是别再苦苦求索了。与其拼命朝着没有结果的方向奔走,还不如顺其自然,给自己一个舒服。”梦君冷笑说:“邪门外道,自然图个舒服。和你这种人说话,我觉得恶心。大哥,我们不必理会。” 说完大声说道:“小二,结帐!”古玉龙掏出银两,两人结完帐,匆匆离开。上了马,走在小道上,古玉龙忧心忡忡的说:“我看她来者不善,清人的六大杀手刚才被除掉,又多了平教的八大护法,这些邪恶的人怎么杀都杀不绝,我是越来越看不到希望了。”梦君心里思量着:平教教主想的也是同武林正派结交盟友,所以才命护法南下,只不过是他们自己趋利避害,重新选择而已,说不定见了平教教主,自然就会有转机。古玉龙问:“你在想什么?”梦君回过神来,说:“我,我在想,平吟清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她是不是一个邪恶的人。” 古玉龙说:“她的事情我有所耳闻,本来就是北方武林容不下的败类。没想到世道混乱,她居然能有今天。”梦君心里寻思:这平吟清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能在这样的世道出类拔萃,建立这么大一个帮会,如果我也有这样的能力,那大哥就不用这么发愁,他一心想要做的事情,一定更加容易。就是不知道倘若将清人的走狗都杀光了,会不会就是清朝气数将尽的日子? 古玉龙也有自己的思绪,他初时远去台湾,想的就是联络各路英雄,当时只以为水到渠成,没想到到了今天反而陷入进退不能的境地,每走一步都不知道结果如何,当初对于未来最简单的规划,现在却成为最遥远的泡影,只能在强烈的回忆里放肆追逐,如野马一般难以束缚。 越到北方,天气也就越来越冷,已经远离了武林同盟所辖各派的范围,也没有见到别的武林中人,两人的心情也由杂乱无章到各自有了打算。所幸所到之处,还算平静,每日都能找到栖身之地,算得上无忧无虑的日子。 这日已经快到了京城,眼见着清人的骑兵在大街上肆无忌惮的走着,行人麻木的表情显得自然而坦荡,古玉龙摇头叹说:“我总算看到了王朝更替的景象,你说赶走这些趾高气昂的清兵,还要多久?” 梦君摇头说:“不知道,可能这里已经没有人要赶走他们了。”两人正说着,忽然间几支长箭射来,几个清兵应声落倒在地,街上立时乱了起来,梦君看到房顶上一个人影一晃,依然远去,骑兵向黑影的方向追去。古玉龙说:“好准的箭,难道是封大哥?”梦君问:“你认识这人?”古玉龙想了一想,说:“他们应该已经回到台湾,不会北上的。咱们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吃点东西。” 二人上了一家酒楼,只见那里面座无虚席,两人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只有一个人的桌子,古玉龙说道:“兄台,打扰了!”两人坐了下来,梦君这才看到那人正是牟希,便笑说:“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牟公子,原来是你。” 古玉龙忽然认出牟希来,笑说:“原来是你,不想一别数日,你竟然到了龙蛇山庄,那日相见,我也没能想起来。”牟希笑说:“那日诸多凶险之处,来不及相认。自从来到龙蛇山庄,得师父厚爱,学到皮毛功夫,原也只是个虚名,说到本事,却是没有。” 古玉龙说:“对了,怎么最近没有高老夫人的消息?”牟希摇头叹说:“不错,我也正在苦苦寻找。本以为是在六大杀手手上,但是却又偏偏没有,现在六大杀手死的死,逃的逃,已经不知去向。而师父也随着没有音信,我找了好久,竟然没有半点消息。” 梦君想了想,说:“老夫人是不是北上刺杀皇帝来了?”牟希四下一看,说:“这话别大声说,小心隔墙有耳。”然后转过头来,低声说:“最近京城查的很严,没有剃头的都要被抓去剃头,道士也要问明出处,和武林有往来的门派,都要严加盘查,二位这身打扮,要多加小心才是。”梦君这才注意到牟希是一身清装打扮,便说:“你就这么容易剃了头?”牟希说:“不过是一个头套,须得如此方能来去自如。否则寸步难行,反而不好办事。二位行色匆匆,难道还要往北方走?” 古玉龙说:“不错,我就是想打听清朝的底细,看看他们到底有多厉害,所为知己知彼,这几天我反而发现,这些在大清统治下失去国土的人,并非别人说的一般过着猪狗不如的生活,反而明朝的人一天不如一天,老百姓不堪重负,国家风雨飘摇,朝不保夕。” 牟希说:“那是皇帝的事情,我们武林中人,本就不必理会。家师一生辛劳,其实也从未觊觎过天下大事。古兄有这样的心胸,何不投身军营,为国家效力?”古玉龙眉头一皱,有些不悦的说:“我只作能做的事情。家师要我达而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治兵打仗,我是一点不会。” 牟希一笑,说:“最近京城看似平静,私下却是风声四起,先有潜入皇宫的高手,后有无孔不入的大侠,一波接着一波,闹得天翻地覆。” 古玉龙问:“依牟兄所见,这些人到底是什么人?” 牟希说:“如果我说得没错,应该是台湾十大门派的高手,据说他们遇上了以前的女侠‘飞花天女’,一起上京来刺杀皇上,有铁弓神箭手,有无影刺客,东面来西面走,这段时间闹得很大。” 古玉龙点头说:“这个飞花天女也算是一个英雄,至少有胆识,难道进入皇宫的,便是此人?”梦君说:“我说是那个邰前辈,他武功高强,以前咱们在桃源中遇到的那个高手。”古玉龙哦了一声,似乎并不关心。牟希说:“不过就是这样,对清人却也并无影响,清人重新组织了新的杀手组织,说不定你身边的人就是他们的杀手,他们个个武功高强,为了荣华富贵不所不用其极,甚为可怕。也许是该避避锋芒的时候了。”古玉龙说:“牟兄怎么只想着避风头。” 牟希正要说话,店小二走了过来,将古玉龙要的两碗面条一盘牛肉放在桌上,梦君觉得饿了,就吃了起来,刚吃了几口,忽然觉得头中晕乎乎的,咚的一声栽倒在桌上。古玉龙一惊,急忙推了梦君一下,问:“你怎么样?难道这面中有毒?” 牟希将面拿过来一闻,说:“不错,此毒甚为厉害,快找个安静的地方,你封住她身上大穴,我查问小二,查清楚下毒者的来路。”古玉龙急忙扶着梦君,大声说道:“小二,你们这里有安静的房间吗?快找一个。”小二过来说:“客官,房间都满了,你看能不能……”古玉龙急忙说:“你快给我找一间房……” 忽然一个声音传来,“兄弟,小二哪有空房不卖给人的道理,既然你有急事,我已经订了一间上房,可以借你一用。”这声音轻柔若水,但是在喧闹的客栈中却依然那么清晰,他认得这人正是东方萦,只是此时女伴男装,戴着一顶小帽子,上面还缀着一颗绿光闪闪的珠子,像是闪动的眼珠。古玉龙哦了一声,扶着梦君上了楼。 东方萦帮着他把梦君平放在床上,说:“怎么回事?”古玉龙说:“她刚才吃面的时候,中了毒。”东方萦问:“你们来了多久?都和哪些门派结了仇?”古玉龙摇头说:“我们刚到这里,现在什么都不知道。”他抬头问道:“你懂得封穴吗?”东方萦一面伸手封住梦君身上几处大穴,一面说:“你们都同行了这么久,难道连这也要避讳?” 古玉龙说:“姑娘也是武林中人,可认得这毒?” 东方萦摇头说:“此毒看起来不重,可见对方并非要取人性命,……”这时牟希在外面敲门,一面说:“古大哥,是我。”古玉龙开了门,牟希关上门,说:“那小二什么都不知道,说是根本不可能有毒。” 东方萦说:“你要这样问,他当然不知。况且武林高手下毒,神不知鬼不觉,说不定面中根本就没毒。”牟希看了一看,说:“我们都不会解毒,身上也没有什么丹药,看来只有先找个大夫,再作计较。” 东方萦说:“大夫哪里会治武林人炼制的毒药,一般都是独门密制,依我之见,不如去找附近的武林高人,说不定会有转机。”牟希说:“现在世道乱得很,这里哪有高人?”东方萦说:“正南方离此十里有一座山,名为仙人山,山上有一个高人,如果现在还在,就一定能解得此毒。”牟希问:“此人是谁?”东方萦说:“江湖人称一笑生,万事付诸一笑,绝不理会江湖。要请他出手相助,必得答应他三个条件。” 古玉龙问:“什么条件?”东方萦说:“此人自命琴画书三绝,无敌于天下,除非能在这三样都胜过他,而胜负的标准又是由他来订,要让他输的心服口服,还真不容易办到。”古玉龙懊恼的说:“如此说来,还真的很难。我连琴画书都不通,谈什么胜过别人?” 东方萦说:“更何况据称他的技艺实在不敢恭维,偏偏自以为是,不过他自命是明朝的文士,对野蛮的清人不屑一顾,对抗清的人却是青眼有加,说不定,这可以成为一个筹码。”古玉龙急忙点头说:“好,现在已经没有别的方法了,此去仙人山并不算远,我快去快回。牟兄,劳烦你代为照看梦君姑娘。” 东方萦说:“就算你不说,我也会代为照看的。” 古玉龙一时离开后,东方萦转身对牟希说:“看阁下应该是高老夫人的弟子,前些时日我打听到高老夫人的消息,不知公子是否愿意听?” 牟希点头说:“多谢姑娘。”东方萦一笑,说:“看来这女伴男装,毕竟瞒不过人,天底下最好的伪装,远不在脸上。不知道阁下有没有听到冷面刺客的名号?”牟希想了想,说:“似乎听过,一时想不起。” 东方萦说:“那是两个杀人无形的鬼魅,没有人知道她们的行踪,一般清人也只是利用她们来对付很难对付的人。高老夫人也算其中一个。”牟希问:“家师现在还好吗?”东方萦说:“冷面刺客一路打听令师的下落,所以令师不得已才隐藏消息,这段时间一直是东躲西藏,如果我的消息不错,那令师应该就在左近。你要有心,当可遇到。”牟希问:“姑娘怎么知道这么多?” 东方萦说:“多知道一点,也就多一点安全。公子以后也要学会打听消息,否则就是无头苍蝇,就算侥幸活下来,也不能心安。”牟希点头称是,看了看梦君,说:“那就劳烦姑娘照看梦君姑娘,说不定古大哥很快可回来了。在下思念家师,更担心她的安危,这就先告辞了。” 东方萦见他匆匆离开,便坐在床边上,看着梦君,摇头叹说:“好好一个姑娘,偏要在这乱七八糟的江湖上闯荡,以后送了性命,也不知道原因。” 说完来到桌前,喝了一杯茶,然后来到床前,从袖中掏出一个瓷瓶,倒出一粒白色药丸,往梦君口中塞去。梦君糊里糊涂的吞下后,竟渐渐醒了过来,睁开眼,只见一个清水芙蓉般的脸庞在眼前浮现。 梦君起身来,问:“姐姐,我这是在哪里?”东方萦说:“是古兄将你托付给我,你好像中了毒,他没办法解救,所以就到仙人山为你寻找解药。”梦君揉揉双眼,说:“我,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他走了多久?” 东方萦淡然一笑,说:“有一阵子了,那一笑生生性刁钻,可别出什么错,既然你暂时没事了,不如我去看看。”梦君说:“我陪你一起去。”东方萦说:“不必了,你就在这里呆着,我们回来好找你。记住,你现在被人下毒,说明已经有人找上门来,千万小心,别到处乱走。” 梦君说:“我陪着你,我想早点见到大哥,他就不必去求人要解药了。”东方萦说:“我的解药只能让你清醒,你试试运气,根本就没有半分力道。” 梦君试着运了一下气,想也只能如此,谁让那该死的人暗中下了毒。因此点头说:“见到大哥,让他早点回来,解药的事情,以后再说。”东方萦点头说:“你放心,我们自由分寸。”说完往门外走去。 梦君来到窗户边上,伸手打开窗户,下面人来人往,却没有一个熟悉的人影。 忽然身后一阵风动,她转身一看,只见古春花站在她身后,正目不转睛的盯着她。梦君恨恨的说:“你来干什么?”古春花说:“虽然我不懂得医道,但是至少我知道你中了毒,谁给你下了毒?”梦君没好气的说:“除了你,还有谁想我死?” 古春花摇头说:“下毒的人倒不想你死,像你这样的小女孩,或者根本就没人会打你的主意。”梦君看着古春花,说:“你不就比我早出道几年,二十年之后,我不可能比你还差!”古春花说:“如果你不早点找到解药,只怕这以后练功都难了,好在你遇到了我,我倒有个朋友,会解天下奇毒。那是你的运气!”说完伸手来拉梦君,梦君缩回手,喝道:“妖婆,你想干什么?” 古春花冷笑一声,捉住她的手,说:“敬酒不吃吃罚酒,倘若我想怎么样,你还能好好的站在这里吗?”说完拉着梦君,梦君只觉足下如履虚空,被她带着往楼下而去,然后骑上马,向城外奔去。 梦君心里百转千回,却不知怎么离开这妖婆的束缚。古春花一直不说话,走了盏茶功夫,到了一座山前,停了下来,笑说:“到了。”两人下了马,走在冬天积雪覆盖的地上,两旁冰树银花甚为美丽,幽静的天空依稀漂浮着片片白雪,寂静的山林里透出清幽的意境。 白雪覆盖中看到清雅的小屋,浑然一体的白色在天幕下显得神秘而寂寞。古春花说道:“老弟,我给你带了一个病人。” 只听里面有个男子的声音传来,“姐姐带来的人,想来伤得算是不轻了。”古春花一面推开门,梦君看到里面坐了一个只穿着薄衫的中年文士,还是明人打扮,心想这个人难道也是平教的人? 那人看了梦君,说:“是中毒的迹象,让我好好看看。”说完便不由分说上前把脉,梦君看着他毫无表情的脸,等着他说话,等了好久,那人说:“是东瀛长刀会秘制毒药,殊难对付。”梦君心里一沉,想自己先是被长刀会陷害,让人误以为是妖女,然后又被莫名其妙的下毒,长刀会和我到底有何深仇大恨,偏要置我于死地! 古春花笑说:“我说怎么拿不准,寻常毒药,我也已经能对付了。” 那人轻轻放下梦君的手,说:“不过是需要几天调养而已,不碍事。”梦君心想:大哥去了哪里?这人不知是否认识仙人山上会解药的人。当下问道:“前辈知道仙人山在什么地方吗?” 古春花说:“这里便是仙人山,一笑生从来就远离红尘,难道你不觉得这山上通体透明,毫无半点尘埃。”梦君问:“那,有一个姓古的道士,和一个女伴男装的姑娘到过这里吗?”古春花说:“一笑生所居之地,虽然离城不远,但是四周有阵法迷惑,根本无人知晓,别说姓古的,就是姓玉的玉皇大帝,也找不到。” 梦君焦急的说:“那怎么办?她说大哥来找这位前辈帮我解毒了。”古春花说:“你是有病在身,先治好再说。对方既然知道一笑生的本领,想来自己也有本事进来。”梦君心里却是焦急异常,心想大哥去了哪里,最好立刻找到这里。 一笑生却已经忙着到旁边的药房取丹药粉末,和在一起,兑成一碗汤,递了过来。 二十二、烟火花 梦君喝完药,心绪始终不宁,古玉龙迟迟未来,她等了半日,觉得时间过得实在太慢,而自己又偏偏无能为力。 古玉龙一路往南而走,走了约莫十里,看到白雪飘飞的前面,一座小山赫然出现,他急忙下马来,将马拴在一旁,往山路走去。山路难行,走了一阵,仍然没有见到房屋。 忽然身后传来一个人的声音:“古兄,还没遇到一笑生?”古玉龙回头看着东方萦,摇了摇头,东方萦笑说:“看来古兄不懂阵法,我算是来对了。”古玉龙看着眼前白茫茫的一片,说:“阵法?这是个什么阵法?” 东方萦说:“一笑生为了隐世独立,谢绝外人进入仙人山,所以布下奇门阵法,这阵法十分独特,我也只是听人说起过。”古玉龙点头说:“原来姑娘是担心我不能进去,所以这才赶来。那现在梦君姑娘由谁照顾?” 宝 书 网 w w w . b a o s h u 6 . c o m 东方萦说:“你放心,下毒的人不会要她的命,只要找到解毒的方法,一切自然好办。”古玉龙不想絮絮叨叨的让别人生厌,因而问道:“姑娘认识一笑生?”东方萦说:“神交已久,他精于解毒之道,却痛恨这乱世让人不得清净,所以隐居。江湖上知道的人很少,我也是大哥偶尔提起,说是有这么一个武林奇人。正好梦君姑娘有事,这或许也是天意。” 古玉龙说:“这样的奇才,如果愿意为了武林正义而奔走,则天下何愁不得太平。就是有了太多冷眼看人世的人,世上的混乱,才会愈加混乱。”东方萦一笑,说:“不要多说了,跟我来。” 古玉龙跟着她走了一阵,只觉道路越走,便越是宽阔,心想这东方萦看起来年纪轻轻,温柔若水,但是本事却是不小。正想着,忽然一阵冷笑传来,只见前面青光一闪,一个人影已经落在二人的面前,问道:“二位这是去哪里?山中多小径,别是迷了路。” 东方萦说:“看前辈这么飘逸潇洒的身法,和这身打扮,莫不是飞天魔女卿前辈?”那青衣妇人正是卿青,她冷冷的说:“厉害,我少在江湖走动,小姑娘居然认识我。”东方萦说:“前辈远在极北之地,为何会前来此处?平教护法,难道可以四处走动,随意栖息吗?” 古玉龙想:这飞天魔女轻功高绝,江湖传言犹如鬼魅,她在这里拦着道路,那可万难前行了。只听卿青不屑的说:“这不劳姑娘操心。二位,此地风急山高,再走下去,只怕你们经受不起。为保你们全身而退,这就请回吧。” 东方萦说:“前辈真是体恤我们这些晚辈,这可让我们消受不起。年轻人身体好,些许风雪,倒也无俱,反正出来行走江湖,哪里没有风吹雨打。前辈是过来人,应该明白。” 卿青脸色一变,狠狠的说:“好,大家打开天窗说亮话,我知道你们是来找一笑生,但是他现在不接待客人。”古玉龙急忙说:“可是我有一个朋友身中奇毒,需要他老人家……” 卿青盯了古玉龙一眼,说:“需要他的人多了,这天下有人需要钱,有人需要药,有人需要的还远远不止这些,那都能满足的话,才真是奇了怪了。” 东方萦平和的说:“前辈,不知一笑生和前辈是何交情,为何不让我们相见,还是其中别有隐情,怕我们胡言乱语。”卿青没好气的说:“无知小辈,不必多问,请回吧。”东方萦笑了一笑,说:“无知固然是无知,但是好奇却是免不了的,年轻人总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恐怕前辈也知道。如果要无功而返,那也就不必前来了。” 古玉龙心想:梦君现在中了毒,如果不解,还不知生死如何,就是说什么也得见见一笑生。当下急忙说道:“前辈请体谅晚辈求见心切,晚辈的朋友……”卿青哼了一声,打断了他的话头,说:“不必多说,我看真要不见阎罗殿,不见你们后悔。要过了我这关,你们再走,也还不迟。” 说完手上一动,青光一闪,一条青色布带向二人打来,东方萦说声“得罪!”身形舞动,犹如绿色的水,在天空清澈的闪动,长剑激荡出一股真力,在青色带子中轻盈的飞舞。古玉龙在一旁看的真切,只觉她剑法飘逸奇绝,乃自己未曾见过的轻灵一路。 两人的身法均是见所未见的迅捷快速,像是两道舞动的光芒,在天地连成一体的白色中,飘逸潇洒之极。 斗到十来回合,古玉龙见卿青手上的青色布带渐渐弥漫开来,将东方萦紧紧围在当中,他心里登时一紧,心想倘若被困在里面,说不定不几招便会落败,自己一定要帮一把。他抽出剑来,正要攻上去,却见一道绿光冲出来,东方萦手上长剑摆动,剑气喷射而出,卿青像是断线的风筝一样,带着青色布段飞舞的仓惶,向一旁落去。 这一下变起仓卒,连卿青自己也没能反应过来,就跌倒在地,几乎无法其身,她勉力站了起来,却止不住鲜血喷了出来,洒落风中,连她自己都有些害怕。古玉龙没想到东方萦的武功竟然高到如此境界,当下再看时,只见她楚楚动人的站在那里,如同出水芙蓉一般清秀绝伦,弱不禁风,哪里是个绝世高手的神情。 卿青稳住气息,说道:“丫头,你这剑法从何处学来,邪门得很!”东方萦依然柔柔的说:“前辈无须知道,这里不是平教,也由不得你在此拦路。”卿青恨恨的拭去嘴角的血迹,说:“侥幸胜过了我,你就不知天高地厚起来?凭你这点功夫,还想连闯三关,简直是做梦!” 古玉龙心里想:平教的高手为何要在这里连设三关?一笑生到底是个什么人?他还没想明白,只听东方萦说:“古兄,咱们走。”古玉龙随着她离开了卿青,这才问:“为何平教的人会在附近?”东方萦摇头说:“也许是慕名而来,个中的因由,我也不知。但是能让平教护法群体出动的事情,一定得有足够的分量。” 忽然间一只仙鹤从林中飞过,东方萦停了下来,只见一阵淡淡的琴声缓缓响起,弹琴的人似乎清雅平和至极,琴声清澈如水,在茫茫的白雪上细微的浮动。 古玉龙说:“是琴舞鹤!”东方萦依然声音如同柔水般说道:“琴前辈,我们要拜会一笑生前辈,多有得罪。望前辈看在救人性命的分上,不要横加阻拦。”那琴声越来越平缓,似乎若有若无,却没有人说话。 东方萦等了一阵,说:“晚辈对音律不通,不知前辈所发出的声音是和道理……”一言未毕,长剑一挥,荡开一缕劲气。只见地上洞开了一个小洞。古玉龙这才醒悟过来琴舞鹤是在用音功伤人。只觉四周劲气如同银针,密密麻麻的扎来。他二人手执长剑,左右挡着,劲气却越来越多,越来越猛烈。 东方萦忽然身形一转,飞到一株树上,长剑在空中一挥,立刻树上白雪纷纷扬扬,在空中散落飘荡。东方萦身形转动,剑气飞舞,白雪点点化作道道劲光,穿破树林,向四面电射而去。只见一只仙鹤在空中长鸣一声,跌落地上。 只见一个人影闪动,一个白衣书生已经来到仙鹤面前,一手抱琴,一边俯下身去,看着仙鹤。忽然扭过头来,说:“你敢伤我的仙鹤!”东方萦说:“阁下连我的性命都能要,一只仙鹤,怎么反而赔不起?” 琴舞鹤抬起头来,说:“仙鹤从不伤人,陪着我只是为我解闷消愁。姑娘真是心狠手辣!”东方萦说:“出来混就一定要输的起!”琴舞鹤冷笑一声,瑶琴往天上一扔,一支长剑已经握在手中,长剑带着劲风,呼啸而来。 东方萦长剑一指,翩然而动,身形婉转,如行云流水般轻柔无声,缥缈无形,剑气却又凌厉飞越。古玉龙一面称叹,一面关注着两人的胜负情况,只见琴舞鹤出剑越来越快,磅礴的剑气一时间排山倒海,地上的积雪被狂风卷起,渐渐弥漫飞扬起来。 也在这胜负难辨之际,只听咚的一声,一个人跌了下来,琴舞鹤倒在地上,剑已经掉到一边。东方萦轻盈的落下地来,说:“前辈专心练琴,不就是了。何必要作这种焚琴煮鹤的事情?” 琴舞鹤起身来,悻悻的说:“姑娘武功高强,的确让老朽佩服。不过前面的路,劝姑娘不要走下去。”东方萦问:“这是为何?前辈不说明,那不明摆着要让晚辈斗胆一闯。年轻人都很好奇,怎么会对奇怪的事情置之不理?” 琴舞鹤说:“我只是点到即止而已,至于你们吃不吃亏,那可不关我的事情。”说完捡起地上的琴,飘然而去。 古玉龙说:“难道前面真有厉害的角色,或是有什么凶险的事情?”东方萦摇头说:“不知道,看来这世道真乱了,连一笑生这种与世隔绝的人,也成了是非之地。”古玉龙说:“那怎么办?我们根本不知会发生什么,怎么去处理?” 东方萦叹说:“现在只有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走吧!”古玉龙心里实在猜不透会发生什么事情,小心翼翼的往前走着。 忽然前面出现一座宫殿出现,宛若天界王国一般呈现在她们眼前。东方萦停了下来,奇怪的说:“仙人山上怎么会有宫殿?”古玉龙问:“是不是幻象?”东方萦说:“眼睛是分布出来的,就算是幻象,那也得有出处。” 古玉龙缓缓往前走去,东方萦问:“你知道这里和什么地方最像吗?”古玉龙问:“什么地方?”东方萦说:“这么大气的建筑,除了皇宫,再也没有第二个地方。” 古玉龙带着疑惑不解的问:“这里怎么会有皇宫的幻象?”东方萦往前走了几步,说:“那应该是一个皇宫的模型,被什么反射到空中,所以我们只能看到,如果一直往前走,就会筋疲力尽。不过这个人为何要用皇宫作为模型?难道他在研究皇宫的布置?” 古玉龙说:“也许平教的人想要和清朝皇帝作对,一样想要刺杀皇帝。”东方萦说:“平教作为天下第一大派,如果天真到以为刺杀皇帝就能解决事情。那么平吟清也不可能在江湖上闯下名头。这里只有江湖规矩,怎么,古兄还以为刺杀皇上就能解决问题?那又能解决什么问题?” 古玉龙一笑,不知该如何作答。想了一想,说:“既然这也是一个迷惑我们的阵法,那要如何破解?”正说着,忽然眼前景色一变,自己便站在白玉栏杆中间,宽广的广场上只有自己一个人,孤零零的站着,四周雪一样白的栏杆和脚下雪一样白的地板,像是浑然一体的囚笼,将他深陷在白色的恐惧里。 他看不到任何人,也不知自己该干什么,要怎么样才能脱离幻境。他总算知道眼前一切皆是虚幻。 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只见身边的人忽然多了起来,全是些拿着长枪的清兵,那长枪在眼前明晃晃的晃动着,他不由自主的伸剑去挡。分明听到挡住长枪时发出的铮鸣的声音。他觉得四周的攻势越来越猛烈,自己出剑也越来越快,忽然间眼前一黑,倒在地上。 醒来的时候看到东方萦蹲在地上,自己则躺在她怀里。他急忙站起身来,红着脸说:“对不起,姑娘,我……”东方萦站起身来,说:“地上是雪——虽然你我看不到,但是一样会伤着身子,现在本是情非得已,顾不了那么多了!” 古玉龙说:“看来这不仅是反射的幻象,更的确是一个阵法。不知姑娘能否记得此处的路径,咱们可以闭上眼睛。” 东方萦说:“仙人山与世隔绝,我也并未来过。”古玉龙四下一看,一跺脚,说:“感觉就像是在梦里一样,明明知道是假的,可是就不能离开。”东方萦看着他焦急的样子,说:“既然已经遇到了问题,只有想法子解决,才是上策。古兄,你我都不知这阵法究里,一时之间,恐怕很难出去。所为入其俗,从其令,我们根本不清楚情况,怎么出手?”古玉龙只叹自己有心无力,茫然的看着四周。 东方萦说:“明知这周围的东西,都是假的,可是要怎么走出这虚假的世界?我学过很多阵法,但是关于障眼这等法门的研究,却是少之又少。”古玉龙心中百转千念,却仍是一片茫然。只听东方萦说:“东西是假的,我们可是真的。如果饿死在这里,那就完了。” 古玉龙说:“不被他的幻象折磨,或是什么时候真来了几个人,那可怎么对付?”东方萦说:“我知道你刚才陷入幻象,拼命抵抗,所以才筋疲力尽。现在人为刀殂,我为鱼肉,唯一的办法就是离开。”她将长剑轻轻往地上刺去,只见长剑埋入石板中,取出来的时候,石板根本没有损坏。古玉龙忽然说:“我有办法了。” 东方萦看着古玉龙,古玉龙说:“阵法只是在地上,我们可以绝地,他不可能在土中布下阵法。”东方萦说:“如果东瀛忍者用土遁的方法,倒也很好。不过现在咱们一剑一剑的挑,不可能出去的。”古玉龙说:“你也知道,仙人山并不是一个很大的地方。只要我们用心去干,相信凭我们的功夫,能够撑到离开这里。” 东方萦没有激动带来的惊喜,而是微微点头说:“也只能如此了。”古玉龙说干就干,当下长剑使劲往地上一震,虽然看不出有任何痕迹,他还是拉着东方萦往下面跳去。 这一跳本来以为会立刻着地,没想到却一直往下掉去,古玉龙心里一急,东方萦手上一动,长剑插入壁上,两人便定在空中,东方萦说:“运气不好,这里是一个地洞。”古玉龙取出火折子,火光亮之后,只见地下不远便是底了,他抬头笑说:“可以落下去了。”东方萦取出剑来,两人往下落去,但是怎么也不能到底,东方萦用剑插在壁上,但也不是那么有用,剑顺着壁依然往下掉去。东方萦大声说:“不好,这下面的墙壁说不定都是幻象,快闭上眼睛。” 古玉龙闭上双眼,只觉壁中一阵清幽的香气传来,他觉得怀中似乎抱了一个人,温玉般的感觉霎时弥漫全身,他和梦君之间一直以礼相待,从来没有想过退一步或是进一步,此时在生死未卜的关头,他忽然似乎明白了秋水当时的感受,忽然觉得这一切走得太快,走得太出人意料,而自己从来,从来就没有过任何属于自己的快乐和幸福。 忽然他们重重的落在地上,他睁开双眼,只见眼前闭上双眼的东方萦,一张雪白的面庞带着他从来没有见过的芙蓉般清秀绝伦的神色,霎时让他的全身都为之一凉,似乎忘记了深处险境的现状。 东方萦睁开双眼,看到古玉龙的时候,似乎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两人互相凝视着,过了一阵,东方萦忽然意识到什么,一下子其身来,说:“这是什么地方?”古玉龙这才看到,这里是一片青山绿水的世外桃源,还能看到鲜花绿草和听到鸟儿的低鸣。古玉龙叹说:“完了完了,一个幻境接着一个幻境,我们根本就走不出去。世上居然有如此神奇的阵法。要是用于行军打仗,那就能杀敌于无形。可是用在这里,只能作为对付几个武林人的工具。” 东方萦说:“小小一个阵法,奇门遁夹之术,向来只能困住几个人,对于千军万马,那是有心无力。因为他利用的,是少数人孤立在一个地方时特有的恐惧和怀疑。” 古玉龙看着四周,说:“你是说,我们的心是他们布阵的原因?那要怎么克服?”东方萦说:“这幻境只在方寸之地,也就是障眼法,如果有成百的人,这里一定容布下这么多人,再说这么多双眼睛,不可能都蒙蔽了。这些都等于没说,现在最关键的,是离开这虚幻的地方。既然掘坑不行,就得另外想个方法。” 古玉龙实在不知所措,他不知道怎么去破这阵法。当初在相忘谷,如果不是梦君,他断然走不出来,现在也一样,断然不能离开。东方萦想了一阵,说:“我大概看出来主阵的物件,这些感觉来自于火把和声音营造的氛围。只要破了主阵的东西,则立刻可以破解。” 忽然一个声音传来,“两个无知小辈,居然妄想破我的七星灯火阵。倘若你想触发机关,最终被热浪侵袭而死,大可动手。” 东方萦说:“请问是一笑生前辈吗?我们只想求前辈解毒,并不想冒犯前辈。”那人说:“你们想冒犯还没机会呢?顺着我给你们的路,离开这里,保全你们的性命。至于你们要救的人,那得看他的造化,并不是每一个人在中毒的时候,都有机会获救。” 只见一颗石头落到两人身前,向前面滚动着,东方萦急忙跟着滚动的石头向前走去,古玉龙也向前走去,只见前面渐渐出现一条白雪堆积的道路来,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外面,一股冷风扑来,回头一看,仙人山带着神秘的面容,立在她们身后。 古玉龙看着那并不巍峨的山,说:“找不到这位解毒的高人,梦君姑娘该怎么办?”东方萦说:“别怕,我刚才已经知道了这阵法的破解之道。”古玉龙惊讶的说:“你真厉害。”东方萦说:“我从小学习奇门遁甲之术,自然能够触类旁通。走吧,这次一定能破这七星灯火阵,见到一笑生前辈。” 古玉龙随着她往里面走去,只见所到之处,果然一直没有旁人,东方萦说:“这里是此阵的缺口,也就是后门,从这里可以避开阵法幻象阻碍。但是这条路在一开始就会被放弃,因为不懂阵法奥妙的人,绝不会看到这甚为平坦的大道。这阵法自有迷惑之处,让人难以纵观全局。” 古玉龙心里想:这位东方姑娘不但武功高强,而且博学多才,真是世间奇人,但是怎么没有听她提起师承何派,不知是哪位高人的弟子。他心里想到,便问道:“东方姑娘,你有如此武功,识见过人,不知令师是哪位高人?” 东方萦一笑,声音柔婉,边走边说:“我是跟着大哥学习的,大哥是一个高人,通晓天下武学,融会贯通,前无古人。我不过学了他一点皮毛。” 古玉龙问:“你大哥是什么人,怎么称呼?”东方萦笑说:“他最近少在江湖走动,难怪没人知道。不过他不喜欢别人谈起他,所以我也不便相告。古兄请见谅!”古玉龙说:“奇人异士,大多便是如此。姑娘真是好福气,能学到这么多本事!”东方萦说:“是啊,我是大哥收养的一个孤儿,不是他,我早就饿死在街头,更不可能有今天的造诣。我的一切都是大哥给的,这一点,我永远都不会忘记。” 古玉龙点点头,这时两人已经来到几间茅屋前面,东方萦说:“难道是这里?”古玉龙正要说话,东方萦急忙说:“你忘了刚才一笑生前辈根本不想治病,咱们这是偷着来的,索性带走解药。我大致也知道那毒药的解法,看看兴许就能辨出。” 说完便来到茅屋里,果然走进去就发现这几间屋子堆放着无数丹药,东方萦一个个瓶子拿着看,上面没有文字,就试探着一个个打开,远远的闻了几下。终于在一个红瓶子前停了下来,说:“就是它,红花白露丸,可以解得此毒。” 古玉龙说:“姑娘可以肯定?”东方萦说:“那是自然,我们好不容易才到了这里,没有十足的把握,我怎么可能离开?”古玉龙见她信心十足,就随着她离开。出来倒是一路平安,只是到了客栈,天色已晚,客栈里根本没有牟希和梦君的影子。古玉龙焦急起来,到处去找,东方萦想了想,来到古玉龙身前,说:“我们可以找人打听,现在人已经不在这里,急也是没用的。” 古玉龙叹说:“我们人生地不熟,怎么打听?”东方萦说:“钱是江湖嘴是路。只要有钱,何愁得不到消息,走吧,我们到离此不远的神信楼打听,那里消息灵通,别说一个人,就是一只鸟,也是有迹可循。” 古玉龙心想:遇上这位东方姑娘,每次都能逢凶化吉,想不到她对江湖各派了如指掌,我自问踏遍大江南北,结识无数英豪,却也只能相形见绌。 神信楼在京城西北一个不起眼的山庄里,东方萦来到门外,那里面的一个老头开了门,东方萦说:“我是海那边来的路人,来见你家主人,相烦通报一声。”那老头不声不响,带着两人走在前面。古玉龙见这冬天里白雪苍凉,楼宇破败,心想现在大家都不打听消息了吗?怎么神信楼如此不济。 东方萦说:“你家主人多年来未曾打理这院子吗?看这里草木败、楼台凋的样子,他最近在忙些什么?”老头并不回答,三人到了厅上,东方萦停了下来,看着四周墙上的壁画,画很古老,全是刀剑,并无花草人物。 忽然一个阴冷的声音传来,“姑娘要问人,还是问事?”东方萦说:“一个乔装成道士的姑娘,长得很美,昨日在和平客栈落脚。” 那说话的是个山羊胡子的中年人,人和话一样冰冷,看着东方萦给的银子,说:“她跟着平教护法古春花,不知去了哪里。”古玉龙心想:古春花一直跟着我们,这本是该想到的事情!他急忙说:“一定是去了平教,多谢。” 东方萦放下一锭银子,来到外面,说:“你怎么这么肯定,本来应该多问些消息才对!”古玉龙说:“他已经说了,古春花一直跟着我们,我看她早就想下手了。” 东方萦说:“早知如此,就该另做打算,不该让那妇人得了空子,占了便宜。”古玉龙心里也是难以放下,心想自己怎么这么疏忽,以为几天不见古春花,她就没有跟着我们了。她到底会对梦君怎样,会不会有事? 她们一路往北方赶着,梦君却在茅屋中喝着解药,喝完后,她对古春花说道:“我已经能够运气了,我现在可以回去了,否则,大哥会着急的。”古春花说:“你到了这里,还想着那个男人,真是奇怪!你自己武功才刚恢复,还不精心休养。以后这东瀛奇毒给你落下病根,可别怪我现在没提醒你。” 梦君急忙说:“行行行,我一定不会怪你。” 古春花冷笑一声,站起身来,向外面走去,一面说:“可是我不允许,我受人之托,就是要保护你的平安,别的事情,我统统不管。”梦君问:“他到底是谁?为何要保护我?我现在已经不需要保护了。” 古春花头也不回的说:“丫头,你这点本事,在江湖上流浪,迟早是给人宰了的下场,还自以为大,现在是乱世,大家各显神通,你死我活,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我的这位朋友一诺千金,他要我保护你,我也自然不得不从。其实我愿意保护你这样一个又笨又蠢的丫头吗?还有,你整天跟着那个少不更事的少林弟子,迟早会葬送你的性命。他和你一样,又笨又蠢。” 梦君愤怒的说:“你说什么?你才又笨又蠢,还助纣为虐!”古春花说:“口头上的便宜,我还不屑和你去理论。我要练剑,如果你非要偷看的话,我就挖去你的双眼。”梦君哼了一声,说:“我自己的剑法比你的高明,谁希罕你的剑法。” 说完转身离去,往后山上走去,走了一段,看到的还是满山的积雪,她心里想:这阵法真是奇怪,既不凶险,又难解开,把人困得半死不活,还给人一线希望。 忽然一个声音传来,“姑娘,你急着要回去吗?”她一转身,只见一笑生走了过来,她急忙说:“前辈妙手回春,晚辈已经大好了。大恩无以为报,晚辈却又希望前辈开恩,放我出去。” 一笑生平静的说:“找你的人已经来过了,不过她们没有找到救你的药,就离开了。带走了一味我新炼制的奇毒,倒像是来偷毒药的。姑娘,你和他们没有什么交易吧。”梦君说:“自然不会,前辈放心,这件事情,我一定会问个明白。” 一笑生说:“她居然知道我配制无情丹药的消息,这天下毒药甚多,但是要能伤人于无形,无色无味中置人于死地,那就太难了。我花了很长时间,才抑制了各种毒药的独有味道和特殊颜色,可是大功才刚成,就已经落入人手,看来这也是天意了。” 梦君问:“前辈既是解毒的人,为何研究伤人的毒药?那不是贻害江湖的事情吗?”一笑生说:“那是对能力的考验,能够改造毒药的秉性,那是一件无上荣耀的事情,小姑娘自然不懂。告诉你的朋友,小心那毒药的厉害。走吧,只要这丹药,每日一粒,十日后你体内的剧毒就会消散,古护法是不会让你走的,我体谅你无意留在这里,也是让你通知你的朋友。快去吧,顺着这块石头。” 梦君顺着那石头离开了仙人山,但是到了客栈,却早没了古玉龙的影子,问小二,说是中午已经离开,她登时有点不知所措,猜想古玉龙会去哪里。 忽然身后有人说话的声音传来,“我想姑娘一定不知道,你要找的人会去哪里?”梦君转身一看,只见林初成站在身后,此时他已经作了清装打扮,眉眼间更见着英气勃勃,潇洒倜傥。梦君急忙问:“难道你知道吗?” 林初成说:“道姑不妨坐下来,慢慢谈。”梦君觉得有些好笑,坐在窗边一张凳子上,问:“你怎么这副打扮?也是买了一个头套吗?”林初成说:“我是真的剃了。”梦君一惊,不相信的说:“不会吧,你这么厉害,也会屈服?” 林初成说:“简单一个剃头,人人都会,可是要逃离自己对自己的束缚,却是难上加难,不知道那些人为何如此执着,偏要留住头发,为此还宁可不要性命。那当年大明代替大元的时候,还不是一样。会想不气人,我们小老百姓,何苦为难自己!” 梦君说:“那不一样,汉人赶走蒙古人,那是值得庆贺的事情。”林初成说:“老百姓安居乐业,那才是值得庆贺的事情!当年统治中国多年的大唐,盛世繁华,天下人无不缅怀,大唐的皇帝,那是鲜卑人,可一样不是汉人。你到民间看看,那些老百姓,他们对谁当皇帝又知道多少?还不是无聊的文人和带着野心的政治家们,搬弄是非引人上当而已。” 梦君不悦的说:“强词夺理,不和你说这事,你知道我大哥去了哪里?”林初成说:“他和东方萦在一起,已经往北方走了!” 梦君问:“他们去干什么?”林初成说:“他们打听到你被古春花带走,所以前去平教。”梦君焦急的说:“这可如何是好,不行,我得马上赶去追他们。” 林初成不紧不慢的说:“现在追也追不上了,他们就是在马不停蹄的追你呢!还记得我说过的平教挑选圣女的事情吗?现在有很多人想作平教的圣女,东方萦也是其中一个。”梦君问:“那她带着古玉龙干什么?” 林初成摇头说:“日后你可以问她啊,这是女人之间的事情,与我无关。我只是要告诉你,既然你想当圣女,那么遇到东方萦,就不能手软,这女人本事高得很,你几次都险些中了她的道。” 梦君冷笑说:“她曾救过我,就算要当圣女,大家也是公平决斗,我才不像你,天生那么多心眼。” 二十三、风乍起 林初成叹说:“姑娘心计不重,这是江湖上出了名的。可是能活到现在,你知道是为什么吗?”梦君说:“我知道你多次救过我,我也很感激你……”林初成伸出手在空中一挥,打断她的话,说:“那固然是其中之一。姑娘所用的剑法,是当年仙琴派的‘扶风剑气’,当年仙琴派曾有恩于一些江湖中人,多年以后,他们都成了一代高手,所以是他们暗中要保护你。不然,你早就死于非命。” 梦君说:“仙琴派?我可不是仙琴派的人。” 林初成说:“姑娘无门无派,所以大家都认为你就是仙琴派的后人。当年一大门派忽然消失,江湖上掀起轩然风波,可算是难以破解的秘密了。”梦君心里想:难道古春花就是受这样一个人所托?还是她本身受过仙琴派的恩惠?不管那么多了,找到大哥才是真,若是真能有幸成为平教圣女,那也比当消失了的大派后人强得多。那时候我才可以告诉林初成,我并不是没有心计,而是没有时机和能力。 林初成看着梦君,然后再转头看着外面的世界,苦笑一声,说:“其实,我曾经想过放弃……”梦君眼睛盯得大大的,疑惑的说:“放弃!放弃什么?”林初成俊朗的面容上满是尴尬的神色,他欲言又止的说了几个字,最后长叹一声,说:“我曾经觉得,那是从失去母亲之后,我觉得,觉得世上再也没有任何东西能让我留恋,我觉得自己是最无拘无束,最自由的人。我想过凡是即将成为束缚我的东西,我都要统统抛弃。” 梦君哦了一声,说:“我知道了,不用卖关子,你当然可以抛弃。因为我早就把你从心头抛弃了。你是一个什么都从自己出发的人,最重要的是你自己。所以你不允许别人对你的所作所为不知可否,这根本不叫爱,而是证明。你想证明自己,说白了,你想得到我然后再抛弃,那还不如现在就抛弃,大家留个好印象。” 林初成嘿嘿笑了两声,无奈的说:“事实上和你说的差不多,就是如此。所以,还是你赢了。”梦君叹说:“我赢了什么?林公子,你武功才华,都是天下少有的人,不管你的母亲为何离开,她总不会希望你就此事不关己,沦落一生。你自己好好想想吧,达则兼济天下,既然有这个本领,为何要自己亲手掩埋?” 林初成摇头说:“姑娘比我想象的要固执,想不到古玉龙这么快就将你改变,你不是一直隐居在世外吗?从哪里得到这些道理?”梦君一笑,说:“你对我的过去了如指掌,看来接近我是你安排中的事情。为什么?”林初成看着梦君,忽然一笑,说:“因为你漂亮吗?”梦君大笑起来,说:“原来是这样!早说啊,我还可以早点有自信。” 两人一起笑了起来,梦君最后说:“放弃了吗?”林初成点头说:“抛弃了。小二,上酒来!”小二上了酒,梦君看着酒坛和酒碗,说:“那你知道是谁下毒害我吗?”林初成说:“一个女人,想想你身上长刀会的刀,和那东瀛来的奇毒,你和长刀会结仇了。” 梦君摇头说:“怎么你知道这么多?”林初成说:“事后知道和不知道,还不是等于零!来喝酒!”梦君倒了一碗,也喝了起来,两人一碗碗的喝着,渐渐都有些醉眼朦胧。梦君趴在桌上,睁开迷蒙的双眼,心里胡乱的想着:为什么听到他夸我漂亮,那短暂的字眼竟然激起我莫大的兴奋,我在乎一个字眼,还是在乎一个人?他到底是在证明,还是在爱?可惜就连自己的心思都难以琢磨,更何况别人的心思。醉是一种可怕的感觉,让你不得不真实的面对自己的心,让你不能用表情和语言来伪装自己。 林初成一直趴在桌上,没有抬起头来,梦君看着人一个个的离开,小二过来问:“客官,你们没事吧。”梦君手一挥,说:“放心,我们都没事,再上一坛子好酒来!”小二一边回去,一边摇头说:“唉,现在的年轻人!” 梦君缓缓起身来,盯着林初成的背,缓缓掏出一锭银子,对捧着酒上来的小二说:“好好照顾他休息。” 她走出客栈,觉得自己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了一样,心情改变了不少。她似乎知道自己以后将要走的路,所以毫不犹豫的往北而去。 一路马不停蹄的赶着,越到北边,天气便也越冷,遇到的人也就越少。一直没有古玉龙和东方萦的消息,反而是越到北方,关于平教的种种传说渐渐多了起来,平吟清似乎成了北方人神一样的东西,收容着为这个世道不容的所有人,成为北方乃至整个武林第一大帮派。 这日梦君来到一个小镇,孤寂的落日还没有融化堆积的白雪,就已经仓促而去。夜幕一如往常降临在大地上空,但是进入客栈的梦君,却隐约觉出似乎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一面习惯性的喝点酒,一面小心翼翼的关注着四周的情况。 她处在客栈对着门右边的角落里,客栈荒凉的灯光在柜台上胡乱的摇曳着,照着仅有的三个客人,除了梦君之外,还有一男一女两个青年人,都戴着斗笠,一看便知道是武林人士。他们二人不紧不慢的喝着酒,却又没有说话。 忽然间门大开了,只见几个二十来岁的女子,一个个奇装异服,大大咧咧的走了过来。来到那两人身前,一个黄衣的女子脚踏在一根板凳上,喝问道:“这个女的,是不是去参加平教圣女的挑选?”那两人没有说话,另一个绿衣服的女人一拍桌子,说:“哑巴吗?没听到我们大姐和你说话啊!我们圣女门的人才是真正的圣女,要想当圣女,你下辈子吧,这辈子,想也别想!” 黄衣女子哼了一声,说:“你从哪里来?”旁边几个女子已经耐不住性子,大声说:“没听到大姐说话啊!”说着几双手照着那戴着斗笠蒙着黑纱的女子头上打去。那戴着斗笠的黑衣女子手上一动,将几只手捏在一起,往旁边一推,说:“几位何苦来着?我并不想当平教的圣女,自然不会阻碍你们当圣女。不过,凭你们这点身手,要想成为天下第一大派的圣女,只怕还不够。” 黄衣女子气呼呼的说:“什么!你这妖女,姐妹们,上,把这女人打死!”那几个人拼命要抽出手来,但是怎么也抽不出来,一个人使出吃奶的劲,仍然无济于事。黄衣女子大声说:“用我教你们的乾坤大法,打她啊!” 那戴着斗笠的黑衣女子手上用劲,将几人向一边扔去,缓缓说:“我不和你们计较,但是以各位这等不知天高地厚的行径,只怕不能成事。”梦君心想:那几人连武功都不会,还自称圣女门,会练什么大法,简直贻笑大方。 黄衣女子捋着衣袖,喝道:“放肆,敢在我无极圣女的地头上撒野!不要命了!”说完挥手向那黑衣女子打去。那黑衣女子手轻轻一挡,将她的手托在半空,黄衣女子想要抽出,却被一股强烈的气浪吸住,几乎无法动弹。 黑衣女子说声“够了”,将黄衣女子推倒在地上。忽然一个声音传来,“我叫你们看有没有人想要去平教,你们打听就是了。何苦和人比斗,你们的功夫,还都没开始练呢!”梦君听这声音甚为熟悉,抬头一看,只见一个绿衣妇人缓缓走了进来,不是别人,正是竹萧玉剑水玲珑。 梦君急忙转过头去,那黑衣女子冷声说:“当师父的就应当有当师父的样子,你看你的弟子,无德无能,你还纵容她们到处撒野!” 水玲珑缓缓说道:“这也没有办法,圣女门本来就是如此,她们做事也本来如此。我只不过刚接管圣女门而已。不知道这位女侠往北走,是为了什么?” 黑衣女子说:“不关你的事,还是管好你的圣女门吧。”水玲珑冷笑一声,说:“那是自然要管,不过我劝你一句,往北而去,都是平教的天下,不是朋友就是敌人,而普天之下,没有人是平教的对手。所以女侠还是小心为上。” 黑衣女子说:“你真是好管闲事,平教与你,我与你,本就风马牛不相及。”忽然一个声音传来,“她们往北走,当然是为了躲避我的追杀,你不也是一样吗?”只见一个白发妇人,一身黄衣,翩然落到客栈大门前。梦君吓得心都快跳出来了,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让她害怕的天妖婆婆。 水玲珑面色一变,天妖说:“你不是说要永远听从我的吩咐吗?怎么现在吩咐起别人了?”水玲珑急忙说:“在下,在下是想为主人招兵买马,让主人重新,重新恢复昔日圣门的威风。” 天妖冷冷说:“那是你有心了,这么说我该感谢你的私自逃离吗?”水玲珑大气也不敢出,低着头不敢说话。 黑衣女子站起身来,说:“妖孽,你作恶多端,杀人无数,不就是凭着别人怕你的绝世武功吗?我就和你拼了!”说完手上一挥,衣袖中数十根银针向天妖刺去。天妖衣袖一拂,将银针拦在空中,凝固不动,她缓缓说:“当年的李媚兰还练到了几分火候,你这身手,简直丢人!”说完略一施力,将银针向那黑衣女子身前拂去,银针一根根插在桌上,兀自颤巍巍的摆动。 黑衣女子旁边的黑衣男子霍然起身,长剑挥动,身影潇洒,已经快刺到天妖身上,天妖手上一挥,将他整个人都击落三尺之外,这才说:“真是没用,不知道胡风是怎么教你们的!就算他没有死,现在也被气死了!” 黑衣女子问:“你知道我们的师父是谁?”天妖说:“可是你们不知道,我也不会告诉你们。让他死不瞑目去吧。”黑衣男子起身来,长剑一挥,冷声说:“妖婆,你迟早也有死的那一天,我也祝你一样死不瞑目!” 天妖哈哈大笑起来,缓缓说:“废话少说,现在我就来一个个的清理门户!”她身形一晃,朝着黑衣男子身上打去,眼见便要击到,黑衣女子手上银针乍出,黑衣男子也举剑相攻,一时间两人急追猛打,将天妖团团围住。这两人功夫虽不是绝顶,但练起来纯熟的东西,用于拼命,一时之间的威力还是不可小视。 天妖给两人困住,过了几招方才缓过气来,手上一动,一把折伞已经打开,伞中飞出数十朵七彩花瓣,刹那间两人身上便中了数十枚暗器。天妖大声说道:“受死吧!”正要动手,梦君手上一挥,几枚暗器射去,天妖接在手上,问道:“谁教会你的暗器?”梦君说:“关你屁事!”一面出剑如风,向天妖刺去。 天妖正要动手,忽然一个声音传来,“天妖婆婆,你在江湖上名声很大,江湖中人莫不敬仰,敬而远之,可是你知道在东北极寒之地,什么人说话最算数吗?”只见古春花衣袂飘飘,来到客栈中。梦君一面攻击,一面说:“古护法,她肆无忌惮,以为自己武功天下第一,根本不把平教当一回事!” 天妖落下地来,说:“这些仙琴派的余孽,我要一个个亲手除去,古护法,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你少管闲事。”古春花冷冷说:“若是三十年前,我或许会有所顾及,可是圣门如今只剩下你区区一人,凭着几件法宝,你就想独霸武林不成?今天不是你报不报仇的问题,在北方谁不对平教敬若神明,就算要避,也是你避开才对。更何况,如今各派精英前来平教参加圣女挑选的活动,我不想你留下什么祸根,让人家说平教连些许小事,也无能为力。” 天妖说:“好,我就让你无能为力!”百花伞在空中一转,数百暗器飘然射出。古春花冷笑一声,手上一挥,也是数百花朵射出,将暗器一一隔开,一面说道:“好,我就让你见识平教的大神通阵!”只见人影翻飞,飞女、剑帝、扇客,翩然而来,四人将天妖团团围在当中,各出兵刃,一时间劲气冲荡,客栈轰的一声塌了下来。 梦君飞身离开,只见那五人斗得越来越厉害,越打越远,渐渐便已经在视线之外了。梦君看的呆了,心想我要不知何时,才能有这样的功夫。 那群奇装异服的女子都不知所措的站在那里,水玲珑喝道:“叫你们不要声张,现在可好!让人追到门口来了!”那黄衣女子不敢言语,水玲珑又说道:“还不快走,更待何时!”说完仓促离去。 那黑衣女子上前说:“多谢梦君姑娘出手相助。”梦君呆了一呆,说:“我,不知两位尊姓大名,又如何知道我是谁。” 黑衣女子说:“咱们曾经见过,只是人多,姑娘未必记得,在下水若清,这位是木剑秋木公子。这天妖婆婆本是当年台湾岛上的一个败类,当年台湾岛整个武林覆灭,一定是拜她所赐,现在更要赶尽杀绝,实在太过猖狂。” 梦君说:“她本就是当年最大的邪派后人,天生就是大坏蛋。你们这样躲藏,要躲到什么时候?不如联合平教,除去这罪大恶极之人。” 水若清苦笑一声,说:“平教也不是名门正派,门中弟子良莠不齐,龙蛇混杂,根本难当重任,我们这不过是一时权益之计,等时机成熟后,再作计较。” 梦君点头说:“那是当然,我看两位年少英才,将来一定有所成就。对了,二位现在要去哪里?”水若清说:“听说高老夫人被清廷杀手追杀,这冷面刺客曾杀了无数正派人士,不知梦君姑娘是否听过?” 梦君说:“冷面刺客?我倒知之甚少,高老夫人德高望重,武功又高,冷面刺客一定不会得手。”水若清说:“大家一边逃命,一边打听消息,知道老夫人就在附近,所以也就躲在这里。没想到这偏僻的地方,始终还是会遇上天妖婆婆这个妖孽。幸好两强相斗,平教可不想圣门东山再起。我们也算是捡回一条命了。”梦君想到刚才的情形,有些心有余悸,想如果古春花不来,是不是自己已经死了? 水若清见梦君想得出神,便说:“梦君姑娘,你在想什么?你又是去哪里?”梦君说:“我,我也是随便走走,顺便逃命。谁让这老妖婆这么厉害呢?真是正不胜邪,咱们既然遇上了,又有高老夫人的事情,那都是份内的事情,咱们一起吧。”心中想:大哥若是知道,定会赶去的。 水若清说:“那是再好不过,如今要找到同行的人,那是太不容易了。”梦君见木剑秋并不怎么说话,也看不清他面纱下的神情,心想这两人一个多言,一个寡语,一天不知有多无聊。 三人继续往北而去,当晚并未遇到客栈,水若清说:“本来就劳累了,夜里赶路走得又慢,不如找个地方休息。”梦君高兴的说:“好啊,我也累了。”木剑秋便下马来,扫了一片雪,铺上几块皮毡子,又捡了些枯枝来,忙着生了一堆火。梦君见他手脚倒是麻利,便笑说:“木大哥,你学过干这活吗?”木剑秋唔了一声,水若清说:“木兄以前是猎户出身,自然习惯了这些。” 梦君问:“那为何要学武?”木剑秋坐了下来,微微一笑,说:“荷兰人征收重税,还胡乱屠杀村民,我是活不下去了,逃走的。”梦君说:“荷兰人真有那么凶残?那帮畜生,干的就不是人干的事。”木剑秋摇头叹说:“可是能有什么办法,他们有重兵把守的城楼,还能请到世间武功高强的武林中人,我们虽然想要反抗,可根本就不能赶走他们。现在到了中原,还不是另一种逃离。”梦君说:“那你们心里想的,到底是什么?” 木剑秋说:“不管是谁,赶走荷兰人。以前大明朝统治台湾的时候,咱们安居乐业,过的是太平日子。现在明朝风雨飘摇朝不虑夕,清朝又隔着一个南明,根本就无暇顾及。该尝试的方法我们也尝试了,可是根本没有用。” 梦君说:“那台湾可以有自己的军队,去击败荷兰人的军队。”木剑秋叹说:“要在一夜之间建立和荷兰人对抗的军队,太不容易了。冰冻三尺,岂是一日之寒?”梦君说:“古大哥倒有个主意,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只要明朝军队恢复昔日的威风,那荷兰人当初,不也是被明朝将军赶到岛上的吗?” 水若清缓缓说:“这些事情不说也罢,先保住性命再说。此时谈论这样的大事,还为时过早。既然现在还不能决一死战,那就等到可以的时候再说。我现在倒真后悔没有厚积,以为已经是大展拳脚的时候了。若是再练上十年功夫,说不定就不怕长刀会的忍者。” 梦君说:“那些东瀛小丑,当年还不是咱们的手下败将,迟早也会是手下败将,根本不足为虑。”木剑秋皱眉说:“不能太相信自己了,看看咱们相信的大明朝,被满清人打得落花流水,看看台湾岛上惨死的百姓和兄弟们,或许我们的力量,并没有我们想象中那么强大。” 梦君觉得木剑秋还算清醒,自己也不知如何对答,都怪这世道不济,让人连说句自信的话的机会都没有。 忽然间一阵衣袂破风的声音传来,只见几个人影一晃即过,梦君霍然起身,说:“有人打架!”一面已经跑过去看了起来。只见两个戴着黑白无常面具的白衣女人,正挥着剑和一个挥长鞭的老太婆决斗。梦君回头说:“是高老夫人!”木剑秋二人已经赶了过来,水若清说:“这是冷面刺客,想要杀人,没那么容易!”她手上银针拈动,嗤嗤破风而出。一个白衣女人反转身形,长剑在风里一划,将银针纷纷击落地上。梦君喝道:“会些剑法有什么了不起,让你知道什么叫围攻!”说着已经和身扑了过去,她长剑翻动,剑出如风,携着凌厉的剑气,激起磅礴的气浪。她也算大小经过几场决斗,和这类高手对招,一开始便是用上近乎拼命的招数,要让对方有所顾忌。 加上高老夫人的龙蛇神结出神入化,两者一合,登时将两个冷面刺客攻得只有招架之力。木剑秋和水若清也飞身赶上,冷面刺客见对方人多,其中一人打个呼哨,两人身形一晃,已经飘然离开。 梦君落下地来,说:“冷面刺客,有什么了不起!”高老夫人说:“这不是冷面刺客,是她手下的几个弟子。”梦君惊讶的说:“啊!她手下的几个弟子,都这么厉害!”高老夫人点头说:“我被冷面刺客所伤,因此才四下逃逸。” 梦君问:“冷面刺客居然能伤你,看来功夫不错。”高老夫人点头说:“非同一般,居然会东瀛忍术,已经到了能分身合体之境界,一套剑法出神入化,神鬼难敌,黑白两道,能找到如此好手,实在很难。更难得的是此人年纪轻轻,就能有这样修为。” 梦君说:“原来冷面刺客只是一个人。虽然他修为非同一般,但是为人差了,那就比什么都不如。”高老夫人踏着积雪,缓缓走着,梦君等人跟在后面,到了火堆前,高老夫人坐了下来,说:“如果不是看到这堆火,今天我就要被那两个丫头追得无处藏身了。” 梦君问:“冷面刺客杀老夫人,是因为什么?”高老夫人说:“这个我也不甚明了。不过这和清人有关,那是一定的。”水若清说:“老夫人打算去哪里?难道不回去了吗?”高老夫人说:“龙蛇山庄已经被冷面刺客大闹了一通,现在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我不想回去,等调养好了,再会会这冷面刺客。” 话还没说完,忽然一阵阴冷的风吹来,火光登时乱了起来,高老夫人口中说道:“高手!”只见前面站了一个白衣女人,头发披散,脸上白得如纸,连眼神都冷得可怕。高老夫人起身来,缓缓说:“冷面刺客,原来你就在这里。” 冷面刺客的声音也如同来自冰窟一样的阴冷,“那是自然,老夫人所到之处,在下怎么也得舍命想随。看老夫人身边多了几个送死的,在下倍感欣慰。”梦君正要说话,忽然那人已经不在,身后一道剑风刺来,她急忙闪开,但衣袖还是给剑风带过,划破了衣衫。只见从身后穿过的冷面刺客背对着众人,不紧不慢的说:“原来你们都是些乌合之众,拿来又有何用?本刺客不屑与你们玩。黑白无常,四大判官,该你们出手了!”说着只见人影晃动,六个戴着鬼面具的白衣女人从四面飘飞而来,长剑封锁,将四人团团围住。 水若清大叫一声,飘然而起,银针在空中飞舞起来,随着她人影闪动,弥漫空中,木剑秋身形飘忽,如点水蜻蜓,长剑翻转,快如闪电。 梦君和那几人出剑相敌,只觉她们那剑法合力,宛如一张巨网一样,牢牢将人束住,她心里寻思若是按破阵之道,攻主阵之人,那也许会事半功倍。当下长剑展动,大声说:“打这个白无常!”她和木剑秋的剑同时刺去,剑气咆哮,白无常被击落一旁,登时空中黑无常和四大判官乱了阵脚,被高老夫人长鞭卷动,纷纷击落地上。水若清手上银针出动,向那几人刺去。 冷面刺客身形一摆,来到四大判官身前,长袖绕动,将银针纷纷击落。便冷冷的说:“好厉害的剑法,梦君姑娘果然一日千里,武功大有精进。”梦君不屑的说:“那总比你这不敢见人的冷面刺客强!” 冷面刺客倒也不怒,忽然手上一动,长袖在空中一卷,立刻一道白光将几人团团围住,梦君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就觉得身周人影晃动,似乎不止一个人一样,虚虚实实,到处都是人影,到处都是杀气。 高老夫人长鞭挥洒,但仍然挡不住白布凌厉的攻势,四个人被紧紧束缚在里面,几乎没有还手之力。 梦君忽然闻到一股浓浓的茶的香味,然后便感到手上一麻,长剑已经被击落地上,人也失去了知觉。 冷面刺客飞身上前,手上长剑正要刺出,忽然一阵琵琶的声音传来,声音中一缕劲风,照着她背上袭来。冷面刺客反身挥袖挡开劲风,喝道:“什么人,出来!” 只见一个手抱琵琶的老头,缓缓走了过来,一边弹着不成调子的琵琶,嘴里说:“姑娘,何必大开杀戒?我看你这手法,也是当年仙琴派的功夫,那不是自家人打自家人吗?”冷面刺客哼了一声,说:“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还仙琴派,不错,我是无意中得到这功法,但这不过是占了天妖婆婆的便宜,从她手下亡魂身上捡到而已。琵琶客,传言你不问江湖世事,就算当了平教护法,也不必这么高调吧。是不是想要救人?那我告诉你,一点机会都没有。” 琵琶客大笑起来,梦君等人都从地上爬了起来,梦君使劲的摇摇头,心想:这冷面刺客还真厉害!琵琶客说:“你这白练双结的阵法,御天地之气,合自然之力,本是仙琴派高手胡风当年新创的一门绝技,可惜还没传给自己的弟子,就被你们捡了便宜。这来自‘扶风剑式’的高招,你们岂能悟通?要在几十年前,你们偷学人家的武艺,那是要被诛杀的,现在居然恬不知耻的用来杀人,这等不义之事,琵琶客再不管江湖世事,也看不下去。” 梦君说:“你这败类,无耻卑鄙至极,还自称什么冷面刺客,我看是没脸见人才对。琵琶客前辈,这种人不用多说,杀了她就是!” 冷面刺客冷声说:“杀了我,也要看看自己有没有这本事。平教护法有什么了不起,今日我意兴索然,不和你们纠缠,迟早取了你们性命,那便是了。”说完转身一闪而去。梦君正要说话,却见琵琶客已经不见。梦君一跺脚,说:“要是杀了她就好了。” 高老夫人说:“平教护法能出来阻止,已经不错了,如果杀了冷面刺客,那就是和清廷作对,他是不会这么作的。更何况,琵琶客救的人是你。”梦君说:“他为何要救我?” 高老夫人说:“如果我没有猜错,当年琵琶客年轻时,只是一个落魄的武林世家后代,背负血海深仇,全靠当年仙琴派掌门人邰剑书相助,武功精进,才报了仇,从此江湖飘摇,不问人间世事。现在仙琴派也只留下了屈指可数的几人,所以他出手相助,也是自然。” 梦君说:“这么说,我倒真和仙琴派有点渊源了,只可惜我什么都不知道。”高老夫人说:“该知道的,迟早都会知道。现在就算问我们这几个人,那是什么也问不到的。”梦君想:师父那么可怕,她可是唯一知情的人,我又不敢问。 水若清说:“进了平教势力所及范围,倒也可以得点平静,平教能有如此风光,短短几十年,的确让人佩服,平吟清到底靠什么有了今天?”高老夫人说:“那也得问平吟清自己,旁人谁能知晓?或者连她自己,也未能知悉。” 木剑秋继续往火堆里添柴,梦君心里却又在思索,如果我成为平教的圣女,那就连天妖婆婆我也不怕了!可是平教挑选圣女,要的是武功智慧,这些我都不出众,怎么能够当选! 北风在夜半的时候吹得更是猛烈,她也不知怎么理清自己烦乱的思绪,只希望顺着风,带走自己的一切。 天色亮起来了,她昏沉沉的睁开双眼,只见高老夫人在那里盘腿打坐,木剑秋和水若清却仍伏在枯枝上睡觉。她起身来,吸了一口冷气,搓搓手,然后将枯枝往快要熄灭的火堆里加进去。 水若清起身说:“姑娘,你醒了。”高老夫人也睁开双眼,说:“好不容易有了喘息的机会,这几天一路给她们追赶,根本没时间调理。”梦君说:“这么说,就是遇到冷面刺客,我们也不怕了。” 高老夫人摇头说:“她那布带阵威力非凡,我怕会再次落败。对了,姑娘将你的剑法演练一遍,我看能不能得到什么破解之道。” 梦君点头说:“好,前辈看好了。”说完飞到空中,将自然剑气所含三十六招剑法,一一舞遍,连自己都觉得剑法所出,大有进境,而多次混战更使得自己对每一招的有点劣处和使用之道掌握得更加得心应手,一套剑法舞毕,水若清拍手叫道:“好剑法,姑娘真厉害,这身法剑法一合,简直无懈可击。” 高老夫人点头说:“早听说这剑法是御自然之气的剑法,可不曾想到威力竟然如斯。梦君姑娘现在还只是用剑,未至御气自然的境界,当你有一天能化自然之气,源源不断于剑气之中,则便可独步武林。冷面刺客也是如此,让我奇怪的是自然之气,阴阳交合,理当两人才能发挥到极致,胡风当年所创的,也是两人合练的阵法,难道冷面刺客用这功夫的时候,是两个人?” 梦君说:“前辈说阴阳交合,那就是一男一女,这冷面刺客一定是个淫荡无耻的贱人,暗中养小白脸。”高老夫人一笑,说:“本来扶风剑式的道理是这样,而不知为何,胡风创这布带阵,却并非阴阳交合,而是有英雄相惜的道理。看来他创这阵法乃是为了两个同性之人,可不知是为了谁,要他这般费心,也不知为何一番心血,却付诸流水,让别人占了便宜。这扶风剑式极其难悟,所以要两人同心,方才可以事半功倍。当时之中,再没听说过邰剑书这样的绝世高手,原因便在于这剑法难练。布带阵只是一个捷径,就像双剑合壁一样,始终不能达到随心所欲的境界。” 梦君问:“那以前辈之见,这剑法又当如何领悟?”高老夫人摇头说:“说来惭愧,老身一生修炼的,都是普通功法,不曾得窥这等绝顶武功的门径,见了姑娘所练的剑招,更不能想出破解之道,反而觉得了无希望。” 水若清说:“那姑娘是仙琴派后人,可曾听说过这破解之道?或者姑娘认识胡风这个人吗?”梦君摇头,茫然的说:“我也是听你们说的。在相忘谷里,师父从来都不说任何事情,连我的身世都不给我说,只让我们练功,那都不是人过的日子,谁又曾想过,我练的是什么,我是什么。只想离开那鬼地方,恨之入骨,直到现在还不想回去。” 水若清说:“可能令师是为了让你学会剑中真谛。现在要紧的,是大家齐心合力,对付这个冷面刺客。木大哥,我们不如约聚封大哥罗大哥他们,或者人多力大,就打退他们了。”木剑秋皱眉说:“这谈何容易,现在咱们是落难,根本不知他们人在何处。” 水若清说:“咱们十大门派不是商量了暗号吗?一路留下,不就成了?况且当日是为了避天妖的追杀,现在这也不必了,反而清廷杀手肆无忌惮,该我们聚集还手的时候了。” 二十四、英雄路 木剑秋点头说:“只好如此了。”梦君心想:他们十大门派的功夫,我也见过,哪里能是冷面刺客的对手。不过多几个人,多点危险罢了。和这群人在一起,当真是没个安全感,还不如一个人闯荡呢。心中虽是如是想,可嘴上毕竟是没说什么,想大哥最热心的就是武林聚会,斩妖除魔了,说不定就能遇到他。当下大家一起赶路,继续往北而去。 越到北边,天气越冷,所到之处反而越平静,也许是没人外出的缘故,天地一体的白色加上凝重悠远的气氛,弄得所到之处,恍若世外般清寂空旷。 他们来到一个小镇,找了一间客栈,客栈的小二正在火炉边上打着盹,水若清推醒了那人,说:“快热一壶酒,切五斤牛肉过来。”小二起身来,懵懵懂懂的走了,一会儿送上牛肉和酒来,水若清说:“碗呢?你怎么作生意的!” 小二哦了一声,到里面取了碗来,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将碗放在桌上,水若清不悦的说:“去去去,放这里就成了,没做过生意不成!”小二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去了。水若清倒了一碗酒,往高老夫人那里递去,说:“老夫人,喝点酒,暖暖身子。”高老夫人接了过来,水若清又给梦君倒上,梦君端起来正要饮下,忽然间一颗石子飞了过来,打在碗上,酒水立刻洒了一地。 梦君回头看去,只见客栈中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正对着几人坐下,也不喝酒,只是在那里玩弄手中的白色石子。梦君喝道:“你干吗打烂我的酒碗?”那人看了梦君一眼,说:“我打的分明就是个毒碗,哪里是酒碗!”高老夫人放下酒碗,问道:“你说这酒中有毒。” 那人说:“不错,就是我丢的那种,无色无味,无药可救的剧毒!”梦君喃喃的说:“你丢的那种?你是……”只听高老夫人啊的一声,一口鲜血吐了出来,梦君急忙转过身去,问道:“老夫人,你觉得怎么样?一笑生前辈,你快想想办法啊……” 她转过身来时,发现一笑生已经不在了。水若清二人扶着高老夫人,只听她喃喃的说:“告诉我的徒弟牟希,庄内青石板下的东西,一定要藏好!”梦君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看着高老夫人生命垂危,一时之间还不能适应过来,她问道:“老夫人,未必就真的没救,你试试用内功逼出来,看能不能逼出来!” 高老夫人摇头叹说:“这等无色无味让人毫无感觉的毒药,是根本无法逼出的。一路上我小心从事,可是没想到到了如今,却还是中了招!”水若清霍然起身,来到里面,只见小二早就没了踪影,她在客栈转了一圈,大声喝道:“有没有人,要单打独斗,就出来啊!” 梦君心想:盗走毒药的人,会不会是杀高老夫人的人?大哥和这个人在一起,那岂不是凶多吉少,大哥真笨,为什么我中了毒,他却跟着人家跑!这个人杀了这么有名的高老夫人,老头一定不小,有了这杀人于无形的毒药,那可真是如虎添翼,天下再无人能够对付了。 木剑秋说:“老夫人,我看你神色无异,是不是药已经……”高老夫人摇头叹说:“我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这不过是短暂的回光返照而已,这毒药无药可救,老身今日是必死无疑。可惜就连杀我的人是谁,我也不能知晓。老身走南闯北,想过自己很多死法,可断然没有这种。” 水若清说:“老夫人请放心,我们一定会替你找出凶手,为你报仇!”高老夫人淡然一笑,说:“找到凶手?我看还不如闭关练功。年轻人,不可气盛,要学会避其锋芒啊!”木剑秋点头说:“老夫人说的是,如果我们能卧薪尝胆,休养十年后再出来,或者就不是处处处于下风。可是我们又哪里沉得住气,更何况,师父又多年未曾现身,我们太自以为是了……” 他一面叹着,高老夫人已经闭上了双眼,梦君伸手过去在她鼻前一探,只见呼吸若有若无,倒也未死。水若清问:“怎样?”梦君收回手,说:“还未断气,不过,她说已经无药可救,那便是真的没有办法了。” 水若清说:“那,我们总也得尽尽人事,木大哥,你多少懂点去毒的方法吗?好歹也试一下!”高老夫人说:“好了,让我老婆子清净的死去吧。折腾了这么多年,到死了还要折腾,我有这心,也没这时间了。这毒药顺着血液,穿透五脏,就是神仙也没法救了。” 水若清看着梦君,梦君摇摇头,只见高老夫人气息渐渐微弱,梦君再用手去试探时,已经没了气息,她回头说:“已经死了!”门外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只见牟希快步走了进来,一见靠在墙上的高老夫人,大叫一声“师父”,扑了过去。 后面走来两个女子,正是庄氏姐妹,她二人站在一旁,庄小玉说:“人已经死了,就是伤心也没用。是谁杀了她?” 梦君说:“不知道,是用一笑生的毒药,红花白露丸杀死老夫人的。”庄小璞说:“一笑生?这不是新加入的平教护法吗?一定是他本人下手!”梦君说:“那也不是,他,他还出手阻止我们,只是已经来不及阻止老夫人了。”庄小玉说:“我看就是他,你不用为他狡辩,他是你什么人?”梦君说:“我同他不过只是见过面,得蒙赐药解毒而已,我犯得着吗?你以为前辈死了我的心就不伤心吗?但也不能就此就冤枉好人!” 庄小玉说:“好人?你说平教护法是好人,这天下第一邪教,从头到脚没有一个地方是好的,你居然说他们是好人?” 牟希悲痛欲绝,庄小璞说:“妹妹不要争吵!”庄小玉哼了一声,停了下来,庄小璞说:“如今头等大事,那是要商量对付这些邪派的法子。武林同盟已经名存实亡,凡是要我们自己动手,否则,武林就会被邪教妖人所左右,平生多少事端。牟公子,你也不用伤心了,如今这武林中,生离死别,那是常有的事情。我们姐妹虽也年纪不大,却也见多了。好歹收拾好自己的心情,前面还有好长一段路呢。” 水若清见庄氏姐妹二人来了,想着高老夫人的话还是对牟希单独说的好,因此说:“牟公子,人死不能复生。现在当务之急,是让老夫人入土为安。你是要运送灵柩回去,还是火化?”牟希缓了口气,坐了下来,说:“现在还运送什么灵柩,将她老人家火化,不到报仇的时候,我就和她老人家的骨灰一起,找那仇家报仇!” 梦君看他心情悲痛,知道自己此时什么话都不好说,看牟希将高老夫人抱着,往客栈后面走去,她就呆呆的盯着那门,觉得像是在看自己经历的一个梦一样,带着仓促而又虚幻的步调。一股茶的清香飘来,不知来自何处,却那么让人迷茫。 水若清和木剑秋来到后院,帮着牟希用柴禾搭起一个台子,将高老夫人放在上面,梦君走到一旁,心想这些事情本该是旁人所作,牟希所有的应该只是伤心而已。 火光渐渐熄灭,天空也渐渐阴沉得可怕,漫天的雪花扑面而来,整个天地又是一片银妆素裹,看不见任何其余的色彩。 牟希在客栈找了一个小坛子,将骨灰亲手捧了进去,此时已经没有一点眼泪。庄小玉上前说:“公子,要是想哭的话……”牟希转过头来,说:“已经哭过了,不劳姑娘担心。”庄小玉说:“我是……”庄小璞拉了庄小玉的衣角,对牟希说:“公子,就算这毒药不是一笑生所下,那一笑生也该知道世上还有谁有这毒药,咱们到平教去问个清楚。” 牟希想了一想,说:“姑娘说的不错,冤有头,债有主,我本来就该找这毒药的主人。”庄小玉说:“我们姐妹二人,一定会全力帮助公子,早日报得此仇!那平教近年更见猖狂,自从武林同盟不再主管江湖事务后,更加肆无忌惮,我就不信,他们还反了天不成!” 梦君想:这两人对牟公子真好,她们武功高强,牟公子得她们相助,胜算更大了,只是不知道我到底希望她们真杀了平教护法,还是更希望平教无坚能催,而我自己当上平教圣女。 雪地上马走得很慢,大家也没有急着赶路。梦君一路上想着自己的事情,没有和别人说话,倒是庄小玉一直说个不停,先是问梦君等人的情况,学的什么剑法,水若清说了几句,只说“师父偶尔教会暗器手法,都是自己练习”之类。后来庄小玉便同牟希说了起来,牟希是每说一句必会回答,因此二人从武功说到地理天气,最后说到南北饮食,最后又说到武功修为上,便到了镇上,六人要了些酒菜,庄小玉笑说:“和你说了这么多话,一定饿了,快吃点菜。”牟希一面谦让,庄小玉已经喂到嘴边,他只得用筷子接了过来,一面称谢,一面吃下。庄小璞说:“别闹了,这里人虽然少,但能在这个天气出来的,都不是寻常人,小心为上。”忽然间一阵衣袂破风的声音传来,庄小玉喝道:“什么人,站住!”已经飞出去追了起来,众人跑出去一看,远远的几个白影,已经消失不见。梦君说:“是冷面刺客的弟子,难道她一直跟着我们?” 牟希怒说:“这群阴魂不散的败类……”忽然啊的一声,捂着胸口,庄小玉急忙问:“怎么了?”牟希说:“我,我感到体内,体内一点力道都没有,乱,乱得很!”庄小璞急忙伸手搭在牟希手上,庄小玉急忙过去检查刚才吃过的菜,转身说:“这毒,这毒无色无味,难道是!” 梦君一惊,说:“难道是红花白露丸,又是那个人?他为什么要杀龙蛇山庄的人?”牟希面色惨白,说:“我不知道,现在,现在我也算死了,自然就如他所愿!”庄小玉恨恨的说:“我就偏不如他所愿!”她一把抓过牟希,庄小璞问:“你要干什么?现在是要想办法,你不要意气用事!” 庄小玉伸手封住牟希几处大穴,说:“方法?高老夫人这么厉害的武功,又能想出什么方法!现在只有一个方法,那就是师父曾经告诉过我们的过血。趁毒气只是在血液中流窜,快点止住,那就成了!”庄小璞说:“你,你怎能这么傻?” 庄小玉说:“如果他死了,那就没人知道凶手的目的,所以他不能死。我的心意已绝,没有人能阻止我!你们帮我护法!” 说完拉着牟希上了楼,牟希被他放在床上坐着,说:“庄姑娘,别这样,我就算死了!”庄小玉看着牟希,淡然一笑,说:“这么多年了,从来没有人认真听过我说一次话。你一听就是一天,真是难得!”说完手上一动,将他哑穴点住。 梦君要进去看时,庄小璞拦在门外,说:“别打扰她,既然她要救人,那就最好能救活。否则那就白白牺牲了。”梦君问:“过血可以吗?”庄小璞说:“可以,两个人的血液换了之后,他的毒就可以解了。” 梦君问:“那她自己呢?她岂不是?”庄小璞点头说:“既然她已经决定,而且这也是唯一的方法,那我也只能为她护法。何况,不这样,我们根本就不知道凶手是谁。”水若清说:“既然这么说,那牟公子说不定有什么东西没有说,说不定他知道凶手的身份。” 庄小璞说:“这些,等他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说。” 庄小玉取出一把匕首来,在两人手上各割了一刀,然后也坐在床上,催动功力,开始换血。过了盏茶功夫,牟希感到体内一阵轻松,庄小玉却倒在他怀里,伸手轻轻解了他的哑穴。牟希急忙说:“你怎么样?现在该怎么办?”庄小玉凄然一笑,说:“一定要报仇,找到真正的凶手。” 牟希大声说:“庄姑娘,姑娘,你没事吧!你!”庄小璞走了进来,来到床边坐下,将庄小玉揽在怀里,说:“没事,你已经好了。”说完抱起庄小玉,缓缓离去,牟希问:“姑娘,你要去哪里?”庄小璞说:“我这妹妹特别爱干净,我想让她和冰雪为伴,等到有时间,再来为她造一副冰棺。” 梦君等人跟着下去,北风凛冽,大雪飘飞,庄小璞来到山下,用力一挥,立刻雪地上起了一个大坑,她将庄小玉放在里面,飞身起来,头也不回,手上一挥,一堆冰雪掩盖过去,眨眼就不见了庄小玉的身体。 牟希呆呆的站着,雪渐渐停了下来。庄小璞说:“公子,人死不能复生,现在你只有报仇了。”牟希说:“可是我不知道,我,我武功低微,我怎么才能……”庄小璞说:“公子能在半年时间学会龙蛇神结,也能在半年时间学会扶风剑式。这剑法双剑合壁,互补所缺,正好可以男女合练。只有杀了平教几个护法,才能使我妹妹在九泉下安心。” 牟希说:“既然得蒙姑娘传授剑法,在下不胜感激,只是这本是一套绝妙剑法,姑娘就这样传给在下不成?”庄小璞说:“这绝妙剑法也是家师所授,家师是仙琴派后人,自然也希望剑法发扬光大,况且这剑法一人虽可修炼,但要至当年邰剑书的境界,只怕十数年方有小成。双剑合壁,虽是权益之计,却也是唯一的办法。” 牟希点头说:“姑娘放心,我一定竭尽所能,早日练成这剑法。”梦君心想:庄姑娘这般不顾性命,舍己救人,而且大家还不是很熟悉,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如果有一天大哥中了毒,要我以死相救,我会吗? 几人回到客栈,牟希和庄小璞在房间里看着剑诀,直到夜半也还未曾熄灯。梦君想着可有些困了,睡了一觉,早上起来,见牟希和庄小璞都是神情倦怠,木剑秋心事重重,大家没有说话,吃了一阵,梦君忽然问:“水姐姐呢?”木剑秋看了一眼,说:“是啊,水姑娘呢?”梦君上去叫了两声,推门一看,哪里有人。当下跑下来说:“水姑娘不见了。” 庄小璞说:“不可能,昨天还在呢,我们四处看看。”梦君等人走了出来,在客栈周围转了一阵,叫了几声,根本无人应答。忽然木剑秋跑过来说:“水姑娘她,她,……”一面往后面指着,众人上前一看,只见昨夜埋葬庄小玉的地方,积雪零乱,赫然躺着水若清的尸体。庄小璞扑了过去,挥手拼命的刨着雪,始终不见庄小玉的尸体。 牟希上前抓住她的手,见手指尖已经血迹斑斑,他痛苦的说:“不知道是什么人,但是现在已经没有尸体了。”梦君说:“是谁让水姑娘到这里来?水姑娘被谁杀死,那个人拿走尸体,是为了什么?” 庄小璞说:“不可能是天妖婆婆,虽然我们曾经把她弄成重伤,但是她大可要了我们性命,为何……”梦君说:“什么不可能,我看就是大有可能,那老妖婆是个超级变态,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而且怎么恶毒就怎么做!她一定就是想让你伤心,然后再一步步折磨你,最后让你死!这老妖婆,不是她,有怎能偷到这等毒药,我看绝对是她!” 牟希点头说:“她对武林正派一向心存嫉恨,要对付龙蛇山庄,自然是情理之中,而璞玉山庄两位姐姐武功高强,她要对付,更是可以想到的事情!”庄小璞冷冷的说:“迟早有一天,我要让她血债血偿。” 木剑秋蹲了下来,看着水若清的尸体,叹说:“躲来躲去,最后还是被她杀了。”梦君也蹲下身子,感到一阵风吹来,从水若清身上传来一股淡淡的如同香茗的味道,在水若清的身上看不到伤痕,可见出手的是一个高手,甚至水若清也许在死前根本没有预料到危险已经来临。 庄小璞说:“人死不能复生,木兄弟,你打算怎么安葬水姑娘?”木剑秋说:“人已经死了,骨灰一定要送回台湾银针盟。就火化了吧,反正人已经死了。”梦君见大家都心事凝重,想这个人连水若清都杀,不知下一个要杀的人,会是谁? 回到客栈,庄小璞说:“木兄弟,梦君姑娘,我们要练这双剑合璧的剑法,练剑最怕别人打扰,现在又有仇家在暗中伤人,所以我们打算找一个偏僻的地方,闭关练功。可能前面的路,就不能和你们一起走了。”梦君说:“我知道,希望你们早日练成神功。”庄小璞神色黯淡,也没有多说。一顿饭之后,梦君和木剑秋走了出来,上了马,只见门口庄、牟二人站着目送二人转身。梦君一挥鞭,马在道上狂奔起来,到了野外,她才放慢了速度,问:“木兄,你打算去哪里?” 木剑秋说:“不知道,姑娘呢?”梦君说:“我看到别人练功,也想练功,可是我的自然剑气,那是要花很多时间的,况且又没人指点,所以我也不知道现在应该去哪里。你说那暗里杀人的凶手,会对我们下手吗?”木剑秋摇头说:“我不知道。” 忽然前面一阵冷笑传来,只见天空中一阵花雨飘来,一个白衣妇人踏着花伞,翩然而来,在二人对面落下地来,收起花伞,说:“二位在说谁是凶手?”木剑秋说:“老前辈,你为何一定要赶尽杀绝?” 那白衣妇人正是天妖婆婆云舞,她冷笑说:“因为你们都是胡风留下的余孽,想用来重振声威,那可不行,仙琴派已经被我一手灭掉,绝不能东山再起!”梦君说:“你说什么?你说他们是……”云舞喝道:“别管我说什么,到了地府你就什么都明白了!”说完衣袖一挥,数点花瓣夹着劲风,向二人面上扑来。 木剑秋飞身来到空中,长剑在风中挑动,击落了一些花瓣。梦君急忙也出剑抵挡,但是那暗器密密麻麻,此起彼伏,两个人渐渐招架不住。梦君心想:她这也是暗器,只不过是受百花伞控制,我就用师父传授的“流银飞光”的手法,和她拼上一场。她立刻掏出暗器,立刻空中白光点点,穿透密密麻麻的花雨,如惊鸿闪电,四下飞扬。 云舞冷笑说:“看来你是那孽障的后人,正好我让你死得难看!”她猛一发力,梦君只觉眼前一花,身上如同中了很多刀一样,到处都疼痛难忍,往地上掉去。 只觉到了半空,便给人接住,只听是琵琶客的声音说:“这么老了,火气还这么大!”云舞怒说:“你们这些吃饱了撑的平教护法,是不是也不想活了,别以为我真怕了你们,别逼我用出杀手锏,我只不过还没时间理会你们而已。” 琵琶客说:“你在平教范围内,滥杀无辜,平教迟早会和你了断这笔账,至于今天,这个你不能伤。你要杀光仙琴派的后人,我却偏要救他们。你杀得了吗?” 说完将梦君放到地上,琵琶一弹,一道劲风扑出,将花瓣纷纷点点,击落地上,云舞说:“这是当年名震江湖的‘绝响’?”琵琶客说:“不错,这也是邰掌门当年厚赐,你武功高强可也不是神仙,大家手上都是神兵利刃,何必拼个死活?”云舞冷笑一声,说:“也好,那就等你们不在的时候,我再收拾这帮孽障。老头,你可看好了,别有了闪失,落得个保护不力,白忙乎一场。” 梦君勉力睁开双眼,琵琶客蹲下身子,问道:“你现在觉得怎样?”梦君说:“木兄呢?他没死吧?”琵琶客说:“他也受了重伤,这暗器以气伤人,伤得不轻,你要好好调理,别乱了心气。”说完来到木剑秋身前,将他扶起。木剑秋气息微弱的说:“多谢前辈相救。”琵琶客说:“那妖婆也太猖狂了,在平教范围居然敢打开杀戒,简直欺人太甚,要是教主出山,一定会让她身首异处。”梦君只能抬头看着天,说:“这么说来,我看平教却也不坏,可是为何要加害龙蛇山庄的人?” 琵琶客说:“平教素来和南方武林没有往来,更不会加害龙蛇山庄的人。”梦君说:“那是什么人,要和武林正派作对,以前武林正派最有实力的,就是龙蛇山庄,灭龙蛇山庄,就是灭武林正派,除了平教,还有谁会这么做?” 琵琶客说:“那我可不知道。姑娘,你好些养伤吧,别想这么多,凭空想象,那也只能横生错误。”梦君说:“前辈数次救我,这样的大恩,实在难以为报。而且我以前一直视平教为邪派,对你们这些平教高手,一向不敬。” 琵琶客淡淡的一笑,说:“正邪本就是相对的,暂时的,正派作了恶事,便也是邪,邪派作了善事,便也事正。你年纪还小,尚不能体会其中道理。总得历经沧桑,才能领悟。” 梦君闭上双眼,说:“前辈,为什么老人家总是这么说,难道就没有更简单的方法吗?为什么一定要过了才知道,那岂不是,岂不是到领悟的时候,已经没时间去感受了?” 琵琶客苍凉的叹了口气,说:“年少时自然要率性而为,至于领会尽悟,那是老人的事情。小小年纪,若是一味要求,则难免顾此失彼,那才真是以后最大的遗憾。比如你现在要是想嫁人,或是想成为武林高手,就照着自己的方法去做就是了。世事迂回曲折,能否成功,那自然有种种原因,既是在世间,便不是你能全部预料。何必徒增烦恼?” 木剑秋说:“前辈和别人不同,别人尽悟,总巴不得告诉所有年轻人,可前辈对我们的教诲,却那么简单,反而不是教诲,而是鼓励。”琵琶客哈哈笑了一下,说:“就算我告诉你们这样那样,你们嘴上应了,心里能应吗?”梦君忽然说:“糟了!”琵琶客问:“怎么了?” 梦君说:“现在我们都认为是平教的人杀了龙蛇山庄的人,看来是另有其人了,那……那岂不是找错了人,牟公子和庄姑娘迟早会找上门,那时候……”琵琶客说:“既然有人刻意制造事端,现在根本不知道对方是谁,空口白话,那也算不得数。只有等到水落石出的时候,才能冰释前嫌,更何况,平教弟子众多,各大护法心气不一,谁能担保他们不想功成名就,生出事端?” 梦君叹说:“现在武林中正派微弱,邪道猖狂,真不是人呆的地方。”琵琶客大笑说:“是啊,那是什么呆的地方?”梦君说:“是野兽,只要够强大,就能活得好,就能占有别人的东西甚至生命。”琵琶客哈哈大笑,说:“从你这小小女孩口中听到这样的话,真是少年老成啊。好久没说这么多话了,兴头来了,好想弹一曲。”梦君问:“前辈很久没有说话吗?人要是不说话,岂不是很闷,那你一天都干些什么?” 琵琶客转过头来,轻轻拈动琵琶上的弦,说:“我每天都和它说话,用心。”说着坐在梦君旁边,轻轻弹起琵琶来,声音苍凉,让人泪下。 梦君问:“我可以知道前辈年轻时候的事情吗?”琵琶客起身来,摇头说:“不可以,我说出来的,只是片面之词,我不可能把我不想说的说出来。”梦君觉得眼前这老人有些意思,甚至带着迂腐的可爱,带着少有的执着和冷静,以及睿智的善良,一切能在她危难时帮助她的能力,她觉得要是身边的人都如同他一样就好了。 她休息了一阵,觉得内气渐渐通了,勉力站了起来,木剑秋也起身来,此时梦君才注意那黑纱掩盖下的脸,倒是颇为俊朗,棱角分明的眉眼,可以看出内心是个倔强而喜欢孤独的人。 琵琶客说:“你们好了,我就要走了。”梦君说:“前辈慢着,与其这样辛苦一路跟着我们,那还不如……”琵琶客转身说:“邰掌门当年给了我一架琵琶,然后保护了我一百天,我就报了仇,了了心愿,成了高手。我希望这一架琵琶,一百天,也能令你找到自己。” 梦君这才想起琵琶客刚才对付天妖婆婆的琵琶,是来自自己的背上,原来那琵琶是一件神兵利刃。琵琶客继续说:“我不能一直保护你,今天已经是第九十九天,你不能一直需要有人保护,那样活着,也没意思。” 梦君傻傻的站在那里,看着琵琶客的身影渐渐远去,这才转身看着地上的琵琶,说:“我还不知道怎么用呢。”木剑秋说:“姑娘,一般这等兵刃,都是以气伤人,不同的曲子,可以激荡出不同的气劲,手上的控制尤为重要,姑娘只要稍加练习,那就可以了。”梦君捡起琵琶来,轻轻弹了一下,说:“可是,我不知道啊。我连琵琶都不会弹,这个老头,他应该给我一柄无坚不摧的宝剑才行啊,我是练剑的。当年邰掌门不过是看他用琵琶,才给了一件称手兵器与他,说到底也只是称手,真是迂腐,不知变通。” 木剑秋说:“算了,其实前辈要你学会的,不是琵琶,而是要怎么保护自己,怎么利用自己一切可以利用的东西,现在只有一天了,以后艰难险阻,都得你一个人去闯了。”梦君叹说:“我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看到后天的太阳。天啊,就算是今天,也没见到太阳,难不成又要下雪,简直冷死了,这里的人,都是冰做的吗?鬼天气!” 木剑秋一笑,说:“不知道天妖婆婆这人,会不会还要滥杀无辜,我们留下的记号,不知道有没有人会察觉,还是已经有人被害了。”梦君说:“不如,我看木兄不如也找个地方练功。”木剑秋说:“没有指点,根本没有进境,练了也是白练。只是在普天之下,又能有谁,能够像师父一样,能够指点我们?” 梦君觉出一种无奈,想自己是有师父的,却千方百计要出来,他们出来,是因为没有师父。 木剑秋回过神来,一笑,说:“让姑娘见笑了,如今我也不知作何打算,往南走遇到的,都是无用的江湖正派和凶狠的杀手,还不如往北走。也看看平吟清是如何将平教建成如此大派。” 正说着,忽然身后传来一阵马蹄声,木剑秋转身一看,只见一个披着黑色斗篷的红衣女子,和他一样的装扮,只是斗笠上蒙着红纱,木剑秋高兴的说:“是莲花姑娘。”只见莲花停下马来,说:“木大哥,我正来找你。”木剑秋说:“就你一个人吗?”莲花说:“不错,大家商议过后,决定要回去。” 木剑秋有些迷惑的说:“回去?回到台湾?”莲花点头说:“不错,现在根本就不知道明朝人还是清朝人会帮我们,我们的人在这里得不到任何帮助,反而面临和在台湾同样的危险。既然如此,我们还不如回去,索性和那些荷兰人拼了!”木剑秋哦了一声,说:“但是,不是说咱们的武功出自中原,咱们到中原,可以……” 莲花说:“话虽如此,可咱们的师父已经被天妖婆婆杀死,也找不到肯帮助我们的高人。当初被古少侠形容得那么好的大明王朝,武林正派,根本帮不了我们,甚至连帮的意思都没有。这样,我们总不能在这里苦苦等待吧?况且,台湾岛还依然水深火热,那里才是最需要我们的地方。”木剑秋说:“好,我这就跟你回去。” 莲花问:“你们的记号,不是有两个人吗?”木剑秋仰头长叹一声,这才说:“水姑娘她已经给人杀死了!”莲花问:“谁?”木剑秋说:“不清楚。”莲花说:“眼看兄弟们一个个死了,不瞒你说,罗大哥日前也被人杀了,凶手就是冷面刺客。” 木剑秋叹说:“咱们一道结伴前来,本以为可以成就大事,却未曾想过,还有几个人能全身而退。难道这大事,就当真那么难成?”莲花说:“木大哥,都是我们想得太简单了。人力有限,只能尽力而为。多想,徒增的,只是烦恼而已。” 梦君问:“你们要回去吗?”木剑秋转身说:“姑娘,我不能陪你走了。莲花说得对,我们不能因为逃亡,忘记了自己出来的目的,既然在这里不能得到,就还是回去再找吧。”梦君摇头说:“我不懂。” 木剑秋平静的说:“我们和姑娘不一样,我们想赶走荷兰人。”梦君心里一震,想我心里想的,从来就是自己,哪怕是自己说的很正经的抗清,也只不过是嘴上的说辞,我南来北往,想的也只不过是大哥而已。 莲花说:“姑娘,后会有期!”梦君还没有回过神来,二人已经扬鞭而去。梦君孤独的坐在马上,看着那两个人影渐渐消失,心想每个人是不是都应该要作一件大事,尤其是武林中人。 二十五、雪皑皑 风忽然大了前来,天空一片苍茫的样子。 梦君转过马头,继续往前走着,时快时慢的走了半天,这才到了一个小镇,吃了点东西,便问人平教总坛往哪里走,问了几人,都说不知,她自己也有些茫然起来,天宽地阔的地方,怎么知道哪条路是对的,最可恶的是,身边连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但她还是得索性选一条路走,走了一阵,忽然看到前面一个人骑着一头毛驴,那人身形魁梧,和那毛驴极不相称,缓缓在前面走着,她赶上前去,心想这身打扮,一定是武林中人。上前一看,只见是一个二三十岁的青年男子,长着剑眉星眸,本该是一副阳刚俊朗的模样,不过称上一副明朝书生的打扮,看起来反而显得优柔文弱。梦君心里想:难不成这是个隐居的书生?这年头可真什么怪事都有。 那书生抬头看着梦君,笑说:“道长,你也赶路吗?”梦君说:“不错,书生,你是去哪里?”书生抬头说:“回家。”梦君问:“你家在什么地方?对了,你知道平教总坛在哪里吗?”书生抬头看着梦君,说:“道长原来是武林中人?平教不是武林门派吗?”梦君一笑,说:“别怕,我不会伤你的。现在世道这么乱,你一个书生,这副打扮,不怕被人抓去杀头吗?清朝人都是留发不留头,凶狠得很。” 书生说:“哦,这里倒是人少,你看,天寒地冻的,谁愿意出来?”梦君不屑的一笑,心里说:“要是真被逮住了,看你还笑!”书生想了一想,说:“不过,我倒听说过平教,就在我们家不远的地方,姑娘若找不到路,可以跟着我。”梦君心想:便宜你这小子,一路有我这免费的保镖。口上却说:“那多谢公子带路,感恩不尽。”书生说:“没事,乐善好施,本来是读书人的本分。”梦君心里想:还真把自己当回事,得了便宜还卖乖!乐善好施,被人撕来吃了,你还帮着买佐料呢! 她陪同那书生走了一段,那书生的毛驴走得很慢,梦君问:“你这样赶路,要多久才能赶到你家?还有,你那毛驴这么小,你还在他身上放一大袋东西,那是什么?”那人笑说:“读书人的东西,当然是书了。”梦君说:“你还不知道吧,现在是乱世,读书人是没用的。”书生看了梦君一眼,说:“正因为是乱世,所以才要读书,江山也要伟人持,现在为何是乱世,就是因为读书人太少了。如果人人都读书,穷则独善其身,达而兼济天下,怀着经世济国的抱负和能力,那岂不乐哉?”梦君没好气的说:“栽你个大跟斗,和你这酸儒在一起,简直让本姑娘蒙羞。所为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你知道什么是庸人吗?就是你这样的读书人。”书生哈哈大笑起来,说:“是吗?看姑娘仗剑江湖,一定知道江湖是一个腥风血雨的地方,江湖人喜欢仇杀,而读书人喜欢仁义,姑娘说喜欢仁义的是庸人,那在下也不好说什么。但是要我打打杀杀,我可不愿意。” 梦君说:“真是浪费,看你体格健壮,居然读那没用的书,受不了你!”书生问:“姑娘身在道观,难道也不读老庄吗?”梦君说:“本姑娘不读,与你何干?”书生说:“怪不得道家日渐衰微,当初儒道争风,孔子还曾问礼于周,如今世风不古,儒家弟子遍布天下,熟读六艺,而道家弟子,居然连老庄也不知道。” 梦君说:“你懂什么,我这身打扮,是给那些留发不留人的清朝蛮人看的,告诉你,我可是个抗清的义士,哪像你,百无一用。”书生一笑,说:“姑娘这么厉害,还知道伪装?不过最好的伪装,是姑娘成为清人的杀手,那不就可以知道他们的动向,说不定效果更好。”梦君说:“那倒是,我们就被清人的杀手骗过,无事夫人,尤其是那个林三岛主,真是个大坏蛋。不过我做不来这样的事,就是说个谎,我都要脸红的。我怎么可能当奸细,天生就不会这个。” 书生说:“如今乱世,仁义不再,信义不在,姑娘的为人,真是难觅。对了,还没有请教姑娘的尊姓大名。”梦君说:“江湖中人,哪有什么尊姓大名,你叫我梦君好了。你呢?”那人说:“在下姓林名皓。”梦君点头说:“你怎么是这副打扮,遇到清人,会把你杀了的。”林皓说:“是吗?我倒不知道,只是我素来隐居,不知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所以多年一直这身打扮。不过路上运气比较好,呵呵。” 梦君觉得他笑起来特别好看,憨厚中似乎带着冷静的睿智,带着书卷香味和成熟魅力,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她甚至觉得林初成所有的一切都近乎完美,只是没有这样完美的笑容。 她们走了半天,这才到了一个小镇,梦君说:“林兄,咱们在这里歇一下吧,也不知下一个小镇,会在什么地方。”林皓说:“不会啊,再往北走十里,就又是一个小镇,这一带人丁兴旺,小镇很多的。”梦君说:“我说在这里停就在这里停,哪有那么多废话。下驴!” 林皓笑了一笑,下了驴,两人将马和驴让小二牵了去,林皓提着袋子,找了一个靠墙壁的位置坐下,梦君要了三斤牛肉,一斤烧酒,林皓急忙说:“姑娘,我不喝酒。”梦君恨了他一眼,说:“你放心,不要你付钱,更不要你喝!”小二一时送来,梦君有些饿了,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林皓慢慢的吃着,还没吃完一片,梦君就已经吃完了,大声说:“小二,再来一斤牛肉。”林皓急忙说:“不用,半斤就好!”梦君大声说:“其请客,装什么斯文!” 一时吃完饭后,两人各要了一间房住下,梦君睡前拿着剑在房中安静的舞了一回,正要睡下,忽然听到楼上房顶有脚步声传来,她急忙推开窗户,翻身跃上房顶,只见几个人正在揭林皓房顶的瓦片。梦君喝道:“你们干什么!”那几人一惊,瓦片当的一声跌落下去,那几人也飞身离开。 梦君赶上去抓住其中一人,喝问道:“说!你们要干什么?”那黑衣人手上一扬,一道白灰照着梦君脸上撒来,梦君急忙一让,只见白光一闪,那人已经趁着烟雾消失。梦君心想:看这样子,像是东瀛忍术,这些东瀛忍者找他干什么? 她回到房顶,从顶上往下看去,只见林皓睡得正安稳,地上的碎瓦片仍然在,他似乎没听到声音一样。梦君心想:真是被人杀了都不知道。 她回到房里,一夜注意房顶的动静,却并没有人出现。昏沉沉睡到第二天天亮,她下楼时,林皓已经在楼下等着,见她来了,笑说:“习武之人要早睡早起,姑娘,你可起得晚了。”梦君哼了一声,心想若不是你,我会这么晚吗?快被人杀了吃了,还不知道,真是可怜。不过这等书生,会有什么人对他感兴趣? 想到这,她便问:“你那袋子里,真的只是书吗?有没有什么重要的,或是特殊的东西?”林皓很快回答说:“没有。都是些寻常书籍,怎么,姑娘喜欢看书?要不我借与姑娘看上几日。”梦君说:“不必了,我最讨厌看书了,一定又是子曰夫子云的那种。”林皓说:“姑娘,俗话说,不学道,不知义,古人求学,有囊萤映雪,有凿壁借光,还有头悬梁……”梦君急忙说:“那群傻蛋,简直愚蠢之极,都穷困到了这个地步,还不知道拿起刀剑,把那富人杀了,还用得着萤火虫吗?” 林皓啊了一声,说:“姑娘,看你眉清目秀,怎么心里……”梦君不屑的说:“你们书生满口的仁义道德,肚里全是男盗女娼,什么风流韵事不是你们书生弄出来的,武林中人打打杀杀,哪有时间谈情说爱。罢了罢了,和你说这些,还不是对牛弹琴。你又不知道武林中人的生活,我却对你这种人了如指掌,不屑一顾。”林皓哈哈笑了起来,忽然嘎然停止,因为门口进来四个黑衣人,都蒙着面纱,诡异至极。梦君低声说:“是武林中人,待会就算发生什么事情,你也不要说话。” 林皓点点头,开始吃东西,只见那四人坐了下来,却不叫东西,只是正襟危坐,不动声色。梦君说:“咱们吃完了饭,赶快上路,东瀛人的武功怪异得很,难得对付。”吃完饭,两人牵了各自的坐骑,离开了客栈,一路缓缓向北而去。 梦君嫌他走得太慢,便说:“我说到了镇上,你也卖了这坐骑,换匹好马吧。”林皓说:“它随我多年,敝帚尚且自珍,怎能说换就换呢?”梦君说:“那有什么,当日我所骑的,那也算是宝马,可江湖事多,怎能一成不变?况且你这毛驴走得这么慢,怎么赶路呢?就是遇到坏人,走得也不快啊,说不定因此丢了性命,读书人,死生事大啊。” 林皓微微一笑,说:“姑娘所言甚是,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凡事只要心平气和的解决,总不至于弄僵的。”梦君忽然觉得眼前有人影闪动,抬头一看,只见四个黑衣人并排着堵在路上,积雪茫茫,这几人便甚为显眼。 梦君笑说:“林兄,你就心平气和吧。”林皓一笑,说:“几位大哥,我们正要赶路,相烦让出一条小道,在下不胜感激。”那几人话也不多说,林皓催着毛驴上前,说:“几位大哥!”那黑衣人中忽然有一个刷的一把长刀架在林皓头上,喝道:“废话少说,把袋子里的东西拿出来!”林皓小心翼翼的笑说:“这位大哥,刀剑无眼,请,请你拿开一点。”梦君上前去,说道:“昨晚就是你们前来盗人东西吗?怎么你们东瀛人这么无耻,别人的东西,偏要来抢。” 黑衣人看着梦君,说道:“道姑,这与你无关,别自讨没趣。”梦君哼了一声,说:“那不是你说了算!”说完长剑在空中一划,将长刀荡开,喝道:“林兄快走!”林皓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梦君已经同那四人打了起来,她一柄长剑对付四个形如鬼魅的男子,四柄长刀从四面络绎不绝的刺来,此起彼伏,累得她有些无力招架。过了十数招,梦君左手衣袖一甩,里面数十枚暗器飘然而出,那几人惨叫一声,纷纷倒了下去,梦君落下地来,有些不相信的看着四个黑衣人,心想我的暗器手法有这么好吗?还是别人出手相助?可回头一看,只有林皓坐在毛驴上作壁上观,根本没有人,天地一片白色,方圆几里内一览无余。 林皓说:“姑娘,你怎么出手凶狠,杀了人,他们只不过是打家劫舍的强盗,给点银子,也就打发了。……”梦君怒说:“什么强盗,你这书呆子!看清楚了,他们手上拿着长刀,那是东瀛长刀会的弟子,专门到这里来抢东西的。你若不小心,迟早会被人要了性命。你见过武功这么高强的强盗吗?居然要我使出杀手锏才能对付!” 林皓说:“姑娘的武功,真高。”梦君哼了一声,说:“那还用说,走吧。”林皓说:“既然杀了人,怎么也得让人入土为安了,古书上说,‘鬼有所归,即不为厉’,否则,就会……”梦君冷笑说:“得了吧,什么有所归,你看这普天之下,不知有多少无归的野魂,天下不还是天下?书呆子,走吧。” 林皓接连说:“几位大哥,你们化为厉鬼,千万别来找我们,我们一时错手,本是不该。”一面已经下去,费力将四人挪到一处,梦君说:“得了,我来!”当下长剑一挥,一道剑气迸出,挖出一个大坑,再一挥手,将四人推倒坑里,挥剑运功,将泥土埋在上面,说:“这下好了,你也不用忐忑不安,人是我杀的,到时候自然不会来找你。”林皓说:“姑娘本是错手杀了人,你们……”梦君说:“是啊,杀人者,非我也,兵也。你们要来找人报仇,尽管找这武器,这下好了吧?” 林皓上了毛驴,两人继续赶路,北风更烈,大雪更盛,想来已经快到了一年的尽头,最冷的时候。 走不多时,果然又有一个小镇,镇上的人已经开始张罗着过年,梦君以前在相忘谷,从未张罗过过年,每一天都平淡如水,看到贴大红的纸,不免觉得新奇。林皓说:“快过年了,都是回家的时候,姑娘,你家在哪里,我看你不像是北方人。” 梦君点头说:“你说对了,我就不是北方人,对了,他们贴在门上的,是什么?”林皓说:“那是春联,传说古时候有个凶恶的怪兽叫夕,每到岁末便出来害人,后来,人们知道夕最怕红色和声响,于是年三十晚上,家家户户贴红春联,燃放爆竹,来驱除夕兽。以求新的一年安宁.这种习俗从此流传下来,年三十晚上便称为除夕了。还有一个说法,说是相传在远古时候,我们的祖先曾遭受一种最凶猛的野兽的威胁。这种猛兽叫‘年‘,它捕百兽为食,到了冬天,山中食物缺乏时,还会闯入村庄,猎食人和牲畜,百姓惶惶不可终日。人和‘年‘斗争了很多年,人们发现,年怕三种东西,红颜色、火光、响声。于是在冬天人们在自家门上挂上红颜色的桃木板,门口烧火堆,夜里通宵不睡,敲敲打打。这天夜里,‘年‘闯进村庄,见到家家有红色和火光,听见震天的响声,吓得跑回深山,再也不敢出来。一夜过去了,人们互相祝贺道喜,大家张灯结彩,饮酒摆宴,庆祝胜利。为了纪念这次胜利,以后每到冬天的这个时间,家家户户都贴红纸对联在门上,点灯笼,敲锣打鼓,燃放鞭炮烟花;夜里,通宵守夜;第二天,大清早互相祝贺道喜。这样一代一代流传下来,就成了‘过年‘。”梦君点头说:“原来如此,这就是除夕,又是过年,那门上贴着的凶神恶煞的东西,那又是什么?” 林皓一笑,说:“那是门神,古书里记载,传说很久以前,有名叫神茶、郁垒的两个兄弟,专门监督百鬼,发现有害的鬼就捆绑起来去喂老虎。于是黄帝就在门户上画神茶、郁垒的像用以防鬼。这个神话就是后来“门神”画产生的缘由。还有说是发于唐代,相传唐太宗李世民时,宫中闹鬼,李世民吓得心神不定,他手下的大将秦叔宝、尉迟恭便一个持剑、一个拿叉,昼夜替李世民站岗壮胆,宫中才平静下来。李世民觉得这两位大将太辛苦了,便令画师把二位将军的威武形象绘在宫门上。后来这个形式就流传到民间,成为门神。”梦君说:“真是奇怪,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不过倒是很好玩,不用每天都这么无聊。” 林皓说:“过年还远不止做这些,那是避邪的说法,还有欢庆丰收的说法,还有开启来年好运的说法。在北方会做饺子,像元宝一样,而南方会做年糕,象征来年比今年运气更高。老人还要给小孩钱,算是压岁,最重要的是那是一家人聚会的日子,不但世间的人聚会,就是阴曹地府的先人,也会被请出来团圆。” 梦君疑惑的说:“团圆?阴曹地府的人怎能同阳世的人团圆?”林皓说:“这就是祭祀了,不但要在先人的坟前祭拜,在家里还要祭拜,同宗族的人通常聚在一起,也只有这时候,才更像是一家人。比起中秋、端午这些节日,年显得尤为重要。它不但凝聚了家族的人,还凝聚了一个家族家族的灵魂。” 梦君哦了一声,说:“可惜我从来没有过过年,对了林兄,你能回家过年吗?”林皓说:“我只有一个人,世间虽有个弟弟,却并不在身边,我出来走惯了,已有多年未曾过年。”梦君说:“那我们倒是同病相怜了,你的家人是被谁所害,我给你报仇。” 林皓说:“有时候伤人的并不是兵器,有时候伤人也并非出于邪恶。”梦君有些糊涂起来,说:“你们这些书生道理,我可听不懂,伤人的人,就是坏人,就要被杀啊。看来你还替他们说话,也罢,我有大事要做,不听你那些酸酸的言论。” 林皓也就没有多说,不多时就已经出了小镇,梦君说:“你读书是为了什么?”林皓说:“读书是为了明白道理,然后规范自己的行为。”梦君说:“一根弯木,要想让它变直,就得用劲。靠文章道理,能做到吗?” 林皓说:“纠正形体的偏差,往往只是费点功夫,可是灵魂的失落,却只能靠求索,只有不断的求索,才能找到天下人的幸福之路。而那正是读书人的抱负,姑娘,研究武功,或许能够强身健体,济世扶贫,但是却不能消除这世间的罪恶和贪婪。只有圣人的典范成为万世效仿的楷模,这人间,才能遍布美丽的色彩。” 梦君冷笑一声,说:“怪不得你们这些儒生会被韩非耻笑,不事稼穑,混淆是非,那是你们惯用的伎俩。本姑娘才不顺着你的弯走。天下需要的是财富,而财富的创造者,需要保护,就是这么简单,学武之人就是为了保护财富,捍卫天下。怎么,目瞪口呆了不是?我们武林中人,一样也有自己的道理,虽然不及四书五经那么恶心,却也有用。” 林皓哈哈笑说:“所谓盗亦有道,欺世盗名的人有欺世盗名的道理,瞒天过海的人有瞒天过海的道理,愚弄百姓的人有愚弄百姓的道理。只要姑娘心中清楚便是。圣人心中想的是天下,读书人心中想的也是天下苍生,那姑娘心中呢?是自己的前途和幸福,还是天下苍生?” 梦君头一抬,哼了一声,说:“我自己知道。”心中却是有些忐忑,心想:我可从来没有想过天下苍生,难道他们的幸福,比我自己的幸福更加重要吗?可是我在相忘谷中多年,和他们就像和花草树木鸟虫鱼兽一样,根本风马牛不相及啊。读书人真是无药可救了,自己汤圆还没做好,去帮人煮稀饭。 林皓哈哈大笑几声,梦君有些愤怒的说:“你笑什么?……”话还没说完,忽然呼呼人影闪动,已经有七八个黑衣人将他们团团围住。梦君见来者不善,立刻喝道:“你们是谁派来的,来找什么?” 竒_書_網 _w_ω_ w_._q_ ǐ_ S _Η_U_九_⑨_ ._ ℃_ o _Μ 那几人并不说话,林皓急忙说:“各位武林人氏,这刀剑无眼……”梦君喝道:“什么屁话,明明是来送死,本姑娘成全你们!”她飞身来到空中,剑光往地上一洒,立刻劲气呼啸,八个黑衣人急忙跃起,一起向梦君杀来,梦君感到这八人合起来的力量,像是四面围得死死的墙,让她的剑无从借力,自然这自然剑气的威力就不能发挥了。她心中想:“那是你们倒霉,我就用暗器!”当下衣袖一挥,暗器破风而出,那八人果然连还手之力都没有,就倒了下去,一个个七零八落,落在地上。 梦君回到马上,问道:“喂,你那口袋里,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人来了一次又一次,让我看看!”林皓将袋子递了过来,说:“果真没什么东西,不信姑娘看看。”梦君拿在手上,打开袋子,只见袋子里果然只是一摞书,都是白皮,梦君也没兴趣看里面的文字,便递了过去,问:“上面都说了什么?” 林皓说:“不过是我云游四方,记录的各地讲学高人的真知灼见,你们要来没用的。”梦君说:“东瀛人要来干什么?你就别葬他们了,看他们下次再来,我一样杀。”林皓说:“没想到姑娘心居然这么狠,怎么也是人命,难道姑娘不知道,他们珍惜自己的生命,如同姑娘一样啊。” 梦君哼了一声,说:“那就用本事保护自己,干吗干这送死的事情?仁慈是最大的敌人,尤其是对敌人仁慈,那就让自己得不偿失。”她觉得在这书生面前,自己就像是一个饱经沧桑的人一样,可以对他进行各种教导,可以笑他无知单纯,还可以肆意抒发自己哪怕是突然想到的观点,作为经验和教训告诉他。 林皓带着沉默不再辩驳,梦君蛮横的说:“你到底听懂没有?”林皓看了梦君一眼,说:“听懂了,我想我听懂姑娘的话了。”梦君说:“那你还不拿起屠刀到武林?何必自欺欺人,告诉你,武林这个地方好得很,清人够凶狠吧,可是我们都不怕,他们反而怕我们。” 林皓说:“哦,我倒知道几个抗清的英雄,听说有个老夫人,所辖九个武庄,专门对付清人的杀手,人家都尊称她为高老夫人;还有从台湾岛来的几个高手,作了很多好事,救了不少人,对了,有一个是‘神箭英雄’封大侠,还有一个姓冯的刀客,也很出名。”梦君说:“那你有没有听说两个剑客,一男一女,专门惩治那些作恶多端的清朝鹰犬?” 林皓说:“哦,好像听说过,说是后来给六大杀手杀了,就在江湖上昙花一现,几个月不到就消失了。”梦君急忙说:“哪里是被杀了,他们现在在干一件更加轰轰烈烈的大事,他们本来就是做大事的人,就是要拯救天下,复兴大明。那些江湖传言,真是无中生有!”林皓说:“原来如此,姑娘认识那两个人吗?” 梦君说:“那当然,我就是其中之一啊。怎么,看起来我不像吗?其实我很古道热肠的,你也看到了,你一个书生,我还一路保护你呢。”林皓点头说:“多谢多谢,原来姑娘就是武林高手,佩服佩服。”梦君无奈的说:“我都杀了这么多高手,非要我说出来你才知道我是武林高手啊?你是不是太迟钝了点!” 林皓急忙唯唯诺诺的说:“不是,我见姑娘天生丽质,温和可亲,觉得姑娘不像一个,一个喜欢杀人的人。”梦君笑说:“我对朋友当然温和可亲了,但是对敌人——”她手上长剑一挥,说:“我就冷酷无情,全部都杀。” 林皓呆呆的看着梦君,梦君回头奇怪的说:“你盯着我干什么?”林皓回过神来,梦君说:“你可别喜欢我啊,我已经有了心上人的。” 林皓急忙说:“这个,这个姑娘放心,我,——”梦君惊讶的说:“啊,你居然不喜欢我?也难怪,你那么笨,怎么知道我有多好。走吧,和你说话就生气。”说完催马快行了几步,心想:这书生真是的,说不上两句好听的话,你就说喜欢我,我拒绝了不就行了吗? 林皓在后面慢慢跟着。梦君快走了一段,回头早不见了林皓,便在那里等他,等了好久,也不见有人上来,她有些急了,急忙催马回去,一路上看到大雪已经覆盖了蹄印,走了好长也不见林皓。梦君有些急了,四下一看,只能见到大雪茫茫,根本看不到人影,她心里想:他该不会是被人杀了吧,我还真大意,不知这书生有什么东西那么值钱,连东瀛人都想要。 她心里转了一百遍,可还是不知道怎么办,四下一看,有种很奇怪的伤心的感觉。但是她也只得往北而去。走了半天,一直没有遇到客栈,好容易到了夜色朦胧的时候,到了一个小镇,见到第一个客栈,她就冲了进去。客栈中人很少,确切的说,只有一个人,一个白衣书生,正是林皓。 梦君冲了过去,说:“你在哪里出来的啊?我找了你好久!”林皓说:“哦,这里很远才有歇脚的地方,我还奇怪呢,你为何不在此歇脚。”梦君坐了下来,一面说:“来一斤酒,三斤牛肉。”一面说:“你是怎么过来的,为何我一直没看到你。”林皓说:“可能我走的是近路吧,这一带林子密,大家错过了也不一定呢。”梦君松了口气,说:“还好,我还以为你被人杀了呢。你不知道那些东瀛人凶狠得很,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 林皓说:“是吗?那我可得告诉他们,我这里什么都没有。”梦君正要说话,忽然间感到浑身一冷,只见又是几个黑衣人从身边经过。梦君心想:这些长刀会的忍者,难道就一个个杀不完吗?既然来者不善,我就来者不拒。 那几人坐了下来,依然是围着桌子,不说一句话。梦君起身叫来小二,说:“那几个黑衣人是我们的朋友,你给他们送去十斤牛肉,十斤白酒。”小二送了,那群人扭头看了一下。梦君笑了一笑,那群人仍然坐着。梦君起身来,走过去说:“各位,既然来到这里做客,我们这些做主人的尽地主之谊,本是一番好意,却又为何推却?” 那几人不发一言,梦君说:“难道非得刀兵相接,魂飞魄散,才能绝了你们抢人东西的念头?人家书生不过收集了一些书籍而已,你们穷追不舍,实在太过分了。吃了这些东西,立刻收拾走人,否则,就别怪本姑娘辣手无情。” 那几人依然不说一个字,梦君哼了一声,正要转身,忽然觉得身后一阵劲风扑来,其中一个忍者已经挥刀砍来。梦君急忙出剑招架,登时客栈里面几个人打得天翻地覆,小二吓得躲在里面不敢出来,掌柜的不断拱手作揖,说着“新年大吉,大吉大利,不要打了!” 梦君打到十来招,感觉更是处处受制,手上一动,暗器又飞了出来,这次忍者们却安然无恙,梦君正觉得奇怪,凶猛的刀气又随风而来,几乎将她淹没。她感到手上一麻,长剑被震落空中,七八把刀一起架在自己脖子上。她还没有来得及知道是怎么落了下风,就已经再无动手的余地。 她觉得那刀只要往前一丁点,她就会死于非命,但是那刀却根本动也不动,那几人像是雕塑一样站在那里。倒是林皓走了过来,口中说:“各位,大家出来行走江湖,多不容易,冤家益解不益结。我劝各位都收收手,放下手上的刀,大家作个朋友吧。”说着果真把那几个忍者手上的刀一把把的拿在手上,全部放到桌上,拉着梦君起来,说:“你看你,两句话说不到一块就打起来了,那是多伤和气的事情。” 梦君奇怪的看着那几个一动不动的人,惊讶的问:“他们,是怎么回事?”林皓说:“谁知道,或者被你的美色所震惊,也未可知啊。”梦君正要说什么,忽然身后一个冷冷的声音传来,“久仰林大侠的点穴手法独步武林,天下无双,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梦君回头一看,只见一个面色白净,英挺潇洒的中年男子,一身黑衣,作东洋武士打扮,走了进来。林皓看了一看,笑说:“野田掌门不远千里而来,一定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梦君想:原来这就是名气很大的野田一郎,这书生也不是书生,而是点穴高手。虽未听过,但前几次我用暗器伤人,一定是被他凌空点穴。他功夫真高,怪不得有人追杀,我却是个呆子。 她一面想着,一面凝视着野田一郎,只见他看起来虽沧桑满目,但却又显得英姿勃发,心想并非所有的恶人都难看啊。这野田一郎要是别人不说,我还只当是个英俊潇洒的大哥。 野田一郎一挥手,那群人立刻动了一下,都来到野田一郎身后。野田一郎笑说:“这些不成器的弟子,只知道把事情办砸,丢了性命不说,还丢了人。真让林大侠见笑了。” 林皓微微一笑,说:“那是哪里的话,两虎相争,必有一伤,如果只想着争斗,天下又哪来不败的将军?野田掌门纵横武林多少年,不会连这点道理也不知道吧。”野田一郎笑说:“道理自然好说,可惜事情就难做了。” 梦君说:“不知野田大侠有什么难做的事情,如果小女子能帮上忙,一定尽力。”野田一郎说:“你还是帮帮你自己吧。不自量力!”梦君心头一怒,正要说话,林皓伸手拉住梦君,使劲一捏,示意她别说话。然后林皓说:“野田掌门名震天下,何必和一个姑娘过不去,大家都是武林中人,图一个痛快,何必转弯抹角,野田掌门,如果你一直要别人的东西,那只会让你的弟子们徒自送命。” 野田一郎哈哈大笑起来,说:“多谢林大侠提醒,不过在下就这脾气秉性,改不了了。林大侠,我倒不想求着要你的东西,所以迫不得已,只有用抢的,毕竟,那是最直接的方法。”梦君正要说话,觉得野田一郎实在太过无耻。林皓已经说:“既然你要抢,那晚抢不如早抢。”野田一郎说:“我也正是这么想的。”说完已经飞身过来,掌风如刀,带着一股劲气,梦君已经感觉到一股骇人的气浪扑面而来。 林皓一把将梦君推向一旁,一面长袖舞动,向野田一郎身上卷去,一团白雾闪过,野田一郎飞身闪往一边,落在地上,说道:“领教了,走!”说完带着八个弟子离开。梦君上前说:“刚才你怎么弄的,一招就赶走他了?” 二十六、仙鹤林 林皓说:“毒药,我这一招,撒出了让他内力消失的毒药,他运不上内力,自然会离开。”梦君说:“野田一郎独步武林,在武林大会上除了无言大师能和他对招之外,武林正派无人可敌。你居然能在一招之内,将他击退。” 林皓笑了一笑,说:“若这一招之内,不能击退,那就彻底败了。就是知道他武功高强,所以我才不以己之短,攻敌之强。我除了擅长点穴和用药以外,别的功夫,那都不行。本来梅鹤谷就是以解毒为业。” 梦君笑说:“原来你就是梅鹤谷的人?传说那地方仙鹤飘绕,梅花竞艳,别有一番天地,是极北之地极美之处,而且就算平教势力再大,吞并了北方十数门派,却也不敢动梅鹤谷一根毫毛。” 林皓摇头说:“那是外人谣传,家父曾救过平教主,平吟清本身不是坏人,那不过是她感恩图报而已。”梦君说:“原来是这样,令尊为何会救她呢?”林皓说:“当年她杀了人,又没有武功,被村里人追杀,遇上家父采药,帮她治伤,将她带到梅鹤谷,结果她盗走了谷内多年未有人练成的内功心法‘天光云影’,居然成为一代高手。” 梦君说:“她的内功是梅鹤谷的?”林皓说:“我也不甚清楚,但谷内历代高手甚至掌门,都没有修习这套功法,不知它的出处,甚至从未有人提起。我也是偶然听家父说过,所以江湖上无人知晓‘天光云影’的来历。不过据我所知,好像是曾经一个高手暂时存在梅鹤谷我曾祖父那里,后来忘了取回。个中因由,我就不知详细了。” 梦君自言自语的说:“我还说她怎么就成了一个大魔头呢。也难怪,一路被人追杀,几乎丢了性命,不恨人才怪。我说嘛,人孰无情。对了,既然你和她这么熟,不如占个便宜,推荐我当平教圣女如何?” 林皓看着梦君,说:“那本是一场杀人的游戏,你却为何要加入。总以为伴着平教就万事大吉,可是有没有想过,有可能还没有成功就万念俱灰呢?别把结果想得那么美好,却又无力驾驭这复杂的过程。” 梦君说:“既然你不想帮忙,我自然不会强求于你。我自有我的本事,你就看着好了。”心里想:你是武林中人倒也不假,可为何说起话来,还是书生一样罗罗嗦嗦。 林皓说:“既然姑娘也要赶路,咱们这就上路吧。” 梦君看他骑着驴,便问:“你为什么会选择骑驴呢?”林皓笑说:“练功啊。”梦君奇怪的说:“练功,练什么功?”林皓说:“看似骑驴,实则是驴自己在走,我只不过御气而行罢了。这是在练轻功。” 梦君啊的一声,说:“这么厉害,那你的轻功,毒功和点穴手法,都已经天下无敌了。”林皓摇头说:“没那么简单,所谓冬练三九,夏练三伏,须得千锤,方能成器啊。姑娘的剑法,近日不练,难道不觉得大有生疏了吗?今日和那八个忍者相斗,不到十招,就已经落了下风。”梦君有些脸红,说:“那是地方太小了。自然剑气大开大阖,才不是那种小家子气的剑法。” 她心中却想:以前在相忘谷每天无事,多用来练功,现在出来了,倒忘记了,岂不知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日后怎么成就大事。所谓千里之行,始于足下,我还是得好好的练功才行。 赶了一阵路,依然不见人烟,梦君问:“你很熟悉这里吗?咱们要多久才能看到人?才能找个落脚的地方?”林皓说:“到梅鹤谷之前,只怕没有别的人家了,这一带已经太偏远,没有多少人家的。”梦君说:“那怎么办?这大冷的天,总得暖暖身子啊。”林皓说:“姑娘若是冷了,便如我一般气行全身,只要内气顺畅不停,体内不冷,就是外面再冷,也无所谓。”梦君说:“原来你内功也是一绝。” 林皓笑说:“不敢,寻常练武之人,也有这等本事。”梦君心想:一边走路都要气行全身,那多麻烦啊。但也只得运气,使得身子不再那么冰冷,这样一来,没半柱香时间,就有些难受起来,觉得憋闷得慌。想这练功也不是件好事,怎么他能一直保持,是不是在骗我啊? 她不停的盯着林皓,林皓奇怪的说:“怎么了?”梦君说:“这样气贯全身,难道不累吗?就是僧人打坐,那也是坐着啊。再说我还得管这脚下的马。”林皓说:“所以我才骑驴啊,驴和我处惯了,加上我只是借它的背一用,并不着力,它当然乐得跟上我了。”梦君哼了一声,说:“不练也罢,不如,你教我用毒,这样我就不怕那些武林高手了。” 林皓哈哈大笑起来,梦君有些恼怒的说:“你笑什么?不教也就算了!”林皓说:“不是,我笑你把事情看得太简单了,无论什么功夫,要想保护自己打伤敌人,那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就是这用毒解毒,那数千种奇怪的手法和技巧,岂是几日能学会。像姑娘心浮气躁,根本不能学到精髓。与其学点皮毛,到时候平白送死,还不如把姑娘已经熟练的剑法再练一遍。姑娘的剑法大气磅礴,乃是名门所传,将来必有成就。” 梦君说:“当然,你看我这样子,就是个名门。”一面想:都说这剑法好,可我总觉得就这个样子,每次用出来,也没感觉什么进步,要怎样才能成为一代大侠呢? 她一路不停的想着,就忘了运气练功,渐渐觉得身上有些冷了起来,不觉之间,竟打起了喷嚏。她这才觉得喉咙有些痒痒的难受,林皓说:“看样子,你可是染上了风寒之症。”梦君说:“谁说的,我好得很。”心里却想:“这鬼天气,现在又找不到一户人家,要是找到了人家,美美的吃上一顿热乎乎的东西,那就好了。” 林皓说:“这病可不能耽误,姑娘,我身上倒有几味药,你不妨一试,兴许能治你的病。”梦君说:“什么药,可别是毒药啊。”林皓掏出一个白色丸子,说:“这是六味寒香丸,一粒就可以药到病除。到了极寒之地,又是极冷之时,一定得保重自己的身子。知道了吗?” 梦君拿在手上,果然一股幽幽的香味传来,她一口吞了下去,说:“我本来没病,你这不让我生病就行了,我可不指望它能把我弄得多好。”林皓笑说:“姑娘这嘴可真硬,与人说话倒也罢了,若是做事,可别这么自以为是,那是要掉脑袋的。”梦君说:“掉不掉脑袋,那也与你无关。” 正说着,忽然一阵衣袂破风的声音传来,只见四下里多了很多黑衣蒙面人,梦君一惊,说:“又来了,这些难缠的忍者!”林皓说:“野田掌门,何必苦苦相逼,这里没有你要找的东西。”那些忍者一挥刀,纷纷朝林皓身上扑来,梦君大声说:“怎么不来找我呢?怕我一剑结果了你们的性命吗?” 只见林皓身影潇洒,在空中来去自如,凌空点穴,那些人在空中动弹不得,一个个都跌落地上,林皓轻轻飘回毛驴上,梦君说:“怎么不杀了他们?”林皓说:“那两次是我看你撑不住了,出手帮你,岂料你同时出了暗器,所以让人枉送了性命。姑娘,多添杀戮,有干天和,我们行医的人为了救一个人,费尽心机,而你杀一个人好不手软,想起来也太残忍了。” 梦君说:“可是这些人可恶得很,不杀他们,他们会像幽魂一样缠着你。”林皓说:“可你杀了他们,他们就变成幽魂缠着你了。”梦君一惊,四下一看,说:“骗人,哪有幽魂?”林皓说:“现在固然看不到,但是夜里,尤其是姑娘做梦的时候,它们会偷偷的来到姑娘身边,带着狰狞的面容和恐怖的声音,带着幽冥特有的气息和无孔不入的味道,让你的梦连同心充满了无边的恐惧。” 梦君心里一抖,怒说:“别说了,你只是个行医的,又不是作法的,渡人的,看来你就是要吓吓我而已!”林皓急忙笑说:“我只是就事论事,没想到姑娘这么胆小。”梦君不屑的说:“谁胆小了,我只不过怕你晚上想起来害怕而已。” 林皓一笑,没有多说,梦君说:“这些人身上的穴道,要多久才能解开?”林皓说:“很快,不到一个时辰。”梦君问:“老老实实的说,他们到底要抢什么东西?”林皓说:“几本书,梅鹤谷救死扶伤,经常在救治人的时候面对人的死亡。而这些人后继无人,感念我们的恩德,就会把所藏的独门秘笈遗赠我们,可能他们想要的就是这个。” 梦君问:“那今天你口袋里的,是谁遗赠给你的?”林皓说:“是铁刀门,据说以前是银刀会的小童,后来自立门户,在江湖上有点名头。后来为长刀门所害,正好我经过,救了他三日,三日之后,重伤不治,他用这三日安顿了一些事情,然后安然离去,给了我这堆书。” 梦君说:“你这点穴手法,一定也是从哪个死了的高手手上得到。说不定你们故意把人弄死,骗人家的宝贝。”林皓正色说:“姑娘,这可不能乱说,事关在下的医德。这点穴手法本是家父所传,只不过我自己每日和仙鹤在林中嬉戏,练成了隔空点穴的手法,我梅鹤谷有多少不传之学,就算我要偷学,也不用偷这无用的点穴功。” 梦君问:“那你们放着干什么?岂不是暴殄天物?”林皓说:“那是在等这个门派的后人,暴殄天物,就算我们有心,我们能学会天下所有的武学吗?我们是行医的人,讲的是救死扶伤,那伤人的功夫,还是不碰为好。”梦君看他说得慷慨,不敢再说什么,便说:“要什么时候才能到你的梅鹤谷?”林皓说:“明天早上就到了。” 梦君又问:“平教总坛离你的梅鹤谷多远?”林皓说:“很近,往北再走十里就到了,用轻功不过盏茶功夫。”梦君心想:“简直就是守望相助,不和平教有联络那才有假。”梦君是那种不喜欢沉默的人,和古玉龙在一起不说话,是因为她老是想着以后两个人在一起的美妙将来,而常常忘记了身边的枯寂。现在和林皓一起,刚开始还可以毫无顾忌的戏耍,然后高高在上的总结,可是现在,却又只能小心翼翼的对付,偏又是个沉默寡言的人,她不知道沉默寡言是否是好的品格,但是自己总是无法忍受郁郁在胸的纠缠。 可是林皓始终不说几个字,两人一直走到过了晌午,梦君感到有些饿了,便说:“大哥,身上带吃的了吗?”林皓说:“没有!”梦君急说:“我不知道也就罢了,可是你呢,你明明知道,分明就是要饿死我,简直太过分了,你要气死我啊!”林皓不说一个字,梦君一路上不停的骂着,忽然听到一阵弹琴的声音传来,她转头一看,只见前面一个灯火通明的小镇,比之她以前见过的任何小镇都要庞大热闹,带着似乎远离尘世的疯狂,一下子印入眼帘。梦君奇怪的说:“你,你不是说一直都没有落脚的地方吗?你这个骗子。” 林皓说:“不然你怎么会高兴,还不谢我。”梦君回头看着林皓,心想这玩笑开得一点水平都没有,因而说:“这一点都不好玩。没意思,下次开玩笑,来点让人高兴的。”说着来到镇上,到了一个客栈,大声说:“小二,来酒来肉。”小二上来问:“客官,要什么酒,什么肉?”梦君问:“你这里有什么酒?我都要!”小二说:“我们这里这么多酒,你要得玩吗?”林皓走过来,说:“就按她说的,你们有什么好酒,都拿上来吧。” 小二见了林皓,立刻恭敬的说:“原来是老板,老板你坐。”梦君和林皓坐了下来,小二使劲的擦桌子,然后忙前忙后端茶倒水,别的小二也都忙乎起来,梦君说:“你怎么又成了老板?”林皓说:“梅鹤谷虽是行医,却也不能没有营生,一点小买卖。” 梦君看身边有好几个人盯着,似乎等着她的酒喝完,然后过来掺酒,梦君放下酒杯,说:“你们还让不让人喝了?都这么做生意,怎么让客人舒服?都一边去。”林皓点点头,那些人都到旁边去擦桌子干活去了。梦君这才一饮而尽,立刻有几人冲了过来倒酒,梦君大声说:“都让开!”一面站起来,举着酒杯,说:“都带走,我在路上吃!” 出了客栈,梦君说:“不能在这里住,我们另找一家,不是你掌管的地方。”林皓跟在后面,到了另一家客栈,还没进去,就有人迎接出来,也是叫林老板,梦君再一回头,只见四面八方有很多人围了过来,都叫林老板。 梦君转头盯着林皓,说:“这镇上所有的都是你开的?”林皓点头,有些惶恐的说:“是,是先父留下的……”梦君一把拉过林皓,牵着马,穿过人群,向镇外走去,到了镇外,人来得更多了。一直走了好久,那些人才回去。 林皓说:“其实……”梦君白了她一眼,说:“倒也真没有落脚的地方了。”林皓说:“现在是乱世,到了我这太平镇上的人,都能求得平安,江湖上没人招惹。所以他们自然珍惜。其实,平时我就是来结帐而已,这镇上的产业,也都是先辈们攒下的。” 梦君说:“他们倒真是能干。”林皓说:“一个门派要想长存,那就得生活,这里南来北往的人,须打此处经过,所以有这营生,正好一举两得。”梦君说:“奇怪,我们在相忘谷有钱有粮,大家过得很好,师父又是从什么地方来的钱?”林皓说:“令师或者是个劫富济贫的人。”梦君说:“不管她那么多。好了,幸好还有酒和肉,……”她打开包袱,忽然尖叫了一声,林皓问:“怎么了?”梦君叹说:“妈的,这酒都凉了。” 林皓说:“给我看看,我不信。”梦君递过去,说:“你看吧,不是凉的,我就去死。”林皓接在手上,故意拿到眼前看了一下,说:“是热的。”梦君一面接,一面说:“胡说……”话还没说完,果然触及到热的酒壶。她便笑说:“算你内功精湛。” 忽然间一只仙鹤的叫声传来,只见一只白鹤飞落林皓身边,绕着林皓叫个不停,林皓笑说:“好了,我都知道了,回去吧。”梦君觉得白鹤长得好看,正要说话,忽然间觉得一阵风声扑来,数十只白鹤翩然舞来,梦君惊说:“已经到了梅鹤谷吗?” 她纵马在雪地上狂奔,仙鹤在头顶飞旋盘绕,不多时,一阵梅花扑鼻的香气传来,果然到了一个山谷,就是谷外,也依稀绽放了几枝梅花,伴着仙鹤云一般飞翔起舞,那香味越发显得怡人。 梦君转头说:“到你家了,这些可好。总有个落脚之地。”林皓笑说:“那也未必,走吧。”梦君走在谷中,觉得梅花零星绽放,仙鹤成群围绕,只是并未见一个半个人影,不觉有些奇怪,说:“怎么不见人影?你们梅鹤谷的人呢?” 林皓说:“梅鹤谷里并没有别人啊,是梅鹤谷,又不是美人谷或是英雄谷。”梦君啊的一声惊叫,说:“你有这么多银子,随便找几个人当仆人,那不就成了吗?”林皓说:“这里并没有需要人的事情,仙鹤梅树,经管都很简单,而这仙鹤梅树,更是如人一般通灵,既然没有别的事情,又为何要别人?”梦君哼了一声,说:“好啊,反正你手艺要好。我是说做饭的手艺。” 说着已经看到了一个小院落,清幽雅致,被白雪晶莹的包围着。 梦君在外面看了一阵梅花,林皓便说:“好了,可以吃饭了。”梦君进去,只见桌上白了四道小菜,却是白雪一般的晶莹剔透,别她见过的江南小菜更见颜色。她急忙上前尝了几口,只觉甚为舒适,便笑说:“没想到你还会做菜。这年头,做菜的男人是很少的。”林皓说:“那是因为他们不想做。这还有我自己酿的酒,你尝尝。” 梦君饮了一口,她对酒倒没有什么感觉,只是最近愁闷,经常喝而已。林皓说:“这酒是精选的五谷,酿制后存入地窖,是我十三岁的时候所酿,现在已经二十年了,姑娘怎么不觉得可口?”梦君急忙说:“好,好可惜。我根本就不会喝酒。”林皓哦了一声,说:“吃菜。” 夜幕降临,梦君来到院中,看仙鹤起起伏伏,觉得这里如仙境一般。 次日醒来,再来到院中,忽然一惊,只见仙鹤都无精打采的睡在梅树下,零星展开的梅花也毫无生气,随着北风,已经开始散落。梦君急忙往屋里跑,一面叫道:“林兄,林谷主,你看这……”只听身后有人说:“别跑了,这些仙鹤梅树,都中了毒。” 梦君奇怪的说:“中毒,你说它们都中了毒,可是谁会?”林皓说:“不知道,这一定是一个下毒高手,你别打扰我,让我看看这是什么毒。”梦君站在院中,看他细心的将一只仙鹤捧在怀里,看了一阵,又看了梅树,这才到了小屋中。一直过了两三个时辰,他才走出来,手上提着一袋子药末,飞上空中,往林中洒去。 不过半个时辰,林中仙鹤顿时起舞,梦君高兴的说:“好神奇,你是梅鹤谷主,那人在你面前下毒,简直是班门弄斧,不自量力!” 林皓说:“然而这毒只是解了一时,我记得家父对我们说过,这毒是一种连环奇毒,解了一种,还有另一种,这是学医解毒必做的功课,说明此人是此道中人,而且修为不低。”梦君问:“还有一种毒,还有什么毒?”林皓说:“看不出来,等十二个时辰之后,才能辨别。”梦君啊了一声,说:“什么,天下居然有这样的毒药!简直太可怕了,解了一种,又是一种。那可什么时候是个尽头。” 林皓说:“下毒时连对方如何解毒都算计好了,所以解药和毒药相混,便成了新的毒药。这手法厉害得很,难道是哪位高人,在和我较劲?”梦君四下一看,说:“梅鹤谷那么有名,自然有想取而代之的。不过我相信林兄,你一定会赢的。” 过了几日,林皓总是不停的解毒,而且仙鹤梅树恢复正常的时间越来越长,反而正常的时间越来越短,梦君见他日日眉头深锁,甚至茶饭不思,便想:这暗中下毒的人,一定在附近观望,我且找出来,好好惩治一番。 当夜梦君于半夜醒来,往林子里走去,只觉梅树在月光之下,白雪映照,还有些许生气。她在林子里走了很久,仍然没有听到什么动静,再看旁边梅树,都没精打采的了,她恨恨的,大声喝道:“什么人暗中下毒,有本事就出来!” 没有人回答,倒是一阵箫声响起。梦君顺着那箫声,一步步往前走去。 约莫盏茶功夫,到了一个洞口,只见一个人站在那里,正凝神吹着箫,梦君还没有来得及看清那人,只觉面上一热,整个人晕乎乎的倒在地上。 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只见林皓正在床边盯着自己,她急忙起来,问:“怎么了,我这是怎么了?”林皓起身来,说:“你中了毒,也是连环奇毒,现在外面有梅花仙鹤,里面有你,只怕我更加不得清净了。”梦君说:“那昨晚我所见的吹箫之人,就是下毒之人。今晚,我一定要将此人碎尸万段!”林皓说:“你不是此人的对手,此人无论轻功还是内功,都远高于你,我每晚都在外边观看,一样没法抓住此人。” 梦君起身来,觉得身上倒也无碍,便问:“我今晚会怎样,中毒会很难受,是吗?”林皓说:“昨晚你只是作了个梦,以后中毒,也是如此。你倒不必承受痛苦,只不过,我若是要让你醒来,却得费些功夫。姑娘,以后入夜,不要到处乱走。”梦君有些不高兴的说:“你是嫌我给你添乱了,是不是?若不是你那什么仇家来找你寻仇,我也不用中这可恶的连环奇毒,真是狗咬吕洞宾。哼,我不用你给我治病。”说完大步走出屋子,来到院里,林皓急忙说:“姑娘止步,风这么大,你是要去哪里?” 梦君回头说:“我去哪里,也不用你管,反正我不喜欢给人家添乱。这人如若和我有仇,自然会杀我,如若无仇,自然会放我。我可不想因为人家的事情受到牵连,还要被人看不起。”林皓急忙说:“我并未看不起姑娘。你先回来,这只当是医者遇到的对手,对方是个心气高傲的人,他就是要让我服输,其实看这情形,我恐怕是输定了。” 梦君冷笑说:“你不是都解了吗?怎么又输定了?”林皓说:“你身上的毒解之不尽,那我心里的歉疚,就会绵绵不绝,那会影响医者的心境,这毒,我是解不了的,那暗中使毒的高人,你就出来吧,在下心服口服。” 只听一个声音传来,“阁下是梅鹤谷唯一的传人,居然有解不了的毒,你还称什么梅鹤谷的传人?”只见一个青年公子,风度翩翩,从对面缓缓飞来。梦君一见此人,正是林初成,不由一惊,说:“怎么是你?难道是你要害我!” 林皓笑说:“二弟,你还是这么调皮,这比试用毒,用仙鹤梅树,就已经不好了,你居然搭上了人。”林初成看着梦君,说:“谁让她整天和你在一起,留在这是非之地。我离开梅鹤谷的时候,就曾说过,我会回来和你比试,看谁是真正的梅鹤谷传人。这解毒的方法,也很简单,不如你用一次,我一样给你解掉。” 林皓说:“本来二弟就比我聪明,这我也从未否认。很高兴能见到你,而且,还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你太聪明了反而助长了你的嚣张。对于一个医者,不是很好的品格。” 林初成一笑,说:“所以娘经常说你稳重,什么稳重,那就是呆板,白痴。”林皓一笑,上前稳着林初成的双肩,看了又看,高兴的说:“二娘离开后,你也走了,父亲每日想念,走南闯北,就是希望能找到你们。可谁想到,直到父亲死去,仍然未见。走吧,看看父亲,和你大娘。” 林初成随着林皓向后山走去,梦君跟在后面,到了墓前,只见有三个墓,林皓往旁边一指,说:“这就是二娘的墓,生前虽有不痛快的事情,但愿死后,他们能够相安无事。”林初成说:“见到母亲了吗?”林皓说:“二娘听说了父亲的死,自尽于坟前。我也是第二天才发现的,或者二娘根本没有走远,我只是在想,你一定同二娘在一起,只是她为何狠心,会抛下我。” 林初成说:“我并没有见到她,或者我们就这么莫名其妙的错过,谁又知道呢?谁让父亲娶了两个妻子,谁让这两个妻子,都贤惠却又不能容忍对方。郁郁寡欢,不论活着或死去,都是痛苦。”说完跪下向三个坟拜了三拜。林皓叹说:“其实我们也曾经有一段快乐的时光,还记得那时候,母亲最擅长刺绣,二娘最喜欢弹琴,据说母亲的绣工,能比梅花更香,二娘的琴声,能让仙鹤起舞。那时的你,多调皮,很小的孩子,成天就会捉弄人。就连已经长大的我,都不知道,这快乐的背后,居然笼罩着如此沉重的阴影。” 林初成仰头叹了口气,起来说:“我更加不明白。为何两个女人守着一个男人,就不能终老一生。大娘是父辈订下的亲事,夫妻相敬如宾,母亲是父亲救过的病人,两人一见倾心,两个女人爱上一个男人,难道却注定天地不容?” 林皓摇头说:“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那个经常将我东西弄得七零八落的小孩子,又回来了,把这梅鹤谷弄得鸡飞狗跳。走吧,我们兄弟好久不见,今晚好好叙叙。”梦君急忙说:“你们两个说话,把我放哪里了。而且,林初成,解药呢?” 林初成一笑,抛过来一个瓷瓶,说:“服下便是,死不了的。”梦君也没想到这二人竟是朋友。不过想这二人眉目间倒也有几分相似。她对当年林家的事情自然不甚明白,但也不好多问,尽管她天生就是个对好奇的事情喜欢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人。 回到院子里,林皓一面问着林初成这么些年都在干啥,林初成略略说了一些,梦君服下药,听着无聊,就来到山上,要看仙鹤,看着看着就走远了。她再回头时,却怎么也找不到回去的路,她心里十分急躁,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这里也是一个阵法? 她随便选了一个方向,心想不管有什么事情,我都只朝这一个方向走。果然走不多时,感觉前面梅树渐渐稀疏起来,她心头立时高兴起来,想我终于走出来了。出了梅林,太阳已经下山了,然而面前的却不是熟悉的路,而是又一片茂密的林子。她正要折回去,忽然听到一阵刀剑撞击的声音传来,一时好奇,抬头看去,只见两个壮汉正在一刀一剑的比斗。那两人劲力浑厚,但是招数却很拙劣。梦君正觉得没什么看的,忽然一道彩色光芒袭来,只见纷纷落落的花瓣将两柄武器击落地上,一个黄衣女子飘然而来,说:“在平教总坛,岂容你们放肆?还不快滚!”那两人吓得屁滚尿流,逃之夭夭。 梦君看这手法和古春花的散花手有些类似,心想:此地难道是平教总坛,既然来了,那也是天意。当下往前走去,一面说:“这位姐姐,这里就是平教总坛吗?”那人看了梦君一眼,说:“过了这个林子,前面就是了。”梦君见她要走,便说:“姐姐是平教弟子,令师是散花手古春花,对不对?”那人冷冷的说:“念你初犯,以后若提起家师名讳,休怪我手下无情。” 梦君急忙说:“姑娘,听说平教要挑选圣女,帮助教主管理教众。是不是?”那人打量了梦君一下,说:“小妹妹,圣女处理的是平教对外的事情,不但要武功高强,而且还得有智慧,有定力,你不行。”梦君立刻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不行?” 那黄衣女子说:“你年纪轻轻,只怕武功经验都不够。”梦君说:“你怎么知道,你武功有多高!”黄衣女子说:“我只不过是平教一个普通弟子,武功自然不高。如果姑娘要参与圣女的挑选,那是在三月十三的事情,想来姑娘若是有心,到时自可前来,这也是江湖中人都知道的事情。姑娘,后会有期。” 说完身形一转,向林中飞去。梦君叹说:“这一个普通弟子,武功都这么了得,我可怎么经过挑选!江湖中人都知道?今天不遇见你,我才不知道呢。难道我不是江湖中人吗?” 她在林外站了一阵,终于忍不住往林子里走去,刚走了一段,忽然听到有人说:“你进来干什么?再往前就是总坛,让守城的师兄们见到,你就必死无疑。”梦君说:“姐姐你人真好,那你带我进去看看吧。对了,你说要怎样才能赢得挑选圣女的比赛?” 那人正是那黄衣女子,她摇头说:“我可不知道,总之你这样胜算很小。”梦君问:“你见过教主吗?”那人说:“参加教内祭奠的时候,远远的看到过。”梦君有些好奇的说:“祭奠,你们祭谁?”黄衣女子说:“好像是太平真君,据说是他给平教力量,使平教能够在世间有立足之地。而平教教众,正是按照他的意志,来一统天下。” 梦君奇怪的说:“一统天下?难道平教还想图谋天下?”黄衣女子有些生气的说:“什么图谋?你这话要是让人知道了,你真的必死无疑。现在趁还没有人发觉,你赶快离开,否则,我就救不了你了。”梦君点头说:“是啊,姐姐你真好,姐姐,你尊姓大名?”黄衣女子看了梦君一眼,说:“我叫雪儿,哪有名姓?”梦君说:“我也是,不但没有名姓,更没有身世,我叫梦君。” 忽然听到有人说话,“雪儿,你在和谁说话?”梦君抬头一看,只见古春花飘然而来,梦君说:“原来是古前辈,幸会幸会!”古春花看着梦君,冷冷的说:“你不想活了吗?再过十日,就是咱们的祭奠仪式。现在教主已经亲自布置,如若遇到外人,必死无疑。” 梦君说:“可是我是来报名当圣女的啊。我也不算是外人。”古春花冷冷的说:“凭你这小小丫头,也要想当平教圣女,圣女是将平教发扬光大的,你能吗?”梦君说:“为何不能?”古春花看了梦君一眼,说:“你连自己都保护不了,怎么去保护一个教派?赶快回去吧,教主可是冷面无情,若当你是擅入平教的外人,那就没人能够保护你了。” 梦君问:“平教教主真的这么可怕吗?”正说着,忽然听到有人喝道:“教主到!”只见一阵劲风扑来,漫天里雪花登时狂乱,风云为之而舞,扑入面上生寒。 二十七、女儿悲 只见风雪之中,几个人影翩然而来,看不清哪个是教主,风雪过后,只见古春花和雪儿仍是低头跪在地上。梦君正要说话,忽然一道黑影冲来,自己被狂风一卷,也不由跪在地上,只听那黑影说:“见到教主居然不下跪,该打!”梦君只觉脸上一红,已经被重重的打了一巴掌。她站起来说:“为什么见到她要跪?又不是皇帝!” 那黑影本来已经往前飞去,闻听此言,一下子折回身来,落倒梦君身前。梦君看见此人眼光犀利,蒙着面纱,一身黑衣,心中已升起一股寒气,但她立刻让自己不要害怕,抬头盯着那黑衣人。 古春花急忙站起身来,说:“侍者息怒,这是我新收录的弟子,还未教化。”黑衣人盯了梦君一眼,说:“桀骜不驯,你应该教的是武功,否则,被人杀了都不知道。”说完飞身离去。古春花说:“我真不知道,哪来的骄傲的资格!竟然敢在侍者面前抬头。姑娘,你能活到今天,全靠祖宗给你积下的功德,靠着祖宗吃饭的人,那是没用的人。难道姑娘不觉得脸红吗?” 梦君心里也已经有所触动,但仍然抬起头,说:“那也不用你操心。”古春花冷笑说:“我犯得着操心吗?姑娘是我什么人?回去吧,别在这里送了性命,那就得不偿失了。”梦君说:“我迟早会成为平教圣女的。”说完转身离去,心想:我功夫这么差,怎么力压群雄,林皓会点穴手法,又有一身绝妙的轻功,林初成的功夫更是万里挑一,看来若是能学到他们各自的一半,那就太好了。 她往回走的时候,已经是夜色深重,不过积雪反光,倒也依稀可以辨别方向,在梅林中绕了好久,仍然找不到方向,她自己也给走乱了,不知该往哪里走,心里越来越乱,正在焦躁不安的时候,忽然一阵箫声响起。她听得分明,那箫声是林初成所奏,当下顺着箫声,往前走去。只见梅林之内,一块石头上,站了一个白衣公子,衣袂飘飘,宛若天人。 梦君笑说:“这么晚了,你穿这么少,不冷吗?”林初成转过身来,看着梦君,轻轻放下箫,说:“这么晚了,你去了哪里?”梦君说:“说出来你可别害怕,我去了平教。”林初成面色微微动了一下,似乎自言自语的说:“平教,你去了平教。见到了什么人?”梦君见他一副沉思的样子,说:“见到了平教教主,还有他们的大护法,古春花。” 林初成缓缓走下大石头,看着梦君,说:“原来如此。”梦君问:“你在说什么?前言不搭后语。”林初成忽然猛地转过头来,看着梦君,说:“你还是想当平教圣女?”梦君点点头,说:“不可以吗?”林初成说:“我知道可以,不过,参加圣女挑选的大赛,都是些武林高手,姑娘,若是没有万全的准备,那就没有必胜的把握。毕竟这独木桥上通过的,只有一人。” 梦君点头说:“是啊,虽然我已经武功高强,聪明绝顶了,但是武功智慧,还有谁嫌多的。不如你教我点武功吧。”林初成摇头说:“武功哪有那么快就学会的,我教你用毒。”梦君说:“用毒?怎么个用法?”林初成说:“我这里有一本《乱世心经》,专讲用毒的方法心得,你先拿去看一下,然后我再给你讲讲,你若能学到一二,或可有所帮助。” 梦君笑说:“好,我就权且看看。”她接过一本书,说:“对了,你这书应该是邪派中所有,为何会到你手上?”林初成说:“这是我机缘巧合得到的,你就不必多问了。”梦君见他快步离开,一面跟着他的背影走着,一面想:他从小就离开了家,一定遇到了不少事情,受了不少苦。他的智慧其实有很多来自于他有些沧桑的经历,这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一笔不想回首的财富。 两人一前一后默默的走着,直到见到了那一排小屋,月亮已经到了头顶,天色已经非常晚了,林皓站在门前,见到两人回来了,便回身到了屋里。 梦君回到小屋,打开书来,只看了几页,就有些困倦,便合上书倒头睡了。 她醒来的时候,外面传来一阵舞剑的声音。打开窗户,只见林皓正在院中舞剑,身形飘忽,剑法如同鬼魅。梦君急忙走出来,问:“你什么时候开始练剑了?”林皓一边舞剑,一边说:“练武的人多练几种剑法,也是好事,剑是最通灵轻盈的武器,剑法便是这武器的灵魂,只有拥有灵魂的人,才能舞出一手好剑。我听说姑娘练的是‘自然剑气’,这剑法讲究天人合一,人和天共为一体,御自然之气,那就得对剑中每一处变化了若指掌,每一剑若能激起天地共鸣,则算大成;倘若不能,那就用另外一只手,催动气流形成共鸣,所以这剑法须双手配合,右手用剑,左手运力,将体内真力和自然冥冥之气合而为一,方为上乘。” 梦君从未听说过这番讲解,有点不屑一顾的说:“胡说,明明是用剑,谁说用手了?那不是等着人砍死吗?”忽然轰的一声传来,梦君吓了一跳,只见地上已经起了偌大一个坑,连旁边的梅花都星星点点的不断坠落。林皓在空中一面舞剑,一面说:“这一招就是你的‘芳树无人花自落’!”梦君正想着这一招怎么会有如此威力,忽然一声更大的巨响响起,天空中一片滔天的气浪,仙鹤纷纷向一边飞去,梦君惊讶得合不拢嘴,林皓大声说:“这招是你的‘暗香浮动月黄昏’!好,看这招‘无边落木萧萧下’!” 梦君抬头一看,只见剑光闪闪,无边无际,如此磅礴,是她见所未见,林皓落在她身前,说:“傻了吧,你还没想过这剑法会有如此威力?”梦君不断的点头说:“好,你怎么做到的?”林皓看着梦君,笑说:“只要用左手,运气补剑,你跟着我做。”梦君跟在林皓身后,林皓轻挥着剑,说:“这招‘芳树无人花自落’,左手应该是这样的,你看好了,然后气运丹田,从手上中冲穴冲出,直指剑尖。” 梦君依法一运,果然觉得如同和古玉龙双剑合璧一样,一股强大的气流,使自己的剑更加通畅淋漓。林皓继续说:“这招‘石破天惊逗秋雨’,气从少冲穴冲出,不对,你的手应该这样。”林皓走过来扶着梦君的手,梦君感到这剑似乎更有了灵气,不绝痴痴的想到了古玉龙,那左手似乎就是古玉龙一样,正看着自己,成为心头的力量。 她忽然觉得脚下踩到什么东西了,抬头一看,只见林皓正看着自己,不由脸上一红,急忙闪开,说:“你在教我剑法,怎么盯着人看。”林皓的脸更红,说:“我,我在看你手上的气,气流。”梦君说:“我还以为你在看我呢,可不许乱想。” 林皓急忙撤开手,说:“好了,今天你把这几招先拆解完,我,我再想想别的。”梦君看他匆匆离去,便大声叫着:“你索性都教给我,岂不爽快?”只听林初成笑说:“这样今天几招,明天几招,我哥哥才能想得明白啊。” 梦君疑惑的说:“想得明白?他不是都知道吗?对了,他是怎么知道的?”林初成说:“其实我家兄聪明得很,花了一天的时间,看了一本关于剑法的书,又逼着我问了你的招式,他是学医的,自然对人体内气啊穴的清楚得很,天人合一,医者就讲这个,所以昨天练了一下,感觉威力不小,所以倾囊相授,姑娘,你捡了大便宜。别人兴许这一辈子,都不会有这么好的运气。”梦君一笑,认真的说:“那是,连我自己都觉得运气很好。你们两弟兄,真是少有的奇才,说实话,令兄比你稳重得多,你要是收敛一点,以后跟着你的女人,一定会很幸福的。” 林初成面色一重,问:“姑娘这话什么意思?”梦君说:“既然公子这么聪明,黑白两道的武功没有不透的,就算失落千年的书籍,你也能看得清楚,又怎会对这区区几句话不明白呢?你说是不是,林兄?我要练剑了,看来,还是练剑适合我。” 林初成说:“可是你的对手,有许多会用毒的。”梦君长剑一摆,说:“我根本就不会给她机会。”说完长剑一摆,那招“无边落木萧萧下”,立刻激起骇然大风,在他们身边盘旋。 她等到风停的时候,已经看不到林初成了。 这是她离开相忘谷之后第一次感到自己突飞猛进,当下一连练到中午,林初成来叫她吃饭,吃完后便又催着林皓教她,林皓说:“我所悟的也不一定就对,姑娘自己要把握好。”梦君说:“我相信你的。”于是两人在外面练了一阵,一连学了好几招。梦君心里想着:照此下去,不出十日,我就能把这几十招剑法全部贯通,那时,岂不是天下无敌了。 学了四五日,林皓便将三十六招剑法都讲了一次,梦君感到自己已经能够融汇贯通了,高兴的说:“多谢林兄,你看,我现在已经可以打败天下所有的人了。什么平教圣女,叫我去我还不去呢。”林皓说:“好,我就用我学会的剑法,和你一比。”梦君点头说:“但比无妨。”林皓说声“小心!”长剑刺来,是一招“小楼一夜听春雨”,梦君急忙用“枫叶琵琶秋瑟瑟”来相对,但觉一阵劲风扑来,自己如同断线的风筝一样,被击落到一边。 林皓上前稳住她,说:“这招看起来是‘小楼一夜听春雨’,但是用到最后,却变成了‘山雨欲来风满楼’,你只是完成了剑招和天地自然的结合,至于你,和剑招并未结合,要做到招无定招,每一招恰到好处,保护自己,攻击对方,招中有灵性,招乱有章法,将这每一处细微变化,运用到最适合当时的情形,那才是将剑法发挥到了极致。” 梦君摇头说:“我不懂。”林皓说:“招式只是帮助你运用自然之气的方法,只是其中一种固定的手段,而真正运用的人,最高深的境界,往往是一种更完美的手段,那就是根据当时的情况,作出最适合的反应。比如这‘小楼一夜听春雨’,本是以守为主,如果你用‘枫叶琵琶秋瑟瑟’相挡,正好用秋风之力压住,那我就立刻变招,换成‘山雨欲来风满楼’,倘若你自然换成‘银瓶乍破水浆迸’,那或许还有转机,可惜你偏偏没有,所以败了。” 梦君点头说:“说到底,就是将每一招的变数重新组合。”林皓说:“做到心剑合一,人剑气合而为一,成为自己真正最有力的武器。这得靠自己去领会,所以,这剑法你只是进了门,要认真琢磨,毕竟出自高人之手,处处隐藏玄机。你认为你天下无敌,事实上,你还远远不够。” 梦君看着林皓的背影,心里想:我怎么就一直以为所练的也就三十六招剑法,怎么没想过重新组合?可是这重新组合,得对每一个变数都了如指掌,运用自如,细细想来,我只能像模像样的使出来,并不能完全心有灵犀啊,可是林兄是怎么做到的,他很聪明,是不是? 她带着疑问,忽然一抬头,看到满树梅花绽放,仙鹤飞来绕去,好一幅美丽的仙境图,她自己竟然没有察觉。忽然听到身后林初成说:“是不是很惊讶,你在学剑的时候,这些梅花变得比你还美?”梦君说:“人和花怎能比美呢?那根本不是一个东西。” 林初成笑说:“人都说‘人面桃花相映红’,还有说‘奴面不如花面好’,‘人比黄花瘦’,怎么不能相比?花和人一样,有它们自己的心思,自己的颜色。”梦君问:“你说这满树梅花,有什么心思?”林初成笑说:“花的心思和人的心思一样,别人不知道,只是它每到绽放的时刻,总会抓紧机会。而不像人,就算有心思,也难得倾吐。” 梦君说:“那是你们故作高深的男人,自认为那是涵养和心胸宽阔的表现。可是,我却不那么认为,我觉得,很多人心里想什么,还是能让别人知道的。”林初成叹说:“都说老树著花无丑枝,我就喜欢花绽放的时候。” 梦君笑说:“男人都喜欢如花枝招展的女人,这也本来如此,不用奇怪。林大哥,我看你并不是喜欢这花,你和林兄不一样,他多年精心呵护这花,喜欢它盛开,是因为喜欢它变得美丽,而不是因为它的美丽而寻求满足。” 林初成说:“不错,那是,这也是姑娘对人的见解吧。一个是完全无私的帮助,一个却是别有用心的证明。”梦君看了林初成一眼,说:“那是我的心思,我不是花,更不是男人,女人总有权利去隐藏一些秘密。而这,本来又对别人不会造成伤害。反正最后决定的,还不是你们男人。” 林初成傻笑了几声,梦君已经顺着雪地,缓缓往前而去,仙鹤已经熟悉,所以在梦君身边来回飞翔,扑落花瓣香溢出,飞去一绕两三里。 梦君这次走得远了,也想了很多,忽然听到一阵鼓乐的声音传来,她循着声音而去,只见前面便是一片林子,没有梅树,想来是平教的地方。她心想:细细算来,也到了平教祭奠的日子,我倒看看他们是怎么祭拜太平真君的。 一面想着,已经走入林子,守卫的人虽然多,但是来往的人也很多,她轻功自然大有进境,也就混了进去,加上里面不乏有穿道士衣服的人,所以她也就堂而皇之的走在里面,没有人问了。 人络绎不绝的到了一个大广场,梦君不觉眼前豁然开朗,这地方广阔恢弘,三面围着高楼,广场中央立着一个道人的塑像,想来此人就是太平真君。这塑像高大庄严,看起来慈祥却又气派。只见大殿门开了,一群人簇拥着一个长发黑衣的妇人,缓缓走了出来。 梦君一见那人,只觉甚为奇怪,那人长得怪异,高高的鼻梁,大大的眼睛,带着褐色的光芒,冷冷的射出来。她长得不像中原人,倒像是梦君见过的荷兰人。梦君心想:这就是教主平吟清吗?果然是个奇怪的人。长得就不一般。 只见所有的人都跪了下来,高呼“教主平安”,平吟清在几个侍者的簇拥下来到太平真君像前,说:“你们都起来。”那群人都起来,却都低着头。梦君站在里面,也就跟着低头。 平吟清说:“今天是真君的诞生的纪念日,每年这一天,我们平教弟子,就会选出他们的代表,前来参加祭奠这一大典。我们的一切,平安、幸福、财富和权力,都来自太平真君无所不在的力量,他赐予我们力量,便是让我们改变我们想要改变的一切。我很高兴,我看到了许多改变,看到我们的教众更加幸福,看到我们的财富和权力不断增加。我们还将有更多的拥有,因为我们有力量,我们每年都会向真君求得力量,祭拜的力量,祭拜后留在我们身上和心里的力量。来吧,献上我们最真心的代表,向真君祈求最强大的力量,去改变我们想要改变的一切,去实现我们梦想的一切!” 她转过身来,向神像低头跪下,人才刚弯下身,忽然间人群中两个人飞了出来,两支剑一左一右,向平吟清刺去。 平吟清身边那几个侍者飞身而起,和那两人斗在一起。场上居然没有乱,梦君见那二人所用的剑法有些似曾相识的感觉,仔细一看,正是庄小璞和牟希二人。她心里对自然剑法有些领悟,觉得他们用的这剑法,的确和自己的剑法有些异曲同工的感触。 只见两人互为左右手,双剑合璧,将那四个侍者顷刻间逼到一边,只有招架之力。梦君心想:这牟希才十数日不见,就有这般进境,真是难得。 平吟清跪在地上,旁边的人将祭品拿过来,都经过平吟清的手,将祭品一件件放在塑像前,一直保持仪式的正常进行。 那几个使者被逼得只有招架之力,平吟清祭拜完后,转过身来,手上一挥,一股巨大的力道袭了过去,庄小璞二人的剑气与之相碰,立刻激起一股强大的力道,广场上哄的一声,所有的人都从心里感到一阵恐慌。平吟清喝道:“找死,我刚从真君那里得到力量,正好收拾你们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畜生!” 说完身子一闪,飞身而上,大袖飘飘,天上一阵劲风吹来,似乎风云舞动,天翻地覆。梦君从心里惊叹:难怪这功法被称为“天光云影”,原来一当使出,天地无光,云为之舞,当真是吓人得很。我还自以为自己武功有多高,和牟希庄小璞比起来,都比不过呢。 牟希二人在空中合起来对付平吟清一人,这两人出剑之时,似乎心中有灵犀,配合得妙到极致。广场上的人都不说话,不过梦君知道就是身边的也决不是庸手,而八大护法这些高手一定也在下面,牟希二人要杀平吟清,自然是不可能,就是要平安离开,甚至都是胜算很小。 梦君正想着,忽然天空中一阵花雨飘来,平吟清向后一退,一挥衣袖,将花雨纷纷拂到地上。这才在空中四下一看,喝道:“都这么高的武功,干吗畏畏缩缩?还不出来!”只听一个声音说:“平教主,你现在名气越来越大了,越发的脾气见长,谁也不会想到当年落魄被人追杀的怪物,今日能成为天下第一大派的掌门。这几十年,你可是飞上枝头当凤凰了。” 只见天妖婆婆站在神像上,白发飘飘,在风中甚至比那神像还要威武。平吟清喝道:“天妖婆婆,你想做你的复兴之梦,那也是两不想干的事情,为何苦苦纠缠?你现在站在我神像之上,那是什么意思?” 天妖婆婆喝道:“那是要把你平教踩在脚下,平吟清,你说得不错,我就是想要复兴圣门,而圣门本来就在此处,你霸占圣门的地盘,现在是该让出来的时候了。什么神像,这里以前摆着的,可是我们圣门的圣君。” 梦君心想:怪不得这里这么巍峨,这里原来竟然是那当年天下第一邪派圣宝门的所在。天妖婆婆自然想重新恢复昔日的光芒,所以这两个人打起来了。 牟希喝道:“平吟清,你杀我师父,我要你赔我一条性命。” 平吟清说:“你师父是谁,我杀你师父干什么?”牟希喝道:“废话少说,有本事做,就有本事承认!”他挥剑攻上,古春花也飞身而起,说:“教主,让我们八大护法来对付这两个不知后辈!”立时八大护法纷纷飞在空中,将庄小璞二人围在当中。 牟希大叫一声,长剑在空中猛烈的挥动,梦君感到他每一招都是竭尽全力,近乎拼命,但八大护法个个都是武功高强之人,围得严严实实,这几人进退有度,显然是经过了练习,因此一时之间,牟希二人根本就不能冲出去。 梦君心想:平教高手众多,这三人如今不约而来,怎么偏偏挑了这个时候,人最多的时候,岂不是自讨苦吃。不过把天妖婆婆杀了也好,她简直罪大恶极,十恶不赦。 平吟清和天妖婆婆四目对视了好久,平吟清才说:“你走南闯北这么多年,也累了,我劝你还是及早停手,别来个晚景凄凉,天妖,你一生劳劳碌碌,却一事无成,连我也替你感到悲哀,你这样的人,还有何面目活在世上,自己死了算了。” 天妖婆婆平静的说:“我自然会完成毕生心愿,死的人,恐怕是你!”说完手上百花伞一抖,暗器铺天盖地的向她头上卷去。平吟清大袖挥动,一股排山倒海的力量冲了过来,两人便在花雨中东奔西走,出手快到连梦君也几乎无法跟上。 那漫天花雨在红日的映照下,倒也构出一副精致美丽的画卷,显得颇为好看,但是梦君却知道,谁要是被花雨误伤,那就是动辄伤筋动骨的大事。平吟清一面还要保护下面的人,所以显得有些忙乱,但是她掌力浑厚,掀起阵阵气浪,让人面上如被刀割。 天妖婆婆拼命的催动真力,百花竞相奔出,洒得无处不在。正在梦君看的惊叹的时候,忽然间哄的一声,那百花伞登时断了,眼前只见花瓣纷纷叮叮当当的跌落地上。 平吟清冷笑说:“你的‘幽冥七击’,旷世七宝都被我弄坏了,你还有什么本事?”天妖说:“既然是幽冥七击,那就是七件宝贝。百花伞不过是暗器,那就让你试试我这柄眉刀。”梦君见她手上拿着一柄形如眉毛的小刀,不过一寸来长,心想这也算一件宝贝吗? 只见天妖的手一挥,立刻天空中尽是刀的影子,刀影里带着呼啸的劲气,却并不是幻影。那漫天飞舞的刀气猛烈而磅礴,快速在空中流转,几乎让人没有立足之地。梦君这才从心里叹服这宝贝的厉害,能将威力遍布十丈见方之地。 平吟清和天妖婆婆越斗越快,渐渐几乎看不到两个人的身影,整个广场上空笼罩着一层呼啸的阴云。梦君的阳光随着头顶十数人的比斗飞快的转动着。只见牟希和庄小璞虽然越斗越勇,但是却被八大护法围在空中,渐渐落了下风。平吟清和天妖婆婆一个功力高强,一个有神兵在手,斗得天昏地暗,不分胜负。 梦君随着人群渐渐退到边上,看牟希二人被困,所能运用的空间越来越小,她心里有些暗暗着急,想自己要不要上前帮一把,不过这天妖婆婆,倒是被杀了的好。 她还没有来得及决定,忽然间听到啊的一声,庄小璞已经往地上跌去,牟希急忙伸手去拉。古春花手上一洒,漫天花雨飞来。眼见二人便身处险境,梦君急忙飞身而上,长剑一挥,带出一道劲风,喝道:“让开!”古春花急忙避开,漫天花雨都纷纷落地。梦君一手抓着牟希,借着剑风,三人向场外飞去。 庄小璞大声说:“让我回去,我要和那贱人拼了!”梦君回头一看,只见天妖婆婆已经飞身离开,平吟清喝道:“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没那么容易!”已经追了过去。八大护法中古春花、卿青二人也追了上来,卿青轻功最好,赶得最近。梦君用力将二人往前一推,说:“快走!”回身过来,横着剑,说:“他们只不过来寻仇,你们杀了人,难道没有报应吗?” 卿青冷声说:“你少管闲事。”她手上一挥,想要将梦君推向一边,梦君手上剑气催动,却反而将她逼得连退了丈余。卿青停在空中,似乎有些不相信,挥手重新攻了上来,梦君展开自然剑法,搅出一股天翻地覆的气浪,将卿青逼得无法近身。卿青喝道:“丫头,你别太逞强,到时候没你好果子吃。”梦君见后面古春花等人也来了,看牟希二人已经走远,便打出一堆暗器,施展轻功飞快离去。 出了林子,这才追上庄、牟二人,回头见古春花等人已经追来,梦君急忙说:“快去梅鹤谷。”古春花来到梦君身前,说:“姑娘,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不过就算武功再高,也斗不过我们八大护法联手,这两人刺杀教主,其罪当诛,由不得你保护。” 梦君冷笑一声,说:“已经去了梅鹤谷,难道你们还要闯梅鹤谷不成?”说完身子一晃,来到林中。卿青正要追上去,古春花朗声说:“卿护法,你忘了,梅鹤谷乃是本教禁地,不可擅入。” 梦君对牟希二人说:“先到谷中治伤再说,我看他们不敢进来。”庄小璞回头看着林子外面的八大护法,说:“没想到他们武功这么厉害,算着今天他们会有很多事情,却不料还是不能得手。”牟希说:“姑娘,你受了内伤,这事要从长计议。” 梦君也说:“是啊,还是先治病要紧。快走吧。” 三人来到院里,林家两兄弟从山上采药回来,梦君奇怪的说:“冰天雪地的,你们到哪里去采药?”林皓说:“冬虫夏草,冬天有冬天的药,夏天有夏天的药,都得按照各自的时令来采。姑娘,你去了哪里,怎么带来了两个身受重伤的人。” 梦君说:“他们……”林皓抬手示意让她别说,自己说:“这位姑娘被八种内力所伤,分别是古春花的‘散花内劲’,银扇客的‘白色风暴’,飞女的‘天人修’,无忧隐士的‘暗销魂杖’,琴鹤先生的‘音律伤’,剑帝的‘混沌剑气’,牛金星的‘铁袖功’,还有琵琶客的‘情伤斩’。……”梦君急忙说:“不管什么,你赶快对症下药才对啊。” 林初成说:“你以为疗伤治病那么简单吗?这高手对招,伤的都是五脏六腑,一个不留神,就会落下病根。家兄是在想对策,所以一边说出症状。这八种劲力在体内掺合,你想那得多大的功夫才能尽除?”牟希急忙说:“请两位大侠一定出手相助,在下感激不尽。以后结草衔环,一定报答两位的大恩。” 林初成说:“当然,我理解你的心情,她为了保护你,所以一个人受了伤,所以你为了救她,也不惜牺牲一切。的确让我感动,但是你要救她,却不得不依我一件事情。”牟希说:“大侠只管说出来,在下无不遵命。” 林初成说:“不要再去平教,如果你们再去,八大护法联手之力,就是天下无双的力量,那本是一个八卦连环阵,很厉害的阵法,你们去一次就多一次死的机会,那就算我们救了你一次,也救不了两次三次很多次。如果你不答应,就算救了,也毫无用处。” 庄小璞勉力说:“平教杀了我妹妹,此仇不共戴天,我一定要报了此仇。为此死了,那是我本事不够,但是要我放弃,那是断不可能的。” 梦君看着林初成,说:“是啊,你们也想想办法吧,那阵法有什么破解之道吗?”林初成摇头说:“就算有破解之道,你们也做不到。我只能尽我所能,将你体内的劲力引出来,调理你的身子,若是要助你报仇,我可万万做不到。” 庄小璞点头说:“多谢公子出手相助。” 林皓说:“快扶她进去,外面风寒,还待着干什么?”牟希急忙扶着庄小璞往里面而去。梦君也跟着进去,林初成说:“别跟着看热闹,你们两个都出去。”两人出来,梦君问:“你们何时赶来?怎么想到人这么多的时候进去杀人?” 牟希说:“平教平日守卫森严,也就是那一天,上下教众都在不同的地方参拜,所以疏于防范。而且平吟清神龙见首不见尾,也就是这一天能够碰到她。我们自然会杀她报仇,只是没想到,她功夫厉害,手下的功夫,也那么厉害。” 梦君说:“那你们怎么和天妖那老妖婆在一起?”牟希说:“这我们也没想到,天妖是为了恢复圣门,要找平吟清报仇,咱们只是偶遇。只是我没想到天妖这么厉害,也斗不过平吟清。看来这平教高手如云,教众甚多,的确不愧是天下第一门派。” 梦君点头说:“是啊,单是那八大护法,就很难对付了,更何况,就连门下一个弟子的功夫,也都称得上二流高手了。”牟希说:“失去了这次绝佳的机会,以后要刺杀平吟清,那就千难万难了,平教杀人易如反掌,咱们报仇,那就是千难万难。不管多难,我一定要替师父报仇。” 梦君点头说:“不错,邪不能胜正,我都看不下去了,什么平教圣女,我偏要帮你们报仇。”忽然听到有人说:“报仇?你做得到吗?更何况,别人的事情,你怎能知道是真还是假?”梦君喝道:“什么人,出来!”只见一个绿衣女子翩然走了出来,笑说:“咱们又相逢了。” 梦君说:“东方姐姐,你来了。平教杀了高老夫人,那是再明白不过的事情,还杀了……”那绿衣女子正是东方萦,她点头说:“现在想杀平吟清的人很多,但是得手的却没有。你们斗不过她的,何必作无谓之争。”牟希抬头说:“姑娘,你这就不对了,怎么能说是无谓之争。倘若她作了恶事,根本没人反抗,那才是任由她横行霸道,而就算因为报仇而死,那也总有得手之人。邪不能胜正,不是说正人君子,一定能打败邪魔外道,而是总有一天,总有正人君子可以做到。” 东方萦微微一笑,说:“这段时间平吟清会留下处理挑选圣女一事,平教上下的人员也需要重新布置,所以倒有很多机会。如果要刺杀她,大可这段时间进行。不过,我猜她一定有了防备。” 说完转身离去,梦君觉得奇怪,自言自语的说:“她来干什么?” 二十八、生死怨 牟希说:“不管她是敌是友,这位姑娘其实很可怕,见过几次,高深莫测,居心也是叵测。” 梦君正要说话,庄小璞已经走了过来,面色恢复了红润,说:“牟公子,你没事吧,没事就好。”牟希转过身来,高兴的说:“你没事吧。”庄小璞笑说:“二位高人用针灸调理我体内气息,让我得以恢复正常。”梦君说:“他两人倒也真厉害,这么多内伤都能治好。”庄小璞说:“是啊,听说几十年前,梅鹤谷在江湖上声望最大的时候,黑白两道都视若神明,谁也不敢得罪。能得到这两人的相助,我们报仇的事情,也算多少有了一点转机。” 忽然听到林初成说:“二位,伤这次我们是治好了,可是以后,我想我们爱莫能助。今日只是侥幸,二位若是再去刺杀平教主,那就万万活不了了。”庄小璞说:“活不了也要报仇,我就不信,这邪派还能在这世上长存。” 林初成说:“道理其实很简单,大道甚夷,而民好径。其实大家按圣人的法则来办事,天下将会美得无法形容。但是现在不是,身在乱世就要有保全自己的方法,别太迂腐,这样反而枉自送了性命,所谓正义,也就受到了伤害,我想,这最简单的道理,你应该明白。” 庄小璞说:“那只是对于战胜邪恶的一种理解,而我的理解恰好相反,正是由于这不断受到的伤害,才使得我们能够最终得到胜利。我看,那只是咱们见解不一样罢了。”林初成说:“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这只是我的苦口婆心,至于姑娘自己的决定,那在下无法干涉。” 梦君说:“你们和平教隔得这么近,而且人这么少,以后平教真的天下无敌了,那你们就遭殃了。故人都说,要未雨绸缪,不能临渴掘井,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们怎么就想不通呢?我看,你们还是注意一点,干脆大家联手……” 林初成摇头说:“梦君姑娘,你最好约束你的言行,别被眼前丁点的东西迷惑,忘了自己的所求。到头来伤心的还不是你自己,或者你已经忘了,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梦君心里想:是啊,我到底是想当平教圣女,还是想要除去平吟清?为何这念头始终就没有固定,难道以后我真会后悔吗?为什么我就不能是一个有主见的人? 庄小璞看着梦君,说:“姑娘真是古道热肠,我想姑娘不管作什么事情,都不会伤天害理,这就足够了。真如公子所说,这本是个乱世,乱世之中,各人有个人的处事原则,但求无愧于心,谁能力挽狂澜?”牟希点头说:“庄姑娘说得不错,咱们唯一能保持的,就是我们的决心。我一定会杀了平吟清,为我师父报仇。” 林初成淡然一笑,说:“公子要报仇,可以有很多方法,首先总得要一个理由,找到了凶手,再来找凶手的弱点,这样才能真正报仇。”牟希说:“凶手不用找,就是平吟清,她的弱点,就是太强大,就是武功高强,门下高手如云,对付她的办法也只有一个,那就是不断的寻找机会,杀了她。” 林初成不知可否,只是看着梦君一笑。梦君说:“你不用故作高深了,不帮就不帮,胆小就胆小,何必还找那么多理由,费那么大劲去修饰。让你帮忙,那是看得起你,让你多积点功德罢了。” 林皓走了过来,说:“大家说也说累了,不如先吃点东西,休息一下再说。”梦君也笑说:“是啊,休息一下,林兄的手艺很好,大家尽可放心。”四人走进去吃完饭,庄小璞便开始收碗,梦君心想:我可没她那么贤惠。林皓急忙说:“这些事情我都干惯了,你不用忙,休息一会。”庄小璞执意将碗送到厨房,这才问:“公子就这样住在这里,不叫仆人?” 林皓一面洗碗,一面说:“是的,我都已经习惯了。学医要清心寡欲,我更喜欢独处。和这山上的草药仙鹤打交道。”庄小璞看着山上的梅花,说:“都说是花中之魁,今日一见,果然不假。” 梦君独自来到外面散步,心头忽然有了一丝烦乱,这是自练功进步后第一次这么烦闷。她心里想这人怎么这么难做,才高兴几天,似乎从来就有担心不完的事情,烦恼不完的顾虑。要是哪一天能无忧无虑的生活,永远都没有烦恼,那就好了,大哥在什么地方,找了那么久,还是找不到他。 忽然间一阵花树震动的声音传来,她抬头一看,只见一个人影向远处飞去,她大声喝道:“什么人?停下来!”但是那人却好像没听到一样,仍然不紧不慢的飞着,她一直赶了很久,那人才停了下来,说:“姑娘走得这么急,难道不怕我是故意的?” 梦君问:“你到里面干什么?东方姐姐?”那女子转过身来,依然温柔的说:“我这里正有一件天大的事情要告诉你,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梦君问:“什么事情?”东方萦依然温柔的说:“平教教主平吟清抓走了古玉龙,想要以此来要挟南少林就范,现在武林中只有少林派才有高手,而北少林由于参与了闯王的义军,元气大伤,高手寥寥无几,南少林向来俗家弟子众多,在江湖上影响也最大,古玉龙在江湖上小有名气,你也是知道的。” 梦君心里一急,说:“那要怎么救他,他在哪里?”东方萦不紧不慢的说:“就在平教总坛,我也不知道他具体在哪里。平教总坛很难进去,不过我知道最近有很多人要找平吟清报仇,或许这是一个机会。” 梦君点头说:“多谢姐姐相告,本来我还想……我一定会查清楚的,姐姐这是要去哪里?”东方萦说:“我有我的事情,和姑娘后会有期。”梦君心里一紧张,便有些热血沸腾起来,当下朝着平教总坛的方向,飞快的赶了过去。 到了一大片林子外面,梦君正要走进去,忽然听到一阵衣袂破风的声音传来,他回头一看,只见林初成飞身过来,拦住她说:“你别进去了,前两次,都差点没了性命。难道你真的以为,每次的运气都能这么好?” 梦君说:“我的运气好不好,那是我的事情,和你有什么关系?”林初成说:“你知道吗?东方萦是个什么样的人?”梦君说:“她温柔如水,是个好人,怎么了,你不会对不喜欢你的人,都那么有兴趣吧?”林初成摇头说:“她是东瀛长刀会掌门野田一郎的义妹,她……”梦君冷冷的说:“笑话,她本是用剑,况且又没有害我。” 忽然听到东方萦的声音说:“他说得没错,我的确是长刀会的人。”梦君转头看着东方萦,只听东方萦说:“大哥让我来这里,其实是想看看中原武林的情况。大哥和武林同盟的人有仇,那是多年的恩怨,一句话说不清楚。我同梦君姑娘和古兄弟,却是简单的朋友。大哥并不是要杀中原所有的武林人,而是想要为以前的事情讨回一个公道。” 梦君说:“听到没有,人家正大光明,可没有做过见不得人的事情。”东方萦笑说:“知道的人对我误会,那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我倒并不见怪。林大侠,你也知道如今古玉龙落在平吟清手上,这可怎么相救呢?”林初成说:“这个好办,他现在已经平安离开了平教,正在梅鹤谷里呢。” 东方萦哦了一声,问:“是吗?那真是太好了,我正担心他有事呢,不知道林大侠怎么救了古兄弟?”林初成平静的说:“我要在平吟清手上要一个人,还是有这个本事。”东方萦笑说:“我倒不怀疑公子的本事,只是怀疑公子的用心,不知道公子为何要带走古兄弟。”林初成一把拉过梦君,说:“快跟我走。” 梦君使劲挣脱,转身说:“东方姐姐,我们走。”东方萦一笑,对林初成说:“公子是聪明人,有些事情,本来就不必作。说实话,我对公子很失望。”林初成呆呆的站在那里,看着梦君二人渐渐走远。 梦君走了一段,说:“姐姐是长刀会的人,那你来干什么?”东方萦正要说话,只听庄小璞说:“她来杀你。”梦君回头见着庄小璞,说:“她杀我?”庄小璞看着东方萦,说:“别被她纯净如水的样子迷惑,其实在你面前的,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她本来是同野田一郎前来中原,屠杀中原武林正派人士,夺取刀经。可是少林受阻,使野田一郎知道他要对付中原人,还得借助中原自己的武功力量。所以她前往北方,要同平教联盟。” 梦君说:“不对,她……”东方萦平静的说:“不错,不过你只说对了一半,我同平教教主平吟清本是旧识,所谓联盟,那就根本不必我费神。不过,庄姑娘好像也不是正大光明的人。好想庄姑娘的师父,不是胡风,而是胡风的仇人,云舞,江湖上送她一个外号,叫着天妖婆婆。” 庄小璞不怒不愠的说:“荒唐,东方姑娘,既然你已经认了,我就不再多说。不过,我可要告诉你,我和妹妹效忠闯王,所图的不过是天下百姓的利益,怎么会和天妖婆婆扯上关系。” 东方萦说:“荒唐,那冷面刺客作何解释。你们姐妹二人,联手杀人,用了天妖从胡风那里所创的阵法,声东击西,双人合一,所以中招,都是因为你们虚实难辨。我可不想出招逼得你使出那布带阵法,不过我倒有个更合适的法子,可以把你打成原形。” 庄小璞依然面不改色的说:“那倒要看看姑娘有多高明,能够无中生有。”东方萦举着一块玉,说:“你妹妹不但没死,还杀了水若清,这你自然已经知道。不过,她现在在我手上,这是你妹妹戴的镯子,和你的正好是一对,我想你应该认识。” 庄小璞激动的说:“原来是你带走了舍妹的尸体,你杀了高老夫人,又杀了水姑娘,果然好厉害的手段,现在又来血口喷人!”说完手上长剑一斩,向东方萦身上削去。东方萦急忙闪身让到一旁,长剑在空中一划,轻轻荡开,柔声说:“把戏被人拆穿了,也不必这么激动,牟希,你这号称武林奇才的蠢材,居然为自己的仇人利用,找不想干的人报仇。” 梦君迷惑的站在地上,摇头说:“两个人都这么温和,怎么都说对方是坏蛋,这到底怎么回事?”东方萦和庄小璞斗了数十回合,东方萦说道:“庄小璞,想救你妹妹,就得放下兵刃,乖乖到平教投降,否则,休怪我不客气。” 说完闪身飞到林子里,庄小璞落下地来,恨恨的说:“妖女!”然后转身对牟希说:“公子……”牟希急忙说:“不必说了,我相信姑娘便是。”庄小璞看着牟希,有些迷惑的说:“你相信我?”牟希点头说:“姑娘是好人,我自然知道。不会相信那些流言蜚语,姑娘,咱们还是想个办法,找平吟清报仇。” 庄小璞忽然泪光闪闪,摇头叹说:“公子何必信我?公子让我知道这世上还有信义二字,而我有何德何能,能够承担你的信任?”她转身看着牟希,说:“我妹妹如今就在她手上,等到救出她之后,我自然会给公子一个交代。” 牟希见她往林子里面走,便问道:“你……姑娘你说什么?”庄小璞转过头来,泪水涟涟的说:“公子,她说得不错,我就是冷面刺客,令师是我们所杀,我们的师父,就是被你们称为天妖婆婆的圣门掌门人。现在我要救我妹妹,我先走了……” 牟希登时呆在那里,梦君奇怪的说:“庄姐姐看起来这么端庄稳重,她怎么会?”忽然想到自己屡次闻到的香味,和当日在璞玉山庄闻到的茶香,几乎便是一样,心里忽然有些恍然。抬头看牟希一脸惊愕和痛苦的神色,她问道:“牟公子,你没事吧。” 牟希抬起手,无力的挥了一下,叹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时只听林初成说:“身处乱世,又是云舞的弟子,她们自然不相信世上任何人。而公子的信任,使她不堪重负。本来这就是一个不堪重负的年代,没有人能够举重若轻,真正游戏风尘,笑到最后。到底人最终所要的东西,在一个乱世,是很难找到的。就算找到,却也由不得你,难以拥有。” 梦君看着林初成,说:“既然你知道她们是云舞的弟子,为何还要联手弄出把云舞重伤的假戏?”林初成摇头说:“我不是神仙,就在半个时辰以前,我也不知道她竟然是云舞的弟子。因为她用的,明明是仙琴派的功夫。原来是云舞从胡风那里得到,再传授给她们姐妹二人。公子,不必发呆,一切只不过是前尘往事的继续,说到底,每个时刻都是选择的时候,你现在一样,由得你选。” 牟希缓缓说:“林少侠不必多说,我自然在想。”梦君紧紧盯着牟希,说:“公子,你可要想开些。”牟希说:“我只想知道,为什么。” 梦君有些糊涂,不知这“为什么”是指“什么”。 牟希往林子里走去,梦君叫道:“你疯了,你可知道,要是你进去了,可是性命难保。”牟希二话不说,依然往里面走。梦君对林初成说:“你说这不是疯了吗?不行,我也想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林初成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梦君已经往林子里走去。 梦君走了一阵,只听到一阵刀剑撞击的声音,她急忙上前去一看,只见两个黑衣男子围着庄小璞缠斗不绝,牟希站在一边,木然的看着。梦君见那两个执刀的黑衣男子武功明显敌不过庄小璞,但是数十回合下来,庄小璞居然并未击退二人。梦君看庄小璞出招明显慢了许多,似乎有心事一般。 忽然那两人如断线的风筝一样横飞了出去,只见天妖婆婆缓缓落下地来,对庄小璞说:“你看看你,像什么人,为了一个偶然相逢的人,值得吗?别忘了,你们当初是怎么说的。”庄小璞点头说:“放心。”说完提着剑,一步步往里面走去。 牟希长剑一指,指着云舞,说:“都是因为你!你才是我真正的仇人。”云舞冷笑一声,说:“杀你师父的,不是别人,正是东方萦,是她到仙人山偷了红花白露丸,暗中杀了你师父,不信,你可以跟我进去,问问她本人。”梦君心里一震,想到一笑生曾说有人盗了那药,而且是来给自己寻解药的人,难道这是东方萦布置的一个局? 她立刻加快了步子,只见一个人影在天空来回飞舞,卿青的声音凌厉而柔媚,“天妖老贼婆,上次没杀了你,是你运气好,你当真以为我们就杀不了你吗?”天空中青光一闪,一道青布从天而降,向云舞身上缠来。云舞冷声说:“找死的是你!”手上一挥,抓着青布,布带在空中化作碎片飞舞,卿青也被震得几乎不能站在空中。 云舞大袖一挥,一股劲风出来,却听到平吟清说道:“我等你很久了,老不死的,你早该被我杀了。”云舞恨恨的说:“今天谁送死还不一定呢!”庄小璞一抖长剑,向平吟清冲去,平吟清挥手将她击退,说道:“我和你师父比试,你少插手!” 云舞飞身而上,天空中立刻布满了眉刀的刀气,纵横驰骋,来去汹汹。梦君等人只觉一阵扑面的寒风刮来,似乎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势,将他们迫得不自禁的往后一退。 平吟清和云舞在空中斗了数十回合,仍然不分胜负,牟希拿着长剑,看着天上的两个人影。梦君说:“牟公子,现在怎么办?”牟希说:“我,我要……”却见庄小璞身形一晃,已经一剑朝着平吟清刺去。卿青喝道:“不讲规矩,杀了你!”布带一绕,庄小璞急忙回身相斗,牟希身子一闪,来到庄小璞身边,双剑一合,立刻威力剧增,将卿青震落地上,险些吐出一口鲜血。 梦君看得有些糊涂,这时忽然听到东方萦柔和的声音说:“怎么,姑娘到底还是来了?”梦君问:“高老夫人是不是你杀的?”东方萦平静的说:“你管人家的事情干什么?现在古玉龙对我好得很,我想再用一次红花白露,那是易如反掌,我只想知道姑娘的身世和亲人,别的,倒也不着急。”梦君问:“你知道有什么用?” 东方萦摇头说:“也不知道你是笨,还是傻。你总该记得琵琶客吧,他为何保护你,还不是因为你是仙琴派的后人,我想知道,你的父母是什么人,你到底还知道些什么!”梦君冷冷的说:“那也不用你管。你居心叵测,我看错了你。” 东方萦说:“女人都是敏感的,可是你却那么容易受到欺骗,这也不关我的事。我只要《绝望刀经》,交给我,我就放过他。我没有耐心和你慢慢套近乎,因为你实在有些蠢得不可理喻。”梦君愤怒的说:“你说什么?我蠢?” 东方萦说:“不错,身位仙琴派的后人,不想着怎么振兴仙琴派,不想着追查原因,难怪这天下第一大派也面临灭亡的命运,都是你们这些后继无人的悲哀,酿造了千古难解的秘密。既然那刀经已经不再辉煌,却又为何霸为己有,不愿托付有用之人?看到你我真觉得悲哀,就你这样的无知之人,又怎能担当复兴的重任,别说复兴大明江山,就是小小的一个仙琴派,你也根本无能为力。” 梦君气得说不出话来,东方萦说:“小时候听人说明朝人,还以为他们个个都是有识见的英雄,以为这东方神秘的土地上,生活着一群智慧的人。可是见过之后,尤其是姑娘,茫然不懂世事,全然不知自己的身份和地位,不明白自己的责任和职责,游戏江湖,一事无成,这就是你们大明灭亡的原因。因为没有能人,没有能够扶持大明江山的人。就看着被清朝人占去吧,你们的江山,你们的武功,你们的文明,连同你们的灵魂,都将成为别人为所欲为的股掌玩物。” 梦君冷笑着说:“那也不用你这无礼的东瀛人管。就算我们无知到了相信你的地步,我们的事情,也始终不劳姑娘你操心。你也没这个本事操心。” 东方萦的声音依然那么安祥而平和,“我是在为我操心,也许你根本不知道刀经的下落,或者我根本找错了人。”梦君说:“知道错了就好,老以为自己聪明到能够运筹帷幄,掌握别人的心思。那才是愚蠢的人,别人的心思,就像你这种肮脏的想法,我又怎能知道?我倒乐意和你成为敌人,那反而少了很多陷害。” 东方萦面色不改,不紧不慢的说:“可是有个人不信,他的剑法和你如出一源,他也是仙琴派的后人。既然你已经没用,那么就不必留在他身边。是时候让你们两个彻底离开了。”梦君不屑的说:“就凭你,想拆散我们二人?你做梦,简直是做梦。”她心中的愤怒已经到了极致,长剑一挥,照着东方萦就杀了过去,一面叫道:“从第一次被那长刀陷害开始,你就一直在离间我和大哥,可是到现在,你不是看到我们都好好的吗?你放心,我们一定会气死你,让你死了这条心!省得你每天日思夜念,牵肠挂肚,睡不安稳。” 东方萦没有想到她的身手进展如此之快,险些招架不住,等她慢慢稳定下来,出招有度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明显处于下风。梦君得意的说:“就凭你那一张嘴,难道能反了天不成?看我取你狗命,看你怎么说长道短!” 东方萦只觉四周磅礴的剑气不断涌来,几乎喘不过气来,眼见难以脱身,忽然间一道剑光闪过,只见一个白衣中年人翩然来到梦君身前,说:“小姑娘剑法大有长进,可喜可贺!”梦君怒说:“就你们这些为虎作伥的人,不管青红皂白,连倭寇也要帮,真是不要脸!我就一并杀了你!”那人长剑一展,笑说:“姑娘火气好大,人在武林,那不都是一个钩心斗角互相利用,管他什么人?只要能让自己过得舒服,那就是朋友。”梦君拼命挥动长剑,一招招绵绵不绝的攻出,愤怒的说:“什么朋友,你们这群狼狈为奸的家伙,沆瀣一气的败类,还敢以志同道合的朋友自居,没的玷污了这两个字眼。” 那人正是剑帝展狂,他一套“混沌剑气”,练得出神入化,不着形迹,素来以狂妄无边闻名,此时只觉剑气丝毫不能伸展自如,反而左右受到束缚,进退不能自如。他心里寻思:这丫头功夫以前并不厉害,怎么今日进境居然如斯。怪道这是一套奇妙的剑法,一当领悟,那就是日进千里,当真了得。 展狂既然知道她剑法了得,他本身也是用剑的人,因此自然知道御剑之道,贵乎一气,到底身经百战,出手不凡,几招下来,便见着他慢慢凝聚了身边一股磅礴的剑气,源源不断的向梦君头上压来。梦君初时出招,尚且能够占得上风,渐渐便感觉连走动一步都有点困难,当下急忙变招,一时间像“塞上风云接地阴”,“无边落木萧萧下”等狂攻猛打的招式源源不断的攻了出去。展狂几乎使出平生解数,仍然只能堪堪打个平手。 牟希和庄小璞双剑一合,顷刻便将卿青逼退,正在两人步步进逼的时候,一片花雨飘了过来,只见古春花衣袂飘飘,转眼来到二人身前,大袖卷动,花雨漫天乱飞,将二人迫得一退。但二人手上两支剑仍然无懈可击,滴水不进,花雨纷纷落在地上。 忽然一阵琴声响起,在林子中来回盘旋,像是一支支利剑,穿透着林中诸人的心。梦君知道此人便是琴舞鹤,他用音功之力,发出刺伤人的力道,让梦君无异于腹背受敌。梦君本就有些急躁,那三十多招剑法使到后来,就有些凌乱,当下更加杂乱无章,忽然间手上一麻,长剑飞落空中。 展狂挥剑刺来,只听当的一声,一个白衣人飞到梦君身前,荡开展狂手上长剑,拉着梦君落下地来,说:“你进来干什么?”梦君长剑指着东方萦,说:“我要杀了这个贱人。”林初成说:“今天杀不了她,快走。”梦君恨恨的说:“我不走!” 只听天空中一声巨响,两人抬头一看,只见云舞从空中落下地来,一个红衣人刚好从林子里飞身出来,抱着云舞向林外飞去,庄小璞喝声“走!”也同牟希往林外飞去。林初成和梦君也向外面飞去,后面倒没有人追上来,一行人来到梅林,这才停了下来。 庄小璞看着眼前的红衣女子,那女子正是庄小玉。庄小璞说:“妹妹,你没事吧。”庄小玉点头说:“是师父救我出来的。”庄小璞说:“师父日前已经受伤,现在……”云舞站起身来,说:“我没事,迟早我会赶走这些贱人,跟我走吧。”说完已经飞身离开。 庄小璞转过头,梦君问道:“说,水姑娘是不是你们杀的?”庄小玉点头说:“不错,她发现了我假死的秘密,自然不能活。”牟希问:“那,家师也是你们所杀,那是一点不假了。”庄小玉说:“那是东方萦所为,我们的确想杀她,但是还没有等到我们下手,就已经被人杀了。所以我们将计就计,用假药骗你,然后假装帮你过血,使你感激我们,拼命学习剑法,原本以为你是武学奇才,能够靠你击败平吟清。没想到到头来,还不是空忙一场。” 牟希闭上双眼,说:“为何要骗我!”庄小玉说:“没有为什么,有的事情,本来就很难说得明白,你以为我们想当杀手吗?我们的命是师父所救,师父的苦只有我们才能知道,所以,我们就一定要这样,完成师父的心愿,重建圣门。比起你们复兴大明,我想这更加合乎一个武林中人的身份。” 牟希将手上长剑向空中抛去,喝道:“武林中人!”但见长鞭在空中一挥,向庄小玉身上打去,庄小璞伸手抓住,说道:“公子,我有几句话,想和妹妹说。” 庄小璞扔下长鞭,拉着庄小玉,两人向梅林深处走去,不一会,忽然听到一声尖叫传来,几人走上前去一看,只见一个红衣女子躺在地上,胸前插着一把匕首,鲜血染在白雪上,分外耀眼。 梦君说:“庄小璞,你连自己的妹妹都杀!”庄小璞抬起头来,说:“是啊,死了。”身形一晃,已经飞身离开。牟希急忙走到前面,蹲下去扶着庄小玉,说:“你没事吧。”庄小玉看着牟希,淡淡的说:“公子,一切都是我的主意,小璞和你多日相处,你最了解她了,她在这世上,从未有过和公子这样美妙的经历,可是偏偏却不得不挥泪斩断,你对活在世上的小璞,能看在死者的份上,宽容吗?”牟希感到眼中似乎有泪要滚出来,他拼命的止住哭泣,说:“宽容,宽……”庄小玉闭上了眼睛,梦君抬头看着林初成,轻声问:“她为何要杀她妹妹?妹妹为何自己宽容了姐姐,还要别人也宽容?” 林初成笑说:“什么姐姐妹妹,你自己要看清楚才是。”梦君说:“姐姐妹妹长得一样,只不过姐姐是穿绿色衣服,妹妹穿红色衣服。这次她恐怕是真的死去吧。”林初成对牟希说:“公子,聚散别离,本是寻常,想哭就哭,哭过后,还有事情要做。” 牟希抬起头来,林初成说:“杀你的人是长刀会的二当家,今后你这报仇的路,还长着,现在还来得及。”梦君蹲下身子,说:“她是坏人,你就不必如此伤心。” 牟希抱起庄小玉的尸体,缓缓站起来,缓缓向外面走去。梦君说:“他不会真的喜欢上了这个坏女人吧。”林初成说:“他喜欢她的时候,可没想到她是个什么样的女人。真正的喜欢是无法改变的,那才是最要命的。”梦君摇头说:“我可不懂。不过也好,这姐妹二人自相残杀,巴不得天下所有的坏人都互相残杀!” 林初成看着天空,重重的叹了口气。 梦君一路快步回到小屋,心中却是一路不停的想了很多,忽然眼前晃过一个人影,她停了下来,看着这个人,轻声说:“大哥。”那人也愣在那里,似乎多日的不见,两人已经没了刻骨的思念。梦君笑了一笑,说:“是林公子救你的吗?”古玉龙点头不语,忽然转头看着满树的梅花。梦君走上前,说:“你一直和东方萦在一起吗?” 古玉龙点头说:“不错。”梦君笑了一笑,说:“你知道吗,牟公子和庄小璞在一起,也不过十几日,两个人,就喜欢上了对方。”古玉龙笑了一笑,说:“是吗?那很好啊。” “很好!”梦君一愣,停下来,看着古玉龙,说:“可是庄小璞就是冷面刺客,是天妖婆婆的弟子,是大大的坏蛋,是和他势不两立的人。”古玉龙有些震惊,问道:“是吗?” 梦君点头说:“现在都不知道谁是好人,谁是坏人。复兴大明和复兴圣门,还有复兴仙琴派,你说,到底什么重要?”古玉龙看着梦君,问:“谁在复兴圣门,谁在复兴仙琴派?”梦君浅浅的一笑,说:“当然是他们的后人。是不是谁的后人,就决定了该为谁复兴?这是使命,是责任,还是负担,是拖累?”古玉龙说:“是责任。” 梦君抬头看着天,说:“那要是不知道的时候呢?知道和不知道之间,当真就差那么远吗?看来有时候知道过往的辉煌,带着复兴的决心,更是一种莫大的苦难。”古玉龙疑惑的看着梦君,问:“你到底在说什么?有些事情……”梦君说:“有些事情根本就不是我们所想的那样,大哥,也许我们有更要紧的事情要作。比如说,咱们都是仙琴派的……” 古玉龙说:“我对那些已经过往的辉煌丝毫不在乎,就算咱们是仙琴派的后人,或者有点关系,那又怎样?”梦君说:“可是复兴仙琴派,比复兴大明,不是更适合我们吗?” 古玉龙说:“天下的百姓也许不需要仙琴派,但是他们需要大明江山,需要汉人自己的统治。”梦君说:“那他们需要的是宦官,还是昏君。”古玉龙摇头说:“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并不强迫你,志同者,道乃合。否则就算在一起,徒增烦恼,自讨没趣,那种毫无意义的纠缠,或许更让人头疼。” 梦君惊愕的看着古玉龙,说:“你说什么?”古玉龙说:“东方姑娘是东瀛人,但是她仰慕中原的文化,喜欢汉人的勇敢和智慧,她甚至愿意帮助汉人恢复昔日的辉煌,那才是属于我们的责任。” 梦君摇头说:“她都跟你说了些什么,你是不是帮着她寻找刀经,然后她会承诺帮助你完成大业?”古玉龙说:“朋友,尤其是志同道合的人,还是多多益善。” 梦君有些无奈的说:“你怎么会这么傻,就算你有多想完成……”古玉龙打断了她的话,说:“不是我有多想,是他们有多需要。你也看到了清人的肆虐和残忍,你也不想像是不知亡国恨的商女一样高唱后庭花这样不知忧愁的歌曲。或许你真的事不关己,你有武林中人的潇洒,我却只有汉人的尊严。” 梦君已经有些生气的说:“你到底还是找不到你要找的东西,反而帮着别人找东西。” 二十九、亡国恨 古玉龙说:“她从未提过任何要求。我知道,这些日子,跟着我,你过的,是你不想过的生活,你觉得复兴的大业就像是眼前的云烟一样虚无飘渺,而我却恰恰把它看成是生命一般的重要。梦君,或许我们都不应该欺骗,不应该走我们并不想走的路。” 梦君想到自己死心塌地的跟着他,最终得来的不过是这么一句话,她有些绝望的说:“这些天你们到底在说些什么?” 古玉龙快步走着,说:“说我们都很感兴趣的话题。”梦君心想:为什么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他从未如此轻松过?从未掏开自己的话匣子,从未那么激情的说起过他的大业,他的打算。是两个人本就无话可说,还是生怕说出对方不高兴的话来? 但是不是一样联手对付清人,那么有默契的并肩行走吗?——尽管最终走散了。 现在不是都回来了吗?可那感觉却似乎陌生了许多。 梦君没有那种刻骨的亡国恨的感觉,她心里反而最想了解的就是仙琴派。 古玉龙已经走到院子里,林皓正在院中弹琴,仙鹤在身边飞绕,他像是仙国的居士一样稳重安祥。梦君站在古玉龙身后,古玉龙转身说:“这里的人像是神仙一般,武功高强,风流潇洒,就算外面化为焦土,这里还是歌舞升平。”梦君说:“你懂什么,两位公子不知救了多少世人,只不过他们能够在空闲的时候享受生活,过得比人幸福自在而已。” 古玉龙冷笑说:“那只是他们用自己的本事高高在上,游戏人间而已。大丈夫穷则独善其身,达而兼济天下,绝不苟图一己之清闲,而误苍生之大事。” 梦君说:“你跟着那女人不知才多久,就被她那狐狸精一样的话迷住了,别人都成了不好的人。”古玉龙也说:“你在这里才呆多久,就喜欢了这里平静自在,无忧无虑的生活,安逸的享受始终是人间的诱惑,你也并不例外。” 梦君只觉心头如同有一团火一般难受,她极力的压抑着内心的难过,但仍然十分不高兴的说:“那也得看自己的能力。”古玉龙说:“能力不够可以修练,但是不够诚心,就无药可救。” 梦君说:“你已经无药可救了。”林皓停了弹琴,起身说:“梦君姑娘,你可算回来了,我看最近来平教的人不在少数,看来又是一段多事之秋,你说话做事,可要三思而行。” 梦君说:“多谢林兄提醒,我自会当心,自然不像有的人,不知天高地厚,落入虎口还不知反省,一事无成还自以为是。”古玉龙冷笑一声,继续看着漫天飞舞的仙鹤,一阵风吹来,梅花似乎开始缓缓坠落,暗香浮动,却没有月色相和。 梦君心里越想越气,吃完饭就来到外面练剑,练着练着,心里竟然有种要哭的感觉。她不知道为何会这么难受,心里憋闷得慌,像是一只乘船的人忽然发现脚下什么也没有一样,看着茫然没有边际的大海,不知所措。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走到这里,每个人做事情总有目的,能够坚持这个目的的人却很少。通常这目的只不过是随着时间和环境不断改变的想法,梦君心中却从未想过她的目的。她忽然想,我所作的这一切,是为了什么?满树的梅花和飞舞的仙鹤都没有回答,连她自己也都不能回答。 她心里想的是,我和大哥在一起,他心里一心想着的就是复兴大明,对付清人,而我只是和她在一起,他固然会因为达不到目的而烦恼,而我何尝又不是因为不能和他在一起而难受。既然如此,那我就作一个能帮助他的人,与其两个人互相容忍退让,还不如其中一个找到症结,对症下药。 只是她永远也想不明白,为何会对古玉龙情有独衷,从不改变。也许从第一眼见到她这一生中见过的第一个男人,那一身白衣,眸子里闪动着激情的光芒,和那脸上盎然的生气,已经成为她这一生最美丽的风景。 她的剑划破长空,只听到仙鹤的一声尖叫,她从思绪中回过头来,只见一只仙鹤的尸体从空中落了下来,伴着梅花纷纷扬扬的下坠,梦君的心忽然一颤,呆呆的看着那仙鹤,——我怎么会杀了这只仙鹤! 忽然听到林皓的声音说:“姑娘,手中的剑如果不能控制,那就会伤及无辜。”梦君看着手上的剑,说:“也许是剑气太广,一时间没有注意。”林皓来到仙鹤尸体前,蹲下身子,说:“那只是一个原因,大凡练气之人,就算用音功伤人,也要能够控制自如,收发随心,只有这样,手上的兵器,才能完成你想完成的事情。否则,那就只能是一件残暴的兵刃,屠戮无辜,十恶不赦。” 梦君心里一抖,说:“我会注意的,林兄,你说这剑法每一个细节,我怎么就不能完全掌握,一当想得细了,就有种烦乱的感觉。”林皓说:“你还没有想清楚的时候,自然会很烦乱。就像感情,当你还没有理顺的时候,它就纠缠在你的心里,不能释怀,让你魂不守舍。其实如果想通了,就一个字。” 梦君问:“哪个字?”林皓捧起仙鹤,轻声说:“等你想明白的时候,自然就会恍然。”说完已经缓缓离去,梦君仰天叹说:“只怕我这一生,都不会明白。” 太阳冉冉升起,梦君依然在林中练剑,这已经不知过了多久,每次她和古玉龙相互看到的时候,她都会有一种欲说还休的感触。她不知道问题出在哪儿,以前的相顾无言还是相顾无言,只是如今却多了几层隔膜,多了一丝顾虑,还多了几点惆怅。 她注意到梅花已经渐渐飘零得到处都是,算起来,已经有好些日子了,她回头笑了一笑。就这样随便的离开了梅林。 来到平教总坛外面,忽然感到太阳暖和的照射里,似乎平添了很多生气。她也不知道是为什么,觉得似乎好久没有呼吸到这么清新的空气。忽然一个声音传来,只见雪儿来到她面前,说:“你果然来参加圣女的挑选大赛了。” 梦君回过神来,语无伦次的说:“是吗?是挑选圣女的日子?”雪儿点头说:“不错,今天是最后一天报名的时间,去吧,家师在里面等着,安排你们住下后,三天后就是大赛的日子。虽然我不知道会出什么题目,但是师父说,好像要挑一个武功智慧都出类拔萃的人。” 梦君点点头,茫然的向里面走去,走不多时,到了一个亭子,只见古春花在那里弹琴,琴声幽幽,古春花淡淡的说:“你果然来了,难道平教圣女这个称谓,对你竟是如此重要?”梦君点头说:“这不是一个称谓,而是力量。” 古春花摇头叹说:“你觉得这种力量会将失去的得到,和你想得到的得到吗?姑娘,别走错了路。”梦君说:“你是来填写报名人姓名的,不是来劝她们不要参赛的吧。就写梦君便是,做梦的梦,君子的君。”古春花说:“早知道姑娘会来,名字自然已经写了,风儿,你带这位姑娘去,和备选的圣女一起住在种香楼,挑一间上好的屋子,别怠慢了人。” 梦君和一个黄衣少女来到一栋楼前,风儿领着她到了楼上,指着一间屋子说:“姑娘,这屋子可以看到外面种的青竹,应该合你的心意。”梦君没有说话,走进屋子,转回头时,门口已经没有站着风儿,而是站着东方萦。 梦君冷冷的说:“你自然会来,只是我没有想到,古玉龙算是哪枚棋子?”东方萦淡淡的说:“怎么把人想得那么差,我还不是一路上照顾他而已,说到底也是替你分忧。你倒该谢我,不过我一向如此,乐于助人,习惯了。” 梦君哈哈的笑了起来,然后愤怒的说:“就凭你,栽赃陷害,杀人不流血的家伙,也配说乐于助人。东瀛人就是东瀛人,既不讲信用,更没有道德。在你们的世界里,因为贫穷和恐惧,你们巴不得消灭所有外人,可是我就偏偏要你知道,得不到的,你始终得不到。别说绝望刀经,就是古玉龙,你也休想得到。” 东方萦依然是平和的说:“姑娘何必动怒?既然现在成为对手,就更当心平气和,不然,那就首先输了。我知道姑娘输不起,但是却注定要输。在这个世上没有惊喜,一切都是自己经营的结果,不信,你就慢慢领悟吧。” 梦君转身说:“那倒不用,中国有句古话,‘宜未雨而绸缪,毋临渴而掘井’,我早就明白了。”东方萦平静的说:“看似明白,其实并不明白,在这件事情上,你迟早会明白的。你的脸告诉了我,你的心告诉了你自己。”梦君转过身来,正要说话,东方萦已经翩然走开。 梦君追了出来,看着东方萦轻柔的步子,心里想:这女人怎能这么毒辣,又偏偏这么温柔,这么平静!她走下楼来,只见林子里有几个女子在练剑,她看着那些简单的剑法,感觉有些忍俊不禁,心想这也能来参加比试。 忽然一个人走了过来,两个人停了下来,那人一身白衣,梦君认得是无事夫人。梦君笑说:“夫人不会也来参加圣女比试的吧?”无事夫人抬头说:“怎么?不可以吗?”梦君说:“我还以为你被天妖婆婆吓得不敢现身,原来还没死心,要借助平教,施展抱负。” 无事夫人哼了一声,说:“彼此彼此,天下谁不知道天妖婆婆被平教主打伤,生死未卜。”梦君说:“别以为靠着大树好乘凉,有的大树,你还没资格靠。”无事夫人冷声说:“小丫头,你着什么急,自然会让你看个清楚。嘴上讨点便宜,算什么本事?” 梦君看着林子里练剑的几个人,笑说:“是吗?那总比处处在下风,一点便宜都讨不到的好。”无事夫人径直朝着楼内走去,梦君看她进去了,然后便在林子里散步,心里盘算着平教会出什么题目,怎样考这些都渴望成为平教圣女的人。 忽然一阵琵琶的声音传来,梦君循着声音而去,看到琵琶客,心里想:现在我终于不要他帮忙了,如果我当上了平教圣女,那就更不用帮忙了。 琵琶客的声音和琵琶一样忧郁感伤,“姑娘,没想到在这里还可以碰到你。”梦君笑说:“前辈,我已经想好了。”琵琶客说:“我已经老了,当然不能阻止你,更不会阻止你。我只不过看到了你,和你说句话而已。”梦君笑说:“不过,你说会怎么比试?” 琵琶客一面弹着琵琶,一面说:“这个我可不知道,只要姑娘有这个自信,那就不必知道得那么详细,这毕竟是姑娘的事情。”梦君点头说:“我知道了,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会好好应对。”琵琶客继续弹着琵琶,梦君继续往前走着。 忽然间一道青光闪来,梦君急忙往旁边一闪,一个青衣人落在梦君身前,梦君说:“卿护法,这么勤劳?”卿青看着梦君,问道:“你不会是来参选圣女的吧?”梦君说:“当然是。不然我站在这里干什么?” 卿青哈哈大笑起来,说:“四海英杰,咸来归附,看来咱们平教,倒是一块风水宝地。”梦君点头说:“卿护法所说固然是个道理,只是不知卿护法为何这么高兴?”卿青说:“我高兴吗?笑就是高兴吗?高兴可以笑,伤心也可以笑,嘲讽憎恨,也都可以笑。” 梦君说:“我并没说卿护法的笑是因为高兴,只是说卿护法的得意,笑固然有很多种心情,可是得意,却大概只有一种。” 卿青说:“是又如何?你别以为来参选圣女,就当了圣女。就算你赢了,也不过只是个圣女,你可知道平教的圣女是用来干什么吗?”梦君说:“处理教内外的事务,帮助教主完成一统武林的大业。” 卿青摇头说:“错了,那就只是个圣女,一个名称。不过是教主偶尔想到而已,年轻人毕竟难以担当大业。”梦君说:“是啊,可是像你这么老了,连皱纹都掩饰不住,那也太损害形象。别让人都以为平教就是些老弱病残,那可不好。” 卿青冷声说:“你这张嘴怎么这么不干净?”梦君说:“那也比卿护法心不干净的好。既然知道我只是一个年轻人,那最多嘴碎也是无妨,反正少不更事嘛,可以体谅。要是人活到你这份上,还这么不知趣,不懂理。那可就真的糟糕了。”卿青怒说:“你,你说什么!” 梦君说:“我说你貌美如花,心善似佛,天上人间,仅此一个。”卿青怒说:“你这丫头,一点都不讨人喜欢!都怪你父母没教育好你,让你生得这么贫嘴烂舌头,对长辈不敬。” 梦君说:“所以上天才让你没有孩子,不然学得和你一样,那还不如死了的好。”卿青怒说:“你说什么!你说我的孩子!”梦君正要说话,卿青已经一掌拍来梦君急忙闪身让开,说:“这么老了还不知道收敛你的火气,简直让人笑话。” 卿青步步进逼,梦君只得出剑相敌,但卿青出手近乎疯狂,眼见两人斗得难分难解,忽然间一个白影飞来,只见展狂将青布拿在手上,跃到树上,喝道:“住手,你这成什么话?” 卿青对展狂说:“她,她说我们的孩子!”展狂说:“我们的孩子还没这么大呢,你就别想这些问题了,丢了就是丢了,难道还能回到从前不成?”卿青愤怒的说:“你根本不喜欢她!”梦君倒没有想到会在不经意间让卿青伤心,提到她的伤心往事,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 展狂落下地来,说:“谁会不喜欢自己的孩子,只是我们都不是孩子了,有些事情,那些不能挽回的事情,就要学会接受。也罢,我已经习惯了你的恨,你的固执,和你的蛮横。只是你别伤到别的人。”梦君说:“我只是无心说到那里,再说,我也找不到父母,你也算提到我的伤心事,那我们就扯平了。” 卿青恨恨的说:“什么扯平,明明是两个人都吃了亏!懒得和你说!”便和展狂离去。梦君看着两人的背影,心想这两人一个心高气傲,一个蛮横无理,以前在一起的日子一定是风狂雨骤,有趣得很。 她在林子里逛了一阵,天色已经有点晚了,就趁着月色,回到楼中,想古玉龙发现自己不在梅鹤谷,会不会觉得担心。这是她第一次以离开为理由离开了他,但是她心里明白,她期待着重逢,期待着真正能化解他眉宇间深锁的忧愁。 第二天一早,梦君便在屋里随意比划了一下剑法,感觉对剑招了解又多了些,心里也畅快了,风儿送来早点,她随意用了一些,就又到林子里闲逛。 看到好多人在那里练剑,大家讨论着武学,有的还成为无所不谈的朋友。梦君对这些是觉得可笑的,她孤独的走在林间小道上,初升起的太阳虽然并不温暖,却也让人感觉很惬意,只需要三天,也许第四天早上,这一切都会不同。 她正在随意想着,忽然听到东方萦柔和的声音说:“怎么,一个人在想着什么?其实你不用多想,毫无胜算的事情,何必那么在乎?只是若要送了性命,那就不大好了。”梦君冷笑说:“死的时候,你也能这么温柔吗?你们东瀛女人,天生就是贱种,博得男人同情,讨得男人欢心,这算什么本事?要说贤惠善良,智慧武功,那才是本事。” 东方萦说:“女人的本事是眼泪,妹妹,你凭什么和这些男人争?就算我们拼尽全力,也不能修为到男人那般厉害。这是宿命,也是原因。咱们都是女人,只不过我更加懂得女人的心思,没有把自己放在和男人等同的位置。人最要紧的是看清自己的位置,作与之相匹配的事情。否则,那就是自寻烦恼,自取其辱,自绝后路。” 梦君仰头笑了一阵,说:“我倒是曾经感激过你,可你现在让我恶心。狐狸精用来形容你,那是再恰当不过的了。也罢,咱们姑且就把这比试留到三天后,谁赢,谁输,那时候一目了然。” 东方萦说:“不用你说,那比试就是比试,不用放在什么时候?人为何总要和人相比,自己要的东西,得到了,不就是幸福吗?何必偏要得到别人没有的?” 梦君说:“谁得到,还不一定呢。” 忽然一阵箫声响了起来,只见一个人影飞了过去,梦君说:“竹箫玉剑!她怎么也来了?没见过这么老的圣女。”东方萦说:“自从被云舞擒住之后,这六大杀手也算尝尽了苦头,自然知道自己本事不济,靠着平教这棵大树,别说是六大杀手,就是寻常江湖中人,也能够走遍天下,无人敢欺负。所以前来正常,不过这独木桥上,只能通过一个人,你说,教主会用什么方式来挑选?” 梦君说:“不管那种方式,都不会看上你这个东瀛人。” 东方萦甜甜的一笑,说:“姑娘何必有这么多成见?要想成功,就得舍弃,舍弃,一向是女人最不擅长的本事。拿的起,也要放得下。”忽然听到无事夫人说:“哟,两个小孩子在这里谈什么呢?要想当平教圣女吗?江湖危险得很,不适合你们这些小孩子。” 梦君抬头一看,只见水玲珑和无事夫人两人联袂而来,东方萦轻声说:“二位前辈,想不到你们成名已久,还要想加入平教。其实加入平教有很多种方式,又何必选这一种呢?” 水玲珑说:“我们自有我们的道理,可两位小孩子,你们呢?难道想凭着这机会一步登天?机会无处不在,可是也要给能够抓住的人。”东方萦温柔的一笑,轻柔的说:“前辈所言甚是,只是这平教圣女在平教乃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而且一当入选,就能发号施令,为所欲为。我们年纪尚小,自然不能抵挡这莫大的诱惑。难道两位前辈也不知道其中的危险?有句古话说:有舍生取义,有杀身成仁。两位前辈兴许便是想取义成仁修成正果了。” 水玲珑冷笑说:“两个孩子说话不知天高地厚,妹妹,我看不下去了,不若咱们教训教训这些晚辈,尽尽咱们作长辈的职责。” 梦君呸了一口,说:“好笑!你们算哪门子长辈,本姑娘今日倒要你们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让你们也知道锅儿是铁打的!”东方萦伸手止住,说:“妹妹何必这么冲动,到了三天后,不是什么都明白了吗?两位前辈现在看起来形影不离,似乎是拴在一根绳子上的蚱蜢,可不知能好到什么时候。看来是想把那成为圣女的好处,互相均分了。别以为多一个人,就多一分希望,有时候,多一个人,就多了一份悲惨。” 说完拉着梦君说:“妹妹,咱们走。”两人走了一段,梦君说:“你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东方萦说:“不管怎样,你现在走,还来得及。” 梦君一甩手,说:“想要威胁我?不可能!”东方萦说:“我说过,这世上没有惊喜,除非你有安排。你可有安排?你知道圣女挑选的比试是什么吗?”梦君说:“我无须知道,是什么,我就作什么,作什么,我就做好。” 东方萦说:“是杀人!而且,等你知道的时候,就已经来不及了。” 梦君冷冷的说:“我为何要离开,何必危言耸听?这是比试,不是杀人,平教虽然是天下第一大邪派,但是平吟清却不是天下第一大魔头。倒是你,你怕了我,所以就……”东方萦转过身,声音平和的说:“既然你这么说,我就当没说过。平教为何成为天下第一大派,兴许你不知道。但是我却知道,不单有平吟清的绝世武学,还有很多机缘巧合的事情。你是不懂的,你以为,平教就这么出来了不是?这混乱的人间,哪里容得下天上掉馅饼的事情。” 梦君说:“你不是就想吗?你不是希望我走了之后,你没有了强大的对手,就把那圣女的位置唾手可得吗?”东方萦没有说话,倒是梦君走了之后,她轻声说了一句,“我知道你更会留下来。那就让你的古玉龙,替你那美丽的尸体,盖上这冬天还没有化尽的白雪吧。” 梦君一路走了好久,林子里没有一个人,她的心情也更加跳动不安起来,她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反正她知道这是自己决定的一件事情,她虽然没有见过仙琴派的辉煌,但是依然忘不了恢复仙琴派的心思。她知道每个人都不想有失去家园的痛苦,而每个人,都有复兴家的责任。 一连过了三天,到了第四天早上,古春花带着数十个女子来到演武场上,梦君看四周站了很多弟子,神像前准备了香烛,便知道是要拜祭这位平教的神明。 平吟清来到众人身前,先拜祭了太平真君,众人随着跪下,平吟清举着香,抬头说:“真君在上,平教现在需要一位能人,辅助我实现天下太平的心愿,让你的福泽遍及天下。今天,就由真君为我们挑选一位圣女,用她的智慧和无私,打开通往太平盛世的大路。” 梦君见平吟清转过身来,急忙低下头,平吟清朗声说:“都起来吧。” 众人起来,平吟清说:“各位都是从各派各门前来参加圣女挑选的武林高手,平教能有今天的光荣,全靠太平真君的指引和庇佑,所以这太平圣女的挑选,一样由真君为我们举行。在平教总坛后面,有一个太平山谷,那是真君以前修生养性的地方,古护法,你带着她们去那里吧。” 梦君心想:将我们带往那里,是怎么回事?平吟清在搞什么鬼? 但一行人还是到了山谷里,梦君再回头时,已经不见了古春花的影子,只有空中一个声音尤在飘飞着,“各位姑娘,各位夫人,现在山谷四周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你们根本无法脱身,唯一的办法,就是杀掉所有别的人,最后余下的一个,就是真君选中的圣女!” 梦君只觉浑身一颤,只听一声惨叫传来,东方萦手上长刀一动,一个年轻女子已经命丧在她的刀下。大家都吃了一惊,那鲜血染在白雪上,显得前所未有的恐怖。 东方萦身子一闪,已经飞身离开,梦君感到有一柄剑刺了过来,当下急忙向一边飞去,只觉左手一疼,还是被刺了一下,低头一看,手上已经受了轻伤,抬头一看,水玲珑的长剑已经刺了过来。梦君急忙挥剑相挡,水玲珑大概没想到梦君的武功竟然进展到这个地步,手上玉剑登时便被震落,向空中飞去。 梦君看身前的人已经打成一团,急忙向旁边闪身飞去。 她停在林子中,耳边似乎还响着刀剑相击和拼命嘶喊的声音,她不知道为什么平吟清会出这样一个可怕的题目,让她们必须杀死所有别的人。 忽然一个温柔的声音传来,“让她们先打一阵再说,这场比试,没有输赢,只有生死,能保住性命,直到只有一人活着就算赢。可是她们似乎并不懂这个规则,一味拼命,耗费体力,那可不妙。” 梦君盯着东方萦,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东方萦淡然一笑,说:“我记得我说过,可是你不信,就是这么回事,反正你也已经看到了。” 梦君恨恨的说:“为什么你知道,为什么你事先知道?”东方萦笑说:“你事先不也一样知道了吗?光是知道,有什么用,还要有所准备,而且准备得合适,那才有用。” 梦君说:“你认识平吟清。我早该想到了,想想你能轻易将大哥骗到平教,那就非同一般。现在想来,我中毒,也是因为你了。你好重的心计,我居然毫不察觉,总不至于一遇上我,你就有了计划吧。” 东方萦说:“确切的说,是还没有遇到你的时候,我看到古玉龙的剑法,就已经有了计划,不过多了一个你。我后来一度将你算在计划里,不过发现你实在没用,懵懂无知,所以就不再和你纠缠。我的原则是该杀的一定要杀,不必杀的尽量放你一条生路,所以我放过了你,没想到,你毕竟还是放不下一个男人。放不下男人,是女人最大的缺陷,你总不可能不知道吧。” 梦君说:“你难道不是女人?” 东方萦说:“我是,我怎么会不是呢?或者我的身体是,灵魂却已经不是。我在街上流浪的时候,那就是乞丐,到了长刀会,那就是忍者。” 梦君摇头叹说:“我真是替你感到悲哀。可是你要刀经,我们既然不能给你,为何你却纠缠不放?你要刀经,又不是平教圣女,为什么又来抢平教圣女?” 东方萦依然平静的说:“圣女的位置,本来就是我的,抢,也是别人的事情。可惜你知道得太晚了。我只给你说了我的一些打算,你还不知道全部。你也不可能知道全部,现在你只有趁早离开这里,或者我看在良心的份上,会给你指明一条出路,让你活着。” 梦君愤怒的说:“我活着,那也不是别人让或不让的事情。东方萦,别用那种自以为是高高在上的姿态看我,我是善良,可不是白痴。你知道的东西,那也不过是耳朵听来眼睛看到心里想出来的,更不是受你主宰无法改变的,所以你不必自以为是。”说完长剑刷的一声照着东方萦刺去。 东方萦闪身让开,说:“我对这里熟悉得很,你可要小心,别让人钻了空子,杀了你。” 梦君提剑正要追赶,忽然眼前一片烟雾袭来,她急忙往一边闪去,烟雾散后,已经不见东方萦的影子了。 梦君飞上一棵大树,只见下面谷底躺着好几具尸体,她心里面暗暗把东方萦骂了一阵,忽然听到下面传来一阵脚步声,只见水玲珑在树下走过去。 一个人影从背后伸剑刺来,水玲珑急忙出剑相斗,两个人斗了几招,水玲珑忽然说:“妹妹,别打了!”两人同时朝后面退了几步,后面出剑刺杀的果然便是无事夫人。水玲珑说:“我看那两个姑娘联手了,妹妹,你看到她们了吗?” 无事夫人摇头说:“没有。”水玲珑说:“其实我们姐妹二人也可以联手,到时候我先隐姓埋名,你一个人出去,当你的圣女,咱们守望相助,我有什么事情,妹妹一定会尽力相助,是不是?”无事夫人点头说:“姐姐放心,这个时候,找到一个真心帮助自己的人那么难,到时候姐姐留下来当圣女,妹妹有什么事情,找姐姐也是一样。” 水玲珑说:“先别说了,就这么定下来。好像有人来了。”无事夫人往后一看,只见一个青年女子正朝这边走来,水玲珑说声“上!”两人两支长剑陡然射出,那女子举着一对铜锤,长得五大三粗,身段却也灵巧自如,和两人一连斗了数十个回合。梦君心想:这姑娘长得不好,但是功夫却不错,不过这两大杀手联合,天下能胜出的,没有几个。 果然不出百招,那粗壮女子就被水玲珑一剑刺中右臂,右手铜锤掉了下来,无事夫人手上一晃,一条白练射出,将另一只铜锤也套落地上。水玲珑飞身而上,长剑在那粗壮女子脖子上一划,顷刻间一个巨大的身躯就化为鬼魂。 梦君看的有些心惊胆战,心想这二人是杀惯了人的杀手,自己要同时对付两个人,只怕还没这本事,只能先避过再说。东方萦能够避过,她熟悉这里的布置,说不定现在已经在阵外,等着和这里最后一个人决斗了。 她向四下里看去,水玲珑二人已经离开,这里安静得如同坟场。她这才翻身落下地来,忽然身后一阵脚步声传来,她惊声问道:“什么人!”然后飞快的出剑,向那人攻去。 她还没有出剑,那人便已经倒在雪地上,梦君看那是个三十来岁的中年妇人,穿着狐裘大衣,像是睡在地上一样,面色依然那么自然,只是却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梦君小心翼翼的走了过去,伸剑轻轻在她身上点了点,那妇人一点反应也没有。梦君试探着将手伸到她鼻子下面,感到已经是毫无气息,再抬头看那女子,脸色已经白得可怕,显然是没有内力支撑所致,原来已经死了。 梦君抬起头,看着四下里的的一切,没有任何人。她心里寻思,如果是参选圣女的人,没道理会帮我,如果是外人,那就不能进来,难道是琵琶客?或者是别人? 她小心翼翼的向四周看着,生怕忽然间哪怕是从冰天雪地里忽然迸出一个人来,挥着兵刃向她刺来。 三十、少年愁 雪地上,林子里,一片寂静。 能够清晰的听到自己的呼吸,也能感到心跳在慢慢变化,变得急促而有力。也只能听到自己的声音,要么就是因为肚子饿而发出的让自己更加难受的声音,她这才想起自己什么吃的都没有带。林子里根本看不到小动物,梦君感到自己越来越撑不住,这样下来,不到三天,当东方萦再次进来的时候,自己就会轻易的成为她股掌间的猎物。 正在寻思无解的时候,忽然听到一阵鸟儿扑腾翅膀的声音传来,她转头看去,只见一只山鸡正从一片林子里飞出来,带出树枝上的积雪,撒满天空。梦君也没想这山鸡从何而来,高兴得要命,手上一弹,一枚暗器射出,将山鸡打落地上,上前捡起来,飞快的拨了毛,取出打火石,拿来干树枝,找了个山洞,到里面烤起了山鸡。 山鸡的香味很快就出来了,她吃了一半后,觉得有了力气,就把剩下的一半用布包着,系在腰间,这才走出山洞。 刚走出山洞,就见到东方萦正看着自己笑,她问道:“你笑什么?居然还在这里!”东方萦说:“比我想象的要快,现在大半的人,都给水玲珑和无事夫人解决了,不愧是职业杀手,出手就是快。”梦君说:“那也比不上你狠。” 东方萦问:“山鸡的味道怎样?”梦君冷声说:“与你何干?”东方萦正要说话,忽然一阵脚步声传来,只听水玲珑说:“妹妹,我们找了那么久,还是没有见到那两个臭丫头,难道她们会飞天遁地不成?”无事夫人说:“她们一定已经饿坏了,咱们先找点东西吃,再对付那两人。对了,姐姐是不是发现只有这两人不在,其余的人,都已经死了。” 水玲珑说:“那是自然,我的眼光你就放心,从来没有闪失……”忽然“啊”了一声,说:“你……你……”无事夫人冷笑说:“姐姐,你当真以为,我会听信你的话,把她们都杀了,你不当圣女,我来当?”梦君二人转过一片石壁,只见水玲珑站在雪地上,胸口一点点的滴下鲜血,一支剑插在胸口上,另一端是无事夫人的手,她的右手。 水玲珑颤声说:“还有两个人……”无事夫人说:“那两个名不见经传的丫头,不用姐姐劳累。其实早就不用这么费事,这么多人加起来,我觉得还不如姐姐一个人可怕。咱们都是杀手,谁都知根知底,要等到真的对付了那两人,只怕你就先出手了。我就偏要选个并不是最后,但却是最好的时机。姐姐,我当了圣女,就能扬名武林,什么天妖婆婆,什么大清高手,都得拜在我的剑下。那时候你做了鬼,也威风得很。” 水玲珑伸出手,像是想要拍向无事夫人,却最终没有到达,落在半空,人也跟着倒在地上。 东方萦走了出来,轻声说:“前辈杀得太早了,如果你们二人联手,或许会有点机会。”无事夫人抬头说:“现在不是一点机会,而是你没有机会,小孩子,还没长大呢,就学人争权夺势,你还差的远呢!”说完长剑一伸,朝东方萦刺去。东方萦飞身上前,和无事夫人斗在一处,但见两人剑来剑往,一直斗了数十回合,梦君在一旁看着,心里面巴不得两个人都身受重伤,她握着剑,准备随时冲上去。 忽然东方萦啊的一声,向后退去,一片白雾闪过,东方萦却没有遁地离去,情急之下手上打出几枚暗器。无事夫人向旁边一闪,避了过去,说道:“小丫头,我说过你不行,受死吧!”说着举剑刺来,眼见便要刺到,忽然一个人影一闪,一把长刀已经将长剑拦在空中。 只见一个中年白衣男子站在雪地上,冷漠的说:“无事夫人的毒药果然厉害,不过还没能到家,杀不死人。”无事夫人全身一抖,看着中年男子,喃喃的说:“公子,我一直在找你……” 那中年男子手上一动,长剑已经刺到无事夫人胸口,无事夫人低头看着那剑,说:“公子,没想到我终于死在你的剑下,我就想着,要是能死在你剑下,不知有多好。为了找你,我只身来到武林,没有亲人,后来作了杀手,可是天下之大,就是找不到你……” 那中年男子问道:“你是何人……” 无事夫人微微一笑,缓缓说:“我是,是……”终于不能说出话来,倒在雪地上。那中年人正是野田一郎,她回过头来,问道:“没事吧。”东方萦说:“我倒是算错了,如果不是大哥,今天说不定还真栽给这女子。大哥认识这个人?” 野田一郎摇头说:“不认识,一个疯子。”东方萦说:“大哥可以放心了,这里的一切,自当无事。”野田一郎看着梦君,梦君一挥长剑,说:“你就是长刀会的掌门,我不怕你!”野田一郎面无表情,看着东方萦。东方萦点点头,野田一郎飞身离开。梦君长剑一指,说:“你可别高兴太早!” 东方萦淡然说:“何必高兴太早呢?姑娘怎么不觉得气息凝滞,全身无力?刚才你吃的鸡肉里,已经被我下了红花白露的剧毒,你当然吃不出来。不过这剧毒,上次高老夫人死的时候,你已经见识过一次了。” 梦君一呆,长剑从空中落到雪地上,东方萦说:“你真是太天真了,我既然愿意布下这个局,那自然有我的打算。你连一点准备都没有,凭什么和我斗?我看,你还是抓紧时间,赶回去看你的古大哥吧。我怕你们连最后一面,都来不及看了。” 梦君觉得似乎一刹那间天地都旋转起来了,东方萦缓缓离去,她却缓缓的向地上倒去,接触到雪地冰冷的气息,她心里想:我这次应该难逃大劫了,为什么总是不能想到这些,为什么这么笨。 忽然一阵脚步声传来,她心里想:这又是谁,东方萦不是已经去当圣女去了吗?正想着,耳边听到林初成说:“我来晚了,是不是?”梦君心里感到一种复杂的疼痛,她被林初成扶了起来,林初成看着她,怜惜的说:“我到底是来晚了,可是我再厉害,也不能未卜先知,就算能从平吟清手上救回人,可没办法从红花白露手上救人。” 梦君见他的泪水流了下来,便说:“你不必伤心,那不是一件好事吗?得不到的,就永远消失,绝了你的念头。林大哥,我反而很开心,也许就在这一刹那,我已经明白了很多。我觉得,你不是腊梅公子,也不是黑衣风神,你是一个好人。” 林初成拼命的止住泪水,将梦君抱到山洞里,放在石壁上,生起一堆火。火光照着梦君的脸,也映着她心事百转的心,林初成转头说:“暖和吗?”梦君点点头,林初成便走了过来,解开梦君外衣的扣子,梦君本能的向旁边一闪,喝道:“你干什么?”林初成粗暴的将梦君扳过来,说:“我是什么,我就干我该干的事情,现在一刻也不能等了!”说完手上一动,点了梦君的穴道,说:“不许动,更不要挣扎,就算有疼痛,也只是暂时。” 梦君不能动弹,心里却还是充满了抗拒与排斥,觉得火光逐渐明朗,忽然她的肌肤一颤,感到已经接触到林初成颤抖的双手。她恨恨的盯着林初成,只见林初成缓缓除下外衣,然后缓缓除下内衣,露出强健而完美的躯体,或许这才是腊梅公子当初令无数女人迷失方向的资本,梦君闭上双眼,感到林初成的呼吸越来越接近,越来越急促。 忽然一阵疼痛传来,传遍全身,她不由自主的尖叫了一声。 睁眼一看,地上还有些许的鲜血,而林初成的手,已经抵在梦君的手上,梦君看着两人带着血迹的手,她知道林初成是在用过血的方法救治她。 只觉身上一阵热血沸腾,热得快要发疯,恨不得将身上的皮肤都除去,她看到汗水顷刻间和血水融合在一起,忽然间一阵凉风吹来,吹在赤裸的肌肤上,显得无比惬意。 林初成站起身来,将外衣披在梦君身上,将梦君裹住,然后自己穿上衣服,在火边烤着。梦君说:“为什么要救我,我甚至还以为你要……”林初成看着梦君,说:“其实我是一个医士,古人说‘不为良相,愿为良医’,我为我能成为一个合格的医士而骄傲。” 梦君感到泪水流了下来,说:“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是这么调皮,可是就算到了这个时候,我还是,……”林初成说:“我知道,不用说了。” 两人默默的看着火光,林初成说:“只是没了我,或者你已经没法在武林立足,不知道为什么,你总是那么没有心计,或者那是你的幸福,不用操心。”梦君苦笑一声,说:“你放心,我会学的。还有别的方法吗?”林初成说:“我这天下闻名的医士,都束手无策的事情,何况别人?你就别期待着奇迹出现了,我就是这世上最大的奇迹。” 梦君笑得泪水都出来了,她觉得自己的声音带着苦涩而难过的味道,她轻轻说:“你真的很好。”林初成笑了一笑,说:“你知道我们怎么相识的吗?”梦君问:“怎么相识?好像是,你一直跟着我,那时,我被五大派的人追杀,五大派,想起来才多久,就已经是多么遥远的事情了。” 林初成说:“在这之前,有个人找过我,她说你不是能迷倒天下所有的女子吗,要是你能迷倒这个女子,我就和你打一个天下第一大赌,无论什么,只要你能够想到,我定必帮你寻到。这个女子就是你,我也没有想到,那么轻易的一件事情,会是那么难。” 梦君说:“我是一个简单的女子,当我看到大哥第一眼的时候,我就已经定下了我的决心。大哥其实比不上你,但是在我心里却永远最重要。或者这就是女人逃不过的宿命。” 林初成说:“我当时见到东方萦的时候,以为东方萦只是简单的喜欢古玉龙,这才让我俘获你的心,让你离开古玉龙。可是后来,我渐渐发现,这个看起来水一样温柔的女人,其实有的不仅不是爱情,而是杀人不眨眼的决心。” 梦君说:“是东方萦让你来迷惑我?”林初成点头说:“我以为自己很聪明,却一直在充当别人的棋子,我以为自己不受任何拘束,可是东方萦,却用一句话,拘束了我的一生。” 梦君心里想了很多,等她忽然想起来要说什么话的时候,林初成已经睡在火堆旁,火渐渐小了,却没有人添火,梦君叫道:“林大哥,你,你睡着了吗?”林初成没有回答,梦君极力的想要起身,但是穴位受制后一直没有恢复自由,情急之下也更加不能集中精神冲开穴位,她就这样焦急的挣扎了好久,忽然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溅在林初成脸上身上,梦君也爬了过去,摇着林初成已经冰凉的身体,大声说:“林大哥,大哥,你快起来。” 林初成没有回应,梦君停了下来,火已经熄灭,她知道,自己眼中的,已经是一个死人。 她捡起地上残存的衣服,忙乱的拭去他脸上的血迹,然后稍稍整理自己零乱的衣衫,捧着林初成的尸体,往外面走去。 一直出了山谷,她没有经过平教总坛,而是从林子里穿过去,来到了梅鹤谷。梅鹤谷里,梅花纷纷扬扬的坠落,一点点,一片片,像是红色的眼泪,洒遍了雪白的空间。 她来到院子里,林皓正在看一柄剑,梦君木然的停了下来,林皓说:“我们都知道,这次一定会死一个人。平教挑选圣女这等大事,怎能容忍别人成为赢家?”梦君蹲下地来,林皓抱起林初成的尸体,说:“这把剑是弟弟的,他说遇到你之后,每天在这把剑上,刻上一个情字,大大小小的情字,有多少个,你们就认识了多少天。” 梦君接过那柄刻满了大大小小情字的长剑,觉得那剑忽然间寒光闪闪,似乎照着自己的心割来。 林皓走了出来,说:“古兄弟已经离开了梅鹤谷,听他的口气,是他的朋友有约定,好像和圣女有关的事情。”梦君听到这里,急忙朝着谷外奔去。 她来到平教总坛外面,雪儿从林中飞了出来,说:“奇怪,你怎么在这里?不是说只剩下一个人吗?如今东方姑娘已经成为唯一幸存的人,你又是——?”梦君说:“她已经当上了圣女?”雪儿点头说:“是啊,我还以为你已经死了,那这个大典,就不当举行。” 梦君说:“就让她举行,什么天下第一大派!”说着往里面走了进去,雪儿说:“姑娘,现在可是大典,因为怕有刺客前来,高手众多,还有长刀会的忍者暗中布置,你还是不要硬闯。”梦君说:“那有什么办法可以进去,我真的想进去找一个人。” 雪儿说:“我看姑娘也没有恶意,她们会认得师父这折翼令牌,你到了广场,可别让人注意到你,否则,我就要受到处罚。”梦君点头说:“你放心,我自然有分寸。”她风风火火的到了广场上,只见人都在那里,她在一个角落里,看到东方萦如同水莲花一般低头站在平吟清身边,像是春天的绿水一样动人。 她的眼光扫视着广场上的人,并没有发现有古玉龙的身影,她就一直在旁边看着,盘算着东方萦既然约了古玉龙,就一定会和他见面。 大典之后,便是大宴,梦君在一个角落里吃了饭,东方萦独自离去的时候,梦君跟在后面,东方萦走了一阵,这才停下来,说:“我早就看到了你,怎么,现在还不死心?难道你还要再害死一个人,这才高兴?”梦君说:“人是你害死的,还在这里花言巧语,想要骗人。东方萦,你最好收起你那副嘴脸,让我看到恶心。”东方萦说:“恶心倒没什么,痛心那才可惜,对了,你的古大哥现在还没有吃饭,我这就送去,别担心,这里面绝没有红花白露,我不会让他死的,至少我要让他知道,我在为他付出。” 梦君说:“我知道你的伎俩,你让他中毒,然后又假意和平教决裂,为了他放弃平教圣女,最后你唯一的资格,就是凭着刀经换取平教教主的信任,这一招其实并不难想到,只要够阴险卑劣,就不会想不到。”东方萦柔声说:“果然变得聪明了,大致差不多,不过,这可不能操之过急。我事先,怎么也得建立好感,让他知道我是在帮他。” 梦君冷声说:“有我在,你休想!”东方萦说:“那姑娘不妨一起来,说不定,姑娘已经在我的计划里了。”梦君冷笑一声,说:“别以为你能事事料事如神,我看未必。”东方萦转身往前走去,不多时,两人到了种香楼前。东方萦回身说:“这地方你也住过几日,现在是我住在这里了。” 梦君正要说话,只见古玉龙走了下来,见到梦君,古玉龙点头微笑,梦君上前拉着古玉龙,说:“大哥,跟我走!”古玉龙甩开手,说:“梦君,你怎么了?”梦君转头看着古玉龙,说:“大哥,你不是叫我君儿吗?”古玉龙说:“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知道吗?现在大清的军队已经直逼都城,步步进逼,我们已经没时间了。”梦君说:“就算没时间,你也不用求一个根本不愿帮你的人。” 东方萦柔声说:“大哥,我知道我帮不了什么,现在好歹吃点东西,或者等到时机,说服平教主,对付清人,也未必不能。”古玉龙转身向东方萦走去,梦君喝道:“东方萦,你这个贱人,天生一副狐狸样子,我今天就杀了你!” 梦君长剑一摆,朝东方萦刺去,东方萦啊的一声,大声说:“大哥闪开!”这剑原本是照着东方萦刺去的,并未刺到古玉龙身上,东方萦一推,剑尖所指之处,便对着了古玉龙的背上。梦君急忙要收回剑来,哪知东方萦的故意往前面一迎,嗤的一声,长剑在东方萦左手臂上划了一道口子。 古玉龙转身来,走上前护着东方萦,大声说:“你怎么如此无礼,你办不到的事情,别人办到了,你难道就因此而记恨?东方姑娘说了你们比试的经过,如果不是她对你好,你现在还有命出来吗?你叫了林初成这个自以为是的人来助阵,想要一网打尽,可是你有没有想过,论智慧武功,东方姑娘远超过你。” 梦君恨恨的说:“东方萦,你都说了什么!居然在你口中,成了我请人来对付你了。我要有这个心机,你现在还能站在这里吗?林初成比你差的,也就是心狠手辣卑鄙无耻而已。” 东方萦捂着伤口,说:“梦君姑娘,我不和你一般见识。我知道你也是为了大哥好,你为了能分他一点忧愁,助他一点力量,宁可背着骂名,宁可伤害所有的人甚至自己,也会拼死帮着他。可是说到底,咱们不论谁帮了大哥,那也是为了天下的百姓,到底都一样,何必分个彼此。更何况国难当头,所谈的,不止儿女私情,还有很多民族大义。总不能见着汉人几千年来建立呵护的辉煌,有朝一日灰飞烟灭吧。” 梦君心头的气不打一处来,长剑向东方萦一指,说:“不管怎么说,今日我们决一死战!”古玉龙大声说:“够了,你闹够了!”他走上前来,梦君倔强的说:“你醒醒吧,这个女人到底对你说了些什么?” 古玉龙摇头叹说:“我知道从第一天开始,你心里就从未想过复兴二字,你想的,只是自己安静的生活,说实话,梦君姑娘,可能我这一辈子,都给不了你。我这一生,是师父生命的延续,注定要给这民族复兴的大业,绝不给任何女人。” 梦君哈哈大笑起来,说:“古玉龙,你好大口气,好高的境界。你以为我是什么人,那种下贱到了送上别人门前讨个立足之地,还是淫荡到想个男人花天酒地的地步?你错了,我们这样苦苦纠缠,大家彼此并不快乐,还不如一剑割断,反正半年的前尘往事,哪比得上这一剑的坚硬。” 她的长剑在空中一划,剑瞬间化为两段,两段剑当当的掉到地上,梦君飞快的离开了种香楼,她一路飞奔,也没有管身边是否有人,一直来到林外,只听雪儿说:“还好看你身上挂着令牌,算了,以后我都不敢借给你了。听风儿她们说,你在里面肆无忌惮,多少人拦你,你都不听。” 梦君将令牌递与雪儿,说:“多谢你。以后我不会用这令牌了,的确,不会再来了。” 她一路快跑,不多时便到了梅林外,对着梅林哭了好久,对着林家院子叩了几个头,这才站了起来,看天边落日黄昏,夜色即将上来,她却才开始整理心情,往她该去的地方走去。 到了小镇,想到当日和林皓来到这镇上,所有的人围着她们打转,好想闹剧一样,渐渐觉得所有的事情,都如同闹剧一样,一幕幕在眼前展现。她想到初次见到林初成的时候,林初成带着她在暗处看那些所为名门正派的正人君子暗中的表现,想到这一个个表里不一的人,和一件件难以揣摩的事情,她闭上双眼,心想人还是在暗处的好。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忽然间一阵风刮来,扑在面上已经不那么让人难受,她知道是春天到了,她来到客栈中,要了些酒菜,一面吃了起来。听到几个人讨论平教挑选圣女的事情,说得神乎其神,梦君一面饮酒,并未管他们说些什么。听那几人渐渐又说到江南刺客的事情,说是最近江湖上出现一批刺客,专门刺杀清廷走狗,大快人心,梦君听他们说的有“神箭英雄”,还有“银刀客”,还有“百花君子”,心中便和日前所见的台湾岛上十大门派的高手一一对应起来。想他们毕竟还是没有回台湾,或者他们真的在等待,等待大明的恢复,等待大明的军队。可是大明的军队是一支能够扶起来的军队吗?他们的等待和付出,会不会成为一江春水?我还在这里惆怅难以决定的时候,他们却已经在浴血拼搏,想起来,我也真是糊涂。 她喝完最后一杯酒,正要离开,忽然听到一个声音说:“姑娘还没有走?是不是要和在下一道,我正要前往江南,咱们姐妹不妨一道前行?”梦君回头一看,只见数十个女子簇拥着东方萦走了进来,东方萦此时一身碧绿的衣衫,看起来更是如出水芙蓉一般美丽动人。旁边的人窃窃私语,“这就是新当选的圣女,不仅武功高强,而且智慧过人,更重要的是,她还有菩萨的心肠,和仙女的美貌。”梦君冷笑一声,说:“那可不敢当,我还要多活几年,怎么,没有带上你的刀经?” 东方萦淡然说“此次南下,主要是为了武林安危,剿平兴风作浪的邪门外道,恢复武林的平静,让武林中人,人人能够安居乐业,过上好日子。至于别的,在下不敢多想,更不能作主。” 梦君点头说:“真是一副菩萨心肠,恭喜姐姐能够为武林出力,千古流芳。妹妹这就告辞,会在江南水乡美丽的地方,等一个和水乡一样美丽的姐姐。只是不知那满是创伤的土地上,是否能容纳卑劣的灵魂。又或者客死异乡的仙女,能否将化成泥土的尸体,带到一个叫东瀛的故土。” 东方萦微微一笑,坐了下来,梦君正要离开,忽然看到古玉龙走了进来,两人就这么看了一眼,古玉龙来到东方萦身旁的桌子上坐了下来。梦君转过身来,笑说:“古少侠,你跟着人家平教的圣女干什么?” 古玉龙抬起头,说:“我走我的,与姑娘无关。”梦君淡然说:“自然与我无关,只是觉得奇怪,平教圣女身边,怎么多了一个少侠。”东方萦不知可否,古玉龙说:“姑娘,你有话不妨直说,别拐弯抹角,反而自降了身份。”梦君冷冷的说:“身份,我自然知道自己的身份,只怕有些人不但不知道自己的身份,连别人是什么身份,也不知道。古少侠,忠言逆耳,我倒巴不得你不听,也好断了我一切的想法。” 说完转身离开,取了马,飞快的往南面驰去。一路马不停蹄的往南方赶着,天气越走越好,过了秦岭,山也青了,水也绿了,心情自然也舒畅了. 这日走了好久,才走到一个小镇,但见镇上根本没有任何生人走动的痕迹,虽然是春天,却是破败得很,梦君想到经过这一带时还依稀可见繁华的景象,心里不免生起一丝感慨。她缓缓经过小镇,本该是一路上见到许多人的地方,却根本没有人烟。就像是千里无鸡鸣一般的荒凉,梦君正走着,忽然后面奔来几匹快马,她想要让到一旁,那几人却停了下来。 梦君见那几人最多也就是十四五岁的孩子,便问道:“你们这是去哪里?”一个孩子说:“我们去参加英雄会。”梦君奇怪的说:“英雄会?什么英雄会?”另一个孩子说:“就是专杀清人的英雄会!”梦君问:“是谁建立的英雄会?” 先前说话的孩子说:“连英雄会主都不知道,名震天下的‘断魂刀’寒光寒大侠,就是英雄会主。我们走,别耽误了大事!” 梦君见那几人走了,心里想:寒光寒大侠,这个名字怎么这么陌生?她抬起头来,看着道上奔行的骏马,心想:看来清人和明人之间的恩怨,似乎才刚刚开始,明朝的人才刚刚醒过来,连小孩子都彻底放弃了安居乐业的梦,注定要将这江南美丽的家园,变成厮杀屠戮的坟场。 她催马行了一阵,后面一队清兵赶了上来,问道:“道士,看到前面有反贼吗?”梦君回过头来,只见为首的军官展开一幅画,旁边几人立刻跟着打开,画上是几个年轻人,确切的说,是几个孩子。梦君说:“这不是孩子吗?他们怎么会是反贼?” 那军官不耐烦的卷起一副画,另外几人也立即收好。那军官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便见着空中数支长箭射来,登时那一队人马立刻中箭落马。梦君向后看去,只见一个三十来岁的年轻人骑着马,从后面赶上前来。 梦君看着那使箭的人,说:“我知道你,你是长箭门的封大侠。”那人正是封聚龙,他摆手说:“大侠二字,怎能堪当!姑娘严重了,姑娘这是从哪里来?” 梦君说:“我在北方经历了一场恶梦,浪费了许多时间,没想到你们却在这里建功立业,施展自己的抱负。当初不是说要回去吗?” 封聚龙说:“当初是说着要回去,但是一路上看到民不聊生,清人留发不留人,多少人枉送了性命,我们便决定留下来。”梦君说:“那岛上呢?你们走了,你们的门人怎么办?谁来管?” 封聚龙说:“我们留下来,就是要等到大军南下的那一天,攘外必先安内,现在国家局势未定,怎能抽出时间和精力来对付荷兰人。不过我想这一天不会很远,现在英雄会的人,一天比一天多,清朝杀不尽他们,也像是割掉了的头发,还能长出来一样,这些人的热情和雄心,是灭不掉的。姑娘,你打算去哪里?” 梦君说:“我打算去英雄会,封大哥,幸亏遇上了你。”封聚龙说:“你不是一直跟着古少侠吗?他不是一直想要复兴大明吗?他人呢?”梦君说:“所为志同却道不合,大家走的路不一样。封大哥,你现在要去哪里?” 封聚龙说:“平阳府来了几个清廷高手,专门对付不愿剃头的人,我这是赶去杀了那几人。”梦君笑说:“好,我也去。” 两人一路到了平阳府,只见街上根本没有人,倒是在空中不时的传来一股血腥的味道,梦君说:“封大哥,咱们两个这身打扮,会不会太过招摇?”封聚龙说:“咱们直接到人来客栈,那里有人等着我们。”梦君和他来到客栈,果然进了一间上房,见到了胡衣和木剑秋二人。胡衣说:“封大哥,传来的消息,这次有五个杀手,现在住在驿馆。” 封聚龙说:“好,今晚行动,别走漏了风声。” 入夜时分,四人来到驿馆,只见灯火通明,却没有一点人的声音,一行人来到院子里,穿过大厅,仍然没有看到人。封聚龙轻声说:“有变化,大家快走,回去弄清楚情况再说。” 四人飞上屋顶,梦君忽然看到屋顶有一点血迹,当下说:“封大哥,你们先回去,我看看就来。”封聚龙点头说:“小心。”梦君顺着血迹,来到后院,只见后院躺着五具尸体,看血迹应该才刚死不久,后院十分零乱,显然经过了打斗。梦君看到那伤口,忽然心里一震,急忙顺着血迹的另一端,一直往前追去。 来到一座破庙前,她缓缓走了进去,只听一个人喝道:“什么人!”一把长剑冰冷的架在她的脖子上,梦君和那人都一呆,长剑当一声掉到地上。那人正是古玉龙,古玉龙伸开双手,向梦君抱去,梦君向旁边一闪,说:“你杀了他们?” 古玉龙转过身来,说:“君儿,我知道我……”梦君转头说:“不必多说,东方萦毕竟是东方萦,恐怕她在你身上,得到的是更加绝望。什么刀经,我看,那就是她做的一个梦。”古玉龙点头说:“不错,我,我也作了一个梦。当我以为自己在为复兴大明而奔走的时候,别人,已经走了好远。君儿,我们能一起走吗?” 梦君冷笑一声,看着古玉龙,说:“不错,以前我是太傻,还是个女孩子,以为这一生,就注定了跟着哪一个男人。现在,我早已不是那个女孩子,甚至连女人都不算。梦君不属于谁,梦君也有自己的梦。古玉龙,你不必追悔,咱们都太年轻,总以为是在追求一生最永恒的目标,到头来,却发现,这路,却走弯了。幸好还能重新开始!”古玉龙点头说:“对,君儿,我们重新开始,经过了这么多事情,我终于找到了我要找的路,我……” 梦君缓缓走出破庙,走了几步,忽然转头说:“而我不会再成为别人的附庸,你有你的追逐,我有我的追逐。古玉龙,我再不可能和你在一起,那将是我这一生最难以面对的尴尬。” 古玉龙呆呆的站在那里,想要追上去时,梦君已经飞身离开,只留下月光下他呆呆的站着。 梦君回到客栈外,心神还没有平寂下来,她走进客栈,忽然感到身边有一种可怕的冷如冰霜的气氛,她猛地回过神来,只见剑光一闪,一个人展剑已经向她刺了过来。梦君急忙伸剑相拦,只见地上一片狼藉,客栈中封聚龙的尸体还没有来得及收拾,她心里想:这些是什么人,那岂不是大哥也很危险,这人剑法如此高明,他到底是谁? 一面心神不宁的想着,身上已经中了几剑,她这才想到要收拾杂乱的心情,以对付眼前的强敌。她赶紧打起精神来,但是那人的剑法更加精妙,冷不防从后面又来了几人,梦君腹背受敌,眼见处于险境,忽然间那几人都向后栽倒,梦君正觉得奇怪,只听有人说:“这客栈现在都不做生意了,改开武馆了不是?” 梦君转头一看,只见东方萦缓缓走了进来,梦君冷冷的说:“你来干什么?别以为救了我……”东方萦平静的说:“你不必多说,我只不过不想让唯一的线索断掉。更何况杀掉这么几个圣门余孽,易如反掌,我并不觉得付出了多大心血。” 梦君说:“你说这是云舞的人?”东方萦说:“云舞想要和清人联合,对付台湾十大门派,以及我们平教,她想得其实很好,可惜,这在平教看来,正好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事情。”梦君冷冷的说:“别高兴得太早!” 东方萦说:“出于你的愚蠢,我得提醒你,现在清人已经布下天罗地网,这些英雄会的白痴傻瓜很快就会树倒猢狲散,你也想办法谋求自保,别到时候兔死了,我这狐,怎么也得悲一下。” 梦君说:“留着你的悲伤,用来看我怎么收拾你这样的东瀛败类。” 说完她快步走到街上,趁着夜色向城外走去。 她本来想通知英雄会的人,但是所到之处,已经一片狼藉,街上荒凉一如从前,她知道自己已经来晚了,当下怀着黯然的心情,一路到了台湾。 船靠在荒凉的海边,梦君下了船,看着前面似乎熟悉的地方,抬头看看天上初升的红日,缓缓走着。 那海边便随着太阳的坠落而成了晚上,月色初升的时候,一个白衣男子缓缓下了船,抬头看着海边模糊的一切,唯一清楚的,是眉宇间凝结的忧愁。 --(本卷结束)-- 第四卷:在水一方 一、扶风剑气 徐子真看着场上的比武,他的弟子苏希文正同玉笔盟云天际的弟子柳思乡斗到要紧之处,眼见苏希文出手渐渐缓慢,柳思乡手中铁笔有如神助,洒下点点精光,将苏希文罩在中间,苏希文“啊”的一声惨叫,手上长剑已经跌落地上,人往后退去。 “丢人!”徐子真闭上双眼,想到苏希文连破解之招都不去想,就选择了放弃,真是丢人之极。云天际一笑,说:“徐掌门,令徒的功夫已经不俗了,加以时日,一定能够修成正果。”徐子真睁开双眼,看到云天际得意的眼神,不由堆起笑脸,故作镇定的说:“不及云兄调教有方,收了这么好的弟子。咱们在这回风谷里住了这么几年,好像并无进展,我看刚才令徒所用的功夫,不就是贵派的‘多情手’吗?” 云天际哈哈大笑起来,说:“是啊,那‘扶风剑气’,不过就是一个传说而已。我看,咱们不必寻找。” 忽然一个女子的声音传来,“云掌门,我们已经努力了这么多年,我看,这不是空穴不来风,这个消息绝对的可靠,当年仙琴派的掌门人邰风豪就是靠着这个成为天下武林高手,独步武林,罕有其匹,这是他曾经居住的地方,一定留有剑谱。”这女子约莫三十来岁,一身红衣,眼中精光流动,一看就是个精明的人。此人正是浮云阁掌门贺青红。 徐子真哼了一声,说:“不知道是谁传出来的谣言,找了这么多年,什么消息都没有!我看,这不知是哪个无聊的人无意中得到的消息,不但浪费了时间,还磨灭了我们的斗志,让我们对本门的功夫反而更加生疏。我不想在这里浪费光阴。” 他起身来,拂袖而去。贺青红说:“徐掌门,你可别后悔,咱们好歹也是同盟,大事小事都是大家商议,一起商量,若是你要走,也没人拦你,只是日后大家见面,有些面子上过不去的事情。” 徐子真有些急躁的说:“你说我该怎么办?我能怎么办?” 他手上一摆,一个杯子从桌子上落到地上,把前来倒水的老太婆吓了一跳,那老太婆战战兢兢的捡起杯子,好在草地正是野草茂盛的时候,杯子倒没有坏。 贺青红说:“别吓着老人家!” 徐子真脸色涨的通红,他四下里看着众人,忽然说:“我不想继续这样痛苦的日子,就是死亡也没有这么难过。这是什么日子,没日没夜的要参悟什么至高无上的功法,难道除此之外,我们就没有别的方法了吗?”贺青红起身说:“有,只有一个办法。” 云天际站起身来,问:“什么办法?”贺青红说:“请人帮忙!” “帮忙!”狂风岛掌门人路云山起身说,“普天之下,能有谁能帮这个忙?” 银刀门掌门人风平兮笑了笑,说:“未必没人,众人拾柴火焰高嘛,我看,此计可行。”只听得一阵冷笑传来,风平兮喝道:“什么人,出来!” 众人四下看去,山谷里站满的都是各派的弟子,老太婆在缓慢的给他们一个个倒水,手上颤巍巍的抖个不停。 风平兮又看了一下众人,说:“我知道你们都有自己的打算,就算你们得到了剑谱,也不会说出来。这是人之常情,如果在,早就找到了,如果不在,那找了这么多年,再找多久,也找不到了。大家好说好散,都走了罢!” 长箭门掌门人龙铮说道:“风掌门,既然你已经不想找了,我们又何必强人所难?”贺青红说:“咱们的弟子在比武,大家就不要多说了,不管有没有学到剑谱上的功夫,就算看看弟子们的长进也是好的。现在玉笔盟的弟子赢了,哪个门派再派人前来?” 只听一个女子说道:“既然大家都不愿显露身手,那只有我们银针盟献丑了,柳儿,你来向这位柳师兄讨教两招。”一个一身绿衣的女子,长得羞羞怯怯,应声走了出来。柳思乡说道:“姑娘,请!” 那姑娘是莫柔荑的弟子,名为杨柳,她略微欠身,手上一扬,一根银针飞过,银针在手上丝线的缠绕下,指向柳思乡。柳思乡急忙出动铁笔,两人顷刻打得难分难解。杨柳手上的银针渐渐增多,丝线在空中布下一片绵绵密密的网,柳思乡招式一变,顷刻之间笔头墨汁狂洒,也激起点点逼人的劲气。 莫柔荑看着弟子身手非凡,心里正在得意,忽然间一道劲气飞来,呼的一声,丝线和墨汁全都散落地上,一样的速度,快得让人惊讶。 龙铮喝道:“什么人,出手捣乱我们十大门派比武!” 众人向四下看去,都是熟识的人,那老太婆倒水的手抖的更加厉害了。 贺青红说:“这人武功高强,刚才的劲气,好像传说中的‘扶风剑气’!”风平兮问道:“你说什么?”贺青红说:“人不在而剑气漫天,击所欲击,攻其必攻,世间难有第二种功法有此修为!” 风平兮问道:“你怎么知道?” 贺青红说:“也是听前辈提起,从未见过。” 风平兮冷笑一声,说:“连现身都不敢,在暗地里作鬼作祟,简直丢人!我才不信什么‘扶风剑气’,有本事出来,我们比一比!” 场上一片安静,风平兮笑说:“你看,都没有人!” 忽然间一阵风刮来,风平兮下巴的胡须飘散在风里,他身手一摸下巴,一点胡须都没有了。地上亮光闪闪,原来是一块小小的银片。 贺青红脸色一变,说:“‘流银飞光’,这是,这是当年两岸声名赫然的女侠‘飞花天女’的绝技,‘流银飞光’,银片过处,须发无生!这是她的成名绝技啊!” 风平兮心有余悸的看着地上的银片,大家都睁大眼睛看着,那老太婆仍在倒水,已经走到了尽头,快要到她居住的那几间小茅屋了。 忽然间风声又起,只见风平兮头上的头发在风里散乱开来,他伸手一摸,头上光秃秃的比刀刮过还要干净!地上多了一块小银片。他的心几乎都跳到了喉咙口,摸着脑袋向四下看着。 贺青红大声说:“司徒女侠,如果你在这里,请你现身相见吧!” 书画山庄庄主乔冠儒说道:“这不可能!”贺青红问:“怎么不可能?”乔冠儒说:“各位应该知道,当年邰风豪和司徒婉,可是一对对头,邰风豪的一只手臂,就是被司徒婉斩下来,据说他们两个为了争夺天下武功第一的名位,简直到了冤家路窄的地步!” 贺青红说:“他们都是光明磊落的人,我想其中应该另有隐情。” 风平兮说:“什么隐情,这些武林高手脾气最是乖僻,为了一个虚无的名号,什么都做得出来,听说是司徒婉初次见到,比武输给了邰风豪,于是三番五次想要报复,结果施了美人计,断了邰风豪一支手臂,还是打了个平手,据说两个人在白云崖前大战三日,最后双双死去,这就是那些为了天下第一不惜一切的人的下场。” 乔冠儒说:“那么他们怎么可能同时出现在这里,也不会有后人能够学到这两人的功夫,想来他们收录的弟子,也一定更加孤僻!” 忽然一阵冷笑传来,只见前面树上一个白衣公子翩然落下地来,其容貌俊秀文雅,双目顾盼若飞,笑若春风扑面,语如玉盘坠珠。他翩然朝这边走来,笑说:“各位,十大门派难得的一年一次聚会,幸会,幸会,今天有幸见到各位,真是三生有幸啊!” 贺青红问道:“小兄弟,请问你如何称呼?” 那人一笑,说:“哦,我姓孟名君,几位的大名我是早有所闻了。”风平兮看着这少年,有些怒气冲冲的说:“谁让你闯入十派会聚之地!” 孟君转头看着他,笑说:“你不也闯进来了吗?”风平兮说:“我本来就是十派之人。”梦君哦了一声,说:“我还以为你是少林派的人呢,看你头上那么光亮,像是夏天被云遮住的太阳。” 风平兮怒气冲天,喝道:“小子,你找死!” 他手上一动,大刀一挥,朝着孟君身上砍去,梦君急忙闪动身形,来到贺青红身边,笑说:“说你是少林弟子也不应该这么生气啊,多少人想做还做不来呢!” 风平兮出手极快,但没想到孟君的身法更快,贺青红看得分明,急忙拦住再次扑来的风平兮,说:“快住手,这是十派聚会不是打架!”风平兮得了台阶,自然住手不语,退了回去,坐在凳子上,端起茶杯来,喝了一口,又重重的放了回去。 孟君笑说:“风掌门敢说敢做,我是久仰大名。听说风掌门还作了一件几乎所有武林中人都不敢做的事情,不知是不是真的?” 风平兮抬起头,孟君问:“是不是真的?听说有个西陵派的师太也到了贵派。”风平兮转过头,说:“没有这事!”孟君说:“没有这事,你不要以为人不知鬼不觉,就可以瞒天过海,我告诉你,就算中原各派来了,也只不过是兴师问罪,别指望从他们那里得到什么!” 风平兮起身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哪里来的疯子,说这些完全无中生有的话!”孟君笑说:“是吗?无中生有,可是我听说烈火谷的几个人,到了银刀会,救了这位师太。这件事情,只怕你还不知道。” 风平兮一愣,急忙说:“胡说八道,烈火谷那几个不见天日的女人,她们,她们懂得什么!别提这几个女人,简直是丢我们武林中人的脸,就是她们将好好的世界弄得鸡犬不宁!” 孟君问道:“你说说,怎么个鸡犬不宁?” 风平兮说:“本来大家和睦相处,日子当可从长计议,但是从她们开始闹事,荷兰人就没有一天安分过,一群女人,一群没有见识的女人,她们懂得什么是大义,什么是正经!” “胡说八道!”一个声音忽然穿了出来,威严而有气势,令人不自禁的肃然而立。只见那个老太婆,拄着一根拐杖,一步步走了出来,“五年了,五年来,我看着你们一年年在这里上演着荒唐的闹剧,无聊的感想、懦弱的情怀,简直让人羞愧到了极点,你们还有没有一点英雄的气节,还有没有男人丈夫的威严!一群女人,一群没有见识的女人,那么你们又是什么人,眼见山河破碎而只求自保的人,眼见国土受人践踏而不能自救的人!你们,将希望寄托在一个虚无的剑谱上面,那是多么无知和荒唐,甚至不如纯朴的村民,至少他们还懂得用自己的双手去争取自己的自由和幸福!而你们,仅仅是因为没有一颗赤诚而热烈的心!” 贺青红怔怔的看着这老太婆,心想她在这里伺候我们多年,难道她不是一个土生土长的老太婆! 风平兮大叫一声,喝道:“老太婆,你闹什么闹!” 老太婆拐杖一挥,手上一动,两股劲气直冲出来,将风平兮卷出七八丈远,她才说道:“这就是你们想要学习的剑谱,‘扶风剑气’,可是学到之后,你们又能怎样,难道一套功夫就能拯救十个门派,整个岛屿!可笑啊,荒唐啊,风平兮,当年你师兄冯平千里赶赴中原,斗平教杀奸臣,盛名远播,为了天下太平,生命在所不惜,那是何等的伟烈!而到了你身上,简直荡然无存!” 她又转头看着众人,说:“狂风会前任掌门南山南大侠,在荷兰人手下救走不知多少百姓,人称‘孤岛神灵’,两岸传为美谈无不赞叹;长箭门已故大侠封聚龙,一支长箭射杀多少荷兰红毛,人称‘神箭英雄’,那是武林人争相效仿膜拜的楷模;铁剑门、飞骑门,哪一派高手不是奔赴两岸山河之间,忙乎家国大小之事,身系天下心有万民,难道你们各派没有成名的机会吗?为什么到了你们这一代,想的只是一套天下无敌的功夫,难道一套功夫能够比得上荷兰人的洋枪和大炮?我看是你们害怕,你们怕自己不能胜任,所以逃避,用一个找不到的东西,来埋葬你们大好的青春的热血!” 风平兮看着那渐渐逼过来的老太婆,惊恐的说:“你,你到底是谁?”那老太婆冷冷的说:“你不必知道我是谁,重要的,你要知道你是谁!风平兮,你的师兄冯平当年一柄银刀奔赴海峡两地,保大明除红毛,最后死在清兵的利箭之下,那也无愧于英雄二字,怎么到了你手上,如此不思进取!” 孟君笑说:“不但不思进取,还尽想些歪门邪道!前辈,他设计擒来了西陵派的语微师太,想要引来中原人,你说如新掌门知道后,会不会放过他们!” 风平兮喝声“住嘴!”手上一抖,几柄银刀向孟君射去。老太婆左手一扬,几道银光闪过,银刀顷刻回到老太婆手上,地上几点银片,风平兮抬头看着这个老太婆,惊说:“‘流银飞光’,你是,你是!” 老太婆冷冷的说:“不错,我就是司徒婉!” 众人都不由一惊,这老婆子一直住在这里,貌不惊人老老实实,只是作些杂工,每年按时拿着一点可怜的钱,从来不多说一个字。没想到她居然是江湖上盛传已久的女侠司徒婉。 贺青红笑说:“司徒女侠原来一直看着我们,可笑我们这些后辈,有眼不识泰山。” 司徒婉说:“我不是泰山,更不是女侠,期望一个大侠横空出世来拯救你们,那是最幼稚的想法,算了,我不和你们说这些。这位公子,你借一步说话!” 孟君点头笑说:“前辈说的是我吗?”司徒婉头也不回的向茅屋走去,贺青红对孟君说:“小兄弟,还不快去。” 孟君跟在后面,进了茅屋,司徒婉问:“公子,你刚才使的是什么功夫?”孟君说:“哦,那是家师传授的‘自然剑气’和‘弄虚散花手’。”司徒婉说:“令师是个什么样的人?”孟君笑了一笑,说:“一个很怪异的女人,从来不让我们见到她的真面目,也从不会告诉我们有关我们身世的事情,我们师、师兄妹二人,从小就受到她严格的训练,好容易练成一身的武功,却又不让我们拿出来用,要我们终老在烂泥谷里。” 司徒婉说:“有这么坏脾气的女人?”孟君点头说:“那是自然,小时候我还不知道,以为人都是这样生活的,后来,后来……”司徒婉问:“后来怎么样?”孟君说:“后来我终于明白了什么是真正的生活,自由自在,离开那个鬼地方,实在是太幸运了!” 司徒婉说:“束缚固然不好,但那本身就是一种保护,让别的力量无法侵袭你。我想也许你早就明白,更多的束缚,乃是在人世间你所不能觉察的地方。” 孟君摇头说:“不,我不这样认为。” 司徒婉说:“我也有两个孩子,你知道那是谁的孩子吗?”孟君摇头说:“不知道。”司徒婉说:“我的丈夫叫邰风豪,她被我师姐杀了,我的孩子被丈夫的朋友带走,从此再也没有音信,当初我还以为你是我那两个孩子的弟子,或是另有什么渊源。现在想来,那女人和我们也没什么关系,况且你的功夫反而和南方少林寺的功法更加接近,我想我的猜想大概已经落空了吧。” 孟君说:“司徒大侠不用伤心,你的孩子一定已经成为了一代大侠,总有一天会出现在你的面前。” 司徒婉摇头说:“不必了,已经心灰意冷,就算出现了,也改变不了这命运最终悲惨的结局,当初心高气傲设想的美妙的未来,到今天终于一一的崩溃,老了,毕竟是老了,就看你们年轻人,能不能把握这大好的年华,在这有限的时间里,作出自己将来不会后悔的事情。” 孟君问:“你指的是对付荷兰人的事情,还是反清复明?” 司徒婉说:“思宗是个好皇帝,当年我还曾经帮助他铲除奸人,那是多么意气风发的日子啊。我眼睁睁的看着狂澜既倒大势难回,却无能为力,这两件事情,都是我们大明人不得不承担的责任,不论我们是力单势薄的匹夫,还是威震天下的英雄!不知道孟公子有何打算?” 孟君说:“我就是听说岛上有一个烈火谷,谷里都是些英勇的女人,有一个红豆仙子带领着她们,给了荷兰人迎头的痛击。我就是要过来看看这位年轻的女侠。” 司徒婉点头说:“好!不瞒公子,我的几个老朋友也经常暗中帮助她们,一群受苦的女人,要反抗真枪实弹的荷兰人,那是多不容易的事情。她们的确需要帮助,公子武功高强,又能放下一己的偏见,比外面那些不知天高地厚几乎忘记了自己的责任的人,不知道要好出多少,我有很多年没有见到你这样的青年才俊了,今天老身真是高兴,放下了多年来积在心头的忧虑,终于可以再一次展望明天的日子,想象胜利的辉煌。整个人都变得轻松了。” 孟君说:“其路漫漫,不知终日何日!” 司徒婉叹了一口气,坐下说:“看到那群人就让我失望,难道我不会‘扶风剑气’吗?难道我不会‘流银飞光’吗?为什么我赶不走那批荷兰人,把希望寄托在一套功法上,那简直让人觉得荒唐!再好的功法,也及不上一支军队啊!” 孟君问:“司徒大侠为何不联合各路英雄,成为一支所向披靡的军队?”司徒婉叹说:“谈何容易,这批武林中人心高气傲,他们怎么能够做到令行禁止!况且,多年来我一直效命于大明,希望他们能够一朝得胜,挥师而来,我带着失望的心境来到岛上,再也没有当时那彭湃而激烈的雄心斗志,我失望、彷徨,终日守在这偏僻的山谷里,重新盖了这几间木屋,回忆以前的生活,我感到了自己的苍老,感到了自己的力不从心,感到自己如同一支快要熄灭的蜡烛,看着所有的蜡烛在慢慢融化逐渐熄灭而所有的蜡烛都无动于衷!直到有一天,我在山上看到一群年轻的女人,她们抱着我曾经拥有的激情,在山谷里和一群荷兰人厮杀,那似乎在一刹那,将我带回几十年前的旧梦里,从那时我才忽然想起自己对光阴的蹉跎,对岁月流逝的无奈。好在我并不孤独,几个朋友,也算是知己了,能够不约而同的前去帮助那群女人,似乎感到生命的光芒重新点起,这才有了生活的勇气。当我重新审视出现在我身边的这群人时,我觉得他们不仅是我当时觉得的可笑,更是一种让我不耻的悲哀,一种彻底的让人恶心的悲哀!” 孟君点头说:“前辈能够重新振作起来,对你还是对国家都是一件好事。我们能力有限,不奢望有所作为,但求无悔于将来。前辈,我在中原的时候,就听说西陵派为了找回弟子,已经传书中原五大门派,准备前来要人。这件事情若是前辈不出面,只怕难以解释。” 司徒婉说:“不必了,这个荒唐的闹剧,就由他们自己处理好了。幸好那小尼姑没事,听说被红豆给救了。红豆的消息,还真灵。” 孟君问:“前辈还有什么吩咐?” 司徒婉叹说:“没有了,我只是想知道,你的师父是不是姓邰,这么多年,一直没有我儿子的消息,我也不知道胡风去了哪里,他到底去了哪里。” 孟君摇头说:“她从来不说,我也不知道,不过她一定不是你的儿子,因为他是个女人。”司徒婉抬起手,叹说:“罢了,就算找到又能怎样?走吧,我知道你到这里来,有你的打算。” 两人出了茅屋,贺青红等人急忙围了上来,贺青红说:“司徒大侠,我们刚才正说着,群龙无首,如果大侠能够出马,咱们也不至于寄希望于别物。” 孟君说:“司徒前辈的事情,不需要别人来作主,你们都回去吧。”贺青红说:“孟公子,你是一代武林高手,更何况你是冲着风掌门的事情而来,好歹留下说句话。” 孟君摇头说:“我也不犯着得罪你们,也不必为你们调停,自己惹下的事情,你自己解决。”司徒婉扫视了众人一眼,说:“你们都应该是顶天立地的男儿,不应该成为苟且偷生的败类,就是死,也要死得其所,死得荣耀。不面对现实,承担你们应当承担的责任,就是神仙,也不能帮你们。回去吧,别再丢人现眼。” 贺青红说:“大家都回去吧,别烦着两位大侠。”然后转身对司徒婉说:“司徒大侠,英雄山庄明日要举办英雄大会,贺某斗胆,想请你们前往。” 司徒婉说:“你们先去吧。”贺青红等人只好告退。孟君看他们走了,才说:“这群人真是无耻,无耻到了这个地步,真是不如死了的好!” 英雄山庄里张灯结彩,十派掌门人,加上长笛会掌门孙宇清,隐士谷谷主仇天今等人,座上无虚席,场上高呼声,繁闹喧腾之极。 夏庄主精神抖擞的忙着大小的事情,脸上泛着火一般红的光芒,大家在大厅里刚落座,还没说上几句话,只听外面有人叫道:“黄山派华掌门、真武派松云道长、西陵派如新师太、空灵岛林岛主到。” 只见五个人走在前面,一个三十来岁的年轻人,脸上没有胡子,神色总是左一下右一下的犹疑不定,正是黄山派掌门人华不讳;一个四十来岁的道人,神色严肃,正是松云道人;一个四十来岁的尼姑,神色冷静得可怕,正是如新;以及一个表情孤傲,目光犀利的中年女子,便是空灵岛林羽依岛主。后面跟了大约有十几个年轻人,是各派的弟子。 夏玉急忙迎了出来,说:“各位大侠光临寒舍,未及远迎,疏忽,疏忽!”华不讳咳嗽了几声,来到堂上,猛地一转身,试图威严的眼神却最终只是盯在了一个黄金茶壶上,便不愿移开。如新咳嗽了一声,华不讳才回过神来,说:“好大的武林盛会,想不到台湾岛上还有这么多英雄豪杰,幸会,幸会!” 贺青红急忙上前笑说:“能见到中原四大门派的高手,真是幸运之至!今日这英雄山庄,一定增色不少,华掌门,久仰你大名,今日一见,果然不俗。”华不讳点头微笑说:“不敢当,不敢当!阁下是——?”贺青红笑说:“在下贺青红,咱们对各位中原大侠自然认识,就是各位只怕不认识敝岛诸位同道,我给各位介绍一下。” 如新冷冰冰的说:“不必了!你只要告诉我,我的弟子在哪里!” 贺青红急忙笑说:“师太,这只是一个误会,请容我解释!”如新拂尘一挥,说:“解释,我看不必了!老尼姑不喜欢罗嗦,要怎样才能放人!” 风平兮说道:“师太,我们请小师太来,原本是和她商议好的,本来这……”如新冷声说:“胡说,我这弟子听话得很,有什么事情难道不禀报师父?不必多说,强词夺理只会欲盖弥彰,交人出来,咱们再说别的。” 贺青红急忙说:“是啊,小师太在银刀会得到大家精心照料,就是有些想她师父,师太来了正好。”林羽依喝道:“住嘴,哪有你说话的份!风平兮,你不用躲躲闪闪,一个不高兴,小心你项上人头!” 风平兮硬着头皮说:“在下不敢骗诸位,的确是和小师太有约在先!”林羽依怒说:“胡说八道,是不是要我动真功夫才高兴!” 贺青红说:“林岛主息怒,听我们把话慢慢说完。” 华不讳说:“有什么好吵的,依我说,咱们大家都是武林中人嘛,武林规矩,抓了人就放人,我们调解调解,不就好了吗,你们放了人,再陪个罪,不就成了吗?” 一言未毕,只听有人笑说:“是啊,咱们华掌门是出了名的和事佬,好好先生,只要你们花点银子,什么问题都解决了!”只见孟君缓缓走进大厅,说:“大家站着干什么,都坐下啊。” 华不讳有些生气的说:“哪里来的小子,一点规矩都没有!” “规矩?”孟君不解的说,“什么规矩?欠债还钱吗?我可没有欠债,华掌门,听说最近你又赌输了,黄山可是入不敷出啊,你不是挺缺钱用吗?”华不讳怒道:“胡说,简直是胡说!” 孟君说:“可惜你和真武派掌门的话被我听到了,真是笑话,两大掌门居然前来要挟要钱,夏庄主,你要有钱,拿出来便了事了!”松云道长气乎乎的说:“臭小子,胡说八道,简直是胡说八道!” 孟君笑说:“我就是听到了,二月十八的晚上,你们就是在蓬莱客栈商量,怎么在这件事情上赚一笔!”林羽依喝道:“原来是你这屡屡作乱的臭小子!”说完手上一抖,一条布带扫了过来,孟君身形一闪,长剑挥去,剑气过处,布带化为缕缕柔丝。 林羽依大喝一声,柔丝在空中硬了起来,铺天盖地的向孟君卷去,孟君身形转动,手上一抖,一阵银光闪过,林羽依啊的尖叫一声,被击落到墙角,一阵暗器的声音响起,她身周已经被几十枚银光闪闪的暗器围着。她尖叫起来,孟君说:“没事,你还没死呢!” 华不讳手上一动,一剑照着孟君身上刺来,孟君长剑摆动,足尖在华不讳剑上一点,已经越过他头顶,身形向后一转,一剑刺向华不讳后心,华不讳惊叫一声,感觉后心一凉,孟君已经拿了一块白布在手上,说:“没关系,只是少了一片衣服而已!” 松云道长问道:“臭小子,你到底要干什么!” 孟君说:“我最喜欢的事情,就是你们五大门派的人出丑,今天总算看到你们丑态毕露,……”然后转头对贺青红等人说:“你们还指望他们前来帮助,简直是痴心妄想!” 众人见他得意洋洋,刚才只是几招之间,用快捷无比的身法,将几大门派的掌门人都败在手上,还奚落一番,均觉孟君身手不凡,几乎出神入化。 忽然听到一个声音说道:“你已经让四大门派的人出丑了,再让我们少林出丑,也无妨啊。”孟君面色一凝,变得阴沉而忧郁起来。 只见一个打着折扇的白衣公子,从梁上翩然落了下来,他长着一张刚毅而俊美的脸,和孟君的俊秀相比,是一种更粗旷和宽广的潇洒,眼中闪着迷人的不羁的光芒,猿臂蜂腰,让人惊羡。 孟君恢复了平静,说道:“你来干什么?” 那人笑说:“奉家师之命,前来看看让人头疼的‘白衣煞星’,是个什么样的人。”孟君说:“你看到了吧。该满意了!”那人一笑,满是调戏的神色,“看到了,不知公子,为何屡次与我五大门派为难?” 孟君说:“因为你们虚伪!” 那人说:“是吗?可是每次,不都是你编造的理由吗?” 孟君哼了一声,转过身来,伸手拭去眼角稍稍有的泪水,故作镇定的说:“废话少说,我知道你是无言大师的高足,武功高强的弟子,出手吧!” 那人一笑,说:“是吗?有一件事情你是错了,你不该说四大门派,不过你倒是该说我,谁不知道,‘玉面公子’风流潇洒,此次前来也是为了猎艳防花而已。这么好的口辞,你居然放弃,可惜啊,可惜!” 孟君转过身来,说:“一点都不可惜,对不起,失陪!”说完身子一闪,已经向外飞去,那打着折扇的公子急忙收了扇子,说:“没办法,这种人就是这样,咱们好好说话,大家都坐下!” 如新说:“古玉龙,谁让你来的?” 古玉龙堆着笑说:“是家师。他说……”如新哼了一声,说:“声名狼藉的人,你不是早就被少林赶出去了吗,干吗还要家师家师的,难道你又拜了什么师父?”古玉龙说:“师叔,你可别这么说,那只不过是师伯的一句气话而已,我不还好好的吗?再说,我又不是采花大盗,姑娘们都是自愿的啊,谁让我天生这么潇洒呢?” 如新气得全身发抖,指着古玉龙说:“孽种,男欢女爱本就是佛门不允之事,一个人既然到了佛门,不管他是俗家弟子还是出家修行,都要清心寡欲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杂念,而你,……我不要你叫我师叔,你不配!离开这里,我不想见到你这样的败类!” 贺青红说:“师太息怒,现在的年轻人,都是这样的,我看古大侠眉宇之间,倒是有一股子正气,假以时日,一定成为一代大侠!” 如新哼了一声,华不讳说:“大家坐下,不管怎样,刚才那小子胡搅蛮缠,还是师侄解了围,师侄啊,不是我说你,你也该好好的,珍惜自个,别耽误了大好的前程。好好好,我们来说正事,打扰你们的英雄大会了。把我那语薇师侄带来吧,好久没见了,怪想她的。” 古玉龙说:“我也怪想这个小师妹的,哎,到底在哪里,我想这么些日子不见,一定出落得更加如花似玉了。”如新喝道:“住嘴!”然后转头说:“快把我徒弟交出来!” 风平兮支吾了一下,说:“师太,我们的确对小师太很好,我们……”如新说:“怎么了,有事吗?”贺青红说:“不急,我们慢慢请小师太出来,大家同道中人,先叙叙旧,叙叙旧!”如新说:“风平兮,我徒弟在哪里?” 风平兮鼓足勇气,说:“被烈火谷的人抓走了!” 如新纳闷的说:“烈火谷,什么烈火谷?” 风平兮说:“师太可能不知道,在这个岛上,有一个山谷叫着烈火谷,谷内住了很多妖女,她们会些法术,专门到外面抓回各种各样的人,供其玩乐惨不忍睹。我们每日和小师太处得很好,但是有一天,烈火谷的人见了师太,说要带去修一个佛堂,我们斗不过她们,就给她们把人抢走了!” 古玉龙笑说:“烈火谷,是一个都是女人的地方吗?我有兴趣,在哪里,师叔你放心,我一定只身前往烈火谷,救回小师妹!” 如新不悦的说:“古玉龙,你别打岔。——你说下去!” 风平兮说:“说完了,就这样。” 如新起身说:“一群女人,反了!什么烈火谷,竟敢带走我的弟子!” 二、红豆仙子 贺青红一笑,说:“师太,有了下落就好说了。咱们到烈火谷去一次,不就什么都知道了吗?”古玉龙说:“你多什么嘴,你以为我师叔是白痴啊,她在想这群妖女有法术,去了会不会吃亏。师叔啊,我不怕的,只要是女人,我就有本事打败她,不信,弟子马上就去,对了,烈火谷在什么地方?” 风平兮说:“离这里有些距离,往东快马赶一天,大约就到了!” 如新说:“这群女人真是胆大包天,怎么我没听说过?” 风平兮说:“是这两年刚出道的,领头的叫做什么红豆妖女,厉害得很,暗器功夫像是法术一样,撒豆成兵无人能及,人也是出了名的凶残,听说还和荷兰人在一起,整天无所事事,就知道想些下作方法来治人。岛上已经不堪其扰,却又无可奈何!” 如新哼了一声,说:“一群男人,十大门派,居然抵不上一堆女人。笑话,不管她是谁,要是抢走了我的弟子,她就得交出来。哼!” 风平兮点头说:“是是是,她们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说起来是我们无能,怠慢了小师太。这里向师太赔罪,好在师太武功高强,所向望而披靡,一定可以完整无损的救回小师太。” 华不讳说:“罢了罢了,什么红豆妖女,莫不是你们找的一个托词?” 风平兮急忙说:“不是托词,真的,不信,你可以问别人啊,红豆妖女这两年闹得可厉害了!” 忽然一个声音传来,“风平兮,你简直胡说八道!”那声音清甜单纯之至,让人一听之下,便即忘俗。只见一个尼姑缓缓走了进来,她的面色如同初升的明月,皎洁而温柔,眼神闪动如同秋水,了无痕迹却动人心魄。 如新依然面色冷淡,坐在中间,说:“语薇,你说这是怎么回事?”那小尼姑上前来,指着风平兮,说:“是他把我抓走的!”风平兮硬着头皮,不知该说什么。如新横了他一眼,继续说:“你不用怕,都说出来,让为师给你作主。谁要欺负了你,哼,就别怪我不客气!”她说话之时便如世间一切都和她有深仇大恨一样,在她的语言里,找不出半点和感情有关的消息。 语薇看着风平兮,说:“那天我在后山看到这个人,当时他还没有出家。”古玉龙说:“他现在也没有出家啊。”如新恨恨的说:“别插嘴!——你说下去。” 语薇说:“他就上前来向我问路,问我去三清观怎么走,我给他指路,他说太远了,没法走到,一定要我带着他去找。弟子下山是有师命在身,怎么可以随便跟人乱走。所以我说不行,他居然就把我的穴道点了,然后送到一辆马车上,一路就往这边走,还过了海,一直到了他住的山上。” 古玉龙问:“就这么简单?”语薇点头说:“就是这样,在车上他们蒙着我的眼睛,点了我的穴道,就是吃饭的时候,也是在荒郊野外,就这样过来了!”古玉龙看着风平兮,说:“我师妹这么美若天仙,你就一点坏心思都没有?” 风平兮低着头,不说一句话,如新喝道:“谁敢对我弟子不敬,我就杀了他!”语薇说:“本来一直都好好的,有一天晚上,我在房里打坐,他闯进我的房间,……”古玉龙急忙问:“怎么了?”如新喝道:“他有没有对你怎样?” 语薇说:“他刚走过来,我就逃出门去,他立刻追了上来,我拼命的跑,追的人越来越多,正当我筋疲力尽的时候,忽然一个青衣服的姐姐从天而降,拉着我飞了起来,她的功夫好漂亮!” 古玉龙问:“人呢?他人长得漂亮吗?” 语薇说:“漂亮,她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姐姐,她的眉毛像是烟一样的美丽,眼睛像是湖水一样清澈,她的身子轻盈得如同一片羽毛,像是传说中蓬山的青鸟,那么自由自在,那么来去自如。似乎人间就没有东西能够束缚她!” 古玉龙问:“这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倒有心一会。” 语薇说:“她说她叫青弦,是红豆仙子的丫鬟。”古玉龙往椅子上一靠,打开扇子,说:“一个丫鬟就这么厉害了,嗯,那红豆仙子一定更加美如天仙,说什么也要拜会拜会。”如新喝道:“古玉龙,你别这么没规矩!语薇,你别说什么青弦白弦的,说别的。” 语薇点头说:“是,师父,后来青弦就送我到了这里。” 如新问:“就这么简单?”语薇说:“对,就是这样。”如新对风平兮说:“我弟子是不是有说错了的地方?”风平兮没有说话,如新恨恨的说:“那就是你说错了,什么妖女,什么仙子,我都不听。你把我的弟子带到这里,还图谋不轨!” 古玉龙笑说:“师太何必这么激动,他又没有得逞。”如新转头说:“古玉龙,你给我住嘴!否则别怪我手下无情!”语薇转头对风平兮说:“都怪我学艺不精,不然,你休想把我带走!”她回头对如新说:“师父,都是徒儿不好,害你走这么远的路,到这里来找我!” 如新回头说:“不关你的事,佛门弟子,只要谨记佛祖的要义佛门的规矩就是正经!你一直是我的好徒儿!”她说话时声音冰冷,似乎来自地狱一般沉寂。 风平兮战战兢兢的看着如新,华不讳叹了口气,说:“算了,大事化小。既然现在师侄已经回来了,我看,就算了。”如新说:“这口气始终咽不下,居然欺负到我们西陵派的头上!”贺青红说:“师太息怒,其实我们并无恶意,风掌门不是这个意思,请允许我们解释!” 忽然人群中走出一个蓝衣少年,英气勃勃,说道:“师太,让我来说吧。他们不过是想用这种方法请你们过来。去年派了人过去,可是五大门派根本没有理会。所以这次不得已而为之,方法虽然是不能见人,可是用意,却并非不可见人。” 如新看着眼前这个俊逸潇洒的人,手上拿着一支碧绿的长笛,面色和善而带有一种俊雅的威严,笑容中若同春风中展开的花瓣一般,她不由一怔,脑中似乎炸开了一样的难受,身子摇晃,几乎要晕倒了。语薇急忙扶住,问:“师父,你没事吧?” 如新睁开眼,那青年公子依然站在那里,笑容依然那么灿烂而皎洁,像是天上渐渐升起的明月,光芒普照大地,天地化为月光弥漫的仙国。 古玉龙笑说:“孙兄,你把咱们师太气得不行了,看你怎么收场!” 如新镇定下来,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说:“你是何人?”那人说:“在下长笛会孙宇清。”如新轻轻说:“孙宇清。我知道了。你说你们去年派人前来,我怎么不知道?” 贺青红说:“想是各位掌门正忙着,忘了也不一定。”林羽依说:“你当我们是老了不成,既然来了怎么可能忘记。这几年根本没有台湾人过来,你们要仔细自己说的话,可是收不回去的。” 贺青红看着路云山,说:“路掌门,不是你的弟子前往的吗?说见了几位掌门,说得有鼻子有眼的,莫不是他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路云山一笑,说:“这个,我也不知道,既然几位都没有印象,也许,也许没有去,或者没有见到也不一定!” 贺青红说:“原来是个误会,如果几位掌门今日不来,只怕我们今日也不能冰释前嫌!”林羽依喝道:“谁跟你冰释前嫌了?” 孙宇清说:“林掌门,十派掌门人盼星星盼月亮一样盼来了你们,希望你们能够助咱们一臂之力,除掉这可恶的红毛蛮夷!” 林羽依说:“他们怎么了?”孙宇清说:“他们强占了这里的土地,还企图统治这里的人,现在岛上有他们修的城墙,有他们的传教士,有他们的士兵和居民,就连岛上的居民,也是按照他们的规定,受到他们的统治,凡七岁以上的人都要向他们纳税,不但有人头税,还有狩猎、打渔甚至住房、酿酒、宰割和矿产关税等等,巧立民目,百姓痛不能生;凡长老稍有不从便被撤换,直到成为荷兰人的走狗才能保住位置;武林中人,也都得听从荷兰人的吩咐,稍有不从,就会被杀头。荷兰人对岛上所有人的奴役,已经到了衣食住行无所不管,生杀予夺无所不能的地步。倘若长此下去,这里将最终成为他们的土地,这里的财富将最终沦为别人所有,百姓忍受奴役的生活,生不如死。” 林羽依哼了一声,说:“那中原还在反清复明,比起这小小的岛屿,当然是大明的江山更加重要!” 孙宇清说:“没有什么比自己生于斯长于斯的土地更加重要,所以他们才会出此下策。前几年,被杀的高手已经不计其数,各派人单力薄几近灭门,实在不堪提及,所以,他们的用意,我最能理解。” 华不讳说:“是可以理解啊。但是我们也是爱莫能助。就连清人也是留发不留人啊,你看我们,有人的时候,都会戴上一个假的发套,说起来,也是更加不堪提及啊。” 贺青蓝说:“那正好,在这里我们一起赶走荷兰人,从此以后,这里就是我大明的江山,咱们联合中原人,反清复明,正是大好的时机啊!” 华不讳摇头说:“这是将军皇帝爷们做的事情,我们何德何能啊!听说福州有个郑将军,很是了得,你们可以去请他啊。” 贺青红说:“只是无缘拜会,他这几年忙着往北走,从来没有回头看过这片故土。说起来,这里有好多人,倒也是郑家的故人。只可惜他父亲郑芝龙以前建立的庄园如今都到了荷兰人手上;以前的故友,也都因为反抗,成为荷兰人残害的无辜亡灵!我们都是武林中人,那些考虑国家大事的人,哪里会想到我们!” 华不讳说:“此话差矣,咱们都是大明的人,不应当见外。再说了,有的事情是上天注定的,人力是不能挽回的,顺天由命吧,别操心了。” 古玉龙笑说:“是啊,华掌门说的真好,我赞成!大家都是武林中人,人生如同朝露,不长久的,何必这么认真,那些身外之物,别人爱拿就拿去吧。无所谓!” 孙宇清说:“古大侠是佛门豁达之人,也许已经看穿了一切身外之物,只是我等愚钝,看不透,孙某不想去夺取别人的东西,但是自己的东西,如果到了别人手上,那就是耻辱,这不是一个身外身内的问题,而是事关尊严和人格,关系荣辱和存亡!” 如新坐了下来,依然冷冰冰的说:“既然如此,你们用这种方式,也未免太幼稚了。罢了,此事尽可从长计议,暂且放在一边吧。” 正说着,忽然一个家丁跑进来说:“庄主,不好了!”夏玉问:“怎么了?”家丁说:“门外来了很多蒙面人!”夏玉问:“什么人?”家丁说:“带头的好像是白……白……” 一语未了,只听有人笑说:“是我,夏庄主,好几个月不见了!别来无恙!” 只见一个身着白衣的蒙面女子,大步走到大厅里,目光扫视了众人一眼,犀利而孤傲,连音声也是那么不可一世,“人才济济啊,夏庄主,你们这么多人聚在这里,不会闹事吧?” 夏玉笑说:“原姑娘说哪里话,都是些老朋友!” 那白衣蒙面的女子冷冷的哼了一声,目光向众人一扫,说:“原来中原四大门派的掌门也在这里,幸会,幸会!”华不讳问道:“不知姑娘怎么称呼?”白衣女子说:“在下原下冰子,你可以叫我原冰,或者冰子,随便你了。华掌门。” 华不讳笑说:“姑娘好像认识在下?” 原冰哼了一声,声音如同冰一样的冷酷:“中原五大门派的掌门人,每一个我都认识。怎么,你们来到岛上,是想要围剿哪个绿林大盗?”孙宇清说道:“原姑娘,好像你是不请自来。”原冰不屑的说:“我来只不过传达揆一大王的意思,庆贺你们英雄大会的召开,为表大王的祝福,带上礼物罢了。” 夏玉笑说:“愧不敢当,愧不敢当!”原冰冷笑一声,说:“大王说了,夏庄主你很听话,有你作岛上的武林盟主,他才放心。这几年夏庄主帮着干了不少大事,将那些以武犯禁的刺客消除殆尽,他很高兴。据说前天又有刺客进入赤嵌城楼,希望夏庄主能尽快找到此人。” 夏玉有些胆怯的说:“我……原姑娘,这……” 原冰不解的说:“怎么,你不是说了吗?召开英雄大会,大家都归顺大王,从此以后,岛上再无刺客!你可是想清楚了,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啊!”林羽依怒说:“胡说八道,你这东洋忍者,西洋红毛,要想我们成为你们的走狗爪牙,简直是痴心妄想!” 原冰哈哈大笑起来,看着夏玉,夏玉整个身子似乎都在颤抖。原冰停下了笑,说:“夏庄主,那你这些年都为大王干了哪些事情?”夏玉说:“原姑娘,我……我没有,我没有答应过你们什么,原姑娘,你说话可要有依据啊!” 原冰说:“你怕什么,大丈夫敢作敢当,难道你们不觉得跟着大王是一个明智的选择吗?”孙宇清说:“有的人或许会这么认为,可是有的人,却并不这么认为。你们东洋人喜欢的事情,不一定我们就会喜欢。更何况,我平生只讨厌两种人,一种是西洋人,一种就是东洋人!” 原冰恨恨的说:“你说什么!” 夏玉急忙说:“原姑娘,我们,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原冰冷冷的说:“什么有话好说!我告诉你们,别以为十大门派聚在一起就可以为所欲为,在我们长刀会看来,你们所作的一切,只不过是垂死挣扎而已!别忘了,你们的前辈是怎么死的,如果不想重蹈覆辙,就不要乱来!” 忽然一个声音传来,那声音清澈而妩媚,随着清风飘来,“冰子,别和他们多说。凡有不听大王号令的,一律杀无赦。”只见一个绿衣女子,带着淡淡的如同水莲花一般的幽香,带着浓郁的温柔的气息,缓缓走了进来。原冰说:“难道掌门不放心,要让你出马?” 那绿衣女子一笑,说:“冰子,你总是不能进入正题,绕着圈子办事情,那是中原人惯用的方式。我看你是越来越不长进了。”夏玉急忙说:“樱子姑娘,我们……” 樱子笑了一笑,虽然妩媚但是却又带着一股凌厉的杀气,她的眼波中流露出一种让人感到可怕的气息,她的声音却依然流畅着一种无与伦比的美妙,“夏庄主,难道我们没有眼睛吗?贵客到了,庄主,你准备怎么招待呢?” 夏玉脸上的汗珠一颗颗滴了下来,说:“姑娘,我……”樱子忽然冷笑说:“你没想好,我可想好了。夏庄主,我们小王子有请,下月初三,在城内大和庄园大宴群雄,既然大家都来了,何必这么快离开,就当交个朋友,大家都不必走了。有什么需要只管吩咐,不必客气。” 古玉龙缓步从后门离开了大厅,原冰喝道:“什么人,想走!”她手上一扬,一点寒光陡然射出,古玉龙急忙伸扇子拍落,原冰已经扑了上去,手上长刀向古玉龙斩去。古玉龙折扇轻摇,轻轻拦开,原冰却步步进逼,一直将他逼到大厅里。 樱子忽然喝道:“住手!”原冰停了下来,古玉龙一笑,说:“好功夫!”樱子对原冰说:“咱们走,下月初三,我们在王城恭候光临。” 古玉龙一笑,说:“两位女侠,你们多心了,我们来这里,马上就会离开的。”樱子看着古玉龙,说:“古少侠,莫非你怕了不成?男人丈夫,就要敢作敢为。后会有期!” 原冰冷冷的说:“今日暂且饶你一命!”说着两人已经离开,那群忍者也在一刹那间都不见了。 “猖狂!”林羽依怒不可遏的说,“简直是太猖狂,什么冰子、樱子,简直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东洋人,西洋人,我就不信咱们斗不过这些人!” 华不讳说:“咱们的事情已经了了,不必在此逗留,各位英雄,后会有期!”贺青红急忙说:“各位掌门,看来荷兰人已经有所准备,只怕各位难以离开这里。” 一个家丁走了进来,说:“庄主,我看到他们在山上架起了大炮,咱们要不要准备一下?”夏玉摇头苦笑说:“准备,准备,咱们用什么准备,连兵刃都没有多余,铸铁采矿都是荷兰人把持着,更不用说这几年各大派死了不知多少人。他们是恩威并施啊。咱们不就是砧板上的鱼么?” 贺青红说:“庄主,小不忍则乱大谋。这些年我们死了不少英雄豪杰,如果再不保存实力,只怕到时候各派都没有了后继之人。想起这几年的腥风血雨,真是可怕啊。” 孙宇清哼了一声,说:“可怕,可怕的是斗志的丧失,人心的涣散!如果,我们已经习惯了忍让,那么这将是我们最可怕的品格。大丈夫能屈能伸,但是国家不可以,江山不可以。它需要人洒出鲜血甚至付出生命!腥风血雨,也斩不完所有后继之人。长笛会这几年死了上百人,但是现在还有上百人,只要有长笛会,就有反对红毛的力量,有长笛会在的地方,就不会有忍让和屈服!” 华不讳摇头说:“年轻人,年轻人啊!快住口,真是不知世事险恶!” 孙宇清冷笑一声,说:“正是因为知道世事险恶,所以才不能听任摆布!既然已经险恶了,屈服能够改变世事吗?” 说着大袖一挥,后面几个白衣公子也跟着出了大厅。古玉龙追上去说:“孙兄弟,不要意气用事!”孙宇清不悦的说:“这不是意气,这是原则!我不能让人欺负到我的头上!” 林羽依不屑的说:“小小毛孩,知道什么!” 夏玉看着华不讳,问道:“华掌门,您看如何是好?” 华不讳叹说:“既然是这样,只有如期赴会了!难道我们还能去拼命不成?” 孙宇清出了大门,喝道:“原冰,樱子,有种你们出来,孙爷爷和你们分个输赢见个高低!”古玉龙摇着扇子,说:“哎!真是血气方刚啊,你就不能听听大家的忠言逆耳?”孙宇清转身说:“岂止是逆耳,简直是恶心!” 古玉龙叹说:“恶心?你处在一个恶心的世界,那又能怎么办?” 孙宇清手上长笛一挥,向山上飞去,古玉龙和几个长笛会的门人也跟着飞身赶去。忽然几点寒光闪来,孙宇清挥笛子挡开,只听原冰说:“好功夫!”一群人已经围了上来,将原冰围在中间。 原冰大大的眼睛扫视了一眼众人,毫无惧色,冰冷的声音说:“真是奇怪,中原人和台湾人都喜欢围攻。”孙宇清喝道:“什么围攻,我今日就取你的狗命!”他长笛一挥,一招“十里春风扬州路”,正是“风舞扬花式”中的一招,但见劲气穿空,扑面向原冰袭去。原冰长刀一摆,在空中划出一道亮光,将那一道凌厉的气墙“呼”的一声散作点点碎裂的真气。 孙宇清大叫一声,一招“北风卷地白草折”,风急云生,原冰急忙展开快刀式,身形飘忽,时而天上时而地下,几乎了无踪迹。孙宇清使出浑身解数,看得古玉龙也不由暗暗点头,但听得轰的一声,原冰的声音从空中传来,“小子,今日饶你一命!” 孙宇清捂着胸口,几个门人上前扶住,孙宇清终于忍不住吐出一口鲜血。古玉龙说:“那忍者也好不了多少,她被你的真气所伤,没个十天半日,是不能复原的。” 孙宇清一笑,说:“连一个忍者都对付不了,谈什么恢复家园!”古玉龙说:“哎,像兄弟这样血气方刚的人,能活到现在,已经是一个奇迹了。” 孙宇清勉力走了一步,看着手上的长笛,说:“如果我死了,自然有人会拿着这支笛子,为我报仇。”古玉龙说:“不过我觉得还是有一把剑好点,一支笛子,杀伤力还是有限的。”孙宇清说:“这支弟子是我祖师爷爷传下来的,不能丢。” 古玉龙一笑,忽然听到樱子优美而温柔的声音传来,“两位少侠,别在这里逞一时之气,就算你杀了这几个人,于赤嵌城数千兵士而言,简直微乎其微,还是耐心等到下月初三,咱们再决高低!” 孙宇清正要说话,古玉龙已经笑说:“多谢姑娘好心提醒。” 孙宇清下了山,径直骑马离去,夏玉留他住下,他笑说:“不必了,庄主,你庄上客人这么多,只怕叨扰了。英雄大会,果然英雄咸集,热闹,热闹啊!”说完催马而去。 古玉龙笑了一笑,说声告辞,也飞身离开。 夏玉来到庄内,庄丁们正安顿着晚宴,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夏玉几乎一句也没有听进去,心里不断的盘算着什么事情。 夜色苍茫,海浪拍打着礁石,在海与岸交接的地方,一艘小船飘然而来,船上一个青衣少年,看着海边的礁石,笑了一笑。这少年有一对很浓烈的剑眉,一双很有神的眼睛,但是看起来却是文雅而俊秀,像是书生才子一般。 他下了船,忽然一阵琴声幽幽的响了起来,他闭上双眼,静静的听着,完全陶醉在那优美而动人的曲调里,那琴声渐渐低沉下去,最后缓缓沉默。海边只有海浪的声音。少年取出一支碧绿的箫来,轻轻吹了起来,一样的调子,更加低沉而平静的声音,却在一刹那间似乎停止了海浪的呼啸,让人精神为之一爽。 一曲完毕,只听一个女子说道:“你果然来了。”一个白衣女子缓缓走了出来,站在礁石之上,海风吹动着她轻柔的衣衫和长长的秀发,显得她如同女神一样安详和沉寂,少年高兴的说:“你也来了,咱们都没有失约。” 女子缓缓走了下来,说:“我只是想到岛上来散散心,整天看到那些不想看到的东西,真是让人郁闷。”少年点头说:“我又何尝不是。” 女子轻轻说:“玉蛟,没想到我们连想法都这么一样。我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也是在这样的海边,我们带着同样的心情,带着无奈和彷徨的态度,带着沉重的包袱,来到一起,共同弹了这曲曾经有两个朋友弹过的‘蓝天白云’,那事情已经有好几个月了,而我想起来,却如同在昨天一般。” 那被称为玉蛟的少年笑了一笑,说:“虽然我们不知道彼此的身份,但是却最能体会彼此的心境,乱世之中,能有这样一个知心至交,也算是不错了。” 那驾船的渔夫也跟在后面,玉蛟回头说:“你可以回去了,趁着天黑,你又熟悉水性。”那渔夫将斗笠摘了下来,去掉蓑衣,赫然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眉目间满是出尘脱俗的气质,一身黑色的衣裳,反而显得她更加可爱。 玉蛟笑说:“师妹!是你!”他转头对那白衣女子说:“这是我师妹,玉箫,这位就是……”玉箫说:“不必说了,一定就是唐冰唐姑娘了。”玉蛟问:“你怎么知道?”玉箫不屑的说:“你把她天天挂在嘴边,我还能不知道吗?”唐冰说:“你又到处说了,咱们两个的事情,别成了你所有朋友都知道的事情。” 玉蛟一笑,说:“我这师妹胡说八道,她又喜欢跟踪我,可能那次被她跟上了而已。真是想甩都甩不掉的小尾巴。”玉箫小嘴一撇,说:“哼,我冒了多大的风险,亲自帮你驾船,你还好意思说。” 唐冰笑说:“玉蛟,你还是这么不小心,这怎么行呢?我看你也是武林中人,凡事小心一点,她一个姑娘,装成一个老头,你居然还一点都不觉察!” 玉蛟笑了一笑,玉箫说:“我说也是,以后被人骗了,卖了,都不知道。”唐冰笑说:“既然令师妹已经来了,我也见过了兄台,大家都有事情,那就告辞了。” 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玉箫说:“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人,还学什么世外高人来去无踪!”玉蛟说:“玉箫,你已经长大了,不要再跟着我。”玉箫说:“就是因为长大了,才要照顾你啊!好了好了,什么都别说了,到你的老家再说!” 两人走了一阵,到了一片林子前,玉蛟说:“我还不熟悉路呢!”一面拿出一张地图,在月光下看了起来,忽然一阵风吹来,地图向远处飘去。两人急忙飞身赶去,拿到地图,只听得一阵琴声幽幽传来,如泣如诉,是一曲《风中舞》,玉箫说:“到哪里都卖弄风骚,弹得很好吗?” 玉蛟作了一个禁声的动作,轻声说:“别说话,这琴声不是唐姑娘弹得来的。你听这声音,淡薄但是高昂,清澈却很激烈,没有一个人能够在平和中融入激烈的情怀,也不会有人在冲动里蕴涵寂静的胸怀。这是一个世外高人,因为看淡了人间世道,所以怀着悲世悯人的心境,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独自欣赏自己的琴声。” 玉箫说:“有没有这么玄啊?”玉蛟说:“不知道就别说了,没想到这荒山野岭,还有世外高人!”正说着,忽然之间人影匆匆,几个人影如同闪电一样一闪而过,向山谷跃去。玉箫说:“果然有高人。” 玉蛟说:“去看看!”两人身形一动,已经飞身穿过树林,只见山腰一个亭子,亭子里面坐了一个红衣人,背对着他们,正轻轻的弹着琴,几个黑影如同电光一样,顷刻之间将那红衣人围在当中。 那红衣人依然淡淡的弹着琴,几个黑影手上忽然多了几把长刀,玉箫惊说:“是东洋忍者,长刀会的人!”说着那几把刀已经向红衣人身上斩来,玉蛟说声“小心”,手上一扬,几点寒星飞出,正是南少林的“天佛如意散”的手法,那几个人不由一退。 玉箫笑说:“这几人功夫不错,你要小心点。”玉蛟已经闪身来到亭子前,长剑闪动,剑光飞绕,正是乃师所传授之“无涯剑气”,顷刻间一阵剑气飞绕,有如一条巨龙飞舞,在几个忍者身上一动,那几人身上都为剑气所伤,身子一闪,就已经不见了。 玉蛟转过头来,玉箫笑说:“师父真是穷毕生精力来教导你,师兄,你的功夫简直出神入化了!”玉蛟奇怪的说:“这个人呢?”玉箫回头一看,说:“我没注意,看来有人的功夫更加出神入化了!” 玉蛟说:“师父每日说只要功夫深,神功自然成,这个高人练了一身武功,为什么却要在这偏僻的山谷里栖身?”玉箫忽然往山下一指,说:“没有,你看!”玉蛟看去,山下灯火通明,似乎另有一个天地。玉蛟看着地图,说:“何通事给的地图不是明明标明这里什么都没有吗?” 玉箫说:“此地不能久留,荷兰人管的地方,有东洋人出没,是个鱼龙混杂的地方,我们还是走吧。”玉蛟正要转头,忽然轰的一声,下面烈火冲天,一堆熊熊大火燃了起来,玉箫说:“难道是什么邪教?我可不知道,不过还是少沾惹的好,咱们赶快走吧。” 玉蛟点头说:“来日方长,如果真是邪教,我一定不会放过的。快走吧!”两人按着地图上的指示,到了天明时分,终于到了一个庄园,玉箫惊讶的说:“这就是你爷爷当年建造的庄园?”玉蛟点头说:“是啊,地图上也是这么标的,父亲不会记错。” 玉箫摇头叹说:“简直是一个破败的寺院,你看,山鸡绕梁飞,老鼠当窗过;断垣残壁,你们家怎么不派个人来收拾收拾?”玉蛟摇头叹说:“收拾什么,人都死了,被荷兰人杀死了,房里的一切早已抢劫一空,还好留下了一个完整的庄园,比我想象的付之一炬要好得多。” 玉箫说:“你倒挺会想的。不过也没有办法了,只有委屈一下我自己了。” 玉蛟一笑,说:“少林寺的弟子,风餐露宿也不委屈啊,师妹真是娇贵。”玉箫冷冷的说:“我千里迢迢来保护你,你却不理我。哼,你们都不理我。” 玉蛟笑说:“你怎么说那么远?” 玉箫说:“不说了,好不好?”说完把包袱胡乱放在屋里,说:“赶了一天路,得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啊!”玉蛟说:“我到里面去收拾一下。” 玉箫百无聊赖的看着,忽然外面走来一个老头,玉箫上前说:“你是谁?”那老头径直往里面走着,玉箫急忙跟到后院,只看到玉蛟从后院屋里走出来,玉箫问:“你有没有见到一个老头?” 玉蛟摇头说:“没有啊。” 三、芳草斜阳 玉箫纳闷的说:“这怎么可能?难道大白天的,居然有鬼?”玉蛟说:“那不是很正常吗?你不是整天见到鬼吗?”玉箫摇头叹说:“本来就是,不信就算了。” 她在屋子四周转了一圈,除了偏僻就是破败,没有半点人住过的痕迹。 玉蛟打扫了两间屋子,对刚回来的玉箫说:“你就别四处走了,我要看看这里的情形,今天晚上,我要一个人出去走走,你别跟着。”玉箫问:“为什么?你到底来干什么的?”玉蛟说:“知道越多,对你越不好,还是像你一样,了无牵挂,那该有多好!” 玉箫说:“我牵挂的可多了。” 两人取出干粮来吃了一点,便回到房里休息了一阵,到了中午,玉蛟一个人偷偷的溜了出去,按照地图上的指示,一路往东而去。 黄昏时分,赤嵌城楼出现在眼前,他呆呆的看着,夕阳夕坠,夜幕缓缓的降临。 他这才回过神来,换上夜行衣,身形一闪,往城楼上跃去。 一路兔起鹘落,顷刻之间,已经到了城中一座高楼,楼上居然传来一阵琴声。那琴声有些熟悉,玉蛟飞身来到楼上,只听一个男子说道:“妹妹的琴艺更加精进了,听起来让人心旷神怡,就这一支曲子,怎么也不能听厌。” 玉蛟心里寻思:这人说着这么流利的汉话,又在听琴,难道是个汉人?他飞身来到梁上,轻轻打开窗户的一个角,只见一个荷兰青年端坐在中间,看着一个女子弹琴,那女子一身白衣,赫然便是唐冰。 玉蛟心里吓了一跳,只听唐冰说:“小王子,你这么喜欢听琴,为何不自己学学?你们这些达官贵人,总是喜欢看着别人忙乎。”那青年笑说:“怎么,弹琴的人遇到知音难道不是一件幸事吗?” 玉蛟正要合上窗户,忽然身后有人喝道:“什么人!”一股劲风扑来,玉蛟急忙凌空转身,闪至一旁,窗户被劲风震落,那青年问道:“什么人?”已经走了出来,玉蛟落在屋顶,只见对面屋顶站了一个长发飘飘的妇人,那妇人长相怪异,和中原人大大不同,高高的鼻梁,有些像西洋人,但偏偏眼睛却又和中原人无异。 那青年说道:“母亲,有刺客吗?” 唐冰忽然一把抓住那青年,说:“平吟清,你放了他,我不杀你儿子!”那妇人喝道:“早知道你有问题!”一掌向唐冰削去,唐冰拉着那青年飘然飞到玉蛟身边,说:“你不要你儿子了!”玉蛟手上一抖,两道剑气霍然飘出,平吟清急忙出手,顷刻间两人打成一团,唐冰见玉蛟身法灵敏迅捷,但是却及不上平吟清来去汹涌的招式和凌厉如雷的攻击。当下唐冰使劲掐了一下手上挟住的青年,青年大叫了一声,平吟清飞身来到唐冰身边,那青年急忙叫道:“母亲快放他们走!” 玉蛟身形飘忽,展开“一苇掌法”,掌力顷刻又袭了过来,平吟清喝道:“走吧!”手上一挥,玉蛟身不由己的往外退着,唐冰将青年往平吟清身上一扔,就已经飞身向玉蛟飘去。 两人拉着手,顷刻间已经越过几重屋顶,来到城楼之上,玉蛟问:“你怎么来了?”唐冰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两人一挥手打退几个围上来的人,身形飘忽,已经下了城楼。到了树林里,两人已经累得上气不接下气,玉蛟说:“原来,你也是,到这里,来刺杀,刺杀荷兰人的?” 唐冰起身来,说:“你我都不必知道对方的事情,各自都有自己的使命。”玉蛟点头说:“好,我想也许我们可以联手。”唐冰说:“我已经找到了联手的人。在这个乱世,找到一个朋友不容易,我不想它被这迫不得已的任务所玷污,我想你也有同样的感觉。” 玉蛟说:“你好像认识那几个人?”唐冰说:“平吟清是平教教主,那是她和揆一的儿子,偏偏有个中国人的名字,叫平风云,喜欢琴棋书画,对中国文化很有兴趣。以后遇到平吟清要小心些,你不是她对手。就说到这里吧,揆一暂时不在城内,要刺杀他也不急在一时。”说完身形一闪,消失在林子里。 玉蛟想到那长相怪异的妇人,她就是传说中雷厉风行,神出鬼没,教众遍布中原的高手平吟清,果然如同来自地狱一样,那么可怕。她的武功简直登峰造极,我看中原武林,再没有人能够是她的对手。怪不得台湾岛上,高手都给赶尽杀绝,都剩下些毫不中用的废物。 他缓缓离开了林子,经过昨天路过的那片树林,只见下面火光闪耀,俨然有许多人住的样子,他往下看着,只见那亭子里杳无人影,心里想着昨晚听到的琴声,想了一阵,那琴声渐渐响了起来,他定睛一看,亭子里不知何时已经坐了一个红衣人。 他惊讶之余,缓缓往前走去,刚走了几步,忽然听到有人喝道:“什么人,不许往里面走!”他一惊,只见一个青衣女子,站在自己身前,一支玉箫抵在他胸前,他一愣,说:“姑娘,这是什么地方?我,我并无恶意。” 只听那红衣女子淡淡的说:“青弦,这位公子没有别的意思,他不过是喜欢听琴而已,公子,听琴的人不能不弹琴,我抛砖在前,想请你现玉在后。” 那红衣人转过身来,玉蛟觉得眼前一亮,那甜美而清纯的笑容,似乎永恒的美丽,闪烁在眼里的智慧,飞扬的神色,似乎一道劲风一下子扑入他忽然心动的灵魂。他呆了一呆,说:“我,我哪里比得上姑娘。”青弦说:“叫你弹就弹,何必推三阻四!” 玉蛟坐在琴台前,轻轻拨弦,弹起一曲《蓝天白云》,红衣人一面听着,一面向远处看去,玉蛟停了下来,说:“是不是弹得不好?”红衣女子一笑,说:“很好,只是公子的心情似乎不在琴上,琴,只不过是公子的寄托,是作为别的事情的掩护,而不是灵魂的依托。所以琴有声而无味。实在不值得耗费听琴人的时间。请恕我直言。” 玉蛟叹说:“姑娘说得对,琴从来不是我最终的追求,它只不过成为一个手段,掩盖我内心的空虚和寂寞,或是冲淡我的疲惫和劳累。不像姑娘,是真正的高人。” 红衣女子微微一笑,说:“不然,只不过我更喜欢在琴声中领略从来没有领略过的宁静。虽然讨厌那些附庸风雅的人,但是却不能阻止他们,更不能改变。” 玉蛟点头说:“岂止如此,还有更多的东西我们无法改变。” 红衣女子说:“所以我更加醉心于弹琴,它不像人世间的事情一样复杂,你可以知道琴的声音和味道,但是你永远都不会知道别人在想什么,更不能让别人按照你的意思去改变。虽然这只是短暂的解脱,可我已经完全不能失去。公子也许还抱着忧国忧民的思想,你的琴声里,流露的不是离开人间,而是短暂的停留后离开琴声,奔向人间。这是一件好事,说明你有着热血,有着激情,那是一个成功者不得不具备的品格,也是一个人最优秀的品质,沉溺只是堕落,永远都不能得到拯救。” 青弦不信的说:“你们只知道说什么琴音琴音,那都是你们附庸风雅说出来的罢了。我才不信。”红衣女子说:“琴音是比语言更加真实的声音,谁都不能弄虚作假。如果当年司马懿能够听懂琴音,就不会被诸葛亮的空城计所骗。人总是用语言编织最美丽的谎言,来描述他们的经历或是丑化别人的故事。可只有琴声,才是真正纯粹的,它远离凡尘让人至少可以在那一刻没有烦恼。青弦你不懂,你太在乎这周围的世界,太在乎就会执着,执着,就会害了自己。”玉蛟说:“姑娘,你真是如同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真让在下惭愧。” 青弦说:“以前只有你一人,现在来了一个公子,看来,我有得烦了。” 红衣女子轻轻一笑,说:“公子,你行色匆匆,是从哪里来?”玉蛟说:“四处走走,也没有一定的去处。” 红衣女子叹说:“公子既然不愿坦诚相告,我就不必强求了。公子,你请便。”说完转身离开,青弦笑说:“我还以为你们会酒逢知己呢,没想到,就这么两句话。公子,别看你会弹琴,可还不是俗人一个。” 玉蛟苦笑一声,心想:不知这神秘的女子是谁,她是住在这山谷吗?似乎遗世独立的佳人,对这世间种种,好像很厌倦,这倒不像她小小年纪的所作所为。 正想着,两人已经走远了。 他出了一阵神,这才往回而去,一路飞奔着,渐渐离小树林已经不远,他也觉得有些累了,心想这一路已经赶得太忙,反正现在也没有别的事情,不如在山里休息一晚上,明日一早再赶路吧。于是在林子里生了一堆火,靠着树边躺下。 忽然一阵人影穿梭的声音传来,他急忙将火熄灭,只见一群人如同飞鸟一般呼呼的从林子上空穿过。他急忙翻身到了一丛小树林下面。只见那群人轻功诡异,大异于中原人,和东洋人又大不相同。去的方向是刚才自己来的方向,向着红衣女子弹琴的那个山谷。玉蛟急忙跟上去。 只见那几人几个起落,已经到了谷底,谷底忽然之间变得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音,火光也已经化为黑夜的寂静。 玉蛟心里想: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这些人是刺客?这时隔得近了,只见那些人身形高大,但都是中原人士,玉蛟心里猜着这群人的来历。忽然一个女子的声音传来,“什么地方来的强盗,偷偷摸摸,见不得人!” 只见青弦身形一展,已经来到那十几人身前,说:“喔,原来你们就是平教的高手?”玉蛟心想:那个长得那么离奇的平吟清,叫了一帮高手到这里来干什么? 那一群人中有一个男子说道:“废话少说,看来你们是望风而逃了!” 青弦哈哈大笑起来,忽然停下,恨恨的说:“怕你们!那是比你们更丢人的事情,我会怕你们这群人渣败类吗?笑话,笑话,那是姑奶奶平生见过最大的笑话,几个自以为是的平教高手,也不称称自己的斤两,既然你们想要送死,姑奶奶就行个方便。是大伙一块上来,还是一个个送你们上西天!” 一个中年男子冷声说:“口出狂言,丫头,让你知道天高地厚!” 青弦呸了一声,捋起衣袖,手上玉箫一抖,几点银光闪去,她也幻化为一缕青光,在人群中一绕,身法快若闪电,已经向那高个中年男子身上击去。那中年男人身子一转,本来极慢的一个转身,忽然变得若同闪电般一闪而至,龙头拐杖舞出一阵罡风,玉蛟心里想:这中年人的功夫可真高啊,小姑娘毕竟力道不及他浑厚,这样下去,一定会吃亏的。 青弦一面打,一面骂道:“老头,你动作这么慢,是不是下不了手啊,牛都杀不了,还来杀人,回去抱你老婆玩吧!”说完身形一动,已经藏在林子里了。玉蛟心想:她身形小巧,在这林子里藏着,倒是个好办法,谁让他们半夜三更的来偷袭! 那中年人四下里一看,照着青弦藏身之地飞来,忽然啊的一声,倒在地上,另一个人叫道:“老三,出什么事了?”再一个人向着那中年人走的方向走去,刚来到树丛中便传来一阵惨叫,其余的人一起冲了过去,只听得一阵刀剑撞击的声音传来,林子里已经多了几个老人,一个拄着拐杖,一个拿着大刀,一个举着长剑,将那一群人逼得只能步步后退。 青弦身形闪动,在人群中一转,已经将一条布带,系在那几人身上,轻轻一拉,那几人都猝不及防,倒在地上,乱成一团。 拄着拐杖的老妇人冷冷的说:“平吟清要除去咱们,也不用这等卑劣的手段!”这时林子里有人说道:“不是教主派我们来的,是我们自己来的。咱们教主光明磊落,断不会在夜里出动人马。” 老妇人回头说道:“你倒是明白人,也知道这不是光明磊落的事情。那你为什么要来?”那中年人走了出来,仍然拄着拐杖,看起来似乎没有受伤,口中说:“只是因为要寻找报答教主的机会,二十年来一直在寻找这个机会。除去教主需要除去的人,杨某没有这个本事,不能杀了你们,现在落在你们手上,就听凭你们处置!” 老夫人哼了一声,说:“不是我不想杀你们,实在是不忍心,你的父亲也算是一代清官,没想到你却沦落成今天这个样子。”那中年人冷笑一声,说:“什么是沦落,一代大侠司徒婉隐居深山,那才是沦落!” 玉蛟心想:难道这老人就是当年的“飞花天女”司徒婉?只听那老妇人冷声说:“孙撷,你走吧。下次我看到你,就不会这么手下留情。想当年我救你的时候,你还是个孩子,这位铁侍卫,可是拼了性命从最得力的杀手成为魏忠贤捉拿的要犯,才救你出来。没想到你居然作出比魏忠贤更加大逆不道的事情!” 孙撷冷笑说:“如果救我就是为了让我在人间多受几年的苦,那么救其实比不救更加可怕,我的亲人,包括我最思念的姐姐,都不在人间,没有一个人关心我,那样的人生你不知道有多么痛苦。算了,一切都不必再说,今天的事,就用今天的方式来解决,总是惦着昨天的事情,是你们这些自以为高贵的人最大的负担。” 青弦打断了他的话,说道:“简直是迂腐可恶讨厌之至,人间再没有你这样顽固不化的人,我看,你也不会懂得什么是忠言逆耳,有的人活着就是希望自己活得窝囊活得千夫唾骂万人不耻。你就是这种人,虽然不知你的心是怎么想的,但是知道你的脸皮能有多厚,因为你说这话脸居然不红!平教,什么平教,不就是一群帮助西洋人的教派吗?哼,我最讨厌这样的人,无耻就是无耻,还要找个理由来证明自己理所当然!简直是荒唐之极。今天司徒大侠要放了你,我可没有说要放了你,姑奶奶会折磨人,厉害着呢!现在你已经被点了穴道,所谓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不好意思,让你受点苦头!” 她缓缓上前,只听一个声音说:“青弦,休得无礼!”那红衣女子从树林中走了出来,说:“他们已经无功而还,杀了他们又不能改变平教的主意,人各有志,不能强求。司徒大侠,放了他们吧。念在他们忠心耿耿的份上,如果被扣在这里,平教的人知道了,只怕他们的日子也未必好过。” 司徒婉点头说:“青弦姑娘,放了这些败类。我知道他们受了很大的委屈,对大明,对以大明人自居的人都深恶痛绝,那就是他们的借口啊。老身可以因为这个借口饶恕你,可是天下人不会,因为你们的感觉太片面太简单,那简直有辱你们的智慧。走吧,别让我改变主意,虽然不能改变你们的想法,但是现在可以改变你们的生死。还有这岛上虽然是荷兰人为所欲为的地方,但是武林中人不会容忍你们胡作非为。也别想突然袭击得个什么功劳,揆一都很头疼这群武林中人,前几年请了长刀会的人,杀了个血流满地,本来平静了好几年,现在又不太平了!急啊,咱们都很着急,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了。” 青弦手上一抖,说:“真丢人,要是我,自杀算了,武林中人,靠着一张脸过日子,没了脸面,日子难过啊!”那条青带散落地上,孙撷说道:“我会还你一个人情。” 说完一行人缓缓离去,红衣女子说:“多谢三位前辈前来报信。”司徒婉一笑,说:“我们几个老不死的,都习惯了东奔西走,若是不找点事情,只怕早就入土了!走吧!”说着三人身形闪动,已经飘然而去。 青弦说:“为什么要放走他们?” 红衣女子叹说:“几个人算不上什么,现在岛上多了长刀会和平教,以后血腥屠杀的日子还多,要杀人也不急在这一天两天。再说,毕竟是名门之后,杀之何忍。” 青弦冷笑一声,说:“哼!姑奶奶明天把他们全都杀光光!什么东洋忍者,什么平教高手,哼,我才不怕!” 红衣女子说:“听说已经有人到对面请大将军郑成功了,不知他会不会来。眼看这几年老百姓受到这可怕非人的折磨,我们却无能为力,真是揪心。可惜我们都是血肉之躯。”青弦说:“可恨咱们台湾武林的人,太窝囊了。” 红衣女子说:“话不能这么说,你没看到前几年他们被屠杀的时候,各派的武林高手,被当着他们的门人,处以极刑,有五马分尸,甚至有凌迟处死,青弦,有一天我被这样杀死,你这一辈子,一定会忘不了的。那不是简单的恐惧,那是灵魂最直接的反应,因为你心里,还有我。” 青弦怔怔的看着,忽然说:“如果有一天你将要被杀,我一定会拼死救你。最多我们一起死。”玉蛟心里想:这两个小丫头和那几个武林前辈好像不是师徒关系,但是这些武林前辈好像很关心他们。来之前我听师父说过岛上的武林中人,说是已经人才凋零,不值得结交,没想到果然如师父所言,真正有为的人,都隐居在山野。 他悄然离去,此时天色已经渐渐明朗,脚下也轻快得多了,不过仍然是快到了中午才回到庄园。只听得一阵幽幽的箫声传来,忧郁而哀伤,玉蛟一面走进去,一面说:“小小年纪,你哪有那么多哀愁?师妹,你换一个调子好不好?” 玉箫缓缓放下箫,叹说:“师兄,你毕竟把我当作外人,但是就算是外人,也不能这样啊。我从小没有父母,谁也不管我,到了现在,刚刚到这里,你又不管我。难道我跟你来到这里,不是为了保护你吗?” 玉蛟一笑,说:“你别那么认真好不好,你除了背得几个武林典故之外,还会些什么?我老实告诉你,我此次来很凶险,你就别跟着我了。也别到处乱走,我都不想出去呢!要是能像你这样,整天不用四处奔波,那该多好!” 玉箫说:“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师兄,你是学过平常心的人啊,为什么也这么执着?”玉蛟说:“这不是平常心的问题,而是责任心的问题。师妹你是个女人,在这样一个年代,你我背负的使命是截然不同的。别怪师兄太冷漠,那是有原因有苦衷的。你看看周围的人,他们哪一个有快乐的童年,有幸福的生活,女人们担惊受怕,男人们疲于奔命,那都不是我们愿意的。世事如此,人力无可挽回啊。”玉箫哼了一声,缓缓向屋里走去,说:“有什么了不起,常言说得好,擒贼先擒王,咱们去杀了那几个荷兰人的首领,再去杀了满清的皇帝,那不就天下太平了!” 玉蛟说:“说来越容易的人,越不可能做好。因为他的估计已经远远脱离了现实。如果杀人是一个解决问题的办法,我一定拼着这条命也要去。师妹,你别说了,我心里很乱。” 玉箫笑说:“那我带你去散散心,这里该不会有危险吧。” 玉蛟点头说:“好吧,不过你不要唧唧喳喳的说个不停。” 玉箫笑说:“我从来没有唧唧喳喳说个不停,是你说我唧唧喳喳说个不停,我又没有唧唧喳喳说个不停,你说是不是啊?”玉蛟摇头叹说:“也许是吧。” 他们走到外面,看到溪水缓缓的流了过来,玉蛟心里想:好美的山水,却被外族蛮夷控制,大好的山河,宝贵的财富,如同这溪水一样,一去不能复返。 玉箫闷闷的说:“师兄怎么选了一个老人住的地方,一点人声都没有。我看我是来修行的。”正说着,一阵琴声缓缓响起,玉箫奇怪的说:“神了,这年头大家都高雅起来了,一个个乐此不疲,看这琴声,倒是有些造诣。” 玉蛟说:“何止有些造诣,简直是融为一体,我可以感觉到她哀怨的思念,她凄婉的心声,她渴望见到自己的爱人却又彷徨而且不安的心情。算了,你也不懂。一波有三折,一折一长叹。惆怅何其多,锦瑟五十弦!” 玉箫忽然笑了起来,两人远远的看着那人,玉箫说:“走过去看?”玉蛟摇头说:“由来只有听琴的,却哪有看琴的。”玉箫不屑的说:“骗人,那天晚上你就去看琴了。” 玉蛟说:“我是好奇,看有什么人。”玉箫说:“那现在你不好奇吗?说不定是以前这院子里的人,走吧,看看又不会死。” 刚走了几步,林子里忽然奔出一个人来,如同一枝新绿,让人眼前觉得一新。玉箫急忙上前,问道:“你是刚才弹琴的人吗?为何如此哀怨?”那绿衣女子看了玉箫一眼,冷冷的说:“与你无关。”便往前走去。玉箫急忙拦住,说:“怎么与我无关了!你是不是在这个屋子里面住过?”玉箫一指那院子,绿衣女子看着玉箫,冷冷的问道:“你和这屋子有什么关系?” 玉箫笑说:“当然有关系了,这屋子的主人是我亲戚。” 那绿衣女子看了一下玉箫,轻轻的抚着琴,说:“你叫什么名字?”玉箫说:“我叫玉箫,喔,是展玉箫。”绿衣女子点头说:“这个院子,好像以前是郑家的。”玉箫点头说:“错不了,你是什么人?” 绿衣女子说:“在下复姓东方,单名一个萦字。”展玉箫问:“是吟诗颂词的吟吗?”东方萦说:“是萦绕的萦。” 展玉箫笑说:“你是郑家的亲戚吗?”东方萦淡淡的一笑,说:“算不上,只不过认识他们而已。”展玉箫笑说:“那他们去了哪里?都死了吗?” 东方萦说:“没死,不过是都离开了这里而已。荷兰人统治了这里,他们不愿成为荷兰人用来奴役百姓的工具,所以都逃到了深山里。再也没有他们的消息,也许他们都已经回到海的那一边了。他们本就是从那一边过来的人。叶落归根,这是他们的理想,也正好是他们的退路。” 展玉箫点头说:“原来如此,那你在这里干什么,你不怕荷兰人吗?”东方萦一笑,说:“我当然怕,不过那是在看到他们的时候。他们虽然残忍和粗暴,但是却没有千里眼顺风耳的本领,所以他们不能奈我如何。玉箫妹妹,你可不要到处乱走,他们很可怕,见了你这样长得标致的人,只怕会起贼心。” 展玉箫冷冷的说:“只要他敢,我让他死得难看!” 东方萦轻轻的一笑,说:“女人就应该像是你这样,长得好看,性子却很刚烈。”展玉箫不好意思的说:“可是,我却觉得姐姐你温柔可亲,真的让人好羡慕。”东方萦问:“我温柔吗?”展玉箫拼命的点头。 玉蛟看她二人说了好久,觉得无趣,便缓缓向远处走去。 一阵口哨的声音陡然传来,东方萦笑说:“我有事要先走了,后会有期。”她缓缓走入林子,展玉箫跟了上去,玉蛟也走上前。展玉箫拉着他,小声说:“这人是个忍者,从她们的暗号可以判断,应该是长刀会的人。”玉蛟说:“你真是见识广博。”展玉箫说:“咱们跟上去,看他们到底去干什么。” 两人越上山头,只见山下十几个武林人士正缓缓的走在山道上。东方萦忽然飞身拦在他们身前,说:“各位大侠,怎么说走就走?”玉蛟说:“是语薇她们。好像四大派的掌门人也在。”玉箫说:“什么掌门人,这边的人被荷兰人杀,那边的人被清朝人杀。现在各派的掌门人,没几个中用的。” 玉蛟说:“看这个东方萦要干什么。” 只听林羽依喝道:“樱子姑娘,为什么挡住我们的去路?” 东方萦笑说:“我们小王子说了,要你们留下来,下月初三,还有武林大会。到时王子精心准备一番,你们却没有来,岂不太败兴了?” 林羽依喝道:“败兴就败兴,关我们何事?”东方萦说:“中原人怎么这么不懂规矩,真是徒有虚名。”华不讳笑说:“樱子姑娘,你别生气。咱们一向都是井水不犯着河水。没必要为了这点小事闹得大家不愉快。” 展玉箫说:“这个华师叔,小时候见他还挺仗义的,自从当了掌门人之后,怎么完全变了个人。”玉蛟说:“别说话,后边也来人了。”几个人影一翻,落在他们周围。展玉箫急忙问:“是朋友还是敌人?” 玉蛟说:“你去问他们好了!” 展玉箫不再说话,只听到东方萦笑了一笑,说:“既然各位去意已经定了,我自然不好强人所难,这样吧,我送各位一程。” 华不讳笑说:“实不敢当,这让我怎么好意思。樱子姑娘,你贵为长刀会的高手,怎么可以屈尊降贵,来送人呢。不敢当不敢当。”一言未毕,只听一个冰冷的声音说:“你以为她送你们去什么路?是黄泉路罢了,你们不用客气,也不必惊慌。”只见一个蒙面人飞身下来,轻轻抽出长刀,说:“我还没有尝过中原五大派掌门的鲜血,没想到你们也有今天。” 如新冷笑说:“哼,小小丫头,你们这些东洋的武夫,根本不懂武学的境界,会几招功夫就自以为是,老尼姑今日也要大开杀戒!” 那蒙面的人正是原冰,她冷笑一声,长刀向如新身上扫去,如新手上长剑一绕,西陵派向来以剑为修习武学之根本,剑上威力自然不弱,一般人都能够以气御剑,剑离手不离心,人动气不动形,剑欲往则能达,力长贯而无阻。如新的招式虽然仍显得柔弱,但是功力却已经不容小视。原冰却只是冷笑一声,长刀在空中一卷,玉箫奇怪的说:“她这招有点黄山剑法的味道,而且更加具有霸气。”玉蛟说:“我怎么看不出来?” 展玉箫轻声说:“如新师叔一定不是她的对手,这女子虽然年轻,但是多年苦练,功夫已经炉火纯青!” 奇!书!网!w!w !w!.!q!i!s!u !w!a !n!g!.!c!co m 正说着,原冰长刀陡然挥过,长剑落地,语薇惊叫一声,急忙向前扑去,玉蛟也不由站起身来,直朝原冰飞去。 却见蓝光一闪,一支长笛轻轻将长刀隔开,一个蓝衣公子,翩然落到原冰身前,说道:“冰子姑娘,这可算不上光明!”原冰淡淡的说:“没有什么光不光明的事情,成者为王,你们注定改变不了输的命运。” 那蓝衣公子正是孙宇清,他冷冷的说:“是吗?恐怕姑娘一定会失望,像你这样的高手,孙某还一点都不畏惧。要杀人也该多带些人来,否则只怕自己性命难保!” 原冰挥刀斩来,喝道:“先过了这把刀再说!”她每出一招都如同风卷残云,来去汹汹,气势上如排江倒海一般让人望而生畏。孙宇清长笛挥洒,劲气飞扬,在天空中婉转迂回,宛如一道优柔的风,缓缓扑来却又挥洒不尽。 展玉箫来到语薇等人身边,说:“你们怎么也来了?”语薇说:“都是我不好,让师父师伯师叔们都跟着来了。”展玉箫说:“是这群王八蛋不好,杀了他们再说!”她回头一看,四周已经立了许多忍者,林羽依手上长带一抖,喝道:“都给我滚开!”长带在空中一绕,呼的一下,一道劲风扫过,几个忍者急忙辗转身形,闪落到了一旁。 玉蛟手上一动,一支长剑握在手上,他手上长剑舞动,剑气霍霍,向两个忍者逼去,那两人立刻取出长刀,玉蛟使出师传“无痕剑法”,剑过无痕,真力会聚,点点洒落如星光,凌厉飞越而激烈。剑招变化虽少,每招中威力却大,忍者虽然身法、刀法皆快,但在这如暴风骤雨般扑面而来的剑招攻击之下,仍然落入下风。 林羽依有玉蛟出手相助,杀得兴起,大叫一声,长带上陡然威力剧增,如一把长刀,各向一群忍者。华不讳摇头叹说:“大家何必伤了和气,打来打去,岂不成了仇人?” 展玉箫急忙说:“师叔,早就成了仇人了,何必管那么多!快打啊!”说着抽出箫中之剑,一剑向东方萦刺去,东方萦伸手拉住剑刃,说:“剑招力道太弱,不如不出!”展玉箫问道:“你不是郑家的亲戚吗?” 东方萦冷笑说:“那是你说的。我本来就认识他们。” 展玉箫冷冷的说:“别怕劲不够,能杀死你就对了!”说完抽出剑来,身形一转,又刺了过去。 场上一时斗成一团,长刀会的人出招诡异迅捷,如黑夜之幽灵;而中原诸派之人出招则大气而有度,进退之间自然得宜;孙宇清意气风发,长笛挥洒,招式如同他本人一样高贵而华丽,带着一种不容侵犯的意态,缓缓铺散开来。 忽然山头上出现一个老妇人,那妇人手上一扬,一刀向东方萦飞去,东方萦手上鬼使神差一样中了一刀,展玉箫一把剑立刻驾在她脖子上,喝道:“再动一下,我就杀了她!” 原冰喝道:“住手!”展玉箫站在场中,说道:“我说了吧,杀人不成反而害了自己,你们把手中兵刃放下,退到一边去。”华不讳笑说:“师侄不要斗气了,把她给放掉吧。冤家宜解不宜结啊。” 展玉箫说:“师叔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快放下你们的兵刃!” 忽然间一个黄影闪动,将东方萦一把拖住,身形一晃,便已经不见。展玉箫呆呆的看着那人,说:“他,他这是……”玉蛟说:“人都走了,连要挟都不会。”展玉箫说:“我是第一次啊。”一转头只见原冰等人也走了,连山上放飞刀伤了东方萦的人也走了。 语薇笑说:“玉蛟师兄,原来你也来了,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你。 四、长路漫漫 玉蛟一笑,说:“师妹可好?”语薇低头笑说:“好,这不,正要和师父回去呢。”如新面色铁青,冷冷的说:“有这群人一路拦着,怎么可能回得去。”华不讳说:“可是留在这里会更加危险啊。咱们又斗不过这些忍者。” 展玉箫说:“师叔你不要怕这个怕那个的好不好?刚才不是明明打赢了吗?”华不讳看着玉蛟,说:“你怎么学会这么好的武功?太出乎师叔的意料了,咱们中原武林有你这样的高手,总算是后继有人。” 展玉箫说:“不知道你们怎么教导的弟子,一个个武功比你们还差。”林羽依不悦的说:“没大没小,无言大师教出来的弟子怎么这么不知天高地厚,出言不逊,有何体统?”展玉箫还要说话,玉蛟急忙说:“师妹不得无礼。不知几位师叔到此,是玉蛟师兄妹的罪过。几位师叔,前面就是家祖父以前留下的园子,请几位师叔移驾前往。” 语薇看着如新,如新面色阴沉,冷冷的说:“也好,樱子一定不会就此善罢甘休,咱们既然已经来了,就不必一定要想着离开。我倒要会会这揆一请来的一众高手,看他们是不是真有三头六臂!” 展玉箫说:“不是我说,几位师叔,还是别再丢人现眼了吧。免得连自己都笑话自己。”玉蛟急忙说:“师妹不得胡言。”展玉箫一笑,对语薇说:“你师父是怎么教你的,听说你是被人抓来的,小小一个风平兮,居然能把你抓到这里来。” 语薇低头说:“是我自己学艺不精,师姐。”展玉箫恨恨的说:“不要在我面前作出弱不禁风的样子。我讨厌这样的人,既然你已经是武林中人,那种假惺惺的小姐温柔最好都统统扔掉,佛门弟子,再说一向都是能吃苦的。” 如新说:“语薇有什么不好,作师父的没说,你着什么急?” 展玉箫笑了一笑,说:“我着什么急,只不过是看不过去而已。”语薇温和的说:“师姐,多日不见,你的功夫也更好了。想来师伯一定很欣慰,毕竟你们师兄妹三人,在整个中原武林,都是赫赫有名的。” 展玉箫说:“你就别用这话来激我,我是什么我自然明白,师兄是很厉害,我也没能学到师父的精髓。但是至少不会被人抓走。我师父也不会因为我而来到这里,现在还受人追杀有家不能回。”如新冷冷说道:“小小丫头,你懂什么!” 语薇温言说道:“师父,既然师兄就住在附近,咱们过去休息一下吧。”如新点头说:“也好,走了半天,人也乏了。” 语薇看着玉蛟,跟在师父后面缓缓向前走去。玉蛟看着一行人缓缓走着,这才也跟着走在后面。 不一刻到了院外,林羽依皱眉说:“怎么也没打扫一下,这房子能住人吗?”展玉箫不悦的说:“房子不住人难道住鬼吗?师叔,你就凑合着吧,方圆十里的人都被荷兰人吓跑了,没有地方住宿。况且,这里打扫一下也不错啊。” 华不讳说:“也是,大家只是休息一下而已。没有那么多讲究。”林羽依走在后面,对身后几个弟子说:“你们一会收拾一下,要把这里弄得漂漂亮亮的,像咱们家里一般。”弟子们应着,展玉箫笑说:“喔,我倒忘了空灵岛在打扫庭院上倒是远近闻名的,师叔,有时间也教教我们这些年轻后辈吧。” 玉蛟小声说:“师妹,别乱说话。”展玉箫不屑的说:“要让我闭嘴,除非不见到他们。我讨厌他们,难道对讨厌的人说上几句我想说的话,那也是错吗?” 语薇转头低低的说:“难道由着自己的性子,就是对吗?在这个没有对和错的年代,如果连最基本的尊师重道都不能得到维护,我不知道我们还拥有什么!”展玉箫有些生气,说:“别用大话盖人!” 语薇说:“这不是大话,大清是不是错,大明是不是错,我们谁也不知道,是保存实力还是拼尽最后的力气,是苟且活着或是光荣的葬送,这不是你一时意气的决定,你也无权决定,因为在很多个黑夜和白天里,所有的人,都在思考这个问题,只是他们没有你的愤世嫉俗,他们更加现实,更加理智。不能因为他们没有冲动的激情就受到完全的否定。我对你很失望,一个自以为高瞻远瞩的人,却连身边最亲近的人所抱有的想法和志向都不能知道。说起来,你又为武林作了什么,你有资格这么说吗?” 展玉箫恨恨的说:“那你倒是有资格这么说了。你师父教会了你用来伪装自己懦弱内心的方法,那并不是你奈以成为英雄的手段,我不需要得到你的理解,因为那本身就是对我的侮辱。” 玉蛟说:“都不要说了,你们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伟大这么高深莫测!家国破裂山河拱手成为别人财富的源泉,万里江山成为别人权力执掌的施行之地,那无异于压在我们身上的奇耻大辱,有了它每一个人都应该怀着卧薪尝胆的决心,怀着破釜沉舟的勇气,来完成许多亡灵未曾完成的事业。在此之前,一切的钩心斗角,只能成为你们葬送自己的一把利剑,不但夺走你们成为胜利者的机会,甚至带走你们的生命。小小年纪,身无绝技心比天高,这本身就是一件可悲的事情,你们在这里争吧。” 说完便跟着前面的一行人到了后院,到后堂招呼大家坐下,华不讳坐在中间,看着四周,笑说:“不错,不错。玉蛟,看你小小年纪,齐家有方啊,男人齐家治国平天下,你算是有了起点。我最不喜欢那些眼里只有大事的男人,他们都是虚伪的勇士。” 展玉箫进来笑说:“是吗?师叔,我正好相反,我最讨厌那些整天鸡毛蒜皮的男人,他们不是真的英雄。这本是女人的事情,师兄整天也愿意干。” 华不讳一笑,起身说:“师侄啊,你对男人女人的看法,是从哪里来的,是它本该如此,还是书上看来的,别人告诉你的?这世界变化大啊,我记得以前我只听说有大明,现在有了大清,这些都不说罢,荷兰人也会请东洋人帮忙,这在书上也没有,别人也没有告诉过我啊。也算是亲眼见过之后,才知道此路难啊。” 展玉箫哼了一声,来到玉蛟身边,玉蛟笑说:“各位师叔,我这就去收拾几间屋子,若不嫌弃,各位师叔在这里休息一些日子,看看有什么动静,再作打算。” 如新点头,淡然说:“只能如此了。” 林羽依回头说:“帮你师兄收拾去。”几个弟子点头称是,玉蛟笑说:“走吧,几位师叔在这里稍作休息,玉蛟这就去准备。” 展玉箫跟着走了出去,将后院几间屋子收拾出来,正收拾着,忽然一个老头缓缓走了进来,她抬起头一看,说:“你从哪里来,到哪里去?”老头蹒跚着步子,没有理她,自己朝着墙壁走着,展玉箫叫着:“前面是墙。”却见前面并没有人,她觉得很奇怪,问:“你们看到一个老头进来了吗?” 一个年轻公子摇头说:“没有,这里只有我们几个人。”展玉箫纳闷的自言自语:“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我还真见了鬼不成?” 她来到屋后,只见墙壁安然无损,玉蛟走过来问:“什么事情?”展玉箫问:“难道真有一种武功可以化身体于无形,师兄,你听说过吗?”玉蛟摇头说:“你都不知道的事情,我怎么可能知道。” 展玉箫转身说:“我才不信这世上有鬼,即便有,也不是他们所给的解释。”一面向着后山走去,玉蛟说:“各位师叔都在这里,你不要怠慢了他们!”展玉箫笑了一笑,说:“我没有这样的师叔。”玉蛟摇摇头,只得回身向院子里走去。 华不讳等人在屋里随意的说了几句有关当地风土和郑家宅院的话。玉蛟进来恭敬的说:“各位师叔,寒舍简陋,招待不周,请师叔见谅!”华不讳笑说:“不必客气,你也不是一直住在这里。咱们又不是外人,哪有那么多虚礼!” 语薇轻声说:“师兄到这里来,莫非是有大事要作?”玉蛟一笑,说:“只是过来看看,我能有什么大事。”华不讳说:“是啊,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这都是一个理。师侄啊,现在世途不能说不险恶,多长点见识也是好事。” 玉蛟点点头,如新板着脸,说:“语薇,你们都下去休息了,记着要打坐两个时辰,不许胡思乱想。”语薇点头离去。华不讳说:“师太管教弟子可真严格,严师才能出高徒啊。” 如新闭上双眼,静静的坐着,林羽依起身说:“我到处走走。”她起身往外面走了一阵,来到后面山上,只见展玉箫在那里看着一支竹箫发呆。林羽依上前说:“怎么了,小小年纪,心里想着天大的东西一样。” 展玉箫转过头来,说:“你不懂。”林羽依笑了笑,说:“我懂,当年我们三姐妹纵横江湖所向披靡那是何等的风光,看着那些老一辈的武林人,我总是带着一种严格的审视,用我自己的眼光来判断他们的行为。我认为普天之下没有人拥有一个侠士所应当具备的条件,可是直到现在,我才明白一个侠士所具备的不只是匹夫之勇。从欣赏荆轲到瞧不起他,我觉得一个人的行为便当如古人所说那般,穷则独善其身,达而兼济天下。我们不能强迫自己去作我们根本不可能做好的事情,更不能强迫别人去作他们根本作不好的事情,也更不能因为他们没有完成他们不能完成的事情而讨厌他们,看轻他们。每个人的心里都有着自己的尊严,和他对世界对自己最完整的看法,他不会仅仅等待命运最终的审判,而是一直在现实中寻觅最适合他的路。当你年轻的时候,你觉得老人们多么迂腐和顽固,而当你年华逝去,朋友亲人渐渐消失时,那经历的回忆和现实的煎熬,将会让你更加珍惜你所拥有的一切。孩子,我们都是从那个时候走过来的人,所谓的激情和尊严,我们同样珍视过。” 展玉箫回过身来,说:“那我真替你们感到惋惜,失去了人生存在的唯一意义。如果用这种方式来降服我,赶走我对你们的蔑视和讨厌,那简直是太聪明了。就像两个人在比武的时候,一个人忽然举起自己的刀扎向自己的胸口,另一个人只有暗暗佩服的份,所以他输了。” 林羽依闭上双眼,说:“我真羡慕你,一个还没有噩梦的年纪,一个虽然身在乱世却没见过血腥的幸运儿。”展玉箫说:“如果我见到了不幸,我所想的不是去逃避而是去消灭它。师叔,你觉得人活着就是为了忍气吞声的活着吗?你对人生结局的预定,就那么一层不变吗?” 林羽依摇头说:“没有,因为我从来没想过我一个人的事情,我有一个空灵岛,一个我们三个人灵魂和心血的结晶,我们生命的延续,只有我才能真正体会。毕竟是孩子,老人们若真是顽固到了不讲理的地步,你所见到的将不再是我的话,而是严厉的惩罚。” 展玉箫转过身,林羽依说:“不信你可以使出你浑身解数,看看能不能接我三十招。”展玉箫站起身来,手上竹箫一抖,一道劲气破风而出。林羽依手上一挥,一条彩带飞了出来,在空中一绕,劲气飞扬,飘荡在树林里,将那股凌厉的劲气锁在外面。 展玉箫身形急转,竹箫连抖,绿光点点,如雨后新笋,点点冒出,此起彼伏;林羽依手上彩带一挥,顷刻分成七八道光芒,如同七八支利剑,往展玉箫头上身上脚上手上捆去。展玉箫感到身上被束缚起来,一使力,使劲挣脱出来,飞身跃上高空,衣袖挥处,劲气再度点射而去。 林羽依身形翻转,彩带合为一条,如一支长棍,打在展玉箫身上,展玉箫急忙往旁边闪过,林羽依忽然身形一展,已经到了展玉箫身边,手上一动,将展玉箫绑了个严严实实。 展玉箫拼命挣扎,但是却不能控制自身力道,林羽依松了手,说:“孩子,你也没有多大本事,你怀的抱负越大,你付出的代价将会越严重。”展玉箫恨恨的一跺脚,看着林羽依远去的影子,一时心里有种百念交集的感觉。 忽然身后传来一个人说话的声音,“她的功夫是高过你,但是没有用,因为要成就事业,就她那功夫还远远不够。只能成为自己懦弱的理由。”展玉箫转身一看,只见一个老头坐在那里,不知何时来的。 那老头看起来有些狼狈,身上脏兮兮的,不过展玉箫仍然能够看出他就是那个自己见过但是别人却从未见过的人。 展玉箫问:“前辈你是何方高人?” 老头起身来,说:“高人?姑娘,我看你的心,似乎一个愤世嫉俗的男人,希望用他强大的力量,来改变他希望改变的一切。” 展玉箫说:“我是希望别人改变。”老头缓缓走着,说:“那都一样,还不是一个很难达到的理想。那是年轻人共有的权利,却也是他们致命的伤害。在你的心里,应该想的不是改变别人,而是改变自己。” 展玉箫问:“为什么?”老头说:“我这里有一本书,记载了几百年来武林中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情,那都是曾经轰动武林的大事,如今却只有在书本上有一些不为人知的记载。我想,看过之后,你该明白什么是真正的生活。它平淡而繁琐,和你所想象的完全不一样,因为它本身就不是你的想象。” 展玉箫接过一本书,见上面写着《武经》二字,便问道:“我看这些东西有什么用?我要看的是武学典籍,要看的是怎样成为一个拥有力量的人,而不是一个有着渊博文化的人。”老头淡淡的说:“我知道,可是真正的力量来自哪里?难道真的来自一本超凡的武学典籍,一套天下无双的武功招式?过往的事情,就像是一面镜子,照着现实世界的种种虚幻,你看到了什么,也就得到了什么。” 展玉箫问:“为什么要给我这个?”老头问道:“难道你不喜欢吗?书后我加了一部分,对当今武林的各门各派有一个小小的评述,武林之大,我怎么能够全部道尽,只不过坐井观天罢了。”展玉箫说:“谦虚可不是我欣赏的品格,老人家,我看你的功夫修为都已经很深了,为什么不教我武功?” 老头摇头叹说:“武功武功,它只是一种手段而已,最终不过就是让自己过得舒服,过得自在,现在我直接教你过得自在的方法,难道这不好吗?”展玉箫说:“你认为好的,我不一定认为好,你和别的上了年纪的人一样,最喜欢给别人定下目标,也许你们认为难能可贵的事情,在我们眼里,根本不屑一顾。算了,我看,我还是不看这些书了。虽然我对搜集武林千百年来的各种轶事杂闻很有兴趣。” 老头说:“你先收着吧,比武功,你怎么也比不过你二师兄,要比智慧,你又远差你大师兄了,你师父毕生精力,都在你二位师兄身上。对于你,要想有所成就,实在是太困难了。”展玉箫问:“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老头说:“你大师兄古玉龙在江湖上名声不大,但是曾经反清复明或是对抗过荷兰红毛的人都知道,他救过不少人,如果在江湖上这样的人有一百个,那么这两件成就千秋功业的大事,早就已经完成。你二师兄的身份,其实你并不知道,他是令师在战场上救回来的,他姓郑,他的父亲就是郑大将军,多少人盼望他完成这万种瞩目千秋功业的大事,而他身上,也背负着这海一样深,山一样高的重任,所以令师才将毕生的心血用于教导这两位弟子。至于你,不过是一个寄养在他那里的孤儿而已,你一个女人,难道真想成为万人敬仰的英雄?” 展玉箫冷冷的说:“我所缺少的,只不过是师父的器重而已。” 老头说:“每个人都有适合自己走的路,有的人不愿走,或是不甘心走,所以永远都不能有所成就。”展玉箫问:“那你是希望我有所成就了,你是什么人,像是鬼魅一样在这里等着我们,你和这家的主人有什么关系?” 老头笑笑说:“这家的主人?谁也不知道这家的主人是谁!战火起,繁华歇,万里江山都将易主,个人恩怨情仇身家性命财富所有算得了什么,还不是拱手让与他人之手,挥泪作别对酒当歌而已。”说完转身离去,展玉箫呆呆的站在那里。 忽然身后传来玉蛟的声音,“师妹,一个人在这里,想什么?”展玉箫转身来,说:“你到这里来干什么?”玉蛟说:“没什么!”展玉箫一笑,说:“其实你根本不是武林中人,既然你不是,为什么要留在这个让人讨厌的地方,不但埋没你的才华,更不能施展你的抱负。”玉蛟摇头说:“谁说的?” 展玉箫说:“如果我的父亲是一位大将军,一个肩负重任的人,我就会骑着高高的战马,迎着呼啸的风,在战场上书写我的意气,而不是和一群贪生怕死只为了自己利益考虑的胆小鬼商量着怎么才能救国救民。我想知道,你来的目的是什么。” 玉蛟说:“你也知道,几年前,师兄曾经到过这里,我完成的,是和他一样的使命。”展玉箫摇头说:“可是师兄不但没能完成他的使命,更把自己变成一个自甘堕落的人。我恨武林这个地方,它实在让人讨厌,它远离了百姓最基本而真实的痛苦,仿佛那些高高在上的官员,或是另一个世界里无关痛痒的神明,他们习惯用自己的方式解决问题,而不是替百姓解决问题。武功只是他们夺取财富和权力的手段和工具,却不是他们造福于天下的利器。师兄,你要是真的想成就自己的事业,就赶快离开这里,离开武林,去令尊的身边,统率你的部属,完成你的心愿。” 玉蛟笑了笑,说:“师妹,一个人不能想得太片面,父亲已经不需要我,我能作的,也将是我将要作的事情。一个人最重要的不是目空一切怀着一个伟大的心愿,而是脚踏实地能够贡献自己微弱的力量。其实,我热爱这个让人热血沸腾的地方,我也绝不认为它只是漠不关心的在另一个角落里关注受苦的众生,至少在我看来,我怀着和每一个大明人一样激烈的心愿,并为此希望献出所有。师妹,你还小,又是个女子,许多事情,你不必明白,也不会有人怪你。但是师兄却不得不带着清醒的目光,审视天下广袤的空间,和未来难测的风云。” 展玉箫淡然一笑,说:“好吧,你孤身一人来到这里,一定有你的想法。我也不能劝你,更不能有所帮助,只是和师叔他们在一起,会磨灭你本已热血彭湃的意志,我看你还是早点离开这里。” 玉蛟说:“几年前这里发生了一场很大的厮杀,多少武林中人埋骨于此,没有他们奋力的拼搏,这里早就遍布了荷兰人的教堂,早就没有了大明的子民,我看到的似乎是黑夜即将过去,黎明即将来到时刻的最后黑暗,他需要所有人共同迎接,家父有家父的事业,而我,也有我自己的责任。我不能重复家父的事情,更不能不去帮助他,而现在,我认为这样是最好的帮助父亲的方式。” 展玉箫摇头说:“难以理解,我真是难以理解。男人们都渴望建立自己的事业,却没有想过功业一样可以来自对前辈事业的继承。不过我倒是很佩服你,你的勇气,你的胆识,和你的胸怀,都让我佩服,可是我不会像你这么做。人应该留在一个更能施展所学的地方。” 玉蛟笑了一笑,展玉箫转头说:“郑玉蛟,你迟早会后悔的,不要奢望这里能够因为你而改变,你不能改变,现在还来得及,快回到你的老家,回到你父亲郑大将军的身边,这样才是一个有所作为的开始。”她回头看着那宅院,说:“这个秘密我也是才知道。” 玉蛟叹说:“师妹还小,生活就是生活,它平淡如水,没有一蹴而就的事情,那都是精心准备后突然到来的结果。不管在哪里,都要付出自己的努力。或许武林的确让师妹失望,因为它在别人眼里是正气和侠义的代表,而你看到的,却是一群有所顾虑有血有肉的人。那是你的期望太高,就算贵为皇帝,他也一样只是普通人,不普通的,只是存在于别人想象中的,用意识和幻觉勾勒出来的一个印象。师妹,别傻了,我现在做的事情,比征战沙场更加重要,因为沙场万里何其之大,并不需要我郑玉蛟区区一人,而武林浩瀚的空间里,却有我的容身之地。”展玉箫一笑,说:“算了,你就留在这里吧,和那些贪生怕死的师叔们一起。我,我要离开这里。” 玉蛟说:“师妹要走,师兄自然不会拦你。但是现在长刀会和平教的人根本就不会让人离开,师妹,你走不了,你的功夫又不高,我怕你会吃亏。”展玉箫笑说:“现在是乱世,总不能让师兄一辈子保护我。我是自己要来的,也是自己要走的。你就不必担心了。”说完转身往山上走去。 玉蛟看着她的背影渐渐消失,心里想:师妹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从来都是些荒诞而不可理解的想法,她做的事情,也似乎与身边的事情毫不相干。 他回到院子里,各派弟子都已经安顿了下来,他的心可不能安定下来,他在院子里来回走着,希望能够理清心头千丝万缕的思绪,他心中所想的事业,他所幻想的未来,他身上担负的使命和不可推卸的责任,时刻缠绕着他脆弱而疲惫的灵魂,使他显得孤独而单调的生活,从未有过短暂的停靠。有时候灵魂比起身体来更加孤独,因为肉体总能找到依靠,而灵魂有时却是绝对的孤独。 展玉箫一路下了山,只见远处还有不尽的山头,不知何时才能走完,她对这一带的地形不熟悉,也不知道自己将要去哪里,这是她第一次一个人单独履行自己的想法,尽管期待已久,但那感觉却似乎并不美好,甚至充满了彷徨和失落。 她就这样漫无目的的走着,直到黄昏降临,夕阳如血万里群山舞乱云,更加不见边际。便在这时忽然一阵高昂的笛声传来,那笛声倒也没什么动人之处,只是在这安静的傍晚显得十分突兀。 展玉箫心里想:这荒山野岭的,谁这么无聊,在这里独自吹着笛子。她循着声音缓缓走去,只见在夕阳映照的七彩光芒之下,一株苍翠的柏树在山崖上孤然傲立,树下站着一个横吹笛子的白衣少年,长袖在风中飘舞,笛声在风里流畅飞扬,那少年焕然一新的神色在风的优柔里渐渐映入她似乎还在呢哝梦里的眼帘,那视线里是近乎完美的画面,如同初春太阳照射大地一般的温暖而广阔,如同万里江河流入大海一样的彭湃而激烈,在那一刹那,展玉箫整个人陷入那无边无尽的春光里,陷入不可自拔的沉迷里,陷入自己意识最深处早就编制好的陷阱里,——他那浓烈而清新的眉毛,那忧郁而坚韧的眼神,那淡淡而引人注目的表情,在那张恍然如同梦境思念中依稀所见的面孔,在那笛声环绕的风里,在那只有两个人的时空中,变得明了而简单,变得离奇的强烈,似乎紧紧束缚在灵魂最深处的套索,纠缠着梦幻尽头无穷的思绪。 展玉箫站在他身前,觉得那笛声是那么的悠扬,是前所未有的动人,她实在不愿就此离去,不愿这平生见过的最接近美妙梦境的现实如同岁月一样逐渐流逝。 可是人越想留住的东西,就越是容易变化,甚至在你还没有看清它真实面目的那一刻,就已经面目全非。那人放下了笛子,笑着说:“姑娘,你迷路了?”展玉箫摇摇头,幸好少年说话的样子一样让她怦然心动,她极力的平静着自己内心的激动,说:“没有,我只是出来走走。” 那人说:“出来走走,这里可要小心,到处都没有人,说不定还会遇上坏人。我看你的打扮,应该是中原来的吧,你是四大派的弟子吗?”展玉箫抬起头,看着那张几乎是精妙绝伦的脸,说:“你也是武林中人?” 那人笑说:“武林中人?是啊,就算是吧,尽管我并不认为这有何意义。”展玉箫激动的问:“那你是?”那人说:“在下长笛会孙宇清。”展玉箫点头说:“喔,我是少林无言大师的弟子,我叫展玉箫,我也是武林中人。” 孙宇清笑了一笑,那笑容是那么的迷人,如同春风一样乍然暖入胸怀,“少林也来了人?姑娘,令师也来了吗?”展玉箫摇头说:“师父?从我懂事起,他就没有离开过他所住的禅院。你说这里没人,你又在这里干什么?” 孙宇清转过身,看着前面山峦起伏上无尽的云海,说:“我在看我们的家,在我很小的时候,父亲就告诉我要赶走这些霸占在我们土地上的红毛蛮夷,但是这么多年,我看到他们的教堂一个接着一个,传教士们不厌其烦的说着另一个国家所信奉的观点,百姓不但深受奴役之苦,更没有摆脱奴役的能力,难道这大好的河山,就真要拱手送与他人吗?说起来倒是无论谁成为统治者,都一样履行着统治者的权力,但是那群畜生不如的东西,他们所做的不是建设这片美丽的家园,而是破坏甚至毁灭所有人共同生活的地方,那是财富的流失和权力的消亡,是每个人开始无法摆脱的悲惨命运的开始,是大家共同的恶梦。而我,就眼睁睁的看着恶梦在身边延续,延续,无休无止的延续。” 展玉箫看着他的背影,那依然是让她怦然心动的线条,她觉得他的每一个字都像是钢铁一样捶击着她脆弱的灵魂,在她内心深处刻下深深的痕迹。 她叹了口气,说:“可是这不是我们能够阻止的事情,我们根本没有能力。”孙宇清转过身来,说:“没有能力?是的,我们是没有能力,可是因为没有能力我们就不得不放弃自己伟大的抱负吗?人之所以成为人,便在于思想的继承和种族的繁衍,我的父亲没有完成的心愿,将是我毕生精力去追求的目的,我的孩子也将会如此,这是他们的命运,也是他们作为人的荣耀,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负担起一种光荣分使命;而现在,这让我伤心的一切,真太让我伤心的一切!” 展玉箫也觉得心里酸酸的,叹说:“最要紧的,是百姓们能够联合起来,对付他们。”孙宇清摇头说:“百姓,百姓的责任不是对付入侵的敌人,而是建设自己的家,岛上大小的门派,有多少是自己动手,躬耕于田野的人,百姓承担了自己的责任,我们也应该担负自己的责任,如果什么事情都要寄希望于百姓,那简直是我们脸上最大的耻辱。” 展玉箫说:“那为何不联络军队,郑将军大队人马就在对岸。”孙宇清摇头说:“等待,与其无休止的等待,还不如痛快淋漓的爆发。大明的人不能你指望我,我指望你,而应当担负起自己身上的责任,完成一个男人应当完成的事情。” 展玉箫心里一凉,说:“难道女人就不可以!”孙宇清转过身来,不好意思的说:“我没想那么多,其实女人和男人一样。就在不远的地方有一个烈火谷,那里有一个红豆仙子,她就给了荷兰人迎头的痛击。” 展玉箫看着他那张几乎完美的脸,有些心酸的说:“原来你对那个红豆仙子这么倾慕,你为何不去找她,或者干脆投奔她!” 孙宇清笑了一笑,说:“我对长笛会一样有责任。”他抬头看看天,笑说:“时间不早了,我也要回去了,姑娘,你也回家吧。”展玉箫摇头说:“回家?我在这岛上没有家。”孙宇清一愣,问:“你是一个人前来的吗?”展玉箫摇头说:“我……我走迷了路。” 孙宇清一笑,说:“原来真是一个迷路的姑娘,这样吧,我带你到长笛会住些日子,想来初三那天英雄大会,贵派的人一定会前往,到时候我们一起去吧。” 展玉箫点头说:“太好了!”孙宇清上前拉着她的手,往山下一指,说:“你看,你就是长笛会。”展玉箫也没有看清在哪里,糊里糊涂的点了个头。孙宇清拉着她的手,她本能的缩了回去,孙宇清一笑,说:“走吧。” 说完飘然而起,飞身离开。展玉箫见他身形潇洒,轻功卓绝,自己也不好落后,当下运力飞身赶上,来到他身边,笑着说:“你都是用飞的吗?”孙宇清爽朗的一笑,说:“就当是练功了。” 展玉箫说着话,气劲一时不能运用自如,啊的一声,便要往下跌去,孙宇清急忙伸手拉住,两人翩然而去。展玉箫心里想:幸亏我不习惯御气飞行! 五、归去来兮 夜色渐渐笼罩大地,郑玉蛟在后山心神不宁的走着,忽然一阵琴声响起,他循着声音而去,只见树下一个白衣少女正在端坐弹琴,依然是那么的恬静而安详,让人一见之下似乎忘记了世间的一切烦恼。 郑玉蛟站在一旁,静静的听着,那少女正是唐冰,她停下了弹琴,说:“你好像心神不宁。”郑玉蛟点点头,唐冰说:“没有办法,人总是痛苦的,幸好世上还有琴,我喜欢的是琴里的意境。音乐的顽强而广阔的,哪怕是最残暴最可怕的地方,它的声音都将传向四方。玉蛟,你其实根本不能静下心来弹琴,现在更加表露无遗了,这么痛苦的事情,为何你要坚持?”郑玉蛟一时有些语塞,过了一阵,才说:“既然大家都这么难过,为什么一定要知道原因?” 唐冰将琴递与郑玉蛟,说:“我倒是真不想弹琴了,真的是知音稀少,弦断无人听,弹和不弹,有什么区别!”郑玉蛟退了一步,说:“这是何必,唐姑娘,不管怎样,咱们毕竟相识一场啊。” 唐冰抱着琴,转身说:“你就是这样,什么事情都希望有一个圆满的结局,其实朋友之间如果也要考虑这么多,那人生实在是太累了。我就是因为太累,你就像一个古人精心定义的君子一样,即便在你认为最值得放松最顾虑的时候,仍然把持着你那牢固而不可逾越的界限,和你这样的人在一起,放心是放心,就是太累了。咱们见面的时候,是因为我们的心都很烦躁,都很无奈,都很彷徨,而现在,每次见面,我们就更加彷徨,彷徨,这无穷无尽的彷徨!” 郑玉蛟叹了口气,说:“我也知道,所有的我都知道,还有什么人比自己更清楚自己的毛病。但是我没有办法,各种思绪在我心里堆积着,琴声只是我们聊以赶走恐惧和束缚的借口,其实我们都没有倾听对方的声音。唐姑娘,我知道你也一定很痛苦,那么我们以后不用再遮掩,不用再试图将它们赶走,尤其是用这种根本就不能赶走的方法赶走!” 唐冰点头不语,郑玉蛟又说:“你找我就是为了说这个吗?”唐冰摇摇头,说:“只是因为心烦,想看看你。”郑玉蛟点点头,唐冰抱着琴缓缓离去。 夜色苍凉,如同寂静秋水般清澈,也如同无知清风般紊乱。 他正在胡思乱想着,忽然听到身后有人轻轻的说:“师兄,你还没有休息?”那声音温柔可亲,如同这迷人的夜色。郑玉蛟转过身,只见语薇站在身后,正小心翼翼的看着他。他笑了一笑,说:“没什么,只不过是天色还早而已,我想到山上来练练功。” 语薇一笑,缓缓走上前来,说:“师兄是有心事,心事积在心上,总不是个办法。”郑玉蛟点头说:“师妹不必管,你师兄这么大个人,还怕心事吗?”语薇摇头说:“一个人最难应付的事情就是自己无法释怀,师兄强装没事,这又是何苦!我看,还不如说出来,痛痛快快,了无牵挂,这该有多好。小时候师父们切磋武艺商量大事,我们在一边玩,无话不说,为何现在反而更加生疏?” 郑玉蛟说:“师妹一心求证佛道,何必理会俗事?”语薇看着天上依稀的月光,说:“那要看什么俗事,事关天下安危的俗事,谁能不关心?师父一心要回去,可是形势所迫,不得不留在这里,清人滥杀无辜,荷兰人滥杀无辜,天下已经没有容身之地,既然在哪里都是一样,为何师父一定要回去?” 郑玉蛟问:“师妹知道原因吗?” 语薇说:“清人也好,大明人也好,他们不论谁当了皇帝,其实都是想成为长治久安的君主,说起来也都是一家人。大明取代大元,大元取代大宋,这些道理都一样。但是荷兰人不一样,他们来此不是为了长距于此,他们是要在这里攫取最大的财富,奴役所有的人,并行使他们绝对的权力。他们在这里一天,便会带来无尽的血泪和耻辱,这是和反清复明完全不同的事情,也是一件更大更难办到的事情,师父是怕了。” 郑玉蛟一惊,语薇说:“也许你会说我对师父不敬,我的确读懂了她的恐惧,师祖就是前几年在岛上被荷兰人残酷的杀死,那是师父最大的恶梦,我能感觉到那恶梦的可怕,真的很可怕!” 郑玉蛟呆呆的看着语薇,语薇又说:“可是师父又这么关爱我,她完全可以置之不理,但是却叫了这么多人前来救我,都怪我自己没有本事,有时我渴望自己有经天纬地的能力,能够解脱所有渴望解脱的人。可是这样的能力是不会有的,生活就是生活,绝不会有突如其来的惊喜,所谓的惊喜不过是长期积累后忽然到达的结果而已。我比谁都恨自己,恨自己没有力量,来减轻师父身上哪怕是一点点的重负。” 郑玉蛟说:“师妹对反清复明居然一点都不关心,那师叔呢?”语薇说:“出家人已经没有头发,什么留发留人的话,在佛门根本没有区别,那只是你们俗人的执着而已。师父和我其实一样,她希望有一个水到渠成的机会,有一个彻底改变的机会。可是这希望越来越渺茫,她也变得越来越胆怯,越来越孤僻。” 郑玉蛟心里一抖,说:“难道,大明的百姓,已经忘记了自己身上的使命吗?”语薇摇头说:“对百姓而言,他们的一生仅仅是最基本的生命的延续和繁衍,至于权力的行使,也许已经远远超出他们的想象,那是阴谋家延续野心的谎言和寄托。没了大明百姓不一定会水深火热,可是只要荷兰人在一天,这里的人就会处于水深火热。” 郑玉蛟没有想到语薇心里想的居然这么多,这么深,他问:“师妹心里是怎么打算?”语薇说:“现在有一件势在必行的事情,那就是等待将军南下,收服此地,师兄既然能够出一分力,为什么要和这些武林中人一样,无聊的等待呢?难道,你真的等着将军打败大清皇帝,等着他们将大明的江山全部夺回,让这里成为大明最后收复的失地?” 郑玉蛟有些惊讶的说:“师妹,你……你知道我的身份?”语薇点头说:“我知道,我早就知道,但是你现在做的事情也许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根本不能解救这些需要解救的人。不要再等待了,荷兰人的兵马,不是几个武林中人突然袭击能够消灭殆尽的。” 郑玉蛟沉吟未决,半晌才说:“不瞒师妹,这次正是奉了家父之命,来查探虚实,一来家父最近繁忙,不能抽身,二来,家父也想知道,这里是否欢迎他。行军打仗最重要的就是人和,否则,只会怨声载道损兵折将。” 语薇点点头,看着远方,叹说:“师兄心里一定很烦躁,不过不要忘了,我们是佛门中人,烦躁的时候,看些经书,会让你的灵魂得到安寂。” 郑玉蛟点点头,说:“师妹早点休息,我再想想。”语薇点点头,缓缓离开。 郑玉蛟心头思绪何止万千,他不知道自己无法预测的将来是一个什么样子,那让人期待的未来,会不会如同想象中那样美丽,带着让人满足的色彩,一步步烙下让人回味的痕迹;还是一点点成为难以回顾的记忆。 他用一面想着,一面缓缓往前走去,正在想得紊乱烦杂的时候,忽然一阵厮斗的声音传来,他急忙赶上前去,只见树林里一个红衣女子和几个忍者正斗到酣处,那红衣女子蒙着面纱,似乎就是玉蛟前日所见的弹琴女子,手上一把长剑,剑气凌厉,在空中散作数道,零乱开来;那群忍者显然是长刀会的弟子,长刀诡异之极,在空中布下一道密不透风的气墙,如同一个人使出来一样,简直无懈可击。 郑玉蛟手上长剑一挥,展开“慈悲剑法”,长剑闪烁,剑光霍霍,向一个忍者头上削去。忍者武功别出一格,出手都是极快的招式,但那人硬是没有将郑玉蛟那招化解,长剑噗的一下刺入他胸口。 红衣女子长剑挥洒,片刻间几人多路而去,郑玉蛟正要追,那红衣女子说:“别追了,他们轻功了得,赶不上的。”郑玉蛟转头说:“姑娘,他们为何一直要追杀你?”红衣女子皱眉说:“是野田一郎想要有所作为,因此派人来抓我。” 郑玉蛟点点头,说:“倭寇真是胆大包天。”红衣女子说:“多谢公子出手相助。” 郑玉蛟点头一笑,想这个年轻的女子为何要蒙上自己的脸,听她的声音倒也不难听,难道是因为太丑吗?那红衣女子看他呆呆的想着,问:“公子师承何处,刚才使的是什么剑法?”郑玉蛟说:“家师无言大师,刚才用的乃是师父传授的‘慈悲剑法’。”红衣女子点头说:“我看剑法路数,依稀似曾相识,想来是武学殊途同归吧。”郑玉蛟心想:她该不是不知道说什么好,就随便找个话题吧,这样也太无聊了。 红衣女子见他不说话,便说:“这几天我的姐妹们打听到消息,说是长刀会的人要前来暗杀中原各派的英雄,我赶来这里,果然已经有人前来,你们千万小心,别着了道,这些忍者来无影去无踪,行事最是诡秘。” 郑玉蛟点头说:“多谢姑娘前来提醒,原来是冲着师叔师伯们来的。”红衣女子点头一笑,说:“保重。”身形婉转,如同一缕清风,飘然而逝。 郑玉蛟想起她在风里留下的依稀的痕迹,在记忆深处居然似乎挥抹不尽,他觉得这个女子带着神秘而高贵的色彩,带着一种无法形容的气息,已经悄然缠绕在他的周围,是缠绕在他灵魂的周围。 他回到院子里,心想还不如早点休息,明天也许醒来后,所有的思绪将会变得清澈而简单。 他昏沉沉的醒来,觉得院子出奇的静,来到大厅,一个人也没有,再四下一看,一样杳无人影。他心里登时有些发慌,心想若是他们要离开,怎么也要来告辞,尤其是语薇,她应该会来道别的。该不会有什么事情吧,这么多人! 正想着,忽然一个冷冰冰的声音传来,“不必找了,他们都在一个现在还安全的地方,如果公子想知道他们的所在,就跟着我来。”只见一个绿衣女子站在小院门口,似曾相识,郑玉蛟问道:“姑娘,你是何人?” 那女子轻轻一笑,说:“在下东方萦。”郑玉蛟心想:原来她就是昨日见过的长刀会的人,她来干什么,难道几位师叔已经落入她手上?正要说话,东方萦说:“公子是不是并不关心你的朋友?”郑玉蛟问:“他们在哪里?你是如何得知?” 忽然听到一个声音说道:“你这妖女,又来招摇撞骗!”只见一个白衣少年翩然而来,郑玉蛟见这少年玉面若霜,双目如电,似乎傲然不可一世,与那若同秋水的绿衣女子比来,一班人显然更相信东方萦的话,不过郑玉蛟既然知道她是长刀会的人,自然相信那白衣少年。 那白衣少年笑了一笑,看着东方萦,说:“樱子姑娘,长刀会又有什么计划,连一个少林派的少年都不放过。”东方萦说:“你怎么来了?这副模样,一副要杀人的样子,这可不好。”那少年正是孟君,她说道:“那也不容你这东瀛人说三道四。” 郑玉蛟看了看那绿衣女子,说:“为什么要带走我的朋友?”东方萦说:“我只是看到了你的朋友,知道他们的去向而已,这么多人,我们怎么可能把他们都带走?” 孟君说:“除了骗人之外,我不知道你还会什么?贱人,现在还有什么话说?” 东方萦看着孟君,叹说:“不要因为一点小事而变得如此糊涂,孟君,你就像个幽灵一样,能不能捡起你们的雄心壮志,和我堂堂正正的对决!” 孟君冷笑说:“卑鄙无耻的人,居然妄想堂堂正正的对决,荷兰红毛的爪牙,长刀会的妖孽,你以为几句冠冕堂皇的话,就能掩盖你内心隐藏的罪恶?算了吧,我看,你还是省省。” 郑玉蛟说道:“东方萦,你有什么打算尽管直说,我不喜欢转弯抹角,你一直在这附近打转逗留,我想你应该有所图谋,大家都是武林人,有话不妨直说。” 东方萦说:“我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不过我对他们没兴趣,我对你有兴趣,小王子想见公子一面,中原武林英雄人物少之又少,而公子就是少之又少的人。”孟君说:“你以为他会跟你去吗?” 郑玉蛟说:“既然是王子有请,那却之不恭,姑娘,你请带路。” 孟君冷冷说道:“妖女,我知道平教和长刀会争相献媚无所不为,先杀了你这妖女再说!”只见白光一绕,孟君手上长剑已经随着人影翻飞,卷起两道凌厉的剑气。东方萦手上长刀挥动,快若闪电,顷刻间两人已经斗得难分难解。 郑玉蛟见孟君手上招式大气而开阔,剑气铺天卷地无能遏抑,东方萦身形有如鬼魅,在剑气中穿梭来回,丝毫无损,心知二人功夫当在伯仲之间,胜负殊难预料,此时又不知四派之人身在何处,心中正难决策,忽然一阵风声扑来,他伸手一抓,抓住一支匕首。 回头只见山上一道人影闪过,他急忙追去,只见一个白衣蒙面人背对着他,正等在那里。郑玉蛟说道:“为何不敢用真面目示人?又何必背对我?”那白衣人转过身来,冷冷的说:“原下冰子曾经发过誓言,歼灭五大门派之时,便是我摘下面纱之时,在这之前,只有复仇才是我的重任!” 郑玉蛟问:“那几位师叔在你手上?”原冰冷冷一笑,说:“那是自然,这帮懦夫杀了也没用,我想中原最难对付的,就是你们少林派!”郑玉蛟问道:“他们在什么地方?姑娘要对付少林,那就光明正大的比武,何必如此卑鄙?” 原冰冷冷的说:“光明正大,口口声声光明正大的人,其实心里想的都是自私卑鄙的念头,郑玉蛟,我不想和你争论,现在我告诉你,要救你师叔师兄弟们,在十日之内,叫你少林五大高僧前来赤嵌城,我爹在那里等着,否则,初三一过,尸骨无存。” 郑玉蛟说:“你和五大派有过节,为何要联合荷兰人?”原冰说:“这是本派之事,不劳你操心,郑公子,后会有期!” 郑玉蛟正要追时,只听孟君说道:“公子不必追了。”郑玉蛟转过身来,孟君说:“他们只是要你通知少林高僧而已,而你诸位师叔伯只要前来此地,就落入他们的掌握之中,这是万万不可的事情。” 郑玉蛟问:“那该如何是好?”孟君说:“原冰和五大派仇深似海,她一心报仇,野田多年精心修炼,功夫已经独步武林,正好和荷兰人各取所求互相利用,倘若公子贸然行动,势必会动乱全局以至步步处于被动。” 郑玉蛟问:“那如何是好?” 孟君想了想,说:“只有我通知几个朋友注意一下,数十个大活人忽然消失,一定是用了迷药之内的东西,如果这样,他们就会行动不便,这么多人赶路一定很慢,也一定很招摇,道上我有几个朋友,打探一下消息,再作计较。”说完身形闪动,已经离开。郑玉蛟大声问道:“公子,咱们怎么碰头?” 只听孟君的声音远远传来,“往东十里有一个飞龙潭,你去那里等我。” 飞龙潭很小,在群山掩映里寂寞而宁静的流淌着,水晶莹而通透,风轻盈而新鲜,郑玉蛟心里想:这个公子是什么人,他和那个东方萦,似乎有什么恩怨。 想了一通,忽然听到潭上水波微微颤动的声音,只见一道白光悠然而来,孟君飘然若仙,来到郑玉蛟身前。郑玉蛟急忙问道:“大侠,你见到各位师叔了吗?”孟君摇头说:“四处的兄弟们说,没有看到什么人,不知道是谁把这么多人在一夜之间消失无踪。” 郑玉蛟心里有些着急,不知如何是好。孟君说:“你不用着急,这不是一件坏事。原冰心中所想,就是灭掉中原五大门派,现在不是正好吗?虽然不知是何人所为,但在这岛上,如果平教和长刀会不作坏事,别的人就算作了什么坏事,能力也有限。” 郑玉蛟心里稍稍有点宽了,这才问:“大侠对这岛上的形势,好像很熟悉。”孟君转过头,叹说:“是啊,是很熟悉。八年前,这里的每一个武林中人还是带着你这样的激情,他们和荷兰人的洋枪大炮对抗着,用血和生命捍卫他们的尊严,但是所有的英雄似乎在那一刹间都葬送了他们年轻的英魂。剩下这群武功低微,又对荷兰人带着无限恐惧的窝囊废。” 郑玉蛟点点头,说:“恐惧是每个都会有的阴影,这也难怪。大侠,你说能不能改变他们?”孟君笑了一笑,说:“我不是什么大侠,在下孟君。身在恐惧中的人,其实比谁都希望改变现状。只不过久而久之,就习惯了。” 郑玉蛟笑着点头说:“孟大哥,多谢你。”孟君轻轻一笑,说:“不必谢我,反正闲着也是无聊。”郑玉蛟笑说:“难道所谓英雄就是这样出来的吗?”孟君冷冷的说:“英雄是传出来的,我不想作英雄,这么多年我走遍了大江南北,看到了许多事情,也听到了许多事情,看到的和听到的,简直是两回事。” 郑玉蛟说:“本来话从口出,就已经面目全非,世上又有什么事情,是能够被完全还原的?”孟君看了看郑玉蛟,说:“公子年纪虽小,但是见识却并不粗浅,公子,后会了。”郑玉蛟还没来得及说话,孟君已经如同惊鸿一瞥,转眼即逝。 郑玉蛟还没有决定该去哪里,忽然一阵琴声传来,抬头一看,只见那瀑布之上,宛然坐着一个白衣女子,琴声纵然低沉,却也在水声中淡淡传来,若有若无,正是韵味十足的时候。 玉蛟身形一闪,飘然飞向水潭上方。只见唐冰宛如一只安详的蝴蝶,静然而坐。郑玉蛟笑说:“为何在此弹琴?”唐冰站起身来,说:“心烦,不知命运之神将会如何安排。”郑玉蛟一笑,说:“既然不知,那就自己作主。但求问心无愧。”唐冰淡然说道:“心,何为心?”郑玉蛟说:“我也很想知道。” 唐冰叹了口气,说:“是很难知道。有时我也不知道,除了顺从上天命运的安排,履行我们应该作的事情之外,我们还能作什么。”郑玉蛟说:“师父告诉过我,除了顺从命运的安排,我们能作的事情,就是维护正义。” 唐冰转身来,说:“说来说去,都离不开这些说辞,什么是正义?真是难以定论,古人说,任是深山更深处,也应无计避凡尘,这无休止的争端,不知何日才是终结?每个人都有自己信奉的正义,从来没有万人共同遵守的正义,这正是我们凡人为难之处。” 郑玉蛟看着天边一轮朝阳,说道:“为难,谁不为难?什么是对,什么是错,谁都不知道。唐姑娘,咱们还是又说到这个‘烦’字上了。要无忧无虑,真是谈何容易啊。”唐冰微微一笑,淡然说:“以前我还抱着一线希望,希望自己可以有真正的平凡的生活,而不是因为自己身上的责任而永远痛苦。公子,听说东海之滨,有一个白云岛,那里的人不问世事,琴棋书画度过一生,咱们到那里去,好不好?” 郑玉蛟笑说:“唐姑娘,我又何尝不想?那就让我为姑娘弹一支曲,《蓝天白云》,远离人间烟火,无忧无虑。”说完坐了下来,轻轻弹了起来,唐冰安然的听着,水声琴声,混在风中,渐渐飘散开来。唐冰点头说:“公子心气平和,琴声中自然有一种祥和的气息,让人忘味。公子,这首曲子我听了很多次,那远离人间的清幽平淡,那种让人怀想的如同梦中的情景,在你的曲子里,我似乎又体会到了。” 郑玉蛟缓缓弹着,闭上双眼,他知道这是一曲平和的调子,但是现在他自己都不能体会这种平静的感觉,他觉得自己只不过弹着一支自己已经熟悉的曲子罢了。 一曲弹毕,郑玉蛟起身说:“唐姑娘,我记得第一次听到你弹琴的时候,我也有这种感觉,我当时心里就想,如果我能到琴声这么幽静的地方,哪怕是停留片刻也好。”唐冰说:“我也有这种奢求,所以喜欢听你弹琴,可惜我们始终要面对的,是现实。”郑玉蛟说:“有时候我觉得我们两个都在自欺欺人,其实明明就想着别的事情,却要努力的伪装自己,以为能够找到一个逃避一切的世外桃源。唐姑娘,我们真的太傻。” 唐冰说:“是的,其实琴声,只不过是一个借口罢了。好了,不管怎样,总算有个说话的人,公子,后会有期。”说完捧着琴,缓缓离开。 看着唐冰的背影,郑玉蛟觉得有种难以释怀的纠缠,觉得这个女子那纯洁而简单的外貌笼罩下,包藏的是一颗矛盾重重同样无法释怀的心。 正想着,忽然另一阵琴声传来,琴声清澈而洁净,和唐冰又不是一个味道。郑玉蛟心里寻思:这附近都没有居民,忽然出现弹琴之人,莫非是引我前往?一念及此,急忙赶了过去,只见一株松树之下,坐了一个红衣女子,蒙着面纱,自己曾经见过两次。他缓缓上前,问:“姑娘何以会现身于此?” 红衣女子一边弹琴,一边说:“公子,你想知道尊师叔的下落吗?”郑玉蛟问:“姑娘知道?”红衣女子缓缓说:“据我的人所述,他们已经前往英雄山庄。”郑玉蛟问:“这是何人所为?”红衣女子说:“是一个武林高手,他用凌空点穴的手法将一干人制住,麻痹他们的意识,令他们自己前往英雄山庄。当今武林,能够用这种功夫,迷失心智却让人行动自如听任指挥的人,实在少之又少,公子有什么线索吗?” 郑玉蛟摇头说:“姑娘好像一切都知道。”红衣女子笑了一笑,琴声依然那么清澈,“长刀会和平教都盯着四大派的人,我当然派了人一路打探消息,不过这个高手实在太过厉害,我的人说没有看清他的本来面目。武林之中高手辈出,这也是一件好事。不过我读不懂这位高人的心思,按理聚在英雄山庄,谁都知道,下月初三赤嵌城已经准备了鸿门之宴,难道要将他们送入虎口?” 郑玉蛟问:“依姑娘的意思?”红衣女子说:“长刀会自然欲将中原武林除之而后快,平教的教主和揆一本有夫妻之名,这次前来帮助,当然更是不甘落后,八大护法个个武功高强,倘若这批武林中人被一网打尽,那么揆一便少了许多后顾之忧。不过,人已经来了,如果不参加这次聚会,那也不知怎么安然离开。”郑玉蛟说:“离开,为什么要离开?难道我们不可以将别人赶走。” 红衣女子摇头说:“不是不可以,而是不能。现在敌人强,我们完全处于劣势,这种情况下无谓作困兽之争,自取灭亡。公子,便如同下棋,总要留个后着,我怕公子意气用事,害人害己。更何况,作为一个年轻人,自然应当审时度势,判断黑白是非,罢了,心中若无牵挂,便是别人再苦口婆心的劝导,也于事无补。公子,要说的已经说了,你自己决定吧。” 说完人影已经随着琴声消失,郑玉蛟大声说:“姑娘,可是你只说了一半啊!”山上杳无人声,郑玉蛟心里想:是什么高手将师叔们送回英雄山庄,既然原下冰子等人一定要杀光中原正派高手,为何高手不让他们都离开,他们要到中原兴风作浪,那要困难得多。想来想去,也是一团乱麻,当下只好取道英雄山庄,一路赶去。 到了黄昏时分,到了英雄山庄,庄丁引着到了大厅,只听华不讳正说:“夏庄主客气了,路上我们碰到了长刀会的高手,过招之后,才发现他们居然要对岛上诸派不利,咱们都是炎黄之后,同气连枝,当然应当聚在一起,相互也有个照应。这都是武林的规矩,道义所在,在所不辞。” 夏玉笑说:“有各位大侠出面,在下这就放心了。” 只听林羽依说:“不必客气,帮帮你们也就是举手之劳的事情而已。好了,夏庄主,你忙你的去吧,我们也要稍事休息。”郑玉蛟心想:难道他们也是刚刚赶到吗? 他走了进去,华不讳笑说:“各位,这位就是无言大师的弟子,郑玉蛟,少年有为,一定是奉乃师之命,前来相助的了。少林派向来只有俗家弟子参与武林中事,这位郑公子,是俗家弟子中的佼佼者,幸蒙无言大师倾力相助,加上天资聪慧过人,武功已经超凡入圣,非常人能忘其项背啊!”夏玉急忙笑说:“郑公子,有礼了!未知郑公子家居何处?” 华不讳笑说:“郑大将军之子,忘了说了。”夏玉如同见了救星一样,拉着郑玉蛟的手,带着颤抖的声音说:“郑公子,是令尊派你前来的吗?将军他不日就来了吗?”郑玉蛟不知该如何作答,只听孟君说:“夏庄主,你何必要打破沙锅问到底?” 夏玉呵呵一笑,说:“孟大侠,什么风把你也吹来了?”林羽依不屑的说:“孟公子,怎么江湖上没有孟君这号人物,令师是谁?”孟君说:“家师名讳,似乎不用通告林掌门,我是看你们如今落难而已,特来帮忙,要是不欢迎,我随时可以离开。”夏玉急忙说:“大家自己人,不要发生争执,孟大侠是岛上数一数二的人物,‘飞花天女’司徒女侠的朋友,大家都是自己人,无谓争执,无谓争执!” 孟君冷笑说:“夏庄主,你也要有点骨气,这群中原大侠不过只是一群贪生怕死的窝囊废物罢了,何必当作是一块宝,咱们岛上多的是英雄豪杰,为何不同烈火谷联合,是真英雄才能成大事,像这群不知羞耻的王八蛋,根本就不用留他们,因为留他们也没用。” 林羽依喝道:“小子,你说什么!”华不讳笑说:“公子怕是言重了,要知道,烈火谷里的人,不都是些名不见经传的年轻女子吗?他们能成何大事,指望一群女人,那是难以成事的。”孟君问道:“华掌门何以这么自信,难道在你的眼里,女人都是些不能成事的废物?”林羽依说:“像我和如新掌门师太这样的女人当然不一样,不过像是那种出身低贱的女人,他们根本不懂武功,更说不上高瞻远瞩深谋远虑,当然不能成大事!” 孟君说:“林掌门太高看自己了,不如在初三大会之前,让孟某领教林掌门空前绝后的高招。久仰你的‘飘雪落红手’独步武林,一条丝带缠不平,只手散花绝古今!”林羽依说:“不敢当!” 孟君手上一动,长剑一绕,来如惊雷,林羽依手上一抖,一条丝带绕来,劲气乍然泻开,郑玉蛟心想:林掌门的功夫倒是不错,不过略显轻浮,底气不足,显然这么些年毫无长进。而孟君一支长剑,翩然若同惊龙,浮动有如暗香,若有若无藕断丝连,看似平静实则杀招四起危机遍伏,林掌门若不早些防备,只怕…… 正想着,忽然听到有人说:“孟公子,又见面了,你的剑法更长进了。”只见古玉龙缓缓飘了进来,坐在一张椅子上,孟君那一剑便硬生生的收了回来,翻身来到郑玉蛟身边,问:“你来干什么?” 古玉龙笑说:“没什么,英雄山庄里这么多英雄,我自然想来看看了。真是收获颇丰啊。”孟君冷冷一笑,说:“想不到在这里,你又逗留了数日,真是难得。”古玉龙笑说:“在下喜欢行侠仗义嘛,日子久了,自然会走的。” 孟君冷笑一声,说:“我看,醉翁之意不在酒。”古玉龙紧追着问:“那在何处?”孟君不屑的说:“与我何干?”郑玉蛟笑说:“大师兄,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你。”古玉龙说:“是啊,天涯何处不相逢!师弟,你也想当英雄了,听说不日十大门派的人要来商议对付平教和长刀会的万全之策,你可是赶上这次盛会了。” 孟君冷冷的说:“什么盛会,一群自以为是的废物,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古玉龙嬉皮笑脸的说:“哦,看公子对烈火谷的人这么在乎,难道是对那位传说中的红豆仙子情有独衷?我已经见过她本人了,也不是那么超凡脱俗,你也知道了,再超凡脱俗的人,在我面前,还不是俯首称臣!” 如新霍然起身,喝道:“古玉龙,你简直丢尽了少林派的脸,回去,回你的少林,贫尼看到你这种玩世不恭的人,心里不舒服。”孟君哼了一声,说:“师太不舒服又能怎样?并不是不舒服就不能容忍的,清人统治天下,宝岛落入敌手,这些都会让你不舒服吧!不知道从何时起,武林开始变得这么媚俗这么低贱,这么言而无信,这么无能为力。我真为你们感到悲哀,你们失去的,不仅是自己的尊严,更是百年基业的毁于一旦。各位,英雄会上无英雄,我只好告辞了。” 说完转身便走,林羽依气愤的说:“现在的年轻人,真是火气重,我的弟子,就不会这样。”古玉龙笑说:“他们除了会打扫屋子,还会些什么呢?我倒觉得孟公子说得不差。”华不讳急忙笑说:“大家都累了,稍作休息,日后再议吧。”夏玉急忙说:“不错,已经让人备下宴席,稍后请各位移驾前往。” 古玉龙转身要走,郑玉蛟急忙上前,说:“大师兄,你到了这里,为何不来找我们?”古玉龙说:“明明是我先来嘛。”郑玉蛟和古玉龙往外面走,夏玉远远的说:“郑公子,已经准备好房间了,记得回来休息啊。”郑玉蛟点点头,两人已经到了院里。出了庄门,郑玉蛟急忙说:“师父正在四处找你,现在江湖流言,对师兄不利,连方丈大师都有所耳闻,师兄为何……” 古玉龙不屑一顾的说:“你师兄是不怕流言的,我才不会因为别人的闲言闲语辜负了大好的青春年华,玉蛟,你也是风华正茂的年纪,为什么不好好在这好天风月里尽情享乐?什么国家大事,那和武林中人本来就无甚关连,我这次来,不过想拜会红豆仙子而已。” 六、凤隐于林 郑玉蛟有些惊讶的说:“什么!师兄,我的记忆里……”古玉龙拍着他的肩膀,说:“记忆,师弟,什么是记忆?你看这万里河山,在记忆里都是属于我们的,可是现在呢?不要太相信记忆,否则你会失去现实。”郑玉蛟不解的说:“师兄怎么这么现实,难道咱们不是为了一个反清复明的理想?”古玉龙似笑非笑的说:“傻师弟,那是骗人的,你何必当真?”郑玉蛟摇头说:“师兄,你可千万别这样,小时候,你就是我的目标,我的理想,而现在……” 古玉龙问:“现在怎么了?”郑玉蛟说:“师兄沉迷酒色,实在让人心痛?”古玉龙不屑一顾的说:“自己心里高兴就好了,何必管别人?这就叫做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无酒明日忧!公卿王侯盼不来,声色琵琶歌里头。师弟,何必在乎别人怎么说,师兄我算是看透了。” 郑玉蛟有些茫然无措,古玉龙说:“和这群人在一起,只会让我觉得人生苦闷,师弟,和我一起,在这岛上逐欢寻乐,那才是男人的事情。” 郑玉蛟摇头说:“师兄,怎么可以?”古玉龙已经摇摇晃晃的离开,郑玉蛟觉得心里一种很难受的滋味登时涌了上来。 忽然身后有人说:“师兄,为何这么沉闷,独自一人在此沉思?”郑玉蛟转身一看,说:“原来是你,怎么不陪你师父,对了,你们是怎么来的?”来者正是语薇,她笑笑说:“我也不太清楚,师父又不多说,我觉得昏沉沉的,下午就到了这里,我们刚到,你就来了。你是怎么来的?” 郑玉蛟说:“我醒来不见了你们,以为和长刀会的人有厮杀,在红豆仙子的指引下,这才找到这里。”语薇点头说:“红豆仙子也算是一个奇人,不过似乎和十派掌门的关系不大好。”郑玉蛟说:“鸠占鹊巢,十派的人都这么认为。”语薇点头说:“还有更严重的,是他们认为红豆得罪了荷兰人,令他们长久以来委曲求全得到的平静,在一夜之间几乎全部消失。” 郑玉蛟看了看语薇,点头说:“不必多说了,师妹快休息吧。”语薇摇头说:“我不累。”郑玉蛟一面往前走着,一面想着:师妹武功低微,根本就应该离开这里,师叔是太过自负,还是另有打算,为何他们一点都不醒悟过来,倘若长此下去,只怕被长刀会灭绝之日,已经不远了。 语薇走在后面,亦步亦趋,轻声说:“师兄一定因为背负的重任而寝室难安,说起来,那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是急不来的。师兄心事重重,有什么话,不能对师妹说吗?”郑玉蛟转身说:“没有,我只不过出来走走罢了。语薇师妹,你回去吧,要不,师叔又会着急了。” 语薇微微一笑,说:“师兄,师父是很着急,但是不是为这件事情。身为武林中人,肩上背负的是维护道义和正义的神圣使命,这几乎是每一个武林中人最引以为自豪的地方,却也是他们最无法扭转的心情,和无法摆脱的宿命。这么些年来,南来北往,高手一个个死去,无心练武和没时间练武的人,无法扭转大局,别说维护正义,就是保全自己,都是很难的事情。师兄,你说师父怎么不着急,人最无法面对的现实就是自己对想要改变的现实无能为力。” 郑玉蛟心里一震,转身说:“师妹,你小小年纪,又这么单纯,让你承受这么大的包袱,实在难为你了。你放心,师兄会竭尽所能,还天下一个太平!” 语薇点头不语,郑玉蛟看着她如同秋水一般清澈的眼神,心里想:这么清纯善良的孩子,在这战火纷飞狼烟四起的年代,也只有过着颠沛流离朝不虑夕的生活了。也不知道,他看到和看不到的世界里,有多少这样的女孩,带着无可奈何的眼神,任由命运肆意的安排。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英雄山庄变得灯火通明,大家在清风楼落座,各派掌门欢聚一堂,弟子们也兴高采烈的饮酒作乐,看来倒是一片欢腾,直到深夜,意兴难减,笙竹之声不绝于耳,浅笑频传尤在星空。 郑玉蛟凭栏望月,天空广阔,一望无际,想来那九天之上,应无些许闲愁,问明月桂树能识愁,叹人事如云情难收。纵然壮志凌云在,难测后事堆满眸。望去天外无余恨,归来世间有隐忧。恨自难解忧难减,散来满天随风流。 过了夜半,方才休息。一连几日,均在山庄逗留,这日忽然庄内来了多人,都是岛上十大门派之人,大家见中原四派之人都未离开,又听说郑玉蛟乃郑将军的公子,都欣喜若狂难以平抑。 夏玉招呼众人在大厅落座,挤了一屋子,各派只有年长位尊者能勉强坐下,大家谈起来,倒也客气。贺青红忽然说道:“郑公子,此次前来,是令尊的意思吗?”于是满座皆静,等着郑玉蛟说话,郑玉蛟笑了一笑,说:“是家师的意思,家父的事情,弟子甚少过问。” 贺青红点头说:“无言大师多年来关心天下大事,名声在外实在让人敬仰,相信公子名师高足,一定能干一番事业,咱们岛上虽说不上人才辈出,但是说到赤胆忠心,却也毫无自夸之意,只是如今敌人强,我们力所不能及,纵然有心,也是无用。相信公子在此数日,于此中情景,略知一二了吧。” 郑玉蛟点头说:“夏庄主已经尽数告知,得悉诸位前辈数年苦战不屈不挠,玉蛟深感佩服,相信有各位前辈齐心协力,大事不日便成,到时九泉之下,诸位英魂当能告慰。贺掌门,不日便是赤嵌城之会,不知掌门有何看法?” 贺青红一笑,环顾四周,说:“揆一有一个儿子,是他和平教教主所生。这孩子自己随着母亲,起了个名字叫做平风云,有平天下风云之意,此人喜好中华文化,琴棋书画无所不学,尤其喜欢武学,这也是大会的目的,大家切磋武学。不过据我所知,平教和长刀会如今高手云集,恐怕不会这么简单。” 郑玉蛟点头说:“长刀会多年来欲得一本刀经,无所不为,而平教如今更是受到清人追杀,在中原已经没有立足之地,两派皆是高手辈出能人众多,合力盘踞于此,一定希望消除隐患以求安居,平风云多半也是受人指使,揆一不在王城,看来多半是这两派高手要联合对付武林各派。” 贺青红点点头,众人议论纷纷,忽然一个年轻男子喝道:“既然如此,我们也不顾什么江湖道义,大家一起动手,先杀他们一个片甲不留!”众人看去,只见此人一身黑衣,火气十足,是飞骑门掌门石青明的弟子柳天涯。贺青红笑说:“柳世侄,不依规矩不成方圆,若说暗里藏刀,咱们怎么比得上长刀会,来无影去无踪是他们最强的本领,切莫以己之短,攻人之长,须知拼杀不是比武,刀剑无颜拳脚无情,一个不小心,就会送命。便有再大的抱负,也终不能施展了。” 柳天涯不再言语,石青明说道:“天涯不要插嘴,为师正在和各位掌门商议对策呢。”华不讳说:“对,不就是一个比武吗?就算输了,又不至于送命,还是先走一步是一步,不然又能如何?荷兰人在岛上盘踞数十年,布下天罗地网,加上如今高手众多环顾于野,无论如何,我们都处于劣势,此时只能自保,不可硬拼。况且来日方长,留得青山,何愁无柴!” 郑玉蛟心想:华师叔看来不过三十来岁,怎么少了这么多血气方刚,那飞骑会的少年铁骨铮铮,倒是一个武林豪客。因而说道:“不错,留得青山,何愁无柴,但是青山不只是人,更重要的是斗志,倘若只留下一群毫无斗志的人,不论过了多久,都不会成就大业,以我之见,一役在所难免,早作部署,多伤敌人,纵然拼个血流成河,方不失我炎黄子孙的本性。”华不讳接着说:“好,师侄果然血气方刚,这正是你们少年有为的表现,作师叔的看见了,实在觉得欣慰。那咱们等到王城一会之后,立刻作个部署,大旗一翻,应者云集,到时手到擒来,江山在握,大事一了,我辈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好,师侄果然英勇无敌,只是如何部署,不知各位有何高见?” 贺青红看看华不讳,又看看郑玉蛟,笑说:“来日方长,先想想怎么应对王城之会才是。”郑玉蛟心想:看大家的反应,对举旗反抗似乎毫不关心,大难临头各自保命,看来岛上的形势,实在不妙。也罢,既是如此,凭我多费唇舌,也一定不会有所转机,只有静观其变了。想不到武林人才凋零,不但没了豪杰,甚至连胆识也都没了,想起来真是可悲。 夏玉笑说:“看大家说到兴上,想起来,咱们台湾武林已经有多年未有如斯盛会了,离王城之会已经不远,今日大家稍作休息,明日便要准备启程,至于商议应对之策,稍后慢慢再谈吧。宴席已经备好,诸位请移驾前往。” 郑玉蛟心想:简直是乌烟瘴气,现在已经火烧眉毛,还大摆什么宴席,难道喝酒作乐一片欢声的气氛,就能冲淡人对明日世界的恐惧吗? 想着不免难以进食,夏玉说道:“郑公子,久仰无言大师的声名,没想到一见之下,公子更加英雄神武,真是自古英雄出少年,我们都老了,不及你这样的年少才俊,让人羡慕,来日成就功业,千秋美名万代记载,可喜可贺啊。”郑玉蛟心里想:原来这奉承的话听来,也这么让人倒胃,他只不过知道家父的名讳,就这样阿谀奉承,实在可恶,我从见到他开始,就没动过手,连说话都很少。 华不讳一笑,说:“夏庄主言重了,少年毕竟是少年,少不更事,不过我想,现在大家万众一心,成就功业,也就是早晚的事情。来,夏庄主,我们干了这杯。”如新一直面色阴沉,如同佛像一般,让人望而生畏;而林羽依则眉飞色舞,谈话颇多,不过郑玉蛟多半不能听进去,这桌上还坐着真武派掌门松云道长,他倒是仙风道谷,若有若无;另外还坐着贺青红,秦攻和书梦声三人,想来这三派掌门在十派中,地位颇高。 郑玉蛟略听了一阵,便告辞离去。 来到后山之上,夜风扑来,和少林后山也没什么区别,郑玉蛟心里略感惬意。忽然听到两个人说话的声音传来,只听一个女子的声音说:“师父他们每日习惯高谈阔论,远离现实,眼看国将破家将亡,还能沉醉于这样的场合。” 一个男子的声音叹说:“真是让人伤心,可惜我能力有限,不能左右大局。”郑玉蛟心里想:这两个人是谁? 他走上前去,说:“二位有这样的想法,实在让人刮目相看。”那二人转身来,一见他,都有些惊讶。那女子一身青衣,面色如同月色一样宁静,眼光犀利,闪烁其光;男子一身黑衣,两道剑眉浓烈而流畅,不过眼光有如火炬,略显浮躁。郑玉蛟问:“不知二位如何称呼?” 那女子说:“在下傅君亭,这位是狂风岛的大弟子,姓安,名鸿惊。”郑玉蛟点点头,安鸿惊说:“如果我是公子,那么我便会跟着将军挥师而来,解救天下需要解救的人!那时……”傅君亭说道:“什么如果?我最讨厌什么如果了,我们需要面对的,是现实,我们只能凭借我们自己的力量,尽管我们多么奢望拥有强大而无能摧毁的神力,那毕竟是幻想。安兄弟,不能太冲动了。” 安鸿惊恨恨的说:“可惜,可惜!”郑玉蛟说:“安兄说的未尝不是,我也曾有此想法,但是我从三岁在战场上被师父救回,一直染上重病,师父又只能教我武学强身健体,兵法典籍根本无人教习,沙场经验丝毫皆无,在父亲身边只是一个拖累。更何况,这次来此,师父说可以联合武林的力量,尤其是此地各派同本地长老过往甚密,到时可以里应外合。”傅君亭点头说:“但愿如此。师父们乐此不疲的奢望着一种从天而降的力量,那力量怎么会凭空降临呢?尤其是现在,生死难以预测,大事即将化为泡影。真让人痛心,安大哥,你不能也和他们一样沉醉于对神秘力量的无限奢求。因为那将葬送的,不仅是你的身体,更是你的一切,包括你的事业,你的未来,和你的子孙后代所有的幸福。” 安鸿惊点头说:“傅姑娘的话如醍醐灌顶,安某知道了。可是,我们实在没有能力!”傅君亭说:“没有能力的人,总要经过一番锤炼,最后实现自己的抱负,要相信自己!其实,我很想见识烈火谷的姐妹们,她们都是被红豆仙子从苦难中救出来的女孩,没有父母没有亲人但是却有着一个共同的理想。安大哥,我很想投靠她们。作一点有用的事情。”安鸿惊点头说:“可惜我,可惜我是个男人!” 傅君亭说:“这不重要,我想红豆仙子不会这么偏见。”郑玉蛟问:“你说的红豆仙子,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我看十派对她颇有偏见!”傅君亭点头说:“红豆仙子以前只是救一些被荷兰人卖到海外的女子,让荷兰人很头疼,她来无影去无踪,一曲残鸣天地叹,红袖轻舞鬼神惊,当时名声很大,也就在去年,她索性将那些救回来跟她一起习武的人,一起组建了一个烈火谷,从此成为荷兰人欲除之而后快的眼中钉肉中刺,甚至连十派之人也心生妒忌不肯承认她们的伟大。现在,他们居然要参加王城大会而不是思考对策,他们寄希望于一套绝世武学,寄希望于一支神勇天军,寄希望于一场突如其来的巨变,像暴风骤雨一样突然而来,然后风平浪静天下安宁!那是绝不可能的事情,倘若我们连唯一能够保持的尊严和斗志都不再拥有,那我们还用什么来对抗荷兰人的长枪大炮,对抗他们的武功高手!” 安鸿惊听到紧要处,忍不住大声说:“不错,傅姑娘说得不错,我们就算是死去,也不能失去我们的斗志,我们不怕肉体的灭绝,就怕意志的丧失,灵魂的残缺!那才是我们最悲惨的结局!”郑玉蛟急忙说:“安公子自然说得在理,但是世事有常,不因人变。依我之见,还是不能贸然从事,我想先辈们都是过来人,他们比谁都想捍卫自己的国土和尊严,他们有自己的打算!所以我们作弟子的,只要尽自己的本分就是了。其实我也曾经埋怨,曾经讨厌过他们,但是有时易地而处,我们处在他们的位置,又能作些什么?” 傅君亭叹了口气,说:“郑公子到底是深思熟虑,眼前虽然人才凋零,但是我们一帮年轻人都能同气连心,终有一日,我们会将荷兰人赶出此岛,虽然前路漫漫,但是壮志凌云。郑公子,从今而后,咱们年轻人就要担起这副担子,我们要自己找到力量,打败敌人。” 郑玉蛟点头说:“姑娘所言甚是。”安鸿惊一笑,说:“有时想起来,生于此时,兴许是不幸,兴许又是大幸。总觉得生活就像一个故事,只是在自己的回忆里,在自己的幻想里,追求里甚至梦里,而现实,却那么遥远,似乎已经不属于我们。每次想到这里,我就觉得心里如同有了一团火,是那可恶的老天,用着不知处于何种目的的丑恶安排,让这个世间充满了血腥、杀戮和罪恶。有时我真想知道命运的背后是什么东西,想知道这一切可怕的现实,想毁灭这无限延伸的现实,它将去向何方,它将会变得多么的可怕!” 傅君亭微微一笑,说:“安大哥不要多想,事情不是想出来的,咱们上山是要联系武功,你的‘散花落叶掌’进展如何?”安鸿惊点点头,手上一动,只见掌风到处,树上叶片飘落,散落风中。傅君亭微微一笑,手上一抖,数支小箭飞了出来,郑玉蛟见小箭插在叶片上,纷纷坠落。安鸿惊说:“姑娘现在能手发七十三箭,不能说不快了。”傅君亭说:“你的劲力能分出三百余道,每一道皆是凝而不散,可见也精进了。” 郑玉蛟点头说:“二位的确武艺超群,让人叹服。”傅君亭说:“郑公子是无言大师的高足,武功自然比我们高强。”安鸿惊说声“小心!”一掌派来,郑玉蛟急忙出掌,一招“空空如也”使的乃是师父所授之“大空掌”,只见劲力道道,顷刻之间化为无形,安鸿惊本来全力出招,身子往前倾着,陡然力道尽失,身不由主的往前倒去。郑玉蛟急忙扶住,安鸿惊站起身来,拱手说:“郑公子果然好身手。” 傅君亭说:“如此看来,多日辛苦,也难以进步神速。名师高徒,这是不会错的。”郑玉蛟说:“其实武功高强,只不过争个名头,要打败敌人,需要的不是高手,而是肝胆相照的许多人。二位,天色已经不晚,见到你们,才让我多日郁闷一时释怀,多谢!” 三人缓缓下山,一路随意说着些小事,不觉之间已经过了午夜,来到山腰,忽然听到一阵长剑破空的声音传来,三人从树后看去,只见一个白衣男子正在对月舞剑,剑气四泻,有如狂浪点点。傅君亭转身说:“是水大哥,他这套‘浪淘沙’的剑法,更加纯熟了。”郑玉蛟问:“水大哥是哪派的弟子?”安鸿惊说:“是长生山庄的二弟子,想不到他这么刻苦,独自一人,也能勤加练习。” 傅君亭转过身来,看着天上的月光,说:“不知这明月之下,有多少人正在对月狂舞,醉心练剑,看来并不像我们平时想的哪样令人失望,只是我们互相不知道而已。” 郑玉蛟笑说:“不错,大家都是铁骨铮铮的男儿,谁也不会自甘堕落受人摆布。” 王城是巍峨而令人恐惧的,尽管随着这么多人走进城门,郑玉蛟还是感到了它森森的寒气和令人讨厌的冰冷,他看到傅君亭等人的脸上也是带着愤怒和憎恨,缓缓走在他们的师父后面。 平风云在演武场上搭了一个偌大的台子,他高高的坐在台上,像是武林盟主举办武林盛会一样,郑玉蛟还记得那是自己小时候,曾经听过大师兄说过一次南方武林的聚会,其盛况之大,与今日相比,实在不值一提。 平风云哈哈笑说:“各位英雄,真是群闲毕至,天下英雄鱼贯而入尽归我手,幸何如哉!”华不讳轻轻一笑,恭然说:“不敢当,王子身边的,才是真正的英雄。”郑玉蛟见东方萦、原冰和几个平教护法坐在一边,左右都空下许多位置,平风云笑说:“各位英雄不必客气,都坐下吧。”华不讳等人依次坐了。平风云这才说:“久仰岛上有十大门派,英雄山庄,一直未曾拜会,今日有缘,大家聚在一起,正好有个机会讨教一番,没想到中原五大派都来了高手,真是喜出望外,在下早就心里痒痒了,中华武学博大精深,实在是求之若渴啊。” 夏玉说:“王子谬赞,英雄山庄实在只是一个名号,多年未曾在江湖上走动,十派门人参与江湖世事,也只是王子道听途说罢了。若说高手英雄,实在愧不敢当。”华不讳接着说:“长刀会刀出无回,所向无能挡者,才是真正的高手;至于平教,一教之力横跨大江南北,武林各派,闻之见之,无人而不拜服,这才是真英雄啊。” 东方萦起身说:“王子想看中原各派的武功,其实很简单,大家出来比划一下不就行了吗?”平风云笑说:“不错,不错,樱子姑娘说的正好,我正有此意,听说中华武林喜欢比武切磋以增强武艺,今日正好借此机会,令我大开眼界。” 郑玉蛟心想:这下完了,以东方萦和原冰的功夫,这些师叔师兄弟们,一定斗不过,而平教几位护法,我还没有交过手,看样子功夫也不会差。一念及此,正要说话,只听华不讳说:“好,既然樱子姑娘有心比武,咱们就点到为止。” 东方萦正要走出来,原冰已经站起来,冷冷的说:“华掌门,让我来领教你的高招!”话音刚落,长刀已至,刀锋锐利,有如惊雷,带出一片重重叠叠的刀影。郑玉蛟心想:原冰这刀法不知苦练了多久,我闭门十年练武,最多也就这个境界。 只见华不讳身形一展,长剑划过,一招“明月松间照”,轻灵闪过,也算避重就轻,躲过一击。郑玉蛟心里想:他这一招中规中矩,也不能说用的不好,但是力道薄弱,没有黄山剑法的意境,可见终日忙碌,疏于练习。 心念动时,二人已经转眼斗了十数招,原冰陡然在空中身形一转,刀锋划过长空,华不讳手上长剑掉了下来,眼见刀光闪来,他便要葬于剑下,郑玉蛟正要飞身赶上,只见蓝光一闪,一支长笛轻轻一抖,将那长刀架起。华不讳急忙闪身退到一旁。 那执笛的少年公子翩然落下,说道:“姑娘,明明是比武,为何要杀人?”他语出温文尔雅,人来风度翩翩,正是孙宇清。原冰不屑的说:“谁说比武不能杀人,中原武林的英雄,不是最喜欢说一套,做一套吗?” 孙宇清淡然一笑,说:“姑娘,你的杀气毕竟太重了,这样反而会伤害自己。”原冰手上长刀一横,转身说:“王子,这也是你的客人吗?”孙宇清举着帖子,说:“在下长笛会孙宇清。”平风云点头说:“是孙大侠,请坐。大家点到为止吧。” 忽然听到展玉箫的声音说:“王子既然要看中华武学,那让咱们自己演练几招,又能见着中华武学博大精神的神髓,又不会伤人,岂不两全?”原冰冷声说:“笑话,武功不用来伤人,乱舞一通,还不如看跳舞。” 郑玉蛟看着展玉箫,心里想:她怎么跟着孙宇清来了? 只见孙宇清坐在展玉箫身边,显然只有这二人一道前来,展玉箫看着孙宇清,笑说:“她想杀人想疯了,像是全天下的人都欠她一样。” 原冰喝道:“废话少说,谁要贪生怕死,大可不必上来。”展玉箫说:“大哥,她不是你对手,杀了她!”孙宇清还没说话,原冰手上长刀一抖,霍然扑来,孙宇清急忙身形转动,飘然而动,他的身形优美而轻柔,像是一曲温和的调子,在众人眼前渐渐散开,一支长笛缓缓而动,却又带着一股柔韧的劲力,正是长笛会的“七情如斯手”。 原冰长刀挥洒,像是一只展翅狂舞的雄鹰,带着一股凌厉而呼啸的狂风,席卷而来;孙宇清反而柔若轻丝翩若惊鸿,从容自如,看得四处之人都惊讶不绝。 忽然孙宇清手上长笛一点,一招“情到浓时情转薄”,原冰手上长刀拿捏不稳,铛的一声掉到地上。原冰怔怔的站在那里,孙宇清收起长笛,低声说:“为何不放过自己?”原冰恨恨的看着孙宇清,说:“我不会放过你。” 说完转过身来,孙宇清正要转身,忽然听到有人说道:“好功夫,这‘七情如斯手’果然名不虚传!”只见一个中年白衣忍者飞至场上,双目如电,在孙宇清身上一扫,说:“好功夫,果然是孙宁的好孩子。” 孙宇清问:“阁下认识家父?”那忍者冷笑一声,语声阴阴的,让人心生寒意,“令尊倒也是个人物,你也有他几分气概,看在你父亲的份上,今日我就绕过你。”然后目光向场上一绕,说:“中原五派的人,今日一个也不能走!” 郑玉蛟心想:他是何人?看他的身手,简直出神入化,会是长刀会的掌门人,野田一郎吗? 孙宇清问:“为何要杀五派之人?”忍者哈哈大笑起来,末了冷冷的说:“要杀就是要杀,我自己知道就行了,与你何干?”说完缓缓抽出长刀,说:“你们谁不怕死,只管前来!”林羽依喝道:“东洋老怪,姑奶奶取你狗命!”她手上丝带一绕,几乎绕满整个场子,那忍者大喝一声,长刀破风,顷刻之间,便见着丝带化为片片布屑,纷飞四散开来。 林羽依只觉胸前一冷,已经中了一刀,孙宇清急忙飞身起来,抱着林羽依飞到一旁,长笛一绕,一道劲气将刀气化为无形。那白衣忍者停了下来,说:“孙宇清,我已经让了你一招。”孙宇清回头说:“看来今日不是英雄会,根本就是一个杀人计划!” 忍者大笑起来,说道:“可惜少林派几个藏头缩尾的和尚不肯前来,否则,我今日就将中原武林的高手,尽数歼灭于此!”孙宇清问道:“中原武林的高手?你是冲着中原武林而来?”忍者说:“不错,不过,现在既然大家都来了,一客何必烦二主,一并解决,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风平兮忽然起身说:“野田掌门,你出尔反尔,是你说的……你……”那忍者正是野田一郎,他哈哈一笑,说:“风掌门,我是这么说过,只要你用这个方法引来中原各派高手,我就不为难你们。” 风平兮战战兢兢的说:“那……你……”长箭门掌门龙铮起身喝道:“无耻,原来是你出卖大家!”风平兮坐了回去,颤声说:“我也是为了大家,野田掌门武功超凡,你们根本不是对手,请他们前来,本来我们就是死路一条,如此一来,至少还有存活的机会,我看,大家也不必自欺欺人了,我们根本不是对手!” 贺青红平静的说:“倘若只是以武功生死论英雄,事情就简单得多了。”风平兮振振有辞起来,“我也是为了大家,想我们多年积下的基业,难道都要付诸流水,在鲜血和灵魂中化为乌有?”他站在场中,大声说:“而这些中原武林的人,道貌岸然自以为是,他们只会兴师问罪,根本就是一群骗子,他们算什么武林高手!如果指望他们,那我们都要送命!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为什么你们这么顽固不化?”他又转身对野田一郎说:“野田掌门,我已经按你说的,将他们都引来了,现在,我可以离开了吗?” 野田一郎没有说话,贺青红摇头说:“风掌门,你怎么连这种人的话都相信?看来你是误人误己了。”野田一郎看着风平兮,说:“我不会伤你一丝一毫。”风平兮脸上泛起一丝微笑,说:“是,是,多谢野田大侠!” 忽然一个冰冷的声音传来,“我可没有说过不伤你!”只见一个中年灰衣女子,披散着头发,长相怪异,看来却别有一番味道,高高的鼻梁,大大的眼睛,带着一股子冷冰冰的杀气,缓缓走了下来,说:“不知道各位还记不记得丑姑平吟清!”风平兮脸色一变,惊恐的说:“你,你就是平吟清!” 平吟清冷笑说:“不错,我就是平吟清,平教教主,二十年前,似乎你们还把我当着怪人诛杀,其实我不是怪人,我和你们一样都是平常人,只不过是你们让我毫无立足之地,大海的两岸用它同样的冰冷拒绝着一个无路可走的女人,所以今天我要你们都付出代价,最直接的代价,生命!” 风平兮惊恐的往后退着,一边含混不清的说:“你……你要杀我们!”平吟清冷冷一笑,说:“废话,于公于私,难道我会放过你们吗?”如新霍然起身,手上拂尘一挥,喝道:“平教主,总算道出了天机。多说无益,你先要了老身的性命!”她身形一动,身边已经多了五支长剑,随着身形一起刺向平吟清。平吟清冷笑一声,手上一挥,一道劲风扑去,如新同五支剑一起跌落地上,平吟清冷冷的说:“一群酒囊饭袋,还不束手就擒!” 忽然一阵琴声响起,平吟清惊道:“残鸣琴!”只听一个女子的声音说:“一曲残鸣无人晓,断尽青弦何人听?平教主,你乃武林豪杰人中龙凤,此曲正好与你相配。不妨听上一段。”原冰喝道:“红豆仙子,何必故弄玄虚,有本事就出来,明刀明枪等着你呢!” 只见琴声之中,红光绕动,一个人影翩然而来,蒙着面纱,却掩不住让人一见不忘的若同清水般了无痕迹的双眼,以及那春山浅浅般幽柔美妙的眉毛。郑玉蛟心想:原来这位红豆仙子的武功,已经这么高强。 平吟清冷声说:“久仰大名,多次刺杀不见死去的红豆仙子,今日不请而来,想必已经有了自己的打算!” 七、抚剑风迈 红豆轻捧瑶琴,说道:“实不相瞒,只不过是想会会名震天下的平教,和声名赫赫的长刀会而已。二位在武林中传为神话,武功超然,晚辈十分佩服,你们所缺的,已经只有两个字了。”平吟清问道:“还请不吝赐教!” 红豆轻声说:“不敢,是‘道义’二字。” 平吟清哈哈大笑起来,说:“那是最荒谬的字眼,因为直到现在,也没人能说出它真正的意思,更没人能够履行它所有的内涵。只有沽名钓誉不知羞耻的人,才会执着于那光环笼罩下最虚幻的影子。红豆仙子,你所缺的,也是两个字,‘清醒’。你应该清醒的看看这个世界,它所有的过去都在一点点改变,面目全非早就不是伪君子自由生活的地方,我平吟清生平最讨厌的人,就是自命维护道义的伪君子。想不到你也正好如此。” 红豆冷笑一声,说:“你所讨厌,并不一定是你能打赢的,平教主,有时候高估自己,也未必就是一件好事!”平吟清说道:“口说无凭,红豆仙子,得罪了!”她掌上一扬,一股劲风扑来,如同一股气墙,排山倒海气势磅礴。 红豆手上轻轻一扬,琴飞在空中,手中长剑轻轻一挥,顷刻之间,散作满天剑气,郑玉蛟心想:这剑气似曾相识,似乎师父也曾有过这么一套剑法,好像是他的“生风散叶剑”。正想着,那剑气陡然凝为两道,平吟清急忙退后,方才避过一击。红豆翻身接住琴身,飘然落下地来,说:“平教主,果然好功夫。” 平吟清冷冷一笑,双手一挥,掌风重新扑上来,红豆这次手捧瑶琴,身形飘忽,步法轻盈,有如御风而行,飘然若同仙人,柔软胜似闲云,剑光带气,化作两道长虹,缠绕而不能绝迹。 郑玉蛟心里想:红豆仙子果然功夫出众,平吟清功力深厚,我绝不是她的对手! 二人转眼斗了数十招,一个有如风卷残叶,一个胜似闲庭信步;一个风雷奔啸,一个恬淡自如,一时难分胜负。 野田一郎喝道:“平教主,不如让在下助你一臂之力!”说完长刀一举,快若闪电。郑玉蛟急忙展动身形,长剑在空中一绕,一招“风舞残阳花落后”,剑气猛然射出,连自己也吓了一跳。野田一郎猝不及防,长刀落到地上。也许他自己都未曾料到刚一出手,便会落败。 平吟清手上一挥,掌风更盛,但郑玉蛟只觉身在剑气之中身不由主,只能使一招“北风卷地白草折”,但见剑气呼啸,再也不是翩然君子,而是长贯而入,呼的一下,剑气穿过平吟清左肩。 两人落在地上,红豆说道:“双剑联合之力,他们不是对手!”说话间只见人影翻飞,一群忍者已经围了上来,红豆喝声:“出招!”郑玉蛟使了一招“风住尘香花已尽”,但刚一使出,便觉一股力道阻来,当下身不由己的换作一招“春风不度玉门关”,这才感觉浑身顺畅,幸而他对剑法烂熟于胸,换招神速,不然已经被一把长刀削去一只右手。心里虽是暗暗吃惊,但是却见一个忍者长刀落地,另外三人被迫退后。 红豆再一出招,剑风过处,一时人影皆散,忍者手上的刀四散而落。郑玉蛟正杀到兴头,忽然一阵吵嚷之声传来,只见城内烟舞大涨,似乎还有炮声不绝,一时变得大乱起来。平风云急忙起身,平吟清飞身上了墙头,红豆对郑玉蛟说道:“城内失火,带着大家离开。” 郑玉蛟点点头,二人挥剑击退几个来者,然后身形展动,来到人群中,只见场上已经一片混乱,城楼上听到一阵枪声,几个红衣女子在楼上挥剑杀得兴起。 趁着混乱一行人一路杀到城楼,红豆说道:“这里已经被我的人占领,大家快点离开,等他们调来兵马,就走不了了!” 郑玉蛟看青弦正在指挥一帮女子用弓箭击退城内增援的人,又见火光冲天,心想这场火也太大了,正好来得及时。 正想着,红豆伸手抓着他,两人翻身下了城楼,骑上快马,一路狂奔而去。 到了一条小溪边上,红豆方才下马,打了些水来,轻轻揭开面纱一角,喝了点水。郑玉蛟也没看到她的脸,待她站起身来,郑玉蛟才说:“一切都是姑娘安排的吗?”红豆不置可否,淡淡的说:“郑公子真是名不副实,是不是杀得兴起了,长刀会高手不止一百,你杀得完吗?”郑玉蛟不好意思的说:“我,我也没想到用这种方法脱身。” 红豆说:“不过今日也算万幸,司徒前辈总算点着了他们的弹药库。”正说着,只见青弦纵马奔来,红豆说:“来得不算慢。”青弦下马说:“太好了,没想到姐姐这么厉害,顺便就把守楼的人全部解决了,还是用的点穴手法。” 红豆纳闷的说:“我怎么会打草惊蛇,用点穴手法伤人?难道之前司徒前辈已经用‘天女散花’的手法收拾了那群人?”青弦点头说:“我才觉得奇怪呢,和计划不一样。不过比计划可要顺利得多。看来还是有不少人在帮助我们。那点穴说法,说是你的‘流风指’也可以,说是司徒前辈的‘天女散花’,也行。” 红豆说:“别说了,咱们回去吧。”青弦上了马,郑玉蛟说道:“姑娘,……”红豆已经上马扬鞭,绝尘而去。 郑玉蛟只得坐在小溪边上,不一阵只见两骑快马奔来,两个青衣男子下了马,其中一个年纪稍大点的说:“郑公子,你的马呢?”郑玉蛟说:“没有。不过好在已经安全了。”另一个看来只有十七八岁的年轻人说:“郑公子轻功真好,没有马还跑这么快。” 郑玉蛟对二人稍稍有点印象,想来那年龄稍大,约莫二三十岁的人便是五行会大弟子白文心,另一人便是他师弟程玉。白文心将马绳放在马背上,这才说:“这次多亏红豆仙子出手,知己知彼,这才能够虎口脱险,我们曾经也试着打探消息,无奈王城守卫森严,根本无法接近。” 郑玉蛟点头说:“这次总算让我见识了这个奇女子,不但武功高强,而且见识过人。我想她救的已经不只是曾面临卖到海外这一悲惨命运的少女们了,现在,她几乎拯救了整个武林。可是为何大家会这么中伤她?” 程玉说:“还不是因为嫉妒。”白文心平静的说:“未必就是一件好事,毕竟树大招风,这么一来,荷兰人灭绝台湾武林人士之心更加强烈了。只怕当年血腥杀戮的场面,不日将重新上演。我记得那时我还小,那真是血流成河,让人回想起来,每一个细节都那么令人胆战心惊!可怕,这就是人最怕的东西,兔死狐且悲,人这么悲惨这么突然这么多的死去,怎能不让人感觉到悲哀!” 郑玉蛟说:“但是总得去面对,敌人始终在不断强大,若不反抗,结局将会一样悲惨。”程玉点头说:“不错,郑公子此言正中我意。师兄,咱们不妨直接去烈火谷,大家一起杀过去,我就不信,赶不走这些红毛蛮夷!” 郑玉蛟摇头说:“那也未必,武林中人毕竟是武林中人,我们此行是对付长刀会和平教,而不是对付荷兰人。”白文心点头说:“原来郑公子已经有了打算。”郑玉蛟点头说:“遇见这么多同仇敌忾的青年才俊,我的想法就更加成熟,不管是荷兰人的火炮还是长枪,家父都不怕,但是长刀会和平教两派高手如云,那才是心腹大患。所以二位兄台不必急着决一死战,我想就连红豆仙子也不会相信凭借烈火谷和武林各派的力量能够赶走荷兰人。八年前的教训还不够说明一切吗?红豆救了大家,我想和程兄弟一样想法的人一定很多,这无异于大家练成一块任人宰割。武林是自由的,零乱的,是斩不尽杀不绝的,决不能聚在一个小小的烈火谷。” 程玉看着白文心,白文心点头说:“我明白公子的意思。” 郑玉蛟叹说:“白兄能以大局为重,实在难得!” 白文心笑了一笑,郑玉蛟说:“各位,我这就告辞了!”他展开“一苇渡”的身法,飘然而去,程玉惊讶的说:“果然好轻功!” 郑玉蛟一路御风而行,不一刻便到了烈火谷,听到一阵琴声传来,他来到山腰的凉亭处,红豆正在弹琴,见他来了,轻声说道:“公子好像有事。” 郑玉蛟说:“我是来感谢仙子的。” 红豆轻轻一笑,继续弹着琴,说:“谢就不必了,说不定是我破了公子大好的计划。”郑玉蛟笑说:“仙子所用的,是什么剑法?为什么双剑一合,威力立刻大增呢?”红豆说:“两个人的力量,当然比一个人大,这是再简单不过的道理。公子不必多想。” 郑玉蛟来到亭子里,红豆说:“公子前来,该说的话不说,反而把这没用的话说了一大堆,实在让人难以揣测。”郑玉蛟点头说:“我想知道仙子有什么打算?”红豆停下弹琴,问:“打算?公子这话什么意思?” 郑玉蛟说:“如今红豆仙子声名大躁,早已成为武林各派心中的英雄,难道不愿借机起事,赶走荷兰人,成为千古英雄?”红豆冷笑一声,说:“家师有命,那不是烈火谷份内之事。” 郑玉蛟问:“何为份内之事?”红豆站起身来,说:“救那些被人伤害的女子,让他们在这个悲惨世界的悲惨命运,彻底终结。”郑玉蛟看着她的双眼,只觉似乎有隐隐的泪光,便问道:“仙子有心事?” 红豆轻轻笑了一下,凄婉异常,又缓缓坐了下来,轻轻弹着琴,郑玉蛟听得心里一颤,有种莫名的哀愁忽然袭来,渐渐如泣如诉,似乎感怀着一件悲伤的往事,似乎回想着一个沉重的回忆,那所有的一切,都如同缠绕在高山孤独的一棵树上,无人知晓又无法消除。 琴声忽然停下,余味尤在空中。 郑玉蛟问:“仙子何以这么孤寂?” 红豆有些激动的说:“你何必知道那么多?”郑玉蛟见她有些震怒,正要出言相劝,忽然红豆转头来,说:“总算还能听出我的琴声,那也不算是孤寂,说明琴声与我想通,算是我的朋友。” 郑玉蛟说:“如若仙子不介意,我也可以成为你的朋友。”红豆正要说话,忽然一个冰冷的声音传来,“谁要你成为她的朋友?”红豆急忙说:“我师父来了,你快离开这里!”郑玉蛟正要说话,红豆已经拉着他,飘然向山上飞去。 忽然一股力道袭来,两人被硬生生的逼了回来,只听一个妇人说道:“她是什么人?”只见一个戴着面纱的人落在二人身前。郑玉蛟心里想:她比红豆还要厉害,居然连眼睛也给蒙住了。看样子,就是红豆仙子所说的师父了,武功自然厉害。 红豆说:“师父,他是……”妇人冷冷的说:“不管他是谁,你忘了为师平时的教诲,哪个男人要是闯入你的烈火谷,就让他死去。” 红豆一惊,说:“师父,你不会是当真的吧!我知道你恨这些无所作为的男人,但他不是。”妇人说:“无所作为的男人我自然讨厌,但自以为是的男人我更恨。师父就是恨男人,那是谁也改变不了的感觉,红豆,杀了他。” 郑玉蛟急忙说:“前辈怎么这么不讲道理!” 妇人冷冷的说:“道理,这天下还有道理可讲吗?” 郑玉蛟极力的使自己平静下来,说:“当然有,前辈,我看你武学修为如此之高,看来也是一代宗师,行事怪异那是高手的通病,但是也不至于要天下男人都死的地步吧。”妇人冷冷问道:“你喜欢我徒弟吗?” 郑玉蛟摇头说:“只是见过几次,前辈说到哪里去了!” 红豆也说:“师父,我不是已经发过誓吗?在我眼中,那所谓卿卿我我的爱情根本不值一提,什么喜欢,什么不喜欢,我都毫不在乎。我们怎么可能……若说喜欢,我更喜欢烈火谷,喜欢救人,喜欢完成我应该完成的事情。” 妇人淡淡的说:“当你真正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你是身不由己的。师父不是暴戾无常的刽子手,我只是想警告你,而我知道,一句话作为警告,根本不能让你觉醒。”她手上一动,一道劲气向郑玉蛟身上点去,郑玉蛟急忙闪开,只见一株大树应声而倒。 红豆急忙说:“师父息怒。”一面拦在前面,说:“郑玉蛟是郑将军的公子,是台湾岛的救星,你不能伤害他!”妇人的手重重的落了下来,转过身来,说:“就是这些报国保家的思想,让你的姐姐离你而去,现在古玉龙抛弃了他,成为天下有名的浪子,而这个人就是古玉龙的师弟,难道为师什么都不知道吗?” 郑玉蛟一呆,红豆说:“师父,那不一样,师姐的事情,我们都是道听途说。”妇人身子微微颤动,似乎太过激动,一边却极力平静的说:“还有,我见到你救了武林各派的人,明明就是投以木桃示之以好,这些武林中人一向清高自大,怎能和他们结为朋友,他们在背后中伤造谣,恨不能除去你而后快,而你却经营着他们的前途。” 红豆说:“弟子行事,向来意大局为重,师父也不能太自私!” 妇人转过身来,咬牙说:“什么!你说我自私!” 红豆点头说:“不错,师父就是自私,我们学武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保护别人拯救自己吗?如果像师父一样,一心只为死在自己长年幽居的地方,那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弟子虽然愚钝,但是却不糊涂。” 妇人冷冷一笑,说:“早不该和你理论,让开!”红豆一面挥手相拦,一面说:“郑公子你快离开。”郑玉蛟正要说话,只见一道青光一闪,一个青衣女子已经拉着他向山上奔去,郑玉蛟回头见红豆二人已经在空中斗了起来,青弦说:“你快离开这里,我回去帮助姐姐。” 说完身形一转,回到红豆身边,手上长剑一撒,两道剑气扑出,妇人冷冷的说道:“都反了不成!”返身落在一棵树上,说:“不管他逃到哪里,我都能杀了他!” 红豆问:“你不惜得罪少林无言大师?” 妇人不屑的说:“我还没怕过这个人。” 红豆说:“师父,为什么你的想法这么荒唐?我不过是和郑公子商议一些事情,就算你恨武林中人,你也应该更恨荷兰人吧,你不怕有一天他们真的杀到你的家门,你的功夫,真的能够抵挡那无坚不摧的长枪大炮吗?况且,师父也不是喜欢杀戮的人,为何在这个问题上,一直不能想明白,非要弟子用死来证明吗?也许只有死后,师父才不至于怀疑,才能够相信这永远的结局,这不可改变的事实。” 青弦接着说:“师父,你把姐姐都逼成什么样子了,比荷兰人还要可怕!” 妇人冷冷的说:“好,以后不能和郑玉蛟交往,更不能和武林各派联合,否则,别怪为师事先没有说明。” 说完身形一闪,已经不见。青弦气乎乎的说:“只是一个师父而已,难道就要限制我们所有的自由!真是荒谬!” 红豆站在树巅之上,叹说:“师父一定有苦衷,我曾经看过她的脸,面皮已经被人剥去,残缺不堪简直比鬼还要难看,一定是哪个狠心的男人所为,每个女人经历那样的遭遇,都会恨之入骨。” 青弦说:“所以你真的不会喜欢任何人?” 红豆点头说:“我真的不懂什么是爱情,我认为那是无聊的人自欺欺人的事情。青弦,你也别信那些风花雪月的事情,都是骗人的。” 青弦摇头说:“你才骗人,我就不信。” 红豆飞身来到凉亭里,青弦说:“据李二妹的消息,现在真的有人希望能够加入烈火谷。”红豆摇头说:“这不好,我们只是救人,还没有力量赶走荷兰人,荷兰人一来,我们姐妹还能一下子安全离开,若是人多了,反而不好。我想郑玉蛟刚才就是为了此事前来,他有他的打算,我也不会去干涉。” 青弦问:“你说给我们出这个火烧弹药库的计策的人,到底是个什么人?”红豆说:“一个高人。”青弦说:“而且整件事情这么成功,有点出乎我的意料,这是我们烈火谷干过最漂亮的事情,我想平教和长刀会的人,一定恨的牙痒痒的。” 红豆说:“揆一就要来了,这个老狐狸,一定想趁机铲除武林各派,青弦,日后你要加倍小心。”青弦哼了一声,说:“我啊,巴不得早点结束他的命!”红豆说:“青弦,不能意气用事,不要学那些孤注一掷的刺客,那不是一条好的去路。” 青弦应声说:“知道了,像个老太婆一样,罗罗嗦嗦。”红豆缓缓向山谷走去,轻声说:“青弦,有些事情,不是我罗嗦,那是你必须要记得的。其实道理你也懂,只不过太不现实了,总以为会有奇迹出现,其实,是非成败,你心里那个数,才是准的。” 青弦跟在后面,心不在焉的看着两边的树木。 幽谷无风花意绕,草屋有人眉如画。路边几间草屋,外面摆了几张桌子,过路人可以喝茶,不过看来人迹稀少,几张桌子上空无一人。 一个高山族的女子,正在缓缓擦着桌子,一阵马蹄声响起,只见一个西洋人从马上下来。来到一张桌子前,坐了下来,那年轻女子上前倒了一杯茶,将茶壶放在桌上,正要离去,那西洋人忽然伸手抓住她的手,说:“姑娘,坐下来说说话。” 女子抽出手来,说:“大爷……我,我有事。”说完急忙退了几步,一个老头踉踉跄跄的走了出来,说:“大爷,有什么吩咐?”那西洋人将佩剑解下放在桌上,说:“谁吩咐你了,叫你孙女过来。”那女子往后退着,西洋人手上一推,将老人推倒在地,女子急忙来扶。西洋人站起身来,怒气冲冲的说:“找死!”女子扶起老人,这才极力平静的说:“大爷不要生气,我们这里只是一个茶铺子,实在没有别的东西,得罪之处,还望大爷见谅。” 那西洋人哈哈大笑起来,说:“废话少说,过来!”女子被他一把拉到怀中,只得说:“大爷,一路风尘,先喝杯凉茶再说。” 西洋人哈哈大笑起来,说:“好,我就喝一杯!”说完饮了一杯,女子这才起身,只见老头已经回到屋里,女子又倒了一杯酒,说:“再来一杯!”西洋人一把抱起那女子,说:“喝这凉茶干什么,姑娘,我看这里明明有东西,更能去我一路上沾惹的风尘。”女子笑说:“是吗?喔,我想起来了,我还会弹琴。大爷你稍等,我去取琴。”说完望屋里走去。 西洋人已经跟了进来,说:“不用出去了,就在这里弹琴吧。”女子从闺房取出琴来,才来到门口,就已经被推了回去,女子倒也不算惊惶失措,笑说:“那我就在此为大爷弹琴。”她在琴台前坐下,轻轻弹起琴来。 西洋人在床上坐了下来,一面听着,一面说:“姑娘的琴声悠远,似乎不是凡人。”说完头似乎有点晕了,说道:“这茶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天气太热了吗?”女子起身来,说:“哼,那当然,因为你的茶里,被我加了‘神仙醉’的毒药,送死吧!”她从琴中抽出一支短剑,向那西洋人指去,口中说道:“揆一,你的死期到了,我要把你的人头挂在王城之上,让天下人看着!” 揆一惊道:“你是什么人!”那女子冷笑一声,说:“不必多说,我等你多时了!”短剑正要挥动,忽然间只见人影闪动,顷刻房中已经多了十几个忍者,将那女子围在当中,那女子手上一挥,剑气闪动,向那几个人点去。 忍者身形晃动,有如烟云捉摸不定,那女子身形展动,出剑如风,但是忽然间一阵白光闪过,女子惊道:“迷魂散!”人便倒了下去。揆一起身来,哈哈大笑,说:“怎么可能只有一个人走,被你们这些黄毛丫头捉弄!”一个忍者说道:“大王,她就是红豆仙子身边的丫头,青弦!”揆一点头说:“好,果然是人间绝色,本人已经仰慕已久!” 青弦只觉浑身乏力,喝道:“贱人,有种就杀了我!”揆一缓缓蹲下身来,忍者如同鬼魅一样全都消失。揆一将青弦抱起来,说:“我有神仙醉,你有迷魂散,咱们正好醉一回,迷一次,销魂国里无长短,轻纱罗帐照红烛。姑娘,我等不及了!”青弦连骂人的力气都已经没有了,心里简直有如刀割,眼见揆一将她放在床上,伸手除去他自己身上的上衣,露出毛茸茸的胸膛,向她身上扑来。 她觉得整个世界忽然黑了下来,变成一团混沌,甚至觉得这就像是一个梦一样。 忽然外面一阵惨叫传来,揆一喝道:“什么人!”只见一个忍者呼的一声串到床前,一把拉起揆一,说道:“大王快走!”青弦只听到一阵刀剑撞击的声音,接着就一片寂静,她过了好一阵才有了一点力气,缓缓走出屋子,屋外有十来个忍者的尸体,都是一剑毙命,看来来者是个剑术高手。她心里尤在后怕,想那高手武功这么高,也未能杀到揆一,而自己怎能成功?而且忍者最擅长的就是假借于物,在开阔地决斗自己明显占便宜,自己却偏偏来到屋子里。 她看着这店子,那老头已经不见,她心里想:难道那老头是个高手吗?这间茶铺到底是谁的? 正想着,一阵琴声传来,她心里一喜,急忙上山,只见红豆正在弹琴,她高兴的说:“姐姐,是你吗?”红豆说:“你胆子太大了,我来的时候,你已经中了迷魂散,若不是有人救你,现在你恐怕已经自尽身亡了。” 青弦笑说:“凭他们几个?哼,我是一时不小心,才着了他们的道,眼见着便要杀到了恶贼……”红豆怒说:“我不是告诉过你多次吗?怎能如此天真?如果,对付荷兰人是你一个人能完成的事情,那何必要这么多人费尽心思洒血舍命!经过了这次,你就算长大了,以后再要如此,就别再见我。” 说完身形一展,飘然而去。 青弦一跺脚,恨恨的说:“揆一,总有一天,我会抽了你的筋,扒了你的皮!让你知道姑娘的厉害!” 她离开客栈,望着天上烈日当空,心想心情正是郁闷至极,不如到山上四处走走。 刚走到山上,忽然一阵悠扬的笛声传来,立刻将她给吸引住了,她赶快加快步子,到了山顶,只见一块洁白的石头上,坐了一个青衣年轻公子,正横吹笛子,如痴如醉。她在一旁静静的听着,觉得似乎已经到了笛声里那畅快而平和的环境里,看到流水在阳光下闪烁其光,看到牛羊在人眼里如花绽放;她觉得那声音似乎构造了一个脱离现实的虚幻境界,让她感到惬意,忘记尘世烦恼,了却万种忧愁。 忽然那笛声停了下来,那年轻公子轻轻叹了口气,说道:“君问归期未有期,不知今夕是何夕。又是一年花满时,花开花落空唏嘘。”青弦的心扑扑的跳着,终于走了出去,问道:“公子,你有心事吗?” 那年轻公子转过头来,玉面带寒双眉若剑眼含清光让她不禁为之倾倒。那公子只是冷冷的说:“你是何人?”青弦说:“我是……”年轻公子说道:“我对你这样的女人没兴趣。”说完转身离开,青弦一惊,心想这人说话怎么这么粗鲁这么直接,她索性说道:“我对你这样的男人倒有兴趣。” 那人回过头来,看了看青弦,说:“那是当然,谁不知道我‘玉面公子’情满天下风流倜傥,就算多你一个也无妨。”青弦问:“你就是‘玉面公子’古玉龙?”古玉龙冷冷的说:“怎么,难道荒山野岭,你就要许身与我?” 青弦冷哼一声,说:“那倒未必,只不过,我要你喜欢上我。” 古玉龙哈哈一阵大笑起来,青弦急忙说道:“怎么了!你这样到处留情玩世不恭,那只能说明你没有找到真正的爱情,刚才你的所作所为,绝不是一个浪荡公子应该做的事情,我觉得你是没有找到真爱!” 古玉龙呼的一下飘到她身前,看着她的脸,说:“你算不上倾城倾国,凭什么要我喜欢你?”青弦的心扑通扑通的跳了起来,她觉得那张脸精致而充满了某种原始的诱惑,如同梦境般遥远却又全然出现在眼前,她下意识的退了一步,极力平静自己已经浮动不已的心,说:“你……你不要乱来!” 古玉龙哈哈大笑起来,轻轻在她面上吹了一口气,带着玩世不恭的口吻说:“当然,我从来不强人所难。姑娘,后会无期了!”说完又一阵长笑,转身离去。 青弦转头看着那块石头,唇边似乎还在意犹未尽的回味着那残存的味道,风里带着迷人的香味,带着魅力男人独有的隽永激荡的气息。 她笑了一下,心想:我就不信,你明明就是找不到真心相爱的人。 想到此不由又笑了起来,这才缓缓向山下走去。 走到黄昏时分,已经是筋疲力尽,她好不容易到了一个酒家,上了楼,只有一个中年妇人在那里擦着桌子。见青弦是高山人打扮,妇人便用土话问她要些什么,青弦说道:“来一壶酒三斤牛肉就行了。”妇人便用官话说:“姑娘原来不是本地人。” 青弦点头说:“你也不是吧,什么时候过来的?”那妇人说:“已经十年了。本指望着找一个清净的地方,但是天下之大,哪有什么清净的地方!姑娘,你等一等,虽然是热天,酒也要温一下才好。”青弦点点头,只见一个中年女子走了进来,青弦认得是空灵岛掌门人林羽依。 林羽依坐了下来,大声说:“掌柜的,来几碟小菜,一壶酒。”妇人急忙出来,林羽依站起身来,惊讶的说:“玉芙,真的是你!”妇人笑说:“菜马上就上来。”林羽依一把拉着她的手,说:“玉芙,你怎么不认识我了,我是羽依啊,你的姐姐,你真的不认识我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那妇人惊惶失措,吞吞吐吐的说:“大姐,你是认错人了,我不是玉芙,我是二妹,我……”林羽依拉着她的手,仔细的看着,说:“不,你是,你就是,玉芙,你怎么会……”青弦说:“林掌门,你就不要吓人了,她要认识你,还用你说吗?” 林羽依全然没有听,只是一个劲的说:“玉芙,你知不知道,我想你想得好苦,我一直不信二弟的话,你果然没死,果然没死!”那妇人急忙抽出手,退了几步,说:“你认错人了,我的事情,我一点一滴记得很清楚。我不认识你。”说完将牛肉放在青弦桌上,转身向后院走去。 青弦气定神闲的说:“林掌门,原来令妹长得还不错嘛!”林羽依颓然坐在凳子上,叹了口气,自言自语的说:“她怎么会是玉芙。” 青弦正要说话,忽然门外走进来几个忍者,青弦一见之下,怒从中来,抽出长剑,便向其中一人刺去。那几人还没走到屋子里,纷纷往后退去。青弦长剑摆动,刹那之间,已经将几人逼得往后直退,那几人功夫看来不是很高,被青弦几招之下,便结果了性命,青弦一面擦着剑上的血,一面说:“林掌门,没吓着你吧。” 林羽依哼了一声,那妇人捧着酒走了出来,吓得手上的酒壶都掉到地上,跌碎了。青弦说:“不用怕,我把这几人宰了,你还可以用来做菜吃。”妇人摇头说:“姑娘,这可不好,找个地方埋了吧,否则,要是有人找上门来。”青弦一笑,说:“没问题,谁让我是侠客呢?”说完拉着几个人的手,望后院扔去。 她跟着飞身来到后院山脚下,长剑在地上挖出一个大坑,将这几人扔在坑里,挥手击落泥土来掩住,这才回身说:“你看,不是很简单吗?”林羽依一直坐在那里,没有说话,青弦出来喝了点酒,吃了点肉,便离开了。 林羽依见那妇人送了酒菜上来,就开始慢慢的喝,一面问:“妹妹叫什么名字,从哪里来?”妇人说:“不远,就在安庆府,那里的人,都叫我二妹。姐姐该是武林中人吧,来无影去无踪,那些可恶的清狗红毛,都应该拿你没有办法吧。” 林羽依摇头说:“那也不一定,我虽是武林中人,但是修为始终有限。”妇人问道:“姐姐有个妹子和我长得相仿吗?”林羽依点头说:“是的,她是我师妹。”妇人点头说:“可惜我没有她的福分。” 林羽依眼角多了几点泪痕,她呵了一口气,说:“她没有福分,我师妹性子刚烈,虽然武功高强,但是仍然敌不过清廷的高手……想起来,就让我心痛。” 妇人点点头,说:“刀头舔血的日子,的确不好过。……”正说着,忽然几个忍者如同鬼魅一样冲了进来,其中一人喝道:“谁杀了我们的弟兄!”妇人急忙起身,说:“几位大爷里面请坐,我们,我们都是老实人,怎么可能杀人!” 那忍者冷笑一声,望着外面的一把长刀,说:“刀不离人,你们忘记了收刀!”林羽依依然喝着酒,没有出声。那忍者阴阴的笑了一声,喝道:“杀人的人,何不出来与我较个高下!”另一人长刀一甩,驾在那妇人脖子上,喝问道:“是什么人杀的人!”那妇人面色未改,说:“不知道。” 八、身名谁辨 那忍者冷笑一声,将她逼到墙壁上,伸出舌头在她脸上一舔,说:“小娘们生气的样子还很骚,既然不肯说出来,我就当是你杀了人!”说完手上一动,噗的一声,已经将妇人的上衣撕破。 林羽依喝道:“住手!”手上一条带子向那几人打去,那人急忙闪至一旁,冷笑说:“原来是你杀了人!”一时几个忍者向林羽依扑去,林羽依出动彩带,劲力飞啸,但是忍者长刀带风,如影如电,比刚才那几人显然要厉害得多。林羽依心里暗暗叫苦,想自己怎么偏偏遇到了几个武功高强的忍者,这可怎么脱身! 正想着,忽然手上一凉,已经被刺了一刀,她正要闪身避开另一刀时,忽然全身一滞,穴位已经被人点住。那忍者将刀扔在地上,哈哈笑说:“老女人,敢杀长刀会的忍者,让你尝尝长刀会的厉害!”说完剥去上衣,扑在林羽依身上,林羽依大叫一声,那几人笑得更厉害了。 林羽依觉得那恍然若同梦中的情景,带着狰狞的面容和无法掩盖的恐惧的感觉,在这天色暗黑的客栈里,带着痛苦的滋味和锥人心魄的感触,来得那么仓促,那么出人意料而又无可奈何。 她感到身体在变凉,在那些激情肆虐的身体下面,在那放肆而野蛮的笑声里,在那完全失去控制的状态下,渐渐变得麻木起来。 忽然间一声大叫传来,她如同梦中惊醒一样,陡然起身,只见几个忍者将那妇人推倒在地上,那妇人口中含血,显然已经咬舌自尽。而那几个忍者却并未停止,继续大笑着,赤裸的身体在夜色里闪烁着令人眩晕的光芒,刺耳的声音在黯淡的夜色里传得那么清晰…… 林羽依感到一种锥心的疼从身体里传来,她忽然大叫一声,一把推开压在身上的两个人,抓着一把长刀,也没有想到自己已经被点了穴道,长刀挥舞,将两堆猝不及防的几个人一挥手之间全部杀尽。 她自己也觉得一阵眩晕,终于忍不住倒了下去。 青弦一个人走到深夜,这才到了烈火谷,只见谷里没有半点人声,她心里想:难道是姐姐带人藏了起来吗?怎么没有通知我? 忽然一阵人影闪动的声音传来,她急忙闪身隐藏在一边,只见两个人飞了过来,一直到了亭子里,其中一个人亮起了火把,是一个绿衣女子,青弦认得正是自称东方萦的樱子,而另一人,正是蒙着面纱的原冰。 原冰冷冷的说:“人已经走了,各派如同有人分散一样,这几天咱们不但没能杀到他们,反而损兵折将。”东方萦淡淡的说:“台湾武林卧虎藏龙,不可轻视。”原冰哼了一声,忽然一道银光闪来,东方萦伸手将暗器抓在手上,喝道:“司徒婉,你出来!” 只听红豆说道:“难道我的暗器手法,已经同司徒大侠不相上下?”东方萦冷笑一声,说:“看来司徒婉也传了你不少本领。”红豆说:“这是家师所授的‘弄虚散花手’,和司徒大侠可没有关系。不过中华武林,源出一家,当然异曲同工。东方萦,现在才来行刺,实在让我等的有些着急了!” 原冰冷冷的说:“废话少说,红豆仙子,你回头看看!”青弦感到数十个忍者从地下涌动着,她急忙拔出长剑,往地下插去,忍者行动极快,转眼已经跃了出来。红豆手上一抖,几道寒光闪过,忍者们挥刀挡开,青弦心想:这几个忍者武功超强,看来今天要费些时间了! 红豆手上一动,一支长剑捏在手上,剑舞烈风,剑气四泻,铺散开来。青弦身形一转,一剑向原冰刺去,口中喝道:“你不是手痒得很吗?”原冰喝道:“送你去死!”长刀如割,威力非同寻常。 青弦接连使出“自然剑气”中的招数,“花自飘零水自流”、“自然富贵出天姿”、“散步逍遥自扪腹”、“纸窗竹屋深自暖”,一招招接连不绝有如行云流水,原冰刀快无影而重神髓,虚光幻影难测真假。一时之间,二人像是缠绕不绝的两道光芒,风驰电掣难以停息。 红豆一支长剑虽是用的同一套剑法,但是显然沉稳文静得多,不过剑气缜密,水泼不能进,一时间同那几个忍者斗得难分难解。 东方萦轻轻拔出长刀,正要向红豆身上砍去,忽然人影一闪,一个老太婆的声音说道:“让你尝尝老身正宗的‘流银飞光’。”一时间暗器如雨发,点点飘散开,忽而激烈,忽而舒缓,在司徒婉手上缠绕着东方萦,任凭她手上长刀快如电幻如影,却无法削去这无边无际无休无止的暗器。 原冰身形一展,吹了一个口哨,一时人影陡然消失,土遁而去。青弦正要跟着追去,红豆说道:“不要追!”青弦回身问道:“为什么不追?”红豆说:“野田一郎一定在下面等着,经历了这次王城之战,他们对中原各派已经毫不生惧,想除之而后快的,就是咱们了。” 青弦说:“那,早知如此,我们就不去救他们了。” 红豆平静的说:“那有什么用,对付完他们,最后对付的还不是我们,谁让我们有一个共同的敌人?”青弦问:“那姐姐说咱们该怎么办?”红豆说:“姐妹们都在下面,我看烈火谷已经不能久留,平教的高手很快就会尽数到来,八大长老个个都是独步武林的高手,你要小心。” 司徒婉说:“依老身之见,目前不宜张扬,二位还是找个地方先避避风头。”红豆摇头说:“那也不必了,敌人多,我们的人少,正好可以来个敌明我暗,我要让他们胆战心惊,不管是谁,都会怕刺客,尤其是武功高强的刺客。” 青弦惊讶的说:“怎么,姐姐要去当刺客?”红豆点头说:“姐妹们就交给你了,从今以后,你要记住一件事,就是保住她们的性命,她们武功并不高,不要冒险。而且,你也要认真锤炼你的剑法,司徒大侠知道一个僻静的地方,你们暂时可以去那里。” 青弦问:“为什么不问我就替我作了决定?”司徒婉说:“红豆的想法虽然简单,但却是不得不为之。青弦姑娘,你就不要怄气了,快些准备,老身也没有办法应付这一次次的刺杀了。”青弦摇头说:“不行,我也一样可以作刺客。” 红豆正声说:“十派之人就是整天想着天上掉下馅饼,从不刻苦静心训练,所以现在人才凋零,青弦,你入门尚晚,怎么可以沉醉于武林争斗,是时候练习了,我心已决,倘若你还有我这个姐姐,就认真听我一句话。” 说完转身离开,青弦大声说:“你这就走了吗?”只听红豆的声音远远的传来,“跟着司徒大侠,别再任性了。” 红豆来到山顶,夜色正浓,看不到山下的东西,记忆里还有一堆烈火,现在却什么都没有,甚至记忆都已经渐渐被刀光剑影模糊。 她一路飞奔,来到长笛会,只见人横七竖八的躺了一地,她心里想:还是来晚了,难道孙掌门一点安排都没有? 忽然一声冷笑传来,她抬头一看,一个青衣老人,精神抖擞,飘然而来,说道:“姑娘来晚了,我也来晚了。”红豆问:“前辈是——?”老人转身摇头说:“在下清河园主,世外之人,同孙家先人有些故交,不料孙家遭此巨变无力回天,实在可恨。” 红豆说:“前辈是刚来此地吗?”那老人点头说:“不错,战时频繁,深山也无隐居人,原想世外觅静处,谁晓万里惹风云。老身奔波至此,实在失望之极。”红豆点头说:“中原战事不绝,台湾仍在虎口,天下的确没有个好去处。不过前辈放心,平教和长刀会的高手,如今不知道你们的行踪,他们的心思在别的东西上面,一时之间,还不至于受到诛杀。” 老人说:“那毕竟不是长久之计,人越老了,就越想过平静的生活。”红豆点头说:“前辈放心,不用多久,荷兰人就会被赶出这里,这是他们无法改变的命运,没有人能够永远霸占别人的土地,因为没有人甘愿被人奴役,而我们,正是有能力不受奴役的人。前辈,请回吧。” 老人问:“姑娘和孙家是何交情?”红豆说:“武林一脉,仅是认识而已。”老人说:“看姑娘侠骨热肠,必定有一番作为,将来必定成为一代女侠,名满天下。老朽有意结交,还望姑娘不要嫌弃。” 红豆说:“前辈折杀晚辈了,小女子无德无能,哪能担当重任。”正说着,忽然一阵冷笑传来,红豆抬头看去,只见野田一郎站在屋顶,长刀在阳光下闪烁其光。红豆急忙说:“前辈快走!” 野田一郎已经飞身而来,手上长刀挥舞,带着一股呼天号地的力量,席卷而来。红豆急忙使出“自然剑气”,只觉自己处在那急流漩涡之中,无法控制剑气流动,一时之间难以自主,长剑不由自主的脱手而出。 她手上一扬,一把暗器脱手而出,但野田一郎手上一动,已经将她推倒在地。眼见野田一郎飞身而下,长刀直贯而来,那老人飞身而上,铁拐一扬,一道黑光闪过,野田一郎不自禁的向后退了一下,老人回身拉着红豆,身形飘忽,已经飞出十余丈。 红豆未料野田一郎的功夫会达到如此境界,体内真气激荡,忍不住吐了一口鲜血,老人将她放在一条小溪边上,说:“野田已经练成了惊世骇俗的‘大化神通’,当今武林,已少有敌手。”红豆问:“前辈如何得知?世上真有‘大化神通’吗?” 老人点头说:“武林中一直流传‘大化神通’的故事,凡练成之人,可将万物同化归为己用,发出无穷力量,最先是利用自己的身体,须得断绝情欲,方可修为,而此时也只能化自己之力,重者将会身体化为无形;而一当练成,就可化万物之力,天下无物不能用,无人可以敌。现在野田的境界,也未至最高境界,不过尚能化自身以御敌,且不用一日就可恢复,看来此人强劲,殊难对付。” 红豆说:“前辈原来对武学了解如此之深,晚辈对这些武学修为仅是了解而已。”老人叹说:“武林人舍本逐末,其实武学修为,又岂是简单的功名争逐!武学至高的境界,人与天合一,万物为己用,无争逐之心,无予夺之心,无贪恋之心,祥和自然,万人共享太平,何其美也!只是如今天下人皆是目光短浅,忘了武学之要义,渐渐留恋五光十色的生活,渐渐习惯功名利禄的争逐,也渐渐习惯了杀鸡取卵今朝有酒醉今朝的生存方式。” 红豆听得心里一动,此时已经平静了好多,这才轻声说:“那也是世事如此,谁不想有所作为,谁不想过得更好?既然大家都错了,对的又不能为人接受,那也只能面对。明知天上宫阙之美,无奈人力难得。方今强敌压境,此仇不可不报,此事不可不成,所以前辈之叹,只怕难成现实。就连野田本人,也迫不及待的停止了修炼。” 老人点头说:“你的伤要好几日方可复原,老身居住之清河园,还算幽静,姑娘不如前往休息几日,想来一时也不至于有危险。”红豆想自己身上有伤,倘遇上野田,只怕难以自保,因此说:“多谢前辈!” 二人走了约莫一个时辰,到了一个山崖上,老人说:“这就是白云峡,我们就住在下面。”红豆看着崖下的白云,说:“怎么下去?”老人说:“根本没人知道还有可以下去的路。”他拉着红豆的手,向下跳去,只见白云袅绕,清风扑面,老人抓着崖边的藤条,略停了一下,又向下飞去,再抓着另一根藤条,又停了一停,如此飞跃十几次,方才到了谷底,此时抬头看着天上,只见白云朵朵,天空却能见着蔚蓝,红豆叹说:“这个地方当然不会有人前来,看到有人往下跳,也许大家都会以为那个人要自杀。” 老人说:“多年来我就轻功造诣上略显成功,除此外再无长处。”红豆问:“前辈为何对轻功情有独衷?”老人说:“我生性喜欢饮茶,每每遇到珍稀茶品,都如获至宝,所以经常上高山下悬崖,没有轻功是万万不可的。” 红豆看着峡底一条小河流畅而行,一排木屋虽然简单,却有如世外桃源般清净高雅,心想在此居住的人,怎么也是个神仙了吧。正想着,里面走出四个人来,两个老妇人,一个彩衣耀眼,但却显得恬淡平和;一个白衣胜雪,真正有如寂寞孤仙。另两个老人,一个仙风道骨,一个书生意气。 老人说:“这四位是我的老朋友,这是花无痕,这是剑孤,这是琴舞鹤,这位是玉如心,多年来早忘记了自己的姓名,大家胡乱叫着,老身就被称作茗君子。”红豆心想:那彩衣妇人一定是花无痕了;那仙风道谷的老人,一定是剑孤,此人剑术造诣一定很高;琴舞鹤一定是琴棋书画高雅之人;而那白衣妇人,一定是玉如心,一片冰心在玉壶,果然高洁之士。 她遂笑说:“小女子红豆,打扰各位前辈清修了。”剑孤笑说:“姑娘客气了,我们本不是喜欢孤僻冷静的人,要不也不会这么多人凑在一块,只是世道不好,无可奈何而已,姑娘此来,正好与我们作伴。看你身上的内伤不轻,需要调养些日子。无痕姐最新酿了百花真酿,比蜜蜂还能干,据说能治百病。” 花无痕说:“哪有如此神药,不过采天地之气,以补人精元,倒是有的。君子兄,你不是见你的故人之子吗?这位就是吗?” 茗君子说:“去晚了,我还想出去打探一下消息,对了,还不知道这位姑娘如何称呼呢!”红豆说:“在下红豆,区区小名不足挂齿。”剑孤说:“小姑娘不必谦虚,生来盛名之人,才是最可悲的。”玉如心说:“让孩子先休息休息。” 红豆在茗君子的陪伴下来到一间小屋里,只见屋内茶香盈荡,缠绕不绝,空气里似乎飘荡着一股清幽寂远的味道,方寸之地,让人忘记人间烦忧。 红豆刚坐下,玉如心走进来说:“姑娘,这块玉取自大理深山,虽然其貌不扬,但性情温润,以之为枕,对你的内伤极有好处。”红豆一面接过玉枕,一面说:“前辈费心了。”这时花无痕走过来,拿着一个瓶子,说:“这是我新酿的‘香花护心蜜’,专治内伤,相信调理几日,当可大好。” 红豆连忙起身称谢,忽然一阵幽幽的琴声传来,让人身心为之一爽,茗君子说:“这是舞鹤的《清心咒》,一曲清心人清爽,能将俗世去凡尘。琴舞鹤弹琴多年,也就这点造诣。”红豆听了一曲,心中略略平静,心想这帮老人,不但造诣深厚,且古道热肠,当真是我的幸运。心里一面也挂念着长笛会和武林诸派的事情,始终有些郁郁不乐。 茗君子坐下来,叹说:“姑娘好像心事重重?身在乱世,要做到的不仅是怀着保护自己的本领,还要有一颗平静的心,坦然面对众生的生死,也就如此而已。”红豆叹了口气,说:“前辈是世外高人,当然能够如此,而红豆,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女子,我不能看着和我一样的人受苦受难,那是来自内心深处的恐惧和排斥,我只是遵从我心里的声音,我无法不顺从,因为……”茗君子说:“无法压抑自己内心的感受,这种高于一切的坦率和真诚我也曾经拥有过,不过后来我迷茫,我不知道内心的声音和外面的世界是否一致。对和错,真和假,正义和邪恶,都并非如我所想象,——只有身在世外,不问红尘,才能免却这了无边际的烦恼。说实话,我曾对这世界失望透顶,感觉好像全世界,只有我一个人在坚持正义,而我手中长剑,却无法杀尽那些自私的人。” 红豆说:“前辈仗剑之时,战火连绵不绝,正义只是埋没在血腥之下的一个梦想,当一切回归,世界还是原来的世界。并非没有了正义,而是被别的东西掩盖,前辈,台湾岛上武林十派的人,甚至还有的人为了保全自己,不惜听信奸人之言,贻害江湖,但是我一样会理解他们,既然热爱他们,就要帮助他们,如果因为得不到理解就放弃,那其实也是一种自私。” 茗君子点头叹说:“姑娘胸怀宽广,老朽自叹弗如!” 红豆起身来,看着窗外如画的美景,说:“我只是遵从内心深处的声音,或许也是遵从祖先留下的教诲,孟子曾说,穷则独善其身,达而兼济天下。虽然不能像君子一般有所作为,但是在对人对己的时候,总要思量一番,以尽可能给人带来幸福,或是拯救需要拯救的人。我从小接触的世界,就是先人留下的书籍,那一堆堆的书卷,就编织了我的童年,从此以后,我别无选择。” 茗君子长叹一口气,说:“还是如姑娘一般生活,简单而无悔,先人遗训,其实又有几个人记在心上。庸庸碌碌,无所作为的人,恰恰是整天蝇营狗苟,为自己备万全策的人。他们辛苦一生,却连最基本的道义都没有得到。” 红豆没有说话,茗君子从香炉上取下一壶茶,倒在杯子里,红豆便闻到一股茶的幽香来。茗君子对着茶杯闻了一闻,说:“这茶比人就简单了,不用想太多,因为对它有足够的了解,包括它的每一个变化,每一个过程,可惜人世浮沉,就没有这么简单了。姑娘,你先躺下休息一阵,少时我备好晚饭,再给你送来。” 红豆也感到有些乏了,来到床上躺了一会,不久便听到一阵幽幽的琴声传来,渐渐进入梦境,似乎琴声鸟语缠绕不绝,变成幻境里飞绕的云霞,交织成最美丽的画面…… 她醒来的时候,也是暮色苍茫,走出屋子,茗君子正在院子里打理着满园的茶树,见她走了出来,便说:“饭菜在厨房里,你自己去用些吧。”红豆来到厨房,只觉一股花香扑来,她心想:这些老人倒也很会享受,想来这香就是花无痕的杰作吧。 用完饭,来到院子,花无痕正同茗君子说话,红豆听到她正说着:“又要作茶叶,要不要我给你些上好的香花,以助你茶叶之味。”茗君子不屑的说:“鄙人为茶,从来不杂以别物,所谓芳香,乱我茶味而已。”花无痕说:“这就不对了,《茶录》提到‘茶有真香,而入贡者微以龙脑和膏,欲助其香’,加的好那是相得益彰,恐怕是你不会吧。” 茗君子说:“笑话,绿黄黑白红青,什么茶叶我不会作,偏偏要作花茶?你还是省省吧,整天守着一园子没用的花草。”花无痕哼了一声,说:“我是为你好而已。”红豆上前说:“前辈,其实茶叶也不过是一种饮品,古人生煮羹饮之时,也未必想到能够晒干收藏,晒干收藏时,也未必想到可以蒸青造形,及至于后来由蒸青至炒青,再后来由绿茶而至诸多品种,都非先人能预料,陆羽再强,也不知茉莉焙茶,而偏偏宋人就有茉莉焙茶的记载。可见茶之为饮,在乎发扬。” 茗君子转身说:“姑娘原来对茶也有研究。” 红豆说:“那倒谈不上,师父收集了许多典籍,其中也有茶典,我闲来无事,也看一些,只是知道,并不像前辈一样去研究。况且茶中天地本大,我即便全心研究,这等年纪,也还不能心有所得。” 茗君子点头说:“茶之为茶,发乎神龙,历来数千年,日渐兴盛,不能忘啊。”花无痕说:“自然有人研究茶道,还要以此为生,你这附庸风雅的人,有什么资格评头论足。”红豆一笑,这时剑孤过来说:“姑娘,你身上的伤好些了吗?”红豆点头说:“多谢各位前辈相助,使我内伤这么快就能复原。”这时一阵琴声传来,只见远处白鹤起舞,翩然如云,缠绕在琴舞鹤周围,琴声幽幽,如诗如画。 红豆觉得心旷神怡,剑孤随着琴声,忽然舞起剑来,剑声长啸,剑气飘逸,人随剑动,如影随形,那翩然惊鸿的姿态,和飘忽天地的意境,实在让红豆大开眼界。剑孤舞毕,红豆问道:“前辈舞的是何剑法?似乎同我平日所修习之剑法,大有不同。” 剑孤说:“这剑法平和之极,我就叫做‘自然剑气’,取乎自然之气,随身而动,说到御敌,却也无甚威力,不过一剑舞毕,心气畅通,颇有功效。”红豆点头说:“我练的剑法也名叫‘自然剑气’,只是少了那种平和的意境,根本就是名不副实。” 剑孤说:“我这剑法虽然平和,但是若到了天人合一之境,同野田的大化神通,其实也是异曲同工,只是他的修炼之路充满了坎坷和血腥,而我的修为却是平淡缓和至极。这也是我中华武学追求的至境,无争无扰,无欲无求,无刀兵之害,无利器之伤。那些以武犯禁的所谓侠客,其实算不上研究武学的人,因为他们追求的,只是另一个东西。” 红豆说:“前辈,遗世独立的武学高手固然难得,但是胸怀天下的高手一样可贵。如果没有他们为民请命,那么怎能抵抗邪恶的力量?”剑孤说:“其实有时想来,也许需要消灭的不是邪恶的人,邪恶只是寄存在人身上的力量罢了,它本身的灭亡,才是邪恶的终结。只是我们已经没有时间了,因为邪恶和正义一样,都希望对方的毁灭,所以绝不给对方以时间。” 红豆说:“前辈们能够有一份平和的心境,固然难能可贵,但是依在下之见,倘若能够拯救万民于水火,未尝也不是一件美事。” 剑孤说:“其实古往今来,谁不想建功立业有所作为,只是年华去人已老,大事小事,都难成事了。”红豆说:“前辈,身在乱世,年轻人都无法知道明天还会不会活下来,个人的力量本来就微乎其微,正是如此,才需要联合,需要共同对付共同的敌人。” 一言未毕,只听花无痕说:“小姑娘果然心忧天下,不错,是个好孩子。不如我们几个老不死的,把我们的所学尽数传授于你,你替我们行侠仗义,岂非更好?” 红豆说:“等到我练成各位前辈的绝学,只怕绝学已经没有用了,而我相信只要我勤加练习,也一定能够有所成就。红豆实在没有逗留的心思,毕竟心里装着的,不是个人修为,而是天下大事。这听起来似乎很可笑,但是却是我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花无痕微微一笑,拉着红豆的手说:“既然已经决定了,你一定不会后悔?”红豆点点头,花无痕说:“世上能有几个人作永不后悔的事情,倘若姑娘以后果真不后悔,那不论今天干什么,都是值得的。看来,我们也不用留你了。” 红豆点头说:“几位前辈留我在此疗伤,现在已经差不多了。” 琴舞鹤的琴声忽然慷慨激昂起来,仙鹤飞舞,振翅欲扑,天空乱云翻滚,愈见昏沉。 花无痕问道:“姑娘出去后有何打算?” 红豆笑了一笑,说:“只有见机行事,打算越多,就越容易失败。”花无痕点头说:“那需要敏锐的判断力和沉着的态度,对年轻人而言,的确有些难得。”红豆说:“那是我不得不学习的东西。” 红豆借着藤条,翻上白云崖,这时回身看着白云缭绕的峡谷,谁也不会想到,这峡谷下面,居然住着几个高人。 忽然几个人影穿梭而行,向着山顶一个洞里奔去,红豆见那身法和长刀会如出一辙,急忙飞身而上,虽然内伤还未完全复原,但也能勉力用轻功行走。 只见洞里迂回曲折,阴森可怖,那几人对洞中形势似乎颇为熟悉,她心里也觉得纳闷。 忽然一阵冷笑传来,只听一阵暗器破空的声音,那几个白衣人急忙抽出长刀相拦。红豆看那暗器手法似曾相识,心里正在思量,忽然身后有人拉了一下,转身一看,只见司徒婉站在身后,拉着她往外面而去。 到了外面,月光微弱,依稀可见司徒婉苍老的面容,红豆问:“司徒大侠,你怎么会在这里?”司徒婉说:“此事说来话长,先夫曾经在洞里隐藏了一个秘密,这个秘密后来为江湖人猜忌,十派的人以为是剑谱,长刀会的人以为是刀经,还有更多荒诞奇怪的说法,我统统都不管,心怀不轨的人,都会被里面的机关害死。” 红豆问:“倘若遇上高手呢?”司徒婉说:“遇上高手也无所谓,里面的东西已经不在了,也许是先夫另有安排,不过我却不知道。”红豆说:“前辈自己也不知道?”司徒婉说:“先夫和我说过,这里面有一个重大的秘密,我想既然是一个重大的秘密,就应该越少人知道越好,所以我让他不必告诉我。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秘密,只是这个秘密,也许永远都不会有人知晓了。因为知道秘密的人,哪怕是知道一点蛛丝马迹的人,都已经死去。” 九、弹琴鉴月 红豆问:“为什么?”司徒婉说:“我也不知道,野田一郎始终贼心不死,那就用这一个虚无的诱惑,让他上一个当。”红豆点头说:“既然他们想要刀经,那就让他们来抢吧,其实野田的功夫已经独步武林,何必这么执着。” 司徒婉说:“《绝望刀经》是野田一郎师父千方百计要找到的至宝,野田一郎学会‘大化神通’,也只是机缘巧合而已,毕竟找到刀经,那是长刀会历代掌门,历来的心愿。”红豆说:“可惜他们毕竟是想要别人的东西,实在太让人不耻。” 忽然一声冷笑传来,只见原下冰子缓缓走来,说:“不要脸,明明是你们不守信用,反而怪起我们无耻。荒唐,真是荒唐。”红豆冷冷的说:“何必多说,原冰,偷听人说话,太不光明了。”原冰说:“比这更不光明的事情我也能作,现在十派的人,正在本门做客,不知红豆仙子有没有雅兴,前往一会。” 红豆说:“既然冰子姑娘有心,红豆怎能扫兴?那我们就一起去拜会十派武林高手!”说完身形一闪,一剑向原冰身上斩去。原冰长刀出手,刀声霍霍,比几日前又不知精进多少。红豆身上内伤未愈,但是剑招犀利,生自然之风,理天地之气,通行无阻,飞扬轻舞。 司徒婉点头说:“小小年纪,能有如此修为,不错,不错。”忽然原冰手上一抖,一道刀光飞出,在空中化作万点寒星,这是“长刀秘诀”中的杀着,名为“天破寒光”,红豆欲用一招“花自飘零水自流”御去其刀气,但是只击落一半,胸口便遭了一击。 司徒婉急忙抢上前,伸手接住红豆,原冰得胜不饶人,长刀进逼,朝着司徒婉刺去。司徒婉拐杖一抖,一道罡风扫出,只见暗器忽然铺天盖地的卷去,原冰大惊,已经来不及收回身形,心里暗暗叫苦,想这长刀再快,也不能挡住这老婆子无涯无边的暗器。正在这时,身后忽然一股力道传来,她感到自己被人拉到一边,随着那人的身形转眼便绕到山后。 那人停了下来,原冰惊魂稍定,说:“多谢阁下相救。”那人转过身来,原冰一惊,那人星眉朗目,俊面带霜,此时一身蓝衣,潇洒如云,正是孙宇清。孙宇清平静的说:“别以为我是在救你。” 原冰问:“你想干什么?”孙宇清说:“连我门中下人都不放过,长刀会作事情未免太狠了。”原冰说:“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孙宇清说:“长刀会的忍者杀了长笛会上下近百人,难道你不知道?那才是荒唐。” 原冰说:“我当然不知道,就算要杀人,也不会杀那些没用的下人。我看你是误会了。况且你又没有看到我们动手。”孙宇清说:“倘若我看到了,你能得手吗?对付恶人最好的方法就是杀了他们,如果非要找一个更好的方法,就是在杀他之前尽情的折磨和玩弄,灭门之恨,这种感觉我想你不会有。” 原冰往前走了一步,长刀在手,喝道:“你想干什么?” 孙宇清看着原冰,说:“我要你付出代价!”原冰头一抬,说:“你以为你武功有多好!”孙宇清缓缓举起手上的长笛,指向原冰,说:“忍者号称出手最快的杀手,我们长笛会也有一套快招,原冰姑娘,请!” 长笛一点,在空中化作一道绿影,原冰正要挥刀招架,但是力道却在一刹那间不能凝聚,她这才知道刚才孙宇清在拉着她飞行的时候已经封住了她体内的经脉,她心中顿时一慌,长刀被劲力一卷,跌到地上,笛影顷刻而至,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因为这种无能为力在她看来,比刚才的四面受敌,比任何时候都要恐怖。 孙宇清长笛在她身边一划,劲气逼人,枝叶零乱而飞,长发随风飘散。原冰睁开眼来,问:“为何不杀我?”孙宇清说:“放了十派的人,就当还我一个人情。”原冰问:“为了十派的人,你连灭门之恨都不报了?” 孙宇清闭上双眼,说:“我迟早会报仇,但是不是现在。姑娘若是迷途知返,我可以不计较,不过我知道,你不会回头的。”原冰问:“为什么?”孙宇清说:“那是你活着的目的,你的父亲从来就这么教导你。要改变你,实在是太难了。你答应放了他们吗?” 原冰说:“既然你饶我不死,那群酒囊饭袋,怎么比得上我的性命重要,这个人情,我还是宁可给你。孙宇清,你会后悔的,救那群无用的家伙,实在是一件比那些人的所作所为还要愚蠢的事情。”孙宇清平静的说:“并不是每个人作的事情都是明智的,包括你。原冰,我不会将数十人的性命押在你的信守承诺上,所以你必须服下‘白骨渡魂丹’。”说完扔了一颗药丸过去,原冰拿着那药丸,皱眉说:“什么‘白骨渡魂丹’,名字这么恐怖,要是没有解药怎么办?我怎么相信你?” 孙宇清点头说:“你没必要相信我,只是你别无选择。”原冰轻轻揭开面纱一角,服下药丸,说:“好了,孙掌门,后会有期。”孙宇清没有说话,原冰走了几步,转身说:“不过长刀会没有杀人,杀那些名不见经传的小人,对我们毫无意义。” 孙宇清转过身去,只听一阵箫声响起,低沉而忧郁,他快步到了林子里。展玉箫停了吹箫,笑说:“我都知道了,你真是一个大英雄,能够放下个人的恩怨,不过,迟早我们会报仇的。”孙宇清说:“多谢姑娘。” 展玉箫笑说:“不用谢我,我武功低微,又不能帮你什么忙,不过等我的信到了少林,师父倘若亲自出面,那你就要谢我了!”孙宇清说:“无言大师可是方外高人,只怕不会出山。”展玉箫说:“我在信里把这里的情况说得这么急迫,师父也是人啊,不能这样毫无人情的。倘若真是如此,我,我就亲自去一次,不但要师父出山,还要找来更多的武林中人,我就不信,这两个门派能猖狂多久!” 孙宇清点头说:“姑娘真是古道热肠,让孙某自惭形秽。”展玉箫看着他一笑,心想:我对你才古道热肠而已,当真是个傻子。 司徒婉转身对红豆说:“姑娘,你体内受了重伤,现在需要调理,咱们找一个清净之地,再作计较。”红豆说:“司徒前辈,烈火谷的人如何?野田一郎有没有动手?”司徒婉说:“这些十派的弟子,说到逃命,那是比谁都要快的事情,不过,逃能逃多久,我司徒婉一生最不想做的事情,就是逃避。” 红豆笑说:“那我倒放心了,避其锋芒,是为了能够东山再起。前辈是武林高手,自然不知道心有余而力不足的痛苦。但愿他们能够痛定思痛,找到他们的路。与其委曲求全,不如隐身世外,重整旗鼓。”司徒婉点头说:“红豆是我见过的年轻人中,最沉静稳重的人。其实稳重只是一种觉悟,不在乎年龄,而在乎心境。” 红豆一笑,勉力撑着,缓缓走了一阵,感到一阵气血翻涌,她极力的稳住心神,心想野田一郎的功力已经到了如此地步,却为何还要苦苦追求刀经? 忽然耳边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红豆立刻提高警惕,司徒婉急忙来到红豆身后,只见一个青年尼姑向这边跑来,司徒婉一把拉住她,问道:“小尼姑,谁在追你?”那青年尼姑回过头来,有些惊恐的说:“那……那边……” 司徒婉抬头一看,只见风平兮从后面快步赶来,司徒婉手上长拐一拦,喝道:“去哪里?”风平兮看了看司徒婉,忽然一下跪在地上,说:“前辈救我!”司徒婉一伸拐杖,将他拂向一边,说:“大惊小怪,像什么样子?” 风平兮爬起来,惶恐的说:“前辈,他们,他们来了!”司徒婉抬头看去,只见几个黑衣忍者追了上来,司徒婉一拄拐杖,喝道:“猖狂,简直是目中无人!”她拐杖在空中一绕,一股劲风排山倒海的向几个忍者身上滚去,那几人身形飘忽,顷刻之间,就已经闪到一旁,挥刀攻来。 风平兮急忙在一旁看着,见司徒婉一人挥着拐杖,将几个忍者迫得连连后退,那几人在地上打了个滚,便都在一团白雾掩映下,无影无踪了。风平兮看着那几人顷刻间消失,心里想这些人如同鬼魅一样,怎么对付。 却见红豆手上一捻,打出几枚红豆来,立刻听到几声惨叫,前面几个忍者都倒地而亡,风平兮心里一震,想红豆仙子怎么知道忍者所处的位置。司徒婉转身说:“不错,姑娘对他们的隐身术了如指掌。”红豆点头说:“只要知道隐身术不过是障眼之术,那就一切迎刃而解。这些唬弄人的法门,只要穷根究底,那就原形毕露了。”风平兮点头说:“对对对,红豆仙子说得太对了。” 司徒婉冷声说:“她不是古往今来第一大魔头吗?”风平兮急忙摇头说:“不敢,不敢!”红豆微微一笑,说:“你怎么这么倒霉,连逃命都不会。还要吓着人家小师太,看你这凶神恶煞的样子,正经到了对付别人的时候,却又无能为力。走吧,找个僻静的地方隐居修炼,别辱没了当年两位长刀大侠的名声。” 风平兮不断的点头,红豆转头对语薇说:“你怎么又落了单?令师现在何处?”语薇摇头说:“我们本来准备回去,但是路上被长刀会的忍者追杀,我被摔下悬崖,幸好被青藤绊住,侥幸未死。”司徒婉说:“你师父见不到你,一定很着急。现在岛上草木皆兵,两大门派像是攀比一样布下天罗地网,对付岛上十大门派的人,加上中原五大门派的高手前来,现在要找个安全的地方只怕已经很难。这样吧,小师太,你就和红豆一起,回她的烈火谷,那里都是女子,行动说话,也方便些。” 语薇点头说:“多谢前辈成全!”红豆看语薇生得娇小可爱,一面感叹生不逢时,这样的女孩便是如了佛门,长伴古佛青灯,已是让人惋惜,更何况又遭受流离之苦,心中承受的恐惧,如海一般深,和她柔弱不堪的身体比来,实在让人怜惜。 语薇看红豆沉思未决,脸色又很苍白,便问道:“施主,你不舒服吗?”红豆微微一笑,说:“走吧,过了这个山头,前面就是烈火谷了。” 三人走得很慢,走了半日,这才到了烈火谷,语薇回头一看,司徒婉已经不知何时离开了。红豆笑说:“前辈总是在该出现的时候出现,小师太,不必在意。”正说着,忽然一个青衣女子从天而降,把语薇吓了一跳。红豆勉力笑了一笑,说:“你总是这样,一惊一乍,这位小师太是佛门中人,你就收起你的毛手毛脚。” 青弦看着语薇,看的语薇有些不好意思,直低着头,青弦说:“姐姐,这不就是被银刀门抓去的小尼姑吗?他们中原几大派都过来了,怎么连个人都保护不了?说起来,真是没用,天下武林,就是一个大没用。” 红豆微微一笑,说:“好了,不必多说,我有些累了,你带这位师太在谷中休息,再作计较。”青弦拉着语薇的手,说:“你放心,这里有一个十分厉害的阵法,一般人根本没法进来,什么银刀门掌门,铁骑门掌门,那都是吃素的。”语薇低着头,同青弦一起来到谷底,只见谷内正是花香飘荡之时,来来去去的女子,穿着高山人美丽的衣衫,恍若神仙福地的天人,带着远离悲哀的微笑,和这绵延群山里无处不在的香气紧紧融合。 语薇带着微笑和近乎激动的感觉看着身边的一切,青弦问:“怎么了,你没见过这么美的地方,对不对?”语薇点头说:“我跟着师父走南闯北,却从未看见一个地方,如此的美丽,如此的让人觉着舒服。” 青弦笑说:“你师父那不叫走南闯北,那叫逃命。” 语薇说:“施主这话不对,家师在大江南北,曾经救了无数人的性命,至今还有不少人提起家师的恩德,这虽是佛门中人理应做的事情,但却不可以被人称作逃命。”青弦冷笑说:“是吗?那我听说中原白骨积于野,千里无鸡鸣,不知家师若不出手,又会是怎样一番景象?小师太,你师父那么厉害,怎么你还要投靠我们?” 语薇说:“贫尼自知资质愚钝,未能到达师父的境界,但是弟子愚钝,并不代表师父无能,姑娘说话,处处对着家师,哪像是在救人,分明是在存心挑衅。”青弦一时急了,说:“你这个小师太可真不讲理,我好心收留你,你还大句的话来压人。怎么了,你师父就是没用,连自己的弟子都保护不了,被人抓了来,险些丢了清白,这不是再明白不过的事情吗,为何一定要捅破这层窗纸,大家难做人。” 语薇冷笑一声,说:“女施主倒是出言无忌,我不必和你计较。也犯不着和你计较,贫尼这就告辞。”青弦说:“你别意气用事,就算我说了话让你不高兴,也不及你到外面的性命之忧来得可怕。喂,你站住。” 语薇没有说话,而是快步向外面走去,上了山,走了好久,却最终走到了山脚下,她抬头看着山上,只听青弦笑说:“怎么,出不去了!我就知道你走不了,就这点事情还生气,本来中原武林那几大派就没用嘛,我又不是乱说。” 语薇回头看着青弦,轻声说:“施主说话请先三思,我倒不图这一时口舌之利,只不过有的话听在耳边,如骨鲠在喉,贫尼实在无法忍受。”青弦过来拉着语薇的手说:“好了好了,不说了,其实你师父本来就没用嘛!好了好了,你又急,走了这么半天,应该累了,早点回去吃完饭休息了。” 青弦带着语薇去吃饭,语薇只吃了一点,青弦笑说:“怎么,不合你的口味?姐姐是汉人,一直保持着汉人的饮食习惯,我也入乡随俗,你怎么反而不适应。”语薇站起身来,其实她是在想师父,不过这话可怎么也说不出口。她看着天边即将西下的红日,有些茫然的说:“天快黑了。” 青弦点头说:“对啊,我们又要开始练功了。”语薇见到谷底忽然多了数十个高山族的女子,拿着剑在谷中练着,一个个飞檐走壁潇洒自如,语薇想到小时候,自己在西陵派也能看到这样的景象,可是现在的西陵派,连师姐妹都只有那么几个,更别说练功的时候了。青弦拉着她来到外面,说:“功夫要天天练习,就像你们出家人修行一样,你也练练你的剑法啊。” 语薇站在一旁看着,心想谷中这些姐妹,每个人都身怀绝技,大家生活在这里,一定很幸福。 她看了一阵,忽然身后传来红豆的声音,“师太,还住得习惯吗?”语薇转过头来,只见刚才还见着她目中无神,面色惨白,现在看来,蒙面之上的脸色,却是红润至极,眼神如炬,让人惊叹。 她急忙一笑,说:“习惯,多谢红豆仙子。” 红豆笑说:“大家都是年轻人,不必那么多礼数。这些姐妹们练功最短的,也就半年而已,她们都是无家可归的人,在台湾有很多无家可归的人,尤其是女人,她们没有男人天生的力气,猛兽的袭击和荷兰人的迫害,使得她们无处容身,只有武功和团结,才能令她们在此找到立足之地。” 语薇惊讶的说:“她们练功的时间这么短?红豆仙子,你真了不起。”红豆说:“只要用功,功夫自然就会练成,佛门修行,讲的就是一个心境,心境好了,自然就一切都好了。”语薇轻轻的说着:“心境,心境。”她转头看着场上练武的女子,她们健步如飞,看不出以前如何的弱不禁风。 青弦跳到两人身前,笑说:“姐姐,你好了,我刚才还担心你呢,不过我知道你吉人天相,一定会没事的。”然后回头大声说:“让谷主为我们练一次剑法,好不好?”一众女子都停了下来,让出中间一大块空地来。 红豆身形一摆,已经站在场中,手上拿了一把绿如秋水的长剑,说道:“练剑之人,贵乎一气,以气御剑,方为用剑的上乘,剑为形,气为质,形质而互用,方为用剑之道。”说完她衣袂飘飘,飞身来到空中,但见一团红云,妖娆飘舞,剑气飞射,草木因而乱,惊风扑人面。语薇心想:我西陵派以气御剑,那是以气来催动宝剑,而红豆仙子以气御剑,那是用剑来催动真气,两者都有惊世骇俗的力量,只不过红豆仙子的剑,完全可以用木棍代替,伤人的是剑气;而西陵派的剑法,力量全都集中在剑上。 青弦看得连连点头,说:“姐姐的剑法更加纯熟了,翩若惊鸿,恍若天人下凡。”红豆一时舞毕,落回原地,说:“这气乃是自然之气,所以这剑法名为自然剑气,你们好生体会这天人合一,万物归心的境界。” 说完来到语薇面前,说:“语薇师太,见笑了。”语薇轻声说:“红豆仙子的武功独步武林,在下自愧弗如,相去甚远。”红豆淡然一笑,说:“师太若要练功,后面有一小院,僻静得很。青弦,你跟我来,我有些事情要对你说。”然后转身说道:“师太,红豆失陪了。” 语薇见二人去了,便果然来到后院练剑,她袖中藏了五支小剑,但是这五支小剑刚飞到空中,就会跌落地上,或者就是没了准头,像是发出去的暗器一样,根本不由自己控制。她练了一阵,这“观音神剑”一心多用的手法还是未能有所进展,反而越来越急。她索性将五支小剑收回袖中,坐在石凳上,心头想:为什么那些人才半年功夫,武功就能有所成就,我练功多年,却没有丝毫进展? 一时想得多了,不觉间已经是月上中天,一阵脚步声传来,她抬头一看,只见红豆缓缓走了过来,笑说:“师太想什么?现在已经很晚了,我已让青弦备好了房间,师太可以前往休息。” 语薇随着红豆仙子来到房间,转身看时,红豆仙子已经离开。语薇这才想起随着师父外出时,不论如何师父睡前总要打坐,有时甚至一直坐到天亮。语薇也坐在床上,心神却总不能平静,她的脑中老是出现烈火谷中的女子在谷内练功的画面,那翻飞的影子,像是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梦境一样,始终挥抹不去。她从小就渴望能够成为武林高手,可是始终心有余而力不足,始终只能武功平平,心中纵有多少念头,手上却无半点功夫。 也不知如何,就昏沉沉的睡了过去,待到醒来时,来到门外,一阵花香扑来,她来到前院,看到那些高山族的女子依然在练功,她呆呆的看着,忽然身后有人拍了一下她的肩头,她转身一看,只见青弦正看着自己笑。 青弦说:“你也可以练功啊,你们西陵派的武功天下闻名,只要练好了,那就是武林中一等一的高手,你为何不练呢?来,跟着我们,一起练!”说完青弦拉着语薇,飞到空中,语薇第一次有这样自由自在的飞在空中的经历,她带着惊讶的眼神,看着脚下的世界,她很惊讶青弦能够如履平地的走在空中,她也感到一股气流稳稳的将自己托住,像是一阵飘飘欲仙的感觉袭来,心头忽然松了许多。 借着花香而空旷的心,忽然在一刹那似乎释放开来,她伸手摸着周围温暖的风,不忍收回轻缓的手臂。 青弦笑说:“你看,我要开始练剑了。”她才发现自己已经落在地上,青弦手上挥动长剑,剑气在林中,激荡起片片花瓣,绕着青弦随风舞动,花香荡来,直入心扉;花气袭人,如沐芳泽。 青弦一口气出了数十剑,这才飘然下来,说:“该你了。”语薇回过神来,喃喃的说:“我?”青弦说:“你只要将你体内丹田之气,和外面自然之气,融会贯通,以气御剑,人随剑动,剑随心动,自然就能舞出自己的剑法。别以为那是很难的事情,你们西陵派怎么也是名门正派,武功一定有过人之处,快练吧,学不可一日而怠,须得苦练三秋。” 语薇有些怯懦的说:“我不行。”青弦拉着她的手,将剑塞在她的手上,说:“可以的,来!人随着剑动……”说完语薇便随风动了起来,语薇身在空中,无法驾驭身体,吓得大叫起来,终于咚的一声跌倒在地上。 青弦笑说:“你怎么了,怎么说,你也是名门大派的弟子,别怕,快起来啊。……”语薇站起身来,盯着青弦,恨恨的说:“我自然是名门大派的弟子,可也犯不着在你面前动手。”青弦说:“你这什么意思,我好意教你练功,你却……”语薇冷笑说:“我不需你好意教我,更何况恶意教我。”说完径直向山下走去,心里实在愤愤不平。 一直来到山下,只见烈火谷的女子已经在山上种田,语薇茫然的走在山上,那花香似乎洞察她内心的苦闷一般,如同忧愁一样挥抹不去。 她随意走着,渐渐走到桃花深处无人的地方,一时间找不到下山的路,也找不到上山的路,心里想:这到底是什么阵法,怎么这么古怪?她想起以前听师父所说,这些阵法能够迷惑人,便在于人总是按记忆里的东西去区分出路,正是佛门所说的所知障,于是她干脆闭上眼睛,一直往前走着,也不知走了多久,睁开眼一看,已经快到了山顶,她心里觉得一阵高兴,来到山顶,向山下看去,只见下面桃李开得正艳,根本看不出有人生活的痕迹。 她转过身,太阳正在头顶,山的另一面,正慢慢映入她的眼帘。 她缓慢的往山下走着,忽然一阵刀剑撞击的声音传来,她急忙躲在一旁,只见一个白衣公子和一个黑衣蒙面的忍者正斗得激烈,那白衣公子手上一柄长剑,带出漫天凛冽的剑气,将黑衣忍者围得严严实实。语薇心里想:这白衣公子所用的剑法,和红豆仙子,青弦姑娘所用的剑法倒是一致,难道他便是烈火谷的人?烈火谷中,也有男子吗? 一面想着,只听一声惨叫,那黑衣忍者已经倒在地上,只听那白衣男子冷声说道:“你这样的忍者,我见一个,杀一个。”说完收起长剑,翩然离开。 语薇本想离开,但是忽然听到一声呻吟传来,她回头一看,只见那黑衣忍者伸出手,像是想要抓住什么东西一样,语薇感到他是那么的渴望帮助,她缓缓上前,伸出手去,让那人握住。她看到那人蒙面没有罩住的眼睛似乎放出一丝光亮,而胸口仍然源源不断流出的鲜血让人觉得恐怖。语薇急忙撕下僧袍的一角,撕开那忍者的衣衫,给他包扎起来,她见过师姐们包扎伤口,只是这伤实在太重,血流了一地,等她包扎完后,才发现这人几乎一动不动。 语薇心里想:他该不是已经死了吧,那我岂非没有救到他?这一剑正中心口,本来断无生存之理,我却为何会救他? 她缓缓站起身来,走了几步,回头看去,只见那人仍然一动不动,她又走回去,轻轻碰了一下那忍者的身体,觉得根本没有反应,这才起身来,对着那身体合十默默念佛。忽然一个声音传来,“师妹,你怎么在这里?”她转身一看,只见郑玉蛟走了过来,她急忙上前说:“我,我刚经过这里。” 郑玉蛟说:“不会是你杀了他吧,师妹,你武功越发进展了。”语薇摇头说:“不是,是一个白衣公子,他杀了人,就走了。”郑玉蛟叹说:“现在是杀人的时候,东瀛人、平教拼命的杀台湾武林,中原武林的人,荷兰人拼命杀台湾人,中原武林高手拼命杀东瀛人和平教弟子,反正血流成河,人人自危。” 语薇叹说:“这地方真可怕,师兄,你孤身一人,这是去哪里?”郑玉蛟说:“这几天一直东奔西走,遇到过几次忍者,幸好都不是绝顶高手,能够脱身。家父让我前来联络当地的武林人士,英雄豪杰,可不料就这么些人,自身难保,真让人失望。” 语薇点头说:“不错,不过大哥既然已经来到烈火谷外,何不进谷,谷中有个非同一般的红豆仙子,很是厉害。若是得她之助,相信师兄就不会这么孤独了。” 郑玉蛟说:“我初时也是这么想,可是这红豆仙子生性倒是随和,但她有一个孤僻的师父,不让她参与台湾岛上诸多大事。我曾见过此人,实在束手无策。而且红豆仙子和岛上十派的关系,一直并不好,这和我来联络武林群侠的初衷,实在不一样。” 语薇点头说:“师兄是做大事的人,你的考虑自然有你的道理。只是传说无言大师是得道高僧,武林高手,他为何不亲自前来?让师兄一人在此奔波。”郑玉蛟说:“这我也并不知悉,只是师父让怎么做,我就怎么做。对了,师妹,令师在什么地方?我这几日一直未曾遇到,莫不是她们已经回了中原?” 语薇摇头说:“我们一路上被人追杀,我同师父师姐们失散,一直找不到师父,我也不知如何是好。”郑玉蛟笑说:“既然如此,师妹不若与我回我家老屋,再作计较。”语薇点点头,跟着郑玉蛟走在小道上,山间花香回荡,其实山野之地本是春光明媚之时,景色怡人之极,但二人却都无心欣赏。 语薇想起小时候师父总是带着自己四处游历,经常去南少林拜见无言大师,师父们谈论武学,这位小师兄便带着她上山去玩,春夏秋冬,各有各的景致,各有各的快乐,似乎随着郑玉蛟缓缓而行,享受那心旷神怡的快乐,已经成为她的一种习惯。 郑玉蛟问道:“师妹,这次无端被带到这里,一路上一定受了不少苦吧。”语薇回过神来,依然是因为走得慢,加快了步子,一面说:“倒是真的吓着了,那银刀门的掌门长得獐头鼠目的,看着就恶心,开始我还以为高山族的人都这么丑呢。” 郑玉蛟一笑,说:“幸好他们只是想引令师过来,并不曾真的加害于你,否则,他们就真的引火自焚了。”语薇没有说话,想起那几日自己忧虑惶恐,不可终日,心里毕竟不舒服。郑玉蛟接着说:“像师妹这种人,天生与佛有缘,佛自会保佑你。我在想,要是有一天,咱们赶走了荷兰人,打败了清人,天下恢复太平,汉人的明君治理汉人,师妹就可以清净的参悟佛理,不用为这些世俗的伤害而烦恼了。只不知这一天,要到何时才能刀来。” 语薇轻声说:“师父说,咱们只不过面临一场劫难,这本是修行的一种,渡尽劫难,自然便能修成正果。”郑玉蛟笑说:“如新师叔越来越通佛理了,连这也看成修行的一种。不过师叔素来疼爱师妹,也算师妹和师叔有缘。” 语薇正要说话,忽然一阵琴声传来,幽幽如空谷鸟鸣,翩然若白衣飘绕。 郑玉蛟停了下来,四下一看,说:“这是谁在荒山野岭弹琴?听这琴声,难道是唐姑娘?”语薇问:“就是唐冰姑娘吗?师兄,她在此出现,难道是随你而来?” 郑玉蛟摇头说:“我同唐姑娘是君子之交,彼此了解甚少,更不会干涉对方的事情。不管她,琴声听过,心领神会,便是弹琴者的目的。” 语薇一面听着琴声,一面跟着缓缓走着,走过山谷,才听那琴声渐渐在耳边消失。 两人一直走到月色初上的时候,语薇已经有些困倦,却又不好说出来,郑玉蛟转过身来,见她一脸倦容,这才停下来,说:“我没注意,师妹连日疲惫,忽然赶这么远的路,反正还有一段距离,咱们不若在此休息一晚,这一带人迹罕至,也找不到投宿的地方,师妹将就一晚吧。” 语薇点头,和郑玉蛟一起捡拾枯枝,这才看到自己身上血迹斑斑,郑玉蛟说:“到了家里,我给你找一下玉箫带过来的衣服换一下。” 火光映着语薇红彤彤的脸,郑玉蛟在林中练着剑,语薇说:“师兄,你这剑法叫什么名字?”郑玉蛟一面轻轻挥着剑招,一面说:“大风神剑,师妹不是知道吗?”语薇说:“我看红豆仙子那套剑法,和师兄颇有相似之处,如果真的殊途同源,那这剑法便当重在练气,师兄这样着意于剑招,那是不对的。” 郑玉蛟停了下来,说:“师妹好见地,师父也说这剑法着意于气,可是这气却又如何练,练气本是最难的。” 语薇说:“气存于丹田,个人修为再高,也不能容纳万物灵气,更何况御剑之气,在于御气而非练气,师兄何不从天人合一之理,以自然之气,合天地之气,合而为一,那不就能挥洒自如,威力大增?” 郑玉蛟恍然说:“师妹怎么知道?可惜师父本身对这剑法也不是很熟悉,这气通天地,却又通过什么?”忽然听到一个声音传来,“你右手用剑,气通天地,自然便是用左手。” 语薇回头一看,只见一个白衣公子,不知何时立在对面,正是刚才和忍者对打的那人,语薇急忙站起来,说:“这位高人,你能指点我师兄吗?” 那白衣公子冷冷的说:“都已经说了,左手能有几个穴位,找一条通气的经脉,自己试着剑气合一,那不就成了,我又不是他师兄,更不是他师父,何必教他?”郑玉蛟当下大喜,说:“多谢这位大哥出言提醒,今日我方才明白这御剑之道。” 语薇回头说:“你明白了!”郑玉蛟点头说:“师父一直也不知道这其中的奥妙所在,所以我这剑法一直没有进境,你看,这左手可也不是空着。”说着双手一挽,出了一招“北风卷地百草折”,立时林中一阵剑气扑来,树叶纷纷而落,语薇笑说:“果然如此。” 郑玉蛟纳闷的说:“师父武功素来号称天下第一,却为何要传一套他自己都不会的剑法,他未曾领会,我们更无法得其精髓,那不是违背了明师高徒的道理,师父为何不教我们他自己技压群雄的武功?” 语薇说:“我想无言大师自然有他自己的想法。总之师兄能够遇上这位大哥……”她回头一看,只见那白衣公子已经不知何时离开,她转头奇怪的说:“他怎么走了,他是什么人?”郑玉蛟说:“他叫孟君,是一个年少有为的剑客,人们不知他的来历,只知他性格怪异,生性孤僻,来去无踪,好像连朋友都没有。” 十、寻常花落 语薇看着孟君刚才出现的地方,说:“其实岛上也有很多高手。”郑玉蛟点点头,在空中一翻,感觉气流源源不断,一时却又无法理顺,心想经脉调气,本是再简单不过的道理,可是这自然之气,要化为剑气,却又如何施展威力,怎么我觉得到处都是剑气,散而无力,似乎难以控制,这其中想必定有窍门,可惜那孟公子不愿倾囊相授,只有自己慢慢琢磨了。 语薇见郑玉蛟在空中翻滚来去,潇洒自如,心中想:师父每日和无言大师叹经论佛,讨论武学,为何师父的弟子和无言大师的弟子相比,竟然如此不堪。 郑玉蛟一时练完一套剑法,翻身落下地来,说:“师妹,你在想什么?”语薇猛地回过神,说:“没,没什么。”郑玉蛟一面添火,一面说:“没事就早点歇息吧,我给你看着,把火烧得大大的。” 语薇本来想要强撑一阵,此时却感到一阵倦意袭来,便靠在树脚下打坐,坐了不就,就打起盹来。郑玉蛟起身来,捏着剑,想着左手剑气如何施为,才能通畅顺达,不觉间也是睡意朦胧,便也靠着树脚睡了。 醒来的时候,只见语薇已经不在,郑玉蛟心里一急,大声说:“语薇师妹,师妹,你在哪里?”只听语薇在身后轻声说:“师兄,我,我刚才去了一阵……”郑玉蛟回头见到语薇,见她身上的血渍已经洗干净了,就松了口气,说:“真是女孩子,偏要弄得干干净净。”语薇淡然一笑,说:“早上醒来没事,就在附近转了一圈,发现有一条小溪,也就停了下来,随便洗了一下。师兄,咱们这就要走吗?”郑玉蛟说:“对,把这点干粮吃了,咱们这就回去。” 话还没说完,眼睛忽然盯着一棵松树看着,语薇也向那松树看了过去,问:“什么?”看过之后,语薇“啊”的一声尖叫,说:“是,是师父留下的记号,师父还没离开,她,她是南边走的。” 郑玉蛟说:“这记号留了不知多久,现在也不知如新师叔去了哪里。” 语薇看着郑玉蛟,郑玉蛟说:“咱们还是先回老宅,再作打算。”语薇看了看那记号,一个箭头加上一个蒲团,蒲团中有五支小剑,确认是师父作下的记号,便一面走,一面想:师父找不到我,一定很着急,她千里迢迢赶来,就是为了找我,我可不能见了师父的记号,却也不反应的。 于是她说:“师兄,我想往师父标记的地方走,不如你先回老宅,我没事的。”郑玉蛟问:“你果真没事吗?这一路上凶险得很。”语薇点头说:“以前不也没事吗?长刀会和平教的人都是奉命行事,没有人在乎我这样一个小尼姑。” 郑玉蛟点头说:“那,师妹你要万事小心。”语薇点点头,向南边走去,好在一路上岔路并不多,她一路轻松的往前走去,一直走到中午,既没有碰到记号,也没有见到人家,心里不觉有些沉不住气,心想:师父走一个地方,自然应该留下记号,难道是因为一直没有岔路,师父就没有标记? 肚子开始饿得咕噜咕噜直叫,她看了看山上,也没有什么野果子吃,找了一阵,只听到一阵水流的声音传来,她心里想:没有东西吃,那就喝口水充饥吧。当下循着水声走去,果然看到前面有一条小河,河边野花遍处,伴着水波清新的味道,混合、融化,沁人心脾,令人几可忘味。 语薇正要上前,忽然一下子呆住了,因为河中有一个人正在洗澡,阳光下看到分明是一个男子,健壮的古铜色的肌肤在日光的照射下闪烁其光,水珠四溅,肆意而狂乱。 语薇吓得啊的一声,急忙转过身去,那人似乎感觉到后面有人,大声说:“我,我马上穿好衣服。”他显得比语薇还要慌乱,急急忙忙的穿好衣服,说:“好了,好了,姑娘,你可以,可以过来了。”语薇走了过去,说:“我,我只想喝点水。” 那人急忙一指河水,说:“喝吧,已经不脏了。”语薇上前喝了水,转过身来,只见那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男子,长相十分清秀文雅,只是肤色却带着黝黑,眼神中却有些羞涩。语薇一笑,便要离开,那年轻男子说:“师太,你是要去哪里?” 语薇停了下来,忽然想到了什么,说:“对了,你看到一个三四十岁的师太,带着几个年轻尼姑经过吗?”那人摇头说:“没有,师太,前面是万兽山庄,有猛兽出没,却没有人管束,若是要通过此地,只怕师太一人,有些危险。” 语薇看着那人,问道:“万兽山庄的人都去了哪里?”那人说:“都,都离开了,前日长刀会的忍者来杀了个措手不及,剩下的人都离开了。” 语薇问:“阁下是万兽山庄的人吗?”那人点头说:“在下是庄中一名弟子,名叫吴冷。”语薇问:“你也是汉人?”吴冷点头说:“先祖几十年前迁来此地,原本是图个清净,没想到这几年家门接连遭遇不幸,幸得家师所救,便投入其门下,修习武功。” 语薇点点头,问:“那你为何不逃命呢?”吴冷哦了一声,似乎从沉思中回过神来,说:“我同师父走散,便只有回到此处。台湾岛这么大,要找到师父,又是刻意隐藏,还是不容易的。师太也和令师走散了吗?难道师太就是西陵派的语薇师太?” 语薇面色有些难看,淡然说:“不错,我看到本门暗号,正要和师父会合,既是如此,我就绕道而行,多谢吴施主提醒。”吴冷没有说话,语薇一面走,一面想:真是不中用,一个门派一个门派的开始逃命,养些猛兽不能对付敌人,只能伤害朋友。 她走了一阵,忽然想:我都不知道哪里是万兽山庄,怎么绕道而行?当下急忙往回走,来到小河边上,却早就不见了吴冷。语薇心想:他这是去了哪里?这么快就不见了,真是个逃命的。 她感到肚子已经饿得不行了,心想这一直要是找不到吃的,岂不是得饿死在这里? 忽然一阵箫声传来,语薇心中一喜,心想终于有人了。她循着箫声而去,只见一块巨石上,坐了一个低头吹箫的白衣男子,语薇一见之下,便即失望。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郑玉蛟的师兄,古玉龙,此人在语薇小时就很严厉,一心练功,还不让他们玩耍,语薇懂事后,他却开始游戏风尘,整日说话不正经,却又无人管束。 她正要回身离开,古玉龙却已经停了吹箫,笑说:“小师妹,怎么遇见了,连个招呼都不打?这难道是师叔教你的礼仪?”语薇还没来得及说话,古玉龙就又说:“我早知到师妹要来,所以备下了美酒佳肴,只怕师妹不肯享用。” 说完铺开一块白布,在从旁边一个包袱那里,拿出几个馒头,一包牛肉,一壶酒,坐下来说:“怎么?你不饿吗?”语薇狠下心来,拿起一个馒头,一面吃了几口,一面说:“多谢师兄,不过佛门中人,还是不要吃荤。” 古玉龙笑说:“不止吃荤,我还做过更让师妹惊讶的事情。不过,我本来就不是佛门中人,我是俗家弟子。不像师妹,大好的青春,便要葬送在青灯古佛下。” 语薇正色说:“师兄,当着师父我有的话自然不敢说,可是你如此出言无忌,根本不是君子所为,不管你是出于什么目的,这等闲话,语薇以后不想听到。或者师兄更喜欢和风流倜傥这类词搭上边,可我告诉你,这不是如此得来,是真名士自风流,由放浪变成的风流,只不过让别人更加不耻。师兄当年还号称少林第一俗家弟子,武功智慧,在人之上,如今只是人品,就已经令人不屑。这都是自己作茧自缚,若说犯戒,你犯的,不是和尚的戒,而是普通人的戒,人不是这么做的,师兄一意孤行,那只能是一个失败的人生。” 古玉龙惊讶的看着语薇,说:“看不出师妹整天在师叔面前,乖巧伶俐,话不多出,不料心中却早有所言。不知师妹心中是否有更精彩的话,师兄很是好奇,想要一听。” 语薇吃完馒头,冷冷的说:“你做梦!”便拂袖而去,古玉龙在身后说:“如新师叔身受重伤,下落不明,师妹难道不担心吗?”语薇急忙回头,问道:“你说我师父怎么了,她人在何处?” 古玉龙说:“我也是听人提到,说她们被一路追杀,个个身受重伤,如今下落不明,师妹难道竟不知道?”语薇一惊,转身说:“你都知道什么?”古玉龙说:“如新师太是杀死野田一郎爱妻之人,原冰想要为母报仇,所以派人不停的追杀,现在,估计如新师太已经无路可走,就是师妹想要救,也没这个本事啊。” 语薇说:“师兄有这个本事吗?请你救我师父!”古玉龙说:“师侄救师叔,固然是义不容辞,只不过我连人在哪里都不知道,怎么相救?这就是心有余而力不足。除非……”语薇见他欲说不说,心里一急,问:“除非什么,师兄不妨直说。” 古玉龙说:“除非来一招釜底抽薪,抓住原冰,那就一切真相大白。”语薇急忙问:“可是我根本没这本事,原冰的‘幻影刀’已经出神入化,难道师兄的‘大风神剑’,能够与之抗衡?师兄,你能帮我吗?” 古玉龙一笑,“师妹一个小尼姑,怎么整天只知道打打杀杀呢?师兄我这么英俊潇洒,风流倜傥,难道就一点用处都没有不成?师妹放心,看你这么可爱,我也不忍令你伤心啊。”语薇脸上一红,有些气愤的说:“师兄愿帮则帮,何必多说?” 古玉龙身形一展,说:“北方离此三十里地有一个高山族人聚居的小村落,你到那里暂避,师叔的暗号已经被我抹去,你现在不须寻她了。” 语薇望着古玉龙远去的背影,心中忽然似乎明白什么,看了很久,这才往北方而去,一路上看到花谢花飞,觉得春天过去,也就是一两天的事情。 走了一两个时辰,她觉得有些困了,正寻水源时,忽然眼前一亮,看到前面炊烟袅袅,有人生火,再往前走时,只见柳暗花明,见到一个小村庄,房屋错杂而精致,街上铺着青石地板,孩子在街上玩耍,语薇来到岛上,就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宁静祥和的地方,仿佛一下子进入天界佛国一般,心里觉得很舒适,空气中飘荡着一股独特的似乎草药的味道,令忘记了一路跋涉的烦恼。 孩子们看着一个刚到的小尼姑,好奇的看着,语薇看那几个孩子很可爱,笑了一笑,正要说话,忽然听到一个老人的声音说:“师太从何而来,到此有何事?”语薇回头一看,见这老人看起来十分和蔼,白发白须,背上还背了一个药篓。语薇合十说:“老人家,实不相瞒,贫尼不是本地人氏,前来此处,是想暂时寻一个寄居之处,等一个人。” 老人笑说:“师太请随我来,如不嫌弃,寒舍倒有茅屋几间,师太尽可居住。”语薇走在那老人后面,问道:“老人家,这是什么地方?为何外面民不聊生,此地却是别有洞天?” 老人说:“此地的居民以采药为生,城中军士若是患了重疾,必定到此寻药,所以此地十里之类,并无赋税。”语薇说:“荷兰人如此残暴贪婪,老人家为何还要给他们药?”老人说:“凡是进入此地的居民,皆可保得性命,我为的就是这个。”语薇点头说:“老人家是忍辱负重,贫尼自能理解。那为何不干脆多讨点人情,把这免税的优惠,惠及百里,千里,万里呢?”老人呵呵一笑,说:“做人得有自知之明,你的要求得和你的能力相匹配。就算心忧天下,如果一事不能,还不是于天下无助。师太是学佛法的人,该知道并不是学佛之人都能拯救天下人,只有佛才有这个本事。” 语薇没有说什么,跟着老人到了一个小院,院里种了很多花草,引来蝴蝶缠绵,莺飞燕绕,语薇看得高兴,几近忘俗。 老人放下药篓,问道:“师太一路走来,应该饿了吧,粗茶淡饭,师太不要嫌弃。”说完已经到厨房里拿出一些素食,几个馒头,几碟凉菜,语薇也真饿了,吃了两个馒头,这才觉着舒服,连声谢个不停。老人说:“我要去晒草药,师太随处走动,别走太远便是。”语薇急忙说:“老人家,我帮你,对了,还没有请教老人家尊姓大名。” 老人说:“什么尊姓大名,几十年前还有人叫我金异,这么些年,人家都叫我药老人。师太呢?”语薇说:“叫我语薇吧,这是我的法号。”金异点头说:“是有名字的年纪,还有好长的路要走呢。” 语薇帮着金异将草药从背篓里拿出来,晾晒在院内石板上,一面问:“金前辈,你是本地人吗?我看你怎么穿着汉人的衣服?”金异笑说:“很久以前就到了这里,只不过习惯还是没改。”语薇问:“前辈为什么会到这里?” 金异叹说:“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当初我只是一个江湖帮会中的弟子,随着帮会来到这里,刚来不久,身边的人就全都死了,直到现在,我都不知道为何会来到此地。不过既来之,则安之,老朽一生无牵无挂,到哪里都是一样。” 语薇哦了一声,说:“不过前辈到哪里,就是哪里的福气。”药很快晾晒完了,金异站起身来,仰头看着天,说:“夏天来了,海水又会涨起来,草药可管不了用。”语薇问:“海水涨起来,会很危险吗?” 金异说:“每年因为海浪卷走的人不在少数。”语薇没有多问,金异便说:“语薇师太,现在没事了,你随处走走,散散心,别走远便是。”说完回身来到房里看书。语薇觉得很难有这么闲适的心情,所以便在寂静的街道上散步,街上没有人,她觉得很清净,像是传说中光明寂静的境界,终于在这一天遇到一样。 她走出街道,忽然听到一阵淅淅簌簌的声音传来,她循声而去,只见一个满是血迹的人,在地上爬着,语薇有些害怕,惊恐的问道:“你,你是什么人!”那人没有抬头,只是含混的说了几个字,“姑娘,救我。” 语薇俯下身去,只见此人身上有很多处伤口,连脸都看不清楚了,她心里想:金前辈是用药之人,我去找他帮忙。当下说道:“你等着,我去叫人。” 她来到院里,大声说:“金前辈,金前辈,你在哪里,你快出来,你……”她来到门外,推门一看,却根本没有人,她在屋前屋后转了一阵,仍然没有看到有人,当下便快步转回去,到了刚才看到那人的地方,却发现人已经不在了。 她茫然的向四下看去,只见血迹到了这里便已经没了,那人受伤很重,根本不可能自己离开,她心里想了很久,仍然想不出这人会去了哪里,如果是仇家追来,那就会留下尸体,难道他将尸体带走,但带走人的时候,一定会留下血迹,难道是那人顺着原路将他带走? 她心念到此,便循着那血迹,一直往前走着。 行不多时,只听见一阵水流的声音传来,她走到近前一看,只见那山下清泉如碧,顺着山崖缓缓而下,旁边鲜花野草,蝴蝶翩然而绕,恍若世外仙境。 --奇@ 书#网¥q i & &s h u & # 9 9 &. c o m-- 她轻快的走在花丛中,几乎忘了自己所来的目的,忽然一个人从泉水旁边的灌木后站了起来,语薇本来手舞足蹈,快乐至极,一边还哼着歌,一看到前面有人,立刻停了下来,愣在那里,感觉很不好意思。 那人冲着语薇说:“唱啊,你唱得很好听!”语薇有些不好意思,傻傻的看着那个年轻的高山族男子。那人笑着说:“师太,你的声音很好听?却又为何害怕,难道我会吃人不成?”语薇抬起头,说:“这是什么地方,你在这里干什么?” 那人说:“据说阳明山上多仙草,我是上山采草药的。”语薇心想此人一定是金异的弟子,便说:“是不是你救了刚才那个人?我还以为被谁抓去了呢!”那人茫然的说:“什么人?我没有救人啊。”语薇问:“你不是金前辈的弟子?” 那人更是一脸茫然,问道:“金前辈,你说的是谁?”语薇说:“算了,你也不知道。你是干什么的?”那人说:“我,不瞒姑娘,在下江天,是书画山庄的弟子,到这里来,是为了给师父采神仙草。” “神仙草?”语薇迷茫的说,“什么是神仙草?”江天说:“是一种可以疗伤驱毒的神草,阳明山上多神草,所以我来碰运气。”语薇摇头说:“什么神仙草?什么样子?你用过吗?”江天摇头说:“我也不知道,这是当地村民的一个传说,说幸运的人,诚心则灵,能够寻到包治百病的神仙草。” 语薇惊讶的说:“你居然相信这样的无稽之谈?”江天也很惊讶的说:“师太难道不相信?你是学佛的人,应该知道上天有好生之德,生万物百草,治天下奇病。”语薇摇头说:“我是学佛的人,但我不是白痴。不过你既然有心,那就当是你的修行之路。毕竟人这一生,难得有几件诚心诚意而又势在必行的事情。对了,你找这神仙草,是为了什么人?” 江天说:“家师中了奇毒,需要此草治疗,否则,十日之内,就会毒发身亡。”语薇啊了一声,有些同情的说:“太可怕了,什么人这么恶毒,非得要他过十日才死。那你没有见过神仙草,怎么判定哪是神仙草?” 江天说:“神仙草是上天赐予人解除痛苦的仙物,自然在山中极险极难逾越之地,而且神物一般都有异像,不是香气扑鼻,就是形状独特,所以我只要朝着最难走的地方走,自然有缘遇到。我相信上天会给我这条路。” 语薇说:“我都没有你那么相信上天。也罢,俗话说心诚则灵,但愿你能够用诚心打动上天,但愿上天能够有助于你,……”她忽然似乎想到了什么,说:“对了,你还不知道吧,这里就有一位活神仙啊,他不止有神仙草,说不定能把寻常草药,变成神仙草呢,放着现成的神仙不求,去找什么神仙草?” 江天将信将疑的说:“是不是啊?我怎么没有听说过?”语薇说:“总之他多年采药为生,以前也是江湖门派,如今更是心慈面善,总比你这什么都不懂的傻小子好。你就信我,出家人不打诳语,我不会骗你的。” 江天看着语薇,说:“你说的可是真的?”语薇说:“你都已经来到此地,到那里见见金前辈,又不是很久的事情,真假一见便知,何必在此猜疑?” 江天点头说:“师太既然如此说,在下就却之不恭了,多谢师太,请师太领路。”语薇带着江天到了小村子,江天也十分惊讶,叹说:“这世道居然有如此清雅别致之地,实在见所未见。师太是如何发现这世外桃源的?” 语薇说:“奇怪,你是本地人,你都不知道,我有如何知道?”他们到了小院里,语薇说:“金前辈,我给你带了个人来,你看能不能帮忙?”叫了一阵,仍然没人回答,江天问道:“师太有没有找错地方?”语薇摇头说:“怎么可能,我一定是记对了的。不过,这的确不可能啊,前辈去了哪里?” 只听后院一个声音传来,金异说道:“小尼姑声音这么大,想必是有要紧的事情了。”语薇急忙说:“是啊,前辈听说有神仙草吗?”金异说:“那只是一个传说,其实治病的草就是神仙草,有时是当归,有时还可能就是黄连……”语薇说:“不管什么,前辈妙手回春,一定救一下此人的师父。他为了给师父求草,不惜到最险最难逾越的地方去。” 金异看着江天,说:“是很秀气的小伙子,你师父是谁?”江天看着金异,很有礼貌的说:“家师姓乔,名讳上冠下儒,不知前辈有否听过?”金异摇头说:“我对江湖世事不甚了了,不多说了,令师所受何伤,有何症状?” 江天说:“是东洋忍者下的毒,据他们所说,这是‘十日销魂散’,如果不在十日之内向他们投降,就会中毒而亡。”金异笑说:“你说的对一个治病的人毫无用处,我是说症状,医生可不管生病背后的过节。” 江天说:“师父说丹田之内,似有一股隐隐的力量在阻止他练气驱毒,而且腹中时常有令人作呕的感觉,另外,另外倒也没什么,要不,书画山庄离此只有半日路程,我用快马,送前辈前往治病,不知前辈可否相助?” 金异说:“这病十日销魂,令师现在已经中毒几日?” 江天说:“算来也有三日了。”金异说:“权且相信是十日销魂,你快回去带你师父前来此地,记住不能招摇,别让仇家知道,想来应无大碍,我在此有要事要作,不便离开。”语薇也说:“既然如此,江施主不妨回去,带令师前来,说不定,就会治好了。” 江天急忙谢过,说:“那多谢前辈,江某以后结草衔环,一定报答前辈对我的大恩。”说完离去,语薇问:“金前辈有什么要事,不能离开吗?”金异看着语薇,问:“师太可是能守口如瓶的人?” 语薇点头说:“当然了,师父每次告诉我的事情,谁都别想知道。我是出了名的嘴严,出家人不说谎话,前辈,到底什么事情?”金异说:“这几日我在附近,发现了不少患者,或是身受重伤,或是身中剧毒,甚至还有慕名前来的人,我觉得有点奇怪。” 语薇点头说:“是啊,前辈也许不知道,长刀会的忍者最近在岛上打开杀戒,大有杀不绝台湾武林死不休的想法,我看,这些人真是丧尽天良。前辈自然不知,不过他们要是下毒相威胁,前辈就救,看是他杀人厉害,还是前辈救人高明。” 金异喃喃的说:“长刀会?师太对长刀会知道多少,她们为何杀人?”语薇摇头说:“可能他们喜欢杀人,反正东瀛人天生残暴凶狠,怪异孤僻,非我族类。不过前辈放心,他们势单力薄,只不过一时猖狂而已,迟早是会被赶走的。” 金异没有说话,语薇问:“前辈救的人,都在什么地方?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我虽不懂医道,但是包扎伤口,还是很细心的。”金异点头说:“如今也只能找你了,我立刻配药,你来将药煎好,我们给他们送去。” 语薇忙乎了半天,这才将药煎好,足足有七八碗之多,两人提了两大篮子,往山上走去。到了一个山洞口,金异进去将药送了,便又走下一个山洞,一直忙到晚上,下山的时候,语薇问:“前辈为何不让他们在一处,这样也要方便得多。” 金异摇头说:“我想这些人还是分散的好,让他们以为只有自己受伤,未必不是一件好事。”语薇恍然说:“是啊,要是发现大家都快死了,以后对忍者就更加畏惧。刚才我还想那人是不是被杀死了呢,原来是前辈替他包扎伤口,然后送到隐蔽的山洞了。可是为什么他们都会在这个地方呢?难道他们已经知道前辈的名声了?” 金异也纳闷的说:“我也正为此事伤神,不过眼下最重要的便是救人,如果这是敌人的一步棋子,我也只能入局了。” 语薇点头说:“这不叫入局,这叫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对了,前辈会用毒药吗?也让他们中中毒,对这种无可救药的人,实在没有什么必要纵容他们。” 金异一笑,说:“师太这话,倒非出自出家人之口了。对了,今夜我看一下这几个人的情况,如今连这清净地方都不太清净了,师太晚上不要四处走动,以免横生枝节。”语薇点头说:“好,我听话得很。” 到了月色初上的时候,语薇就在院里想着古玉龙能否救出师父,会不会也遇到可怕残忍的忍者,这些忍者难道就没有良心吗,杀人如麻的事情,干了那么多,当真就能心安理得?他们那里难道不学佛法,难道不知道上天有好生之德? 她心里想着,忽然一阵细微的救命的声音传来,她立时警觉起来,叫道:“前辈,前辈,你听到有人说话吗?”没有回答,语薇知道他还没有回来,当下顺着那声音,小声的问:“你,你是什么人?你到底是人不是人?” 那声音继续响着:“救命,救命!”语薇缓缓的走在后山浅浅的灌木丛里,借着依稀的月光四下看着,忽然脚下被什么东西抓住,她吓了一跳,尖叫一声,一下子往旁边跳去,只听那声音从后面响起来,依然是那句救命。 她回头看去,只见一个满脸青光的女子,披头散发,像是鬼魅,双眼冒着绿的吓人的光芒,正盯着自己。语薇一面往后退,一面小声说:“你到底是谁?你是不是人?如果你要吓我,我可不怕你。” 那人张开嘴,却咚的一声掉了下去,便一动不动的了。语薇上前看了一阵,小心翼翼的说:“你没事吧?”她看着这人的装束,是高山族人的打扮,她想应该不会是鬼吧,见过这么多死人,可是还从来没有见过真的鬼呢。她费力的扶起那人,只见在月光之下,一张脸的确青得吓人,此时她倒可以确定是中了毒,心想这可奇了,她又是怎么来了这里? 她费力的将那人带到前院里,等着金异回来。那人时而醒来,叫着救命,时而却又死气沉沉,不发一个字。 一直到月上中天之时,金异才走了回来,语薇急忙说:“前辈,你可回来了,你看这里,又来了一个中毒的人。”金异走过来一看,将那人翻了个身,说:“这是用‘竹叶青’的毒液为主,炼出的一种‘青火毒药’,如果面露赤色,那就毒气攻心,无药可救。此人幸得发现得早,我这里还有些药物,可以暂时止住毒性,至于驱毒,或者得用针灸之术了。”说完回身到了房里,取出几味草药,嚼烂了之后,放在碗里,将汁液与那女子服下,然后掀起她的衣袖,语薇看到手上有一道伤痕,金异将草药敷在上面,这才起身来,说:“我要看着这毒能否被克制,才能决定如何救治。师太,你若困了,便先休息。” 语薇摇头说:“我不困。”她看着那人,只见脸上依然青得可怕,心想毕竟不是灵丹妙药,不能一下子见效。 过了好一阵,金异说:“好了,可以给她将毒气引出来,你去收拾东面那间屋子,多点几支蜡烛,我要施针。” 语薇收拾好之后,便来到外面,等着金异,半天也不见人出来,不觉之间就有些困了,便趴在石板上睡了过去。待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自己却是躺在床上,她立刻下床来,来到院子里,只见一个女子正在煎药,见语薇来了,回头说:“师太,你醒了?” 语薇这时见这女子,长得英气勃勃,杏眉凤目,面若桃红,心想原来是个美人,和昨夜那可怕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语薇点头笑说:“你的伤刚好,可别累着,我来。” 那人转身继续扇着扇子,说:“不累,昨天幸得师太出手相救,我还道此生再无生还之理,那老先生妙手回春,救我性命,实在高明。”语薇看她动作娴熟,便问:“谁伤了你,你是什么人?” 那人说:“我是武林中人,家师是彩衣门的掌门,我叫罗袖,我在英雄山庄好想见过师太,师太是如新掌门的高足,对不对?”语薇见她说话慷慨,如同倒珠子一般,知道是个爽快人。语薇想了想,说:“今日再见,语薇倒觉得应该早点结识罗施主,罗施主应该是本地人士,你们这里的武林中然那,一天都干些什么?” 罗袖一笑,说:“我从小就喜欢学武,那是听父母说起古时候行侠仗义的故事,心里不免羡慕,后来发誓要寻遍名山,拜得明师。终于到了彩衣门,那时人丁还是兴旺的,开始学武,当时可高兴了,可不料刚入门一两年,十派掌门就联手要赶走荷兰人,开始还很顺利,结果死伤惨重,剩下的人一直东躲西藏。当初我心中以为的武林高手,又想学更高深的‘扶风剑气’,不过五年来毫无头绪,这么一拖,就到了今天这个局面。长刀会连容身之地也不给我们,我们逃出来之后,一不留神,遇着他们,就险些送了命。” 语薇气愤的说:“这群人真是太没人性了。”罗袖一边揭开药罐,一边说:“前辈要的药,都已经煎好了,前辈去了哪里?” 十一、孰轻孰重 语薇四下一看,说:“好像去了山上。”罗袖笑说:“对了,早上给你留了两个馒头,你看现在凉了吗?我一直和你说话,倒忘了。”语薇来到厨房,拿了馒头来吃了,说:“不如,不如我们两个把药送上山去,……”罗袖笑说:“师太真是热心,可是我们怎么知道这么多药,谁是谁的呢?前辈是高人,自然有他的安排,咱们等着便是。对了,师太不回中原了吗?为何在此逗留?” 语薇无奈的说:“我也一样,被忍者追杀,和师父走散,有人要我在此相候,我也不知到什么时候,才能见到师父。”罗袖叹说:“忍者的武功的确高明,不知当年仙琴派的高手在时,这些忍者会不会如此猖狂。” 语薇说:“当然不会,别说仙琴派,就是武林同盟鼎盛之时,野田一郎还不是一样走投无路,派去中原的忍者从没有完成任务的。现在中原武林衰落,人才凋零,暂时让他们逞了凶而已。”罗袖轻叹一声,说:“荷兰人也知道避其锋芒,寻找帮手,可是我们却没有帮手可寻。” 语薇说:“不是,郑将军不是已经有心攻打台湾了吗?郑少侠前来此地,便是为了将来能够里应外合,先探探情况。”罗袖冷笑一声,说:“打则打,何必这么麻烦,等到台湾岛成为一座死城的时候,就是打下来,也没有意思。现在我们既没有军队,更没有高手,怎么和荷兰人正规的军队,成批的高手对决?我们只有节节败退,不断逃命的命。想起来,可真是悲哀。” 语薇看着罗袖,问:“那,你有什么好的想法吗?”罗袖正要说话,只见金异从后院走了出来,说:“药都准备好了吗?语薇陪我去便是了,罗姑娘,你在此休息,你的毒虽然驱除,但是伤却未尽愈,不可劳累。” 罗袖说:“前辈放心,这点小伤,还不碍事,我看语薇师太精神不好,不如由我去。”语薇说:“不如大家一起去,反正都是闲着没事。”说完提起一个篮子。 三人上了山上,罗袖随着金异进了山洞,语薇在外面等着,心想她也真是的,前辈又没叫她进去,她怎么自己就进去了。 两人出来后,语薇随着去了第二个山洞,见罗袖也进去了,自己便跟着进去,只见洞里躺着一个人,黑乎乎的看不清那人长得什么样子。金异将他半扶起来,喂他吃了药,语薇依稀可以见到那是个中年男子,长着八字胡须,看起来白白净净,只是浑身似乎没有力气。语薇心想:原来这里也根本没什么可看。 正要走时,忽然那人问道:“前辈,这里还有别人吗?”金异说:“没有,你别多想,伤自然好得快些。” 那人说:“这毒不知要多久才能化解,我何时才能行动自如?”金异说:“别想太多,只须几日调养,便能复原。我们先走了,明日再来看你。” 离开山洞,语薇问:“他中了什么毒,怎么看不出一点伤痕,就是脸上白得难看。”金异说:“此毒名为‘白色莲花’,乃是采天山雪莲,加入数十种毒物炼制而成,中毒后极难化解,因为天山雪莲本身便是一味极好的解药,连雪莲都能克制的毒物,一般很难对付。中毒后全身气血凝滞,寸步难行,不出三日便要死去。好在他中毒后,被我发现,不然,只怕现在已经尸横山野。” 罗袖说:“这帮狗娘养的,要杀就杀,何必折磨人!有一日要是能杀了他们,我一定要喝它三坛子酒,一醉方休。” 语薇看了看罗袖,心想她长得倒也清秀,不过就是说话做事,不像一个温柔女子。或者这就是普通武林女子的特点吧。 下了山,只见院中多了两个人,一个便是江天,看起来一路风尘仆仆的样子,另一个书生打扮的中年男子,被江天搀扶着,面无血色,清瘦得很。 金异急忙说:“快扶到里屋去。”江天一会儿从屋里出来,见着罗袖,罗袖先问:“令师也中了毒?什么时候的事情?”江天说:“三四天了,怎么你也在这里?”罗袖说:“也中了毒,这位老先生妙手回春,一定能治好令师所中剧毒。江兄弟,你就放心好了。” 江天点点头,用力的盯着那那间小屋,太阳已经西斜,但是金异仍然没有出来。罗袖说:“江兄弟放心,不会有事的。”江天开始在院子里来回不停的走着,语薇看他着急,自己也觉得很着急,便说:“江施主,贵派名为书画山庄,想来施主对书画的造诣,一定非同一般。”江天回头看着语薇,不知道她为何会如此问,便说:“我不知道,反正我进入门中,以习武为主,没有看过书,也没有画过画。” 语薇说:“既然贵派名为书画山庄,那贵派的武功一定和书画有所关联,倘若不看书画,势必不能得到精髓,其实江公子,就像佛门的武功需要参透佛理一样,这个道理,是很简单的。” 江天说:“道理简单,可是做起来就难了,我没有一天是静下心来的,别说看书,就是练武,也都几乎没有时间。我们一直在找一个前辈留下的旷世剑法,可是找了几年,还是一点进展都没有。” 语薇说:“一套剑法,就能拯救一个武林吗?”江天说:“我们都相信。”罗袖说:“倘若我们都会那套精深的剑法,那就不必怕长刀会和平教的高手,荷兰人的军队,也根本就不堪一击,家师当年就曾经差点攻入城内,赶走了他们。若非那些高手阻拦,只怕这大事早就成了。” 语薇说:“可是据我所知,你们不是在找剑法,你们是在争夺。这剑法有没有,还是一个问题,你们却比武论英雄,决定它的主人。说到底,各大门派还不是想占取自己的利益,使自己成为风云英雄而已。” 罗袖说:“这本是能者居之的事情,比武只是为了在没有找到剑法的时候切磋武学,使大家不至于荒废。”语薇说:“其实岛上有司徒女侠,还有各位隐居在山野的高手,他们不一样没能改变大局吗?武林人要想力挽狂澜,拯救天下,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一人之力,即便再强,也不能挽回天下大局。” 罗袖说:“我知道你是说明朝的军队,我们都盼星星盼月亮盼了这么多年。那是比扶风剑式还要缥缈的等待。现在我什么想法都没有,能保住性命,就不错了,有时我甚至想凭着学到的武功,到最深最远的山野里,幽居独处,不再出来,也省得整日提心吊胆。”语薇说:“任是深山更深处,也应无计避征徭。就算你躲得一时,又能避得一世吗?何况你避了,那别人呢?那不都是你的朋友亲人,正在受苦受难。” 江天看着语薇,说:“师太说的固然是理,可我们没这能耐。……”正要说时,忽然看到金异出来,他急忙上前去问:“金前辈,怎么样?”金异捋着胡须,说:“现在算是无碍,让他清净半日,我上山采些药来。” 江天急忙说:“辛苦前辈了,有什么需要我作的吗?”金异摇头说:“不要担心就是。年轻人在一起,谈谈天下大事,也不错。” 罗袖看着金异的背影,说:“他老人家真是一个活菩萨,如果不是他,咱们不但要受苦,还要面临死亡的危险。”语薇问:“忍者不杀你们,只是用毒威胁,一定有原因,难道你们手上,有他们要的东西?还是他只是用这么残忍的法子,让后来想反抗的人一想到就不敢反抗?” 江天说:“据师父所说,他们想要一本刀经,名叫‘绝望刀经’,这个名字很怪,我们从未听过。”语薇说:“连忍者都不放过的东西,一定别有用处,说不定比忍者的刀法更厉害,如果你们真有,也别给他们,自己留着,说不定就能反败为胜。” 江天抬头看着天,想了一阵,方说:“久仰中原五大门派,武功高深莫测,当年野田一郎也有被困自跳悬崖之危,平教教主,更是九死一生,险些就没了这个人。可不知现在中原武林,以谁的武功为最高。” 语薇说:“南少林无言大师是公认的武功天下第一,只是他为人淡薄,不愿杀生,所以让弟子在外替天行道。” 罗袖说:“不知现在五大门派的高手,都在何处。对了,师太又是如何到了这里?”语薇说:“师兄说师父受到忍者围攻,前往相救,让我在此等他。”罗袖说:“令师受到围攻,作弟子的,怎么可以在此相待,而不去分担呢?难道师太怕成为他们的累赘?” 语薇忽然感到话不大对,便笑说:“我素来武功底子便不好,所有门中大事,都是师父师姐们处理,说起来,我们学佛之人也不当打打杀杀,但是师父这些年来走南闯北,手上也沾了不少鲜血,师父每次说,杀戮太多不是好事,可是世道如此,这也是惩奸除恶应尽之事。俗话说,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我的身手,只怕便真的是累赘了。” 罗袖忽然说:“江兄弟,咱们闲着没事,不如切磋一下武艺,你看如何?”江天点头说:“好,正好有这个清净的环境,咱们向这位师太讨教一二。”语薇一笑,说:“这可不大好,所谓指点,都是为师者应作的事情,我一个小尼姑,哪里能够指点。不如我们各自练习,对了,江施主,你不是要照看令师吗?虽然需要休息,但也需要照顾,你在旁边,别闹着便是。” 罗袖一笑,说:“那我就去练习了,师太,不如咱们一起。” 语薇说:“各派武功都独成一体,想来都不愿被人窥视,毕竟练武之时,更重细节,一招一式,都能让人看个明白。” 罗袖离开后,语薇心里想:也不知师父现在哪里,江天对师父这么好,师父倘若有事,我又不在身边,虽然我能力有限,但是至少心里会好受些。师兄现在为人是好是坏,我都不清楚,他随口一句话,我又怎能当真?这几日,我也真是荒唐,原本以为有难得的舒适,可是这两天,还是和外面一样,看到的都是受伤的人。 她顺着山道往山上走去,走了一阵,什么人都没有遇到,她心里想:“我这样不辞而别,只怕不太好吧,前辈在山上采药,我总得找到他,说上一句。” 她在山上转了一阵,一直没有遇到金异,正要离开时,忽然听到一阵对话,她走上前去,没有听清楚两人说什么,她凑上前去,正要听个明白,忽然一个人影飞了过来,手上一动,向她一掌拍来。 语薇急忙闪开,只见前面站着一个白衣蒙面的女子。白衣女子一掌拍空,问道:“小尼姑,你是西陵派的人?”语薇正要说话,只见金异从树丛后走了出来,说:“冰子姑娘,这里不许杀人。这是荷兰王的命令,难道你要违抗?” 那女子正是原冰,她转头看着金异,冷冷的说:“既然金老先生求情,不看僧面,也得看你的面子。”说完转头看着语薇,说:“你的师父命在旦夕,你不在外面想办法相救,前来此地暂避,可是为人弟子之道?” 语薇问道:“我师父在哪里?”原冰说:“你师父在哪里,你跟着我走,自然就会知道。不知道师太是敢,还是不敢?”语薇一时激动,倔强的说:“我有什么不敢?别以为你是忍者我就怕了你,冰子,你去哪里,我自然会去。” 原冰冷笑一声,说:“又是一个喜欢逞匹夫之勇的人。”金异急忙说:“师太别去,令师的下落……”语薇很快的说:“前辈别管,古人都能杀生成仁,我有佛组庇佑,就算死,也是死得其所,绝不因为怕死而怕了这些卑鄙的忍者。” 原冰看了看语薇,说:“好,你就随我而来,我看是你师父嘴硬,还是你嘴硬。”语薇抬起头,说:“走就走!”两人下了山,原冰上了马,语薇在后面,怎么也不能和马奔跑,原冰奔行了一阵,停下来说:“怎么,走不动了不是,西陵派的轻功,居然这么不中用。来,你在马上,我给你带路。” 说完不由分说,将语薇拉上马,自己在前面飘然而行,语薇心里想:我的轻功,简直和她无法相比,我的确比她差了很多,她要杀我,简直易如反掌,难怪十大门派的人都斗不过她,原来她武功高强,远出人的想象。 两人行了半日,语薇已经感到饿了,天边夕阳,也接近西山,原冰却在前面奔行御风,脚下毫不疲软。语薇只得奋力催马,到了明月初上的时候,忽然看到了城墙,语薇想:“这就是赤嵌城吗?师父难道真的已经被擒?” 原冰停了下来,回头说:“下马,进城。”语薇下了马,两人进了城,只见城中皆是异族之人,见了二人进来,也毫不奇怪,倒是语薇认真的看了一回。 原冰来到一座院子里,叩开了门,有人过来牵了马匹。二人走进院子,语薇只觉眼前一亮,只见前面亭台楼阁,和江南园林一般无二,花香飘溢,水流如注,山石环绕,恍若仙境。 语薇心想:她不是东瀛人人吗?怎么这园林布置,和江南一般。 原冰领着她到了后院,这才停下来,说:“你想知道令师的下落吗?就在这座城里,如果你有本事,自然能找到,救走人。如果你没有本事,那就只能成为这瓮中之鳖,任我宰割。语薇师太,后会有期。” 语薇看着原冰离去的背影,心里想:她将我引来此地,分明就是看我不起,以为我没本事,就算自身都难保,……不过,我也的确没有本事,别说救人,真的自身难保。 她感到肚子更加饿得慌了,后院虽然很大,却看不到一点吃的,她心里想:我还在为自己找吃的而犯愁,还谈什么救师父?我既不会飞檐走壁,更不会杀人放火,要怎么才能救出师父呢? 她抬头看着天上的明月,忽然似乎电光一闪,一个人影从月光下穿过,落在附近一处屋顶。语薇心里直觉的想到刺客二字,她自己也纵身一跳,来到墙顶,向那人潜伏处看去。 忽然间人影翻飞,她看到身边一个个人如同流星一样翩然舞动,一个个黑衣忍者向那人潜伏的地方,黑压压一片飞了过去。她心里想,这人只怕招架不住。 但见那人在一群忍者中翩然舞动,身法潇洒之极,一支长剑出神入化,剑光四溅,在月光下闪烁其芒,忍者纵然身形缥缈,却也被剑气逼得无法稳住身形。语薇心想:此人究竟是何人?他的剑法轻灵飘逸,有点像黄山派的松云剑法,只是意境虽像,但其实黄山派之中,根本没有如此好手。 她心里看得正激动,那人一下子来到墙头,一把抓起语薇,飘然而去。语薇只觉身边一阵狂风袭来,这人的轻功比之青弦不知好了多少,不一阵就将来人甩在后面。 语薇跟着那人到了城墙,墙头的守城士兵还没有反应过来,他们已经绝尘而去,不知踪影。 那人放下语薇,语薇急忙说:“大侠别走,请救我师父!”那人停了下来,并未转身,语薇感觉他的打扮和忍者几乎一样,声音也是冰冷之极,“他们戒备森严,现在连你师父在哪里都不知道。” 语薇说:“大侠武功高强,应该能够找到,……”那人说:“我此来自然想救令师,但是找了一圈,不熟悉城中情况,更何况城内高手众多,若是遇上平吟清、野田一郎这样的高手,那非但救不了令师,连自己的性命都难保全,还谈何救人?” 语薇说:“大侠是黄山派的人吗?”那人说:“武林同根,都是一家,何必分门别派,小师太不必着急,你现在已经不危险了,到离此一百里的英雄山庄暂避,日后的事情,日后计较。”说完人影一闪,语薇大声问:“你是何人,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也大声说:“无名氏!”语薇摇头说:“说了等于没说,现在还是叫我暂避,难道我就这么没用吗?”忽然听到一个声音说:“你当真没用,连谁救了你都不知道。”语薇转头一看,只见原冰从天而降,落下地来,说:“你不是想救你师父吗?我把你带到你师父藏身之地,看你能不能把她带出来。” 语薇冷冷的说:“你是算定了我没这本事,想借我引出别人,还是想要调戏我?”原冰说:“人是很奇怪的,有时什么也不想,有时什么都想。” 语薇说:“我要救人,自己会救,不用你操心。你对付不了我们中原黄山派的高手,拿我这名不见经传的小尼姑出气,算什么本事。” 原冰说:“是吗?你们中原英雄都是这么不留名字,有名字的,都不是英雄么?老实说,五大派的人让我很失望,我真无法想象,当年让我父亲无路可走的人,居然是五大派的人。” 忽然一个声音传来,“不错,当年野田一郎是跪地求饶,五大派才放过他一条狗命,现在一样,将来也还一样。怎么,冰子小姐,你不习惯中国人处理问题的方式吗?我们很有同情心,像令尊一样趴在地上磕几个响头,就能保你性命。” 原冰回头一看,只见一个青衣女子,拿着一支玉箫,带着一脸谲傲的神色,缓缓走了出来,语薇一笑,说:“玉箫姐姐,你来了。”那人正是展玉箫,她盯着原冰,说:“冰子姑娘,就算令尊作了见不得人的事情,那也与你无关,你不用蒙着脸,怕人笑话。这只是你我关系好,一个出于友情的提醒,如有令你不高兴的地方,或是伤了你那脆弱的神经,那都不是我的本意,正如当年令尊本来,也不想丢人一样。” 原冰双眼圆睁,语薇已经感到她有些恼怒,只听原冰咬牙说:“展玉箫,你简直找死。”语薇看到她身形一晃,一把长刀已经朝展玉箫刺了过去,展玉箫手上玉箫一抖,几枚银针刺出,只听她喝声“滚开!”原冰已经闪到一旁,展玉箫看着玉箫,笑说:“这叫天女针,专门对付你们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妖魔。” 原冰长刀一晃,立刻空中刀影重重,飘然而起,如惊涛骇浪。语薇急忙往后一闪,只见展玉箫挥动手上玉箫,辗转起舞,两人顷刻间便在空中斗了十数回合,看得语薇眼花缭乱,几乎辨不清两人的身影。语薇心里想:玉箫平时练功,也不怎么厉害,怎么今日武功突飞猛进,连原冰都能拼上这么多招。 忽然间一个人影飞来,长笛在空中一点,原冰猝不及防,全身一麻,跌倒在地上。展玉箫手上玉箫一指,喝道:“服了吧,让你知道什么叫做士别三日,刮目相看。” 原冰冷冷的说:“士别三日,你的确卑鄙无耻多了。”展玉箫冷声说:“你明明答应放过十派的人,孙掌门才饶你性命,是你自己不讲信用,怪不得我们无情。”那手执长笛的男子正是孙宇清,他平静的说:“看姑娘不是背信之人,为何不信守诺言?我放姑娘一条生路,却只能信你一次。” 原冰面不改色的说:“我自然放了一条生路,否则,他们怎么能到阳明山,找到解毒的人?”语薇心想:我在山上见到原冰,难道她真的为了此事而去? 孙宇清说:“那你现在这条命,能换取五大派的高手吗?”原冰说:“我的性命,自然没那么值钱。”展玉箫说:“杀了这个贱人,咱们自去营救,何须多话。”忽然听到一个柔若清水的声音传来,“二位且慢动手,五大派的人现在都安然无恙,只要放了冰子,我自然信守诺言,放了他们。” 语薇抬头一看,只见樱子从天空飘然而来,一身绿衣,如同清新的小荷,没有沾惹半点风尘,连眼波都淡然若同秋水。 展玉箫回头一看,说:“到底你们谁说了算?”樱子笑说:“不论是谁,忍者一当付出承诺,就要全力以赴。姑娘难道不信吗?倘若姑娘有心和平教八大高手对决,那也未尝不可。” 孙宇清说:“我知道你是平教圣女,手上高手如云,我也愿意卖这个人情。说实话,冰子姑娘纵然本领高强,也敌不过你太平圣女神通广大,若是有一日我擒你在手,便是整个王城,也不能交换。” 樱子温柔的一笑,说:“承蒙孙掌门贵眼抬爱,在下感激不尽。冰妹妹,咱们这就回去放人。”原冰从地上爬起来,展玉箫说:“以后留神点,别又让你的姐姐为难。” 原冰恨恨的说:“我至少还能有恃无恐,恐怕阁下处于危难之时,用来交换的,只有自己的命了。” 展玉箫气呼呼的指着离去的原冰,说:“好,你就等等看。” 孙宇清笑说:“展姑娘,人都走了,你就别生气了。这次咱们总算不虚此行,幸亏无名氏引出了原冰,咱们来了个瓮中捉鳖。不然要真的闯进去救人,只怕太难。” 展玉箫问:“难道你和这个无名氏有所联系?”孙宇清说:“说来惭愧,今天有人送来一封信,我想这兵荒马乱的岁月,哪里有人送信,而我又不在长笛会。看了之后,才有此决定,没想到原冰果然如此轻率,到底还是太浮躁。” 展玉箫看着语薇,说:“你怎么到哪里都被人欺负?快点拜他为师,我这几天,在他手上,学到不知多少功夫呢。”语薇看着孙宇清,她唯一的感觉是这个人居然如此英俊潇洒,她从小见过的男子,便从未能有一人,不但武功高强,而且文采风华,风流儒雅,以前一直认为古玉龙是,等到懂事以后,才觉得相去甚远,固然武功高强,英俊潇洒,但是放浪不羁,莫测心思,诡异难辨。 展玉箫伸手在她眼前晃了几晃,说:“你怎么了?傻了?”语薇回过神来,说:“我,我只是在想,想……”孙宇清一笑,说:“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前往附近的村子,找一个栖身之地,再作打算。” 三人趁着月色,来到一个村子上,孙宇清似乎跟当地的族人很熟悉,很快便将三人安顿下来。吃了点素面,语薇感觉幸福极了。她本来想和展玉箫说说话,解解这几日来身处陌生环境的烦闷,等找到展玉箫的时候,才发现她就一直缠着孙宇清讨教招数,语薇看了一阵,心里想:怪不得武功进展这么快,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一念到此,她不由又看了过去,只见月色之下孙宇清丰神俊朗,潇洒如云;展玉箫婷婷而立,玉面含香,当真一对璧人。想到此,语薇不觉脸上有些红得发烫,像是展玉箫每一个飞出的笑容,都像火一样烘着她的脸一般。 她在月光下走着,一时感到睡意全消,脑子里有些杂乱的想法,一股脑的全钻了出来,她想:现在也许是念佛经的时候了。 她来到屋子里,外面依稀的月光透过窗棂穿了进来,她盘腿坐在床上,心思却一点不能静下来,佛经中的文字在脑海里一遍一遍的闪过,她终于起身来,站在窗户旁边,看着外面一轮高挂的明月,轻叹了一口气。 忽然院外传来一阵脚步声,语薇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急忙跑出去看时,只见如新师太和松云道长等人正在赶路,语薇急忙叫声“师父”,朝如新师太奔了过去。如新师太看到语薇,激动的将语薇拢在怀里,说:“语薇,你没事吧,有没有人欺负你?” 只听展玉箫说:“原冰和樱子倒是欺负她了,师叔是不是要找她们报仇?”如新放开语薇,盯着展玉箫和孙宇清,说:“你怎么在这里?”展玉箫说:“师叔不问自己为何能出来,却问我们为何在这里?我又没有被人抓住,想去哪里都是一样。” 如新冷冰冰的说:“无言大师就是这么教导你的吗?对长辈无礼,成何体统?”展玉箫说:“家师素来言传身教,对弟子只是保护,从来不曾教导,当弟子的尊敬长辈,自然从心而出,难道还需要教导吗?对了,我怎么没看到黄山派的华师叔,难道樱子不守信用,没有放人?” 如新恨恨的说:“华不讳是个懦夫,临阵脱逃,跑得倒是很快,只是门下弟子,都无处可逃。”孙宇清急忙说:“如新师太,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快进屋坐下休息一会。”如新和林羽依、松云道长各自带着弟子进了屋,如新三人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几个弟子站在后面。松云这才说:“咱们也找到了小师侄,是时候回去中原了。”展玉箫说:“是啊,中原还有一大堆行侠仗义的事情,需要武林同盟的人去做呢。不知师叔们打算何时启程?” 如新恨恨的盯了展玉箫一眼,说:“长辈的事情,你们作晚辈的不须过问。松云道长,咱们自然该是走的时候,过了今晚,启程出发便是。” 松云说:“好,咱们在这里不须多留。”孙宇清说:“各位既然已经看到台湾岛上如今的情况,岌岌可危,大家本是同根而生,几十年前,中原人来到台湾,扎根而生,几年前,十大门派的人到中原成立英雄会,不顾生死。希望各位武林同道,能够劝说将军南渡来此,解除岛上多年来百姓的枷锁。了却百姓一片心愿。” 如新没有说话,展玉箫说:“师叔,有句话我不知当说不当说,清人始终是自己人,他们就算统治中国,想到的也只是成为皇帝,而荷兰人完全不同,他们只想榨干这里最后一滴血汗,我们要对付的,其实不是清人,而是荷兰人。” 如新冷冷的说:“你懂什么?我们要做的事情,我们自然清楚,不用你们这些无知小辈操劳。先辈多年的心愿,清人令人发指的行为,已经天怒人怨,一日不刺杀狗皇帝,我们便一日不能罢休。” 展玉箫说:“我自然知道清人的确残暴,但是汉人对满人还不是一样残暴,那是自己人的问题,自然不能用对外人的方式来解决。……”如新怒说:“好了,不要多说。展玉箫,你别不知天高地厚,无言大师一生虚怀若谷,怎么尽出这样行为的弟子,失望,让人失望!语薇,你可记住,别学着这刁蛮丫头的样子,让为师丢人。” 语薇没有说话,看着展玉箫,展玉箫想说什么,孙宇清急忙说:“师太息怒。说到底,咱们台湾和中原,本是一家,不说两家之言,彼此只为对方考虑,目的只是为了大家和平幸福,如果中原没有战事,中原人当年也不用前来台湾,如果台湾没有危险,台湾人也不用前往中原求助。请师太看在武林一脉,天下一家的份上,为民请命,了却台湾百姓的心愿。在台湾岛上,不仅有当地族人,还有汉人,有各位的亲人朋友,故老旧识。” 松云点头说:“孙少侠说得是。令尊当年在中原行侠仗义,为中原作了不少善事,至今美名尤传,我等自然会考虑诸多因素。只不过现在当务之急,是要朝廷兴盛,才能发兵救人,咱们只能尽力辅佐,除掉障碍,说到底,能力也有限,心有余而力不足,咱们这都心照不宣。所以少侠不必担心我们的想法,只须考虑咱们的本事,这才能相机行事,因时制宜。” 孙宇清点点头,忽然外面进来一个人,众人看那正是黄山派掌门人华不讳,他此时一身白衣,倒也打扮得风流潇洒,他显得年轻,虽然年过三旬,面上却是白白净净。 黄山派几个弟子急忙上前,华不讳笑说:“我这段时间尽力想法营救各位,好在各位都已经脱险,我也放心。不过现在出海口都被守得严严实实,实在不好出海,看来咱们只能在此暂避了。” 如新哼了一声,说:“华掌门,你去了哪里,我们自然不用多说,但是你危言耸听,那是因为什么?出海口有那么多,出海船只都是自己人,怎们可能不能离开。你是怕被追杀怕得不敢出海了是不是?可是这台湾岛虽然大,却也都在荷兰人的掌控之下,你也得不了便宜。” 华不讳笑说:“师太过激了,华某决不是这样的人,就是不和各位在一起的日子,华某也无一日不想着救出各位,……”林羽依冷笑说:“华掌门的好意,咱们已经领教多次,不必多说了。既然如此,道长和师太心意已决,我又赞同,咱们还等什么?师太,咱们不如现在就启程,看到底能否离开。” 十二、杨柳春风 华不讳正要说话,展玉箫已经说:“倒不知是留下的害怕,还是离开的害怕。师叔,能告诉我吗?”林羽依看着展玉箫,说:“我已经说过,年轻人不懂事情,自然不必计较,可是要是屡次出言无状,是要受到教训的。” 展玉箫正要说话,华不讳说:“咱们不必多说,现在……”忽然一个冷冷的声音传来,“现在各位若是无处容身,可以前往王城,我等扫榻相候,绝对让各位宾至如归,舒服得不得了。”只见原冰冷冷的走了进来,房中立时冷得可怕。 展玉箫上前说:“你叫了多少人,这么威风?” 原冰说:“人不多,但是足以让各位尽兴。” 语薇向外面看去,只见影影绰绰,忍者的身影此起彼伏。 展玉箫冷声说:“你简直自寻死路,这次没什么把柄在你手上,看你怎么挽回你的命!” 门外传来一阵轻盈的脚步声,只见樱子缓缓走了进来,声音柔媚如同春水,“我这妹妹不懂事,说话有何得罪之处,自然有我这当姐姐的来担待。……” 忽然门外人影一闪,只听红豆的声音说:“中原武林五大门派的人既然到了台湾,那就有我烈火谷一力担待,只是不知在下薄面,是否得蒙垂青,还请太平圣女,长刀会二当家说句话,在下也免却诚惶诚恐之心,不再担惊受怕。” 语薇一见红豆来了,自然心里觉得轻松了很多。原冰怒说:“红豆仙子,你别自以为是,烈火谷有什么了不起,我一样可以夷为平地。”红豆说:“那正好,我正嫌山高路远,不够时间好好收拾荷兰红毛,得蒙小姐恩赐,除去道路艰辛,实在感激难尽。不知冰子姑娘是否言出必行,还是出则出矣,只不过,出的是洋相而已。” 樱子急忙说:“红豆仙子武功高强,胸怀广阔,那是人所共知,只不过,五大派前来英雄山庄,好像英雄山庄,并未知会烈火谷,这等无趣之事,实在让人想不通,故此樱子特来请教,五大派是烈火谷的客人,还是英雄山庄的客人?” 展玉箫说:“那不都一样,用得着你来多嘴多舌吗?” 红豆仙子说:“所谓礼尚往来,咱们中国人相交的规矩,自然不同东瀛,故此阁下虽然在中土多日,却一直未得精髓。咱们同为炎黄的后人,自然几千年前,都是一家,客人二字,本就见外。若真说客人,咱们也只把东瀛人,西洋人当作客人。中国人对客人自然尊敬,但是对敌人,却又令当别论,阁下如想知道我等对客人和敌人的区别,那就不妨坐下,在下慢慢道来。从古至今,或许能让樱子姑娘有所感悟。” 原冰冷声说:“什么感悟,姐姐,何必和他们讨这口头上的便宜,杀了他们,自然好说。”樱子不露声色,依然平静的说:“红豆仙子所知甚多,在下恐怕一时无法理会,好,便择日登门拜访,妹妹,咱们走。” 展玉箫说:“既然来了,好歹喝杯茶再走啊,我们自然不会下毒,只不过,那也得够胆的人,方才能够喝下。” 说着樱子二人已经离开。展玉箫正要说话,却发现红豆已经不在。语薇心想:红豆仙子果然厉害,连樱子都这么怕她,中原五大门派,居然沦落到不如一个红衣蒙面女子的地步。 红豆并没有留意众人,随着转身离开了。孙宇清追了出去,红豆已经翩然飞起,孙宇清也跟着飞了起来,叫道:“红豆仙子请留步。” 红豆停在树林里,没有转身,只是问:“孙大侠急着追来,所为何事?”孙宇清说:“红豆仙子,你不但武功高强,而且心思细密,运筹帷幄的本领,绝不让须眉,现在台湾岛上,只有你有这个本事和荷兰人抗衡。我是来请你,希望你能够看在武林一脉的份上,送佛送到西。” 红豆说:“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的确不费功夫。孙大侠言重了,红豆武功不错,但没有三头六臂,烈火谷救那些无家可归的人,可救不了岛上所有的人。倘若孙大侠只是为了这件事让我留下,那大可不必。” 孙宇清急忙说:“红豆仙子,不管别人怎么看你,在孙某心中,仙子就是救苦救难的神仙,看姑娘刚才救五派高手,就能知道姑娘的心境。” 红豆转身来,看着孙宇清,淡然说:“孙大侠一门三代,为了岛上百姓的幸福,天涯奔走,红豆实在佩服,不过几十年来,没人能达成夙愿,红豆自然也不能。一介女流,难谋大事,希望孙大侠能理解。我不喜欢戴在头上的光环,虽然美丽,却总会让人迷失方向。不知究里的人说我是仙子,孙大侠自然不该说我是仙子,既然只是普通人,便和普通人一样。台湾需要的不是神仙,而是十大门派的兴盛,而是整个岛屿的兴盛。孙大侠,与其在这里相求一个并没有本事的人,不如让大家成为有本事的人。我只说到此,后会有期。” 孙宇清看着红豆的身影渐渐消失,叹说:“她到底还是记恨十派之人。”展玉箫在他身后说:“红豆并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地方,她在暗处,作那么几件好事,别人就把她捧上了天,倘若她真有能耐,怎么不索性将荷兰人,东瀛人,和平教那些无赖高手全都赶走。孙大哥,你别被她那像仙子一样的行踪迷惑,其实,她普通得不能再普通,她能做到的事情,大哥一定可以做得更好。” 孙宇清看着展玉箫,叹说:“你不懂,我想做却又做不了的事情,红豆仙子却做了。”展玉箫跳到孙宇清身前,笑说:“不要多想了,我相信你,我的大哥无所不能,将成为一代大侠,千古流芳。” 孙宇清看着展玉箫调皮的脸,却高兴不起来,转身说:“天色已晚,我先回去了。”展玉箫看着孙宇清的背影,笑了一笑,便也一跳一跳的跟在后面。 两人来到院子外,觉得院子里静得出奇,孙宇清停下脚步,说:“不太对劲。”展玉箫说:“可能人都睡了。” 孙宇清皱眉说:“不对,你站着别动!”他身形一晃,已经来到大门外,他背靠在墙上,伸手轻轻启开了门,却没有任何反应,他这才打开火折子,走到屋内,屋里没有打斗的痕迹。展玉箫说:“他们一定是自己走了,这群怕事鬼,一定偷偷回去了。” 孙宇清说:“但愿如此,这也总算一条出路。”展玉箫说:“大哥,你就联络台湾十派的英雄,来一次突击,只要杀了守城的士兵,进了城门,就能赶走他们,或者只是你觉得不可能而已,并没有试过啊。” 孙宇清摇头说:“展姑娘或许不知道,年长的台湾人都知道,几十年前,有一批人联合攻城,结果尸骨遍野,一个人都没有回来;几年以前,台湾人在中原成立英雄会,招揽了一大批侠客豪杰,也攻了一次城,结果不但没有成功,反而弄得台湾十派血流成河,多少人遭受酷刑,至今谈及色变。现在就连自保尚且不能,只能套用古人的话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留住大家的性命,留住大家的仇恨之心,留住大家复国的愿望,就能完成大业。” 展玉箫看着孙宇清,他的眉头紧锁,似乎心中有许多忧愁,展玉箫心里却感觉不到,她觉得那皱着眉头的双眼,似乎画龙上虎虎生风的眸子,带着神话里离奇的远离尘嚣的光芒,将她带进另一个似乎远离红尘的孤独而令她沉醉的莫名世界。 孙宇清来到院子里,抬头看着天上的明月,那月亮渐渐的西斜,明月总有自己轨迹,而孙宇清却彷徨到了极点,他不知自己的下一步该去哪里,他像是一个刚开始漂泊的人,忽然失去了所有的依靠,仅留下无限的思绪和回忆,连对未来的一点规划,都荡然无存。 展玉箫来到孙宇清身边,轻声说:“大哥心里有事。”孙宇清转身叹说:“没事,和姑娘无关。”展玉箫说:“大哥为何不愿担当重任,这几日我们所到之处,人人对大哥敬重有加,只要大哥……”孙宇清叹说:“他们对我敬重,是希望我保护他们,而不是利用他们。他们只是普通百姓,耕种收割,辛勤劳作,才是他们的本分,你忍心让一群拖家带口的人,在忍受折磨后,还要为他们根本做不到的事情付出性命吗?” 展玉箫想了一想,说:“那大哥也不要如此忧虑,这不是百姓的事情,更不是大哥的事情,这是将军和皇帝的事情,大哥现在身负血海深仇,就要报仇,这是再清楚不过的事情。”孙宇清闭上双眼,说:“报仇,谈何容易。” 展玉箫接着说:“大哥屡次可以报仇,却总是想着别人,原冰武功一般,智谋更是平平,她是野田一郎唯一的女儿,我就不信,杀了这个笨女人,就不能伤野田一郎的心。我就看看他们失去亲人的时候,又是如何表现。” 孙宇清说:“原冰固然容易杀,但她没有能力屠杀整个长笛会,真正的凶手,正是樱子,可惜,我始终斗不过这个女人,她身兼两大门派的要职,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要想手刃此人,实在太难。” 展玉箫说:“那可未必,她不过比别人阴险一点罢了,本事倒也没有什么。对了,大哥,好久没去英雄山庄了,我们去英雄山庄看看,你说如何?”孙宇清摇头说:“我现在想去的地方,不是英雄山庄,而是烈火谷,四大门派的离去,更使我坚定了决心,我要去的,就是烈火谷。” 展玉箫惊讶的说:“不可能,那个地方住的都是女人,大哥是个男人,而且长得英俊潇洒,岂不……”孙宇清正色说:“我心里想的只是我想做的事情,我心意已决,这也是我最后一个能去的地方。” 展玉箫小嘴一撅,说:“那,那就不能再想想吗?那就是寄人篱下了,……”孙宇清说:“寄人篱下,总比受人折磨的好。” 展玉箫知道劝不过来,便说:“也好,我正想见识烈火谷的女人,看她们到底有三头六臂不成。” 两人上了马,一路走到天明,这才见到烈火谷,此时山上桃花已败,走在林子里觉得非常压抑,两人正牵着马走着,忽然一阵歌声传来,只见一个青衣女子,正在林子里一边走,一边唱着,歌声不太好听,展玉箫对孙宇清说:“这就是烈火谷吗?呕哑嘲哳难为听,这就是山歌村笛的调子。” 孙宇清笑说:“我倒觉得这声音不加雕饰,出于天然。” 正说时,那青衣女子转过身来,看着两个人,说:“这不是孙掌门吗?怎么前来此地?”孙宇清说:“这位想必就是青弦姑娘,我想要见红豆仙子,劳烦姑娘领路。”青弦一笑,说:“孙掌门要见姐姐,本来我是得领路,但是烈火谷从来不让男人进来,这可如何是好?” 展玉箫说:“烈火谷又不是尼姑庵,怎么不许男人进来?我看你们这规矩,说得好听,那是故作清高,说得不好听,那就是沽名钓誉。” 青弦冷冷的说:“这两种说法,自然都不好听。不过人说人话,鸟有鸟语,我倒不想计较。现在烈火谷的规矩改了,男人可以进去,但是畜生不能,尤其是喜欢张口咬人的疯狗。” 展玉箫心头虽有怒气,口中却说:“我倒是大方一点,见了疯狗也只不过心里恶心而已。”孙宇清急忙说:“请青弦姑娘前面带路。”青弦说:“孙掌门这边请,四只脚的,别只看着地上的东西,忘记看前面的人,到时候迷了路,可别叫出声音来,或是急得直接跳下去,那就难看了。” 展玉箫气呼呼的说:“你这丫头,嘴倒是很硬,你这算什么,狗急乱咬人是不是?” 青弦一面唱着歌,歌声难听至极,一面在前面欢快的走着,展玉箫听得难受到了极点,便一面走路,一面拿出箫来,吹了起来,箫声在桃林中轻舞飞扬,激起阵阵气浪,将青弦的歌声彻底压住,渐渐听不到唱歌的声音,她心里正得意呢,忽然发现自己已经不知何时孤零零的一个人站在桃林里了,她飞身上了树梢,只见抬眼看去,到处都是桃林,没有尽头,她立刻知道这桃林中布置了阵法,看出去多半都是障眼之术,因此落下地来,心想:这种雕虫小技,也能难得住我,只要作好记号,不走回头的路,那就一定能走出去。 当下她收起玉箫,取出一柄小刀,在一株桃树脚上刻下一道痕迹,想了一想,画了一支长笛,看着笑了一笑,就向下面走去。 每走到不能看到上一个标记的地方,她就会刻下一个痕迹,这样一连走了很久,她忽然发现自己应该走出去了,但飞身上了树顶,只见四下里依然莽莽苍苍一片无涯的桃林,她的心立时有些乱了起来,落到树林里,心想:这阵法古怪得很,师父曾经说过,最厉害的阵法就是最迷惑人的阵法,我现在已经深陷其中,却要怎么才能离开,这障眼术处处皆是,我刚做的记号,说不定一转眼就不能看见。 她四下转着看了一阵,心想:这不过是一个障眼阵法而已,既然你不仁,我就不义,我毁了这阵法,看你还怎么困我!一念及此,她手上玉箫挥动,劲力飞射而出,但是所及之处,如石沉大海,展玉箫这下忽然害怕起来,感到自己如同被置于与世隔绝的荒岛,甚至连呼吸都那么紧张。 她努力的让自己平静下来,有些后悔自己没有听师父的话,多学点布阵的学问,可是现在被困在这里,要是给青弦那小小丫头看见,只怕更是天大的笑话,所以一定要找到出去的方法,她不停的这样告诉自己。 可是转了半日,眼见月亮都到了头顶,她还是没能走出去,她心里不免有些着急,索性坐在一株桃树下,心想这烈火谷里住的,难道都是妖女不成! 她在百无聊赖中,打开从那老人那里得到的《武经》,翻到《奇门篇》的时候,看到一些阴阳八卦的文字,她心里立时一动,心想:大凡布阵,都是按照奇门之术,设置许多进口和入口,所以入阵之人,找不到出口,就会茫然无措,最后被困阵中,成为布阵人囊中之物。 一念到此,她就开始看了起来,看着看着,忽然和刚才自己所行的路径对应起来,只觉其中一个“七星灯火阵”和这极为相似,当下沿着阵中所属的路径,走了出去,行不多时,已经到了山顶,她回头看着山下,呼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想:青弦欺人太甚,大哥找不到我,一定会着急,说不定就会怪罪青弦,哼,我偏不进去,让你找不到我,看你是难过呢,还是后悔。 她向来时路走去,忽然一阵风吹来,只见一片五彩缤纷的花瓣随风而动,花瓣飞绕下一群彩衣女子翩然而来,中间抬着一顶花轿,轿上坐了一个中年妇人,轿子在山脚停了下来,展玉箫看着这妇人,只见一个绿衣女子问道:“师父,就在这里停下吗?” 妇人手轻轻一抬,说:“停下。”然后问道:“这位姑娘,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展玉箫觉得此人似曾相识,却说不起在哪里见过,便说:“这里,这里是烈火谷。”妇人问道:“烈火谷?什么地方?” 展玉箫抬头看着那妇人,心想你是从世外桃源来的不是,连烈火谷都不知道。便说:“烈火谷就是烈火谷,什么地方,我可说不清楚,阁下想知道,不妨进谷去问问。不过我倒是很奇怪,不知阁下从何而来。” 那绿衣女子喝道:“休得无礼,我师父从何而来,岂是你能问的?”那妇人倒是轻描淡写的说:“绿如别胡乱说话,咱们只管赶路便是。”展玉箫见那妇人说话间温和可亲,心里自然少了几分怒气。岂料那绿如暗自用劲,一股力道向展玉箫逼来,展玉箫手上玉箫一抖,一股劲风扑去,将绿如拍向一边,轿子也歪了一歪。 绿如登时大怒,手上再一用力,一掌拍来,展玉箫侧身让开,说道:“好无礼的丫头!”当下玉箫一指,劲风扫出,将绿如再次逼得往后一退。 轿中那妇人手上一挥,轿子登时稳住,展玉箫只觉一股平和的力道将自己所击之力缓缓卸去,那妇人缓缓说:“绿如,你平白和人过招,当真是多年没有见着对手不是?还不给人赔礼!” 绿如哼了一声,展玉箫说:“算了,前辈武功高强,却不让我难堪,我自然不会得尺进丈。”妇人说:“绿如,你学学人家的心胸,姑娘是汉人,因何来此?”展玉箫哦了一声,说:“我只是随处走走,不知前辈为何来此,还是世居此地,不曾外出。” 妇人说:“我喜欢游山玩水,山水所在之处,便是我藏身之地,所谓外出,一样只在乎山水而已。” 展玉箫说:“前辈武功这么高,却又为何要隐居山中?难道前辈游山玩水的时候,没有见到凶狠的荷兰人,和可怜的台湾人?” 妇人叹了口气,说:“兴亡不免百姓苦,所谓苦海,乃是自己不愿跳出而已。凡人争名逐利,那是他们理应付出的代价。古人说,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倘若各自老死不相往来,何来压迫,何来凶狠和可怜。” 展玉箫冷笑一声,说:“前辈这么说,便不对了,老死不相往来,那不过是虚无的理想,根本无法实现,就算老虎豹子,它们也不得不面对人的纠缠,贪婪的人,就理应受到惩罚,而不能让固守本分的百姓,为他们付出代价。前辈可知道,达而兼济天下,前辈有这个本事,却没这个心思,这固然是百姓的遗憾,也是前辈你自己的遗憾。” 绿如喝道:“师父的事情,你管得着吗?” 展玉箫平静的说:“这不是管,是提醒。” 妇人说:“绿如不得无礼,这位姑娘心怀天下,那是百姓的福分,姑娘若不嫌弃,可以前往在下的红碑山庄,我多年未知天下大事,还想向姑娘请教。” 展玉箫心想:倘若此人能够相助大哥,那么大哥就不必找什么红豆仙子,那红豆仙子的武功,和这妇人相比,也不过小巫见大巫而已。当下点头说:“红碑山庄是什么地方?前辈幽居的神仙洞府?在下不才,愿意随前辈前往。” 绿如说:“算你走运,能和师父长谈,让你一生受用。” 展玉箫跟在后面,只见那十二个女子彩衣飘飘,随风而行,轿子在空中轻盈的舞动,展玉箫一路提气飞行,这几日和孙宇清相对练功,功夫大进,加上自己在所看的《武经》,虽然自己并不知道,但潜移默化里,已经是功夫大大超过从前。 到了明月中空的时候,忽然一阵轻风扑来,带着花香,花瓣轻盈的在如诗般柔顺的山庄飞舞着,一阵若有若无的丝竹之声缓缓传来,笼罩在寒烟般缥缈意境的山庄上空,恰如一副点到即止的水墨山水,恬淡而温婉,好想沉寂千年的呓语,仍然带着千年前梦中似曾相识的牵挂。 展玉箫来到院门外,呼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这才转身说:“前辈所住的地方,果然别有洞天,前辈到这里有多久了?”妇人被众侍女扶下轿子,步法轻盈,意态悠闲,看着这庄子,笑说:“山中无岁月,我倒也没算过。其实在哪里,还不都是一辈子,这一辈子有长有短,有快乐有伤心,那只看你怎么过了。” 忽然间一阵冷笑传来,展玉箫回头看去,只见一个绿衣妇人,站在庄里,说道:“古春花,你现在故弄玄虚,搞什么鬼?你不是平教第一护法吗?怎么现在自己有了雅兴,来弄个红碑山庄,是平吟清容不下你,还是你根本就是别有用心。” 那妇人一惊,旋即镇定下来,说:“阁下何人,既然来了,就是客人,雪儿,还不招待客人。”那绿衣妇人冷笑一声,长剑一指,说:“你忘了吗?六年前平教祭典,我们还大战一场。我知道你是想成为台湾武林的领袖,瓦解武林人的意志,让他们乖乖听话,怎么说你也是汉人,居然帮着外族夷人,真是悲哀。” 展玉箫看着那红碑山庄的主人,疑惑的说:“她说的,不可能是真的吧!” 绿衣妇人接着说:“在台湾岛上,有几个门派能够如此悠闲,几年一次屠戮,台湾武林已经所剩无几,像她这样的排场,早就见了阎王,不就是指着欺骗你们这些不明就里的人吗?古春花,今天我专程前来,替你收尸。” 说完长剑一摆,向红碑山庄主人攻去,那十二个彩衣女子已经纷纷出剑,紧紧将绿衣妇人围在当中,展玉箫见那绿衣妇人所用的剑法,和自己所用的剑法,倒也有些相同之处,心想她不会和自己有什么渊源吧。 只见那绿衣妇人一人斗十二人,长剑翻飞,倒也用得自在,只不过这十二人围攻起来,用的便是阵法,一时之间,殊难破解。 忽然空中一阵急啸,只见一条长鞭从空中绕来,在那十二个女子身边一绕,立刻风云舞动,十二人的剑阵立刻大乱。 红碑山庄主人见状立刻飞身而起,手上一撒,漫天花雨穿梭而至,那长鞭在风中一卷,摇曳而过,劲风将花雨吹落空中,飘扬劲洒,无限宽广。 展玉箫见那使鞭子的是个白衣青年,身法潇洒,出手极快,转眼就同红碑山庄的主人斗在一处,展玉箫正看得酣畅,忽然感到脚下一动,只见自己已经被那个白衣青年抓在空中,那白衣女子也被他抓在另一只手上,只听他大声说:“姑娘,这是虎穴狼窝,快随我走。” 展玉箫回头看时,只见那红衣妇人也已经飞身离开,红碑山庄的主人却没有追来。 三人落下地来,那红衣妇人一甩手,说:“你来干什么?”白衣青年说:“你根本斗不过她,为何要一次次自寻死路?”红衣妇人冷笑一声,说:“我寻死也好,干什么都行,与你无关。” 白衣男子急忙说:“命是你自己的,当然与别人无关。” 展玉箫说:“不管你们有什么恩怨,我好好的做客,与你们何干?你是什么人,凭什么带走我?”白衣男子说:“这个女人名叫古春花,是平教护法,她们想要在台湾扎根,将本地武林收为己用。” 展玉箫说:“那你们呢?我看也未必正大光明,要不,也没听说你们的英雄事迹。”白衣男子点头说:“不错,我们不是英雄,也不会刻意去救苦救难,不过古春花为人城府很深,姑娘还是远离的好。” 展玉箫心想:看这两人倒也不像是坏人,说的倒也不假,不过古春花更是道貌岸然,也不知他们是不是骗我。 正想着,那红衣妇人已经向前走去,白衣男子说:“你还要听你师父的话,完成她的心愿吗?你根本就没这个能力。”红衣妇人头也不回,说:“不仅是师父的心愿。” 那白衣男子惆怅的看着那红衣妇人,展玉箫问:“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她好像比你要大。”白衣男子傻傻的一笑,说:“大有什么?你以为我们是什么关系!” 展玉箫看那白衣男子说话间温和平静,便说:“不知道了,你们都是有事情要做的人,那个姐姐的师父,要她做一件她很难做到的事情。” 白衣男子说:“她们都是好人,只不过受过别人的恩惠,就把这一生都给了别人。明知道那葬送了自己,却还要留着性命去为之拼搏。也不知道是愚蠢,还是让人钦佩。” 展玉箫问:“那你也是一样的蠢,你不但担心她,还很在意她,对不对?明知她很傻,你却陪着她犯傻,这么好的身手,却不用来施展抱负,犹疑于个人的感觉,虽然很累,却一事无成。” 白衣男子看着展玉箫,呵了口气,说:“姑娘的话,像是当头棒喝,让在下清醒,多谢姑娘。”展玉箫见他便要离开,就说:“你把我带到这里,就想走吗?你要去哪里?” 白衣男子说:“我要去哪里,现在也不知道,六年来,我四处流浪,现在却不知自己干了什么,我想我应该好好想想了。”展玉箫摇头说:“这个时候你还要想?我说大哥,你到底是不是学武的人,你学武是为了什么?为了博得美人欢心,还是用来救一个迷途的人?这根本就是你还没有放下,你不放下,又怎能去想别的?你今天离开这里,下一个目的地,还不是这位姐姐下次出现的地方而已。” 白衣男子转身看着展玉箫,问道:“为什么我心里想什么,你竟然知道?”展玉箫说:“你不问为什么你心里想什么,都写在脸上,还问我为什么知道,你以为世上真有通心术吗?不过,看你也不是平庸之人,你如果真要回头,也还来得及。” 白衣男子看着展玉箫,展玉箫接着说:“以你的武功,完全可以召集朋友,对抗荷兰人,那才是男人建功立业的好去处。” 白衣男子摇头说:“我看到过太多想要建功立业的武林中人,最后都是一样,和任何武林人一样,一事无成。或者武林中人本就不属于红尘俗世。” 展玉箫说:“你又岂知很多大事正是武林中人所为,武林人不图名利,两袖清风,一蓑烟雨,自然不见经传,但要说作为,便是在民间,也故老相传了很多故事。阁下如果因此而心灰意冷,那就大错特错了。就拿这里来说,长笛会掌门人潇洒倜傥,为人极是慷慨,在台湾一带,百姓无不钦佩,这也就够了,他也不图名利地位,只是一心要帮助百姓而已。我看这位大哥便可寻找这位孙大侠,共谋大事,到时候天下太平,有多少清风明月,风花浪漫之事不可为。说不定到时那位姐姐的心事,也会迎刃而解。” 白衣男子看着展玉箫,点头说:“姑娘说得是,孙大侠的名头,我倒是听说过,颇有乃父风范。”展玉箫心里一喜,面上却不动声色的说:“你行走江湖多日,出门靠朋友,自然认识不少高手,一并叫上,让大家都有建功立业的机会。” 白衣男子叹了口气,看着天上的白云,说:“说来惭愧,江湖奔走这么多年,就一个她,若说认识别人,也是仇家而已。” 展玉箫不免觉得有点失望,正要说什么,忽然听到一阵琴声传来,展玉箫不悦的说:“谁在这里弹琴?”白衣男子四下望了一下,说:“是她。” 展玉箫问:“她?她是谁,是刚才那个人吗?你能听懂?” 白衣男子摇头说:“我只是知道她不高兴的时候弹琴,高兴的时候也弹琴,以前每天谈那么一两次,现在,每天谈得更多了。她固然没有什么高兴的事情,只是这曲子,却是一曲欢歌。” 展玉箫说:“她该不是在故意将你引过去吧,公子,你别跟着她走,她自己不分东南西北,走错了方向,还要让你误入歧途,真是过分。” 白衣男子正要说话,琴声忽然停住,像是琴弦忽然断裂的声音传来,两人急忙朝着那琴声的方向赶去,只见琴弦果然尽断,人却已经杳无踪影。 白衣男子焦急的看着四周,他知道不管是自己还是她,都已经决心和过去断裂。 展玉箫没有说话,那一刻她忽然觉得一股淡淡的悲伤在心头涌起。白衣男子反而一笑,说:“姑娘,后会有期。” 展玉箫问:“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你叫什么名字?”那人说:“在下牟希,以后一定会遇上姑娘的。” 展玉箫见他离去,自己也没地方可去,便在山野间漫步走了起来,春天最后一丝风缓缓流过心扉,眼见那太阳呼之欲出的时候,已经能感到那喷薄而出的热浪。 也不知走了多久,忽然又一阵琴声响起,展玉箫觉得奇怪,这里怎么也有人弹琴,再一细看,已经到了郑家老宅,她循着那琴声而去,只见唐冰在一片竹林中,静静的弹琴。 展玉箫说:“搞不懂他是否能听懂你的琴声,但是这世上,已经有另一个人比你更会弹琴,她蒙着脸,穿一身红衣,想来唐冰姑娘应该知道。” 唐冰温柔的说:“弹琴素来只为自己,若是一味强求别人明白,那就是笑话了。玉箫妹妹,你这么有兴致,大清早的来后山漫步,既然来了,何不也奏上一曲?毕竟这个年纪不能安寝,应该是有心事,古人也说,欲将心事付瑶琴,妹妹说是不是?” 展玉箫说:“我不是哀伤的妇人,更不是不得志的将军,所谓心事,都是明天迎刃而解的事情,何须我现在操心?早起只是一种习惯,比别人更早高兴,因为我清醒的时候,一向都是高兴的。” 忽然感觉有人走了过来,展玉箫回头一看,只见郑玉蛟缓缓行来,展玉箫说:“原来琴声还有另一种作用。” 郑玉蛟一见二人,便笑说:“师妹,你们好像比我还有缘,每次都能在一起。”唐冰说:“这次不想再弹琴而来,弹琴而去,郑公子,有人将要对你不利,这地方并不安全,你还是尽快离开。” 十三、匆匆如画 展玉箫问:“你从哪里得知这里不安全,台湾岛上,有安全的地方吗?”唐冰依然淡然说:“郑公子既然要办大事,就应该知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现在你孤身一人,自然不是浴血奋战的时候。” 郑玉蛟点头说:“唐姑娘倒是提醒了我,只不过,这几日我也结交了几个朋友,大家同仇敌忾,都不愿临阵脱逃。”唐冰淡然一笑,说:“你所认识的朋友,都是些就算有心,也是无力的人,那可不是你的筹码。这是我第一次和你说到事关生死的大事,希望你能考虑。” 展玉箫说:“多谢了,看来你好像对东瀛西洋人很熟悉,还能告诉更多的情况吗?”唐冰无语,抱起琴,缓缓离去。 展玉箫纳闷的说:“她今天怎么了,专程来通知你,师兄,你可别被她吓着,那些东洋人都自以为是,有什么大不了的。” 郑玉蛟往山下而去,一边走,一边说:“唐姑娘好像有心事,只是却不知为何。”展玉箫说:“这又是哪门子心有灵犀一点通?是啊,她有心事,女人又不是天生用来装心事的,哪有那么多话,偏偏要往肚子里面灌。对了,师兄,你说你认识了几个人,都是什么人。” 郑玉蛟说:“我一会就介绍你认识,现在他们还在睡觉呢,都是台湾十派的豪杰。”展玉箫一瘪嘴,摇头叹说:“十派就不是豪杰,是豪杰就不是十派的人,这样的人,不看也罢。” 说着两人已经走下山来,只见院里已经有几个男男女女在练功,展玉箫摇头说:“这招式不看也罢,难看至极。” 那几人见郑玉蛟过来,都停了下来,郑玉蛟说:“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家师妹,姓展。”然后指着一个青衣中年文士,说:“这位是谈秉剑谈兄,是隐士山庄的大弟子。”展玉箫见这人生得倒也不俗,玉面星眸,若山中高士,自然印象好了一些,微微一笑。 郑玉蛟指着一个高山族的女子说:“这位是百花山庄的花飞絮花姑娘。”展玉箫见那花飞絮双眸高昂,似乎目空一切的样子,容色虽只是一般,但却是满眼妩媚之色,心想这样也配做百花山庄的弟子。 展玉箫一转眼看见一个手执铁尺,八字胡须的中年文士,心里想:这一看就是骗人的江湖术士,阴阳先生而已,看起来猥琐得很,这样的长相,一般都不是正派人士。郑玉蛟笑说:“这位邢丹阳邢兄,是风水山庄的高足。” 展玉箫心想:这样的人师兄也去交往,完了,什么大业,全都泡汤了。这时郑玉蛟指着一个绿衣女子说:“这位姑娘姓杨名柳,是银针门的弟子。”展玉箫觉得杨柳像是樱子一样的温柔,如同一抹春风,心想不知她本身又是怎样一个人。 她对着众人一笑,问道:“师兄是怎么结识各位大侠的,我倒有心想要知道。师兄,你可不许骗人。” 花飞絮柔媚的说道:“郑公子是人间少有的豪杰,四海之内,谁不归附?展姑娘能有这样的师兄,实在是前世修来的福气。”展玉箫点头说:“多谢姑娘提醒,祝姑娘今生也能修到。” 花飞絮没有感觉展玉箫口中的不屑一顾,柔柔的一笑,说:“并非所有的人都能像展姑娘那么幸运,对了,展姑娘来这里一定有些时日了,不知都去过什么地方,此处风景宜人,很多地方值得玩味。” 展玉箫一笑,说:“我一向对游山玩水没有兴趣,不如姑娘什么时候教教我,怎么来这雅兴。”郑玉蛟急忙说:“好了,大家相逢一处,就是朋友,师妹,我们正在商量偷袭王城的计划,他们熟悉当地的地形,我们只是扰乱敌人的心神,令为虎作伥的高手心惊胆战,草木皆兵,不再大肆屠杀。” 展玉箫淡然说:“师兄原来也喜欢这种小打小闹的玩意,今日这里一闹腾,明日那里去偷袭,别说咱们武林正派的弟子,向来正大光明,你这小打小闹,到底是为了什么,如果为了躲避屠杀,那还不如劝大家躲起来,等待时机反扑为好。师兄这样,不但自己危险而且明显就将自己置于下风,在气势心理上,已是输人一筹。” 郑玉蛟说:“我只是想有所作为,师妹如若不赞同,那也一样。” 花飞絮笑说:“看来展姑娘属于小心翼翼的那种,小心固然是好事,但却会失去很多机会,或者以后会后悔。” 展玉箫冷冷的说:“我总不至于要别人来替我后悔。” 郑玉蛟一笑,说:“各位先练功,我和师妹多久不见,有很多话要说,失陪了。” 展玉箫被郑玉蛟拉着进了院子,展玉箫伸手甩开,说:“我是个丢脸的人不成?你居然会将我拉开!”郑玉蛟说:“我好不容易联络到岛上的英雄好汉,你……”展玉箫一脸惊讶的说:“英雄!你说他们是英雄,像孙掌门那样武功高强,胆识过人,那才是英雄,这群人哪一个敢说自己是英雄的,来和我签个生死状比武论定啊。我就不信……”郑玉蛟声音有些冷酷的说:“你就别闹了,或者你就不应该来,……”然后语气稍微缓和一点,说:“既然来了,就不该和我对着干。” 展玉箫摇头说:“你以为我是来帮你的吗?我来,只不过因为我想来,我不知道你领受了多大的使命,但那对我来说,和几年前目送大师兄远去一样,一样没有结果。师兄,你别幻想这些人改变历史,他们绝对有心无力。” 郑玉蛟固执的说:“有没有力,我自然清楚。” 说完向外面走去,展玉箫觉得无趣,呆呆的站了一阵子,摇头叹说:“一个个都疯了。” 郑玉蛟走出去,那几人就开始围了上来,郑玉蛟说:“咱们计划不变,今晚偷袭长刀会王城西北的神刀楼,让忍者也尝尝敌暗我明的滋味。”花飞絮点头说:“早就想让他们尝尝厉害了。” 郑玉蛟正要说话,忽然一阵劲风扑来,他伸手抄在手上,只见身后松林里一阵衣袂破风的声音传来,他看了看手上的红豆,急忙追了上去。 树林里停了一个红衣女子,背对着郑玉蛟,默然而立。郑玉蛟上前说:“红豆仙子,是你吗?”红豆平静的说:“我听人说自投罗网的事情,以为那是无稽之谈,原来这世上毕竟真有人会做这样的事情。” 郑玉蛟急忙说:“红豆仙子听我解释,我只是不想他们再这样四处逃窜,像是丧家之犬。”红豆淡淡的一笑,说:“你不想的事情,大家都不想,那要看你能不能做到,你和忍者不是第一次交锋,别说野田一郎功夫高强,你并不能敌,就是一个普通的忍者,他们的忍术自成一家,得要多次决斗的经验,多加练习才能破解,你们贸然而去,恐怕连忍者也没有见着,就会送了性命。当日四大派的高手被擒,我们想尽办法,多少高手徘徊于王城四周,却束手无策,最后还是无名氏引出原冰,这才大功告成,别说丧家之犬,你知道现在台湾武林,要保住一个有反抗之心的人的性命有多难吗?” 郑玉蛟说:“有反抗之心,就要有反抗之举。” 红豆说:“别说丧家之犬,就是卧薪尝胆,我也愿意。保命难,难就难在克制,难在等待,克制自己的冲动,等待最好的时机,这本是最简单的道理。” 郑玉蛟说:“那百姓呢?他们已经等待了多年!” 红豆依然平静的说:“你们会让这等待更久,让这过程更可怕,……”她转过身来,看着郑玉蛟,说:“如果你一意孤行,那就会搭上更多的性命。” 郑玉蛟问:“姑娘前来,就是为了这件事情?”红豆说:“我听说你四处收留落难的武林人氏,担心长刀会会对付你,他们认为一本重要的刀经落在十派手上,所以要想得到此书,或者你还没有找到他们,他们就会找上门来。” 郑玉蛟摇头说:“长刀会以刀法闻名,我想那只不过是个幌子,他们要的,不止是刀经,而是打败中华武林的神话,也正因为这样,我们才必须要面对,敌人绝不会放过我们,而又没有一种方法,能够安全的避免这无休止的追杀。红豆仙子,我素来敬重你的为人身手,难道你也是一个怕事的人?” 红豆淡然一笑,说:“怕事的人,是不能想出解决办法的人,红豆做事,从来只是力求解决,不会图一时的意气,感情用事。” 郑玉蛟一笑,说:“这么说,姑娘是不想参加了。”红豆摇头说:“既然大家都说服不了对方,我认为也没必要说下去了,我只是一个弱女子,连你的决定都改变不了,何况别的。”说完红豆身形一闪,已经飘然而去,郑玉蛟没有追上去,只是觉得有些遗憾,红豆渐渐已经失去了初见时神秘魔幻的外衣,变成一个罗罗嗦嗦小女子,这固然令他失望,也正好令他不再心存幻想。 他黯然回到前院,花飞絮上前问道:“什么人?”郑玉蛟捏着那粒红豆,说:“不知道,此人也不过是来示警,也许要对我们说,这里很危险。” 花飞絮笑说:“什么地方不危险,少侠别听人胡言乱语。”郑玉蛟一点头,说:“中午大家开始准备行囊,今夜无月,正好行动。” 夜深人静,城墙上几个人影一闪,转瞬即过,穿着夜行衣的人,越过重重楼宇,来到一座宅院外。 人影落在院子里,院子里寂静无声,忽然传来的声音,是花飞絮一不小心没有落正位置,掉到地上的“咚”的一声。郑玉蛟急忙过去扶起她,轻声说:“你没事吧。”花飞絮感激的点点头,四下看着,邢丹阳说:“好像没人。” 忽然院墙上有人柔声说:“不是没人,人都在外面,暑天好乘凉,何必到屋里去呢?”众人回头一看,只见依稀的夜色中,一个绿衣女子衣袂飘飘,恍若一泓秋水,站在墙头。 郑玉蛟说:“她就是长刀会二掌门樱子,今天正好和你作个了断。”说完飞身向樱子扑了过去,樱子手上长刀晃动,人在墙头,刀气却已经弥漫开来,飞洒飘舞,连杨柳等人都感到面上生疼。郑玉蛟使出浑身解数,双手挥洒,剑气磅礴,但凭他如何用力,也无法攻入东方萦身周三尺之内,他越打越急,渐渐招式零乱,不成套路,感到身体如被卷入狂风之中,几乎不能自拔。 花飞絮等人想要冲上去,但是人才到半空,就被凌厉的气流冲到地上,跌得几乎爬不起来了。郑玉蛟见下面几人乱成一团,心里随之一乱,剑法更加混乱,只觉手上忽然一轻,一支长剑,已经掉到地上,人也跟着往地上滚去。 东方萦依然站在墙头,轻声说:“我在等高手出现。”郑玉蛟爬了起来,喝道:“妖女,你要杀便杀,何必惺惺作态,今日让你侥幸逃脱,那是你运气好罢了。” 东方萦依然毫不生气的说:“你就是那个将军的儿子,轻浮冲动,不学无术,我对你没有兴趣。像你这样的人,便杀一百个,我也无所谓,我在等真正的高手,不会看着你就此死去的人。” 忽然一阵暗器破空的声音传来,东方萦伸手抓住一枚暗器,打开一看,是一枚红豆。东方萦向红豆飞来的方向看去,喝道:“既然来了,为何不现身?” 只听红豆仙子的声音淡然说:“这是咱们自己的地方,我又何必偷偷摸摸,现不得身,只是难为太平圣女,一个人这么辛苦,不但背井离乡,还有暗箭难防。” 东方萦平静的说:“不用仙子为我操心,仙子既然来了,正是我平生夙愿,不知可否赐教,了我心愿。” 红豆的声音温和却又铿锵有力,“那就看看这迷藏阁下会不会捉了,我在烈火谷你不能找到,在王城,你一样找不到,我怕你会越找越多。”东方萦看到一抹红光闪过,急忙照着那红光追去,可是刚越过几重屋顶,却发现前面已经没人,身后一阵劲风一闪,回头一看,红豆仙子的背影正在慢慢消失,她追了一阵,依然了无踪迹,正在纳闷,忽然身边一阵劲风扑过,红豆仙子已从左边飞绕而过,宛如惊鸿一现。 东方萦心里有些虚了,感到四周都是红豆仙子的影子,她立刻明白这是中土奇门遁甲之术,迷惑人的心志眼睛,当下急忙站定,闭上双眼,只觉身边什么声音也没有,她正要舒口气,忽然觉得身上一麻,已经被点了穴道。 她睁开眼来,只见红衣蒙面的红豆站在她面前,轻声说:“樱子姑娘,你不是很想看烈火谷吗?今天我就让你开开眼界。”东方萦说:“这眼界,只怕未必能开,红豆仙子一定有自信能离开这里,老实说,我们已经算定你会跟着前来,所以布下天罗地网,你就会命葬于此,而我,就算去死,也不会作你的挡箭牌。” 红豆平静的说:“我自然不用人质,你是我的客人,只不过,我相请贵客的方式有点太过热情而已!你有天罗地网,我有插翅能飞,这斗来斗去,还不是看一个你死我活而已,那么急着知道结果,可真少了中间的乐趣。” 说完拉着东方萦,纵身朝城外飞去,刚越过几重屋顶,忽然对面人影晃动,数十个挥舞长刀的蒙面人围了上来,红豆停在中间,看着那十几人,谁也没有动手,甚至连呼气都那么均匀,那么轻缓。 忽然一阵红豆手上一抛,一团白雾在空中散开,只见人影晃动,数十个红衣人的影子一闪即过,一众忍者正要追赶,东方萦说道:“别追了,这不是红豆仙子。” 忍者回身看着东方萦,东方萦说:“你们以为我这么容易被点中穴道吗?我只不过不相信红豆仙子会这么手到擒来,所以试一试,这果然只是烈火谷中一个弟子,你们看到的也不是幻象,而是真实的人,红豆仙子并未前来,我们也就白忙了一场。” 那群忍者并未说话,只是低头听着,东方萦正要起身离开,忽然那十几个忍者手上长刀一举,向东方萦身上砍来,东方萦身子一动,急忙挥刀相拦,但这次却不料一柄刀出奇的快,自己手上长刀已经被击落到屋顶,一柄长刀向自己脖子上削来。 东方萦急忙向后一跃,还是被那刀锋伤了左臂,她催动内力,一面往后退着,一面说:“原来你就是红豆仙子!”那忍者打扮的人说话时明显是女子的声音,“不管是不是,先取你狗命!”但东方萦已经缓过神来,手上一挥,一道白雾闪过,人也接着白雾笼罩,飞驰闪开。 那十几个忍者打扮的人跟了上来,其中一个说:“给她跑了!”依然是女子的声音,先到的那人说:“大家赶快离开,不要恋战。” 一时人影散落,房顶只有那发令的蒙面人,她扔下长刀,抽出一柄袖剑,向前面飞驰而去。忽然间一阵劲风扑来,她只觉身前人影晃动,一转眼,已经被一群忍者包围住。她立刻知道这群人不是自己人,他们带着杀气紧紧的将她困在中间,她话不多说,挥剑刺去,那群忍者刀法精妙,神出鬼没,渐渐她感觉力不从心,难以支撑。 忽然间一阵刀落房顶的声音传来,接着忍者一个个都死去,她抬头一看,只见一个人飘然而去,一身黑衣,只是看到他手上那剑,剑刃残缺不堪,其余的便化在夜色,难以看清。 那蒙面女子还没有反应过来,看着房顶上的尸体,心想:刚才若不是他出手,只怕我就在劫难逃,真应该听姐姐的话,救了人马上离开,只是我倒是担心,姐姐能否全身而退。 这人便是青弦,她继续往前面走着,一路倒也无人阻拦,忽然看到前面房顶上一红一绿的两个人斗得正激烈,她急忙奔了过去,手上长剑一抖,向绿衣女子攻去。红衣女子正是红豆,她大声说:“青弦快走,别耽误时间。” 青弦说:“一起走,再带走这个卑鄙无耻的女人!” 红豆一面和东方萦厮斗,一面说:“此时不走,再走就来不及了!”说完虚晃一招,一道剑气穿空而去,一手拉着青弦,飞身离开。东方萦展身来追,忽然一道剑气刺来,她伸刀一拦,只见古玉龙站在自己身前,她柔声说:“你又来了。”古玉龙长剑一摆,直刺她心口,东方萦急忙向后一退,轻声说:“你明知这是龙潭虎穴,为何还一再潜入,难道你不怕死?”古玉龙说:“和你一样,谁让你这么美艳动人。” 忽然一道寒光射来,东方萦闪身让开,只见孟君白衣飘飘,提着长剑,立在离两人一丈开外的中间。 东方萦平和的说:“你更不是女人了,这打扮可真俊俏,妹妹,我倒没想到你也会来。”孟君原来便是女伴男装的孟君,她轻轻一笑,说:“我来自己家里,难道还要你想到吗?要都依姐姐的想法,这个世界早完蛋了!” 东方萦一笑,说:“我倒没有想过,这么多年没见二位联手闯荡江湖,觉得惊讶而已。”梦君冷声说:“你惊讶的事情还不止这么多,这么多年,唯一没变的,就是我要杀你的决心!” 剑气扑面,东方萦急忙抽身后退,长刀划破夜空,宛如一道闪电,带着风雷咆哮的巨响,一时间房顶上人影摇晃,已经有十来个忍者赶了过来。古玉龙身形飘忽,将忍者截住,剑气挥洒,滴水不能进入。 梦君和东方萦斗了数十回合,一个剑法轻灵,一个刀如幻影,渐渐几乎看不到对方的招式。古玉龙手上长剑挥洒,剑气呼啸,一时间那几个忍者也近身不得。 忽然天空一道白光闪过,之间白光中一个老者作儒生打扮,手拿折扇,飞身而来。古玉龙觉得那白光如同一道耀眼的暗器,快得无法形容的力道顷刻而至,他感到面上一疼,手中的剑向空中洒落,好在他轻功卓绝,身形飞转,飞上天拿住长剑,回身一劈,一道剑气闪过,那儒生打扮的老者向后一闪,古玉龙已经借力逃逸。 梦君感到那老者已经向自己攻来,她左手一挥,借着力道打出几枚暗器,老者自然挥动折扇一挡,梦君大声说:“今日饶你性命,东方萦,我自然会取你狗头!”东方萦站在屋顶,呆呆看着空中,轻声说:“银扇先生何必这么着急?”那老者正是银扇客,他平静的说:“总不能让他们在王城之内,肆意妄为吧。” 东方萦淡然一笑,说:“银扇先生明明知道,我们已经有周详的计划,抓的是郑玉蛟,别人我不管。”银扇客说:“你有计划,别人也有计划,实话告诉圣女,你的计划已经被人泄漏,忍者之中,一定有人私通烈火谷,否则,不会处处被人洞悉天机,处处受制于人。” 东方萦想了想,说:“忍者和这些人素无往来,一定是他们私下打听到了情况,我就说,八大护法应该固守王城,免得敌人随意进出,如入无人之境。” 银扇客呵呵一笑,说:“所以你们东洋忍者怎么也胜不了中原武林的人,两军对峙,最终还是对峙,只有彻底解决,那才有最终的胜利。固守王城,保住的就是王城,也只能是王城,而城主所要的,绝不仅是王城。” 东方萦柔声说:“只怕想要的,是另有其人。城主要的,仅仅是王城而已。”说完转身离开,忍者也随着风一般消失。 银扇客站在风中,忽然身后传来一阵风声,他回头一看,只见一个灰衣老太婆挥着拐杖,向自己头上劈来。银扇客急忙闪身让开,手上扇子绕出一道白光,旋风般向那老太婆卷去,老太婆一边喝道:“为虎作伥,该死!”一边拐杖挥得密不透风,将银扇客迫得步步后退,忽然那拐杖一收,老太婆身形一闪,已经转瞬即逝。 银扇客站在风里,还在傻傻的想着那老太婆为何会突然离去,便听得一声冷笑,之间原冰白衣蒙面,站在对面,说:“银扇先生,你中了这老婆子的‘散花内劲’,七日之内,就得死去,要想活命的话,就得找到这个天花飞女,求得解药,否则,大罗金仙也救不了你。” 银扇客暗运内力,觉得丝毫无阻,便说:“胡说,我体内百息畅通,什么‘散花内劲’,小丫头,你别危言耸听。”原冰淡然说:“我本是一番好意,银扇先生固守王城,和我也是同气连声,我何必长他人威风。这飞花天女极难寻找,听说有个铁冰铁大侠,天南地北找了他几十年,最后还是无功而返。” 银扇客问:“你说铁冰,他现在何处?”原冰说:“他和飞花天女一样难以寻觅,我自然不知道,你和铁冰认识吗?”银扇客说:“当年铁冰是大内第一高手的时候,我只是一个小小的侍卫,他待我不薄,有知遇之恩,只是我不知道,他为何放弃大好的前程,用一生去追寻一个毫不相干的女人,还一辈子都无缘错过。” 原冰说:“就算你想成为大内高手,大明江山都没了,你还成什么高手?人总是需要靠山的,你不也随时在为自己寻觅吗?不论是精神上的,还是物质上的,你都得需要依靠。就像你现在,不也得花一生去寻觅这个毫不相干的女人吗?” 银扇客镇定的说:“我根本没病,就算找她,也是对付敌人。” 原冰说:“久仰银扇先生一套‘银光扇法’密不透风,泼水难进,居然连身中内伤都不知道,既然先生这么自信,小女子不便多留,今日大家意兴已尽,胜负未分,明日还有更多决斗呢,后会有期。” 银扇客看着原冰的背影,再运运内气,感到身上似乎真有气息堵塞。他飞身向城外奔去,越过城墙,来到城外,却不知飞花天女去了何处。 倒是身后忽然有人说道:“银扇兄要去何处?”他回头一看,只见无忧隐士缓缓走来,手提一根拐杖,一副仙风道骨的样子,他便说:“实不相瞒,我怀疑自己中了飞花天女的内劲,所以出来追赶飞花天女。” 无忧隐士上前把了把脉,摇头说:“脉象正常,没有受内伤,你感觉不舒服吗?”银扇客说:“难道是冰子故意危言耸听。” 无忧隐士放下手,说:“冰子为人最是神秘,只不过她年纪尚小,修为普通,她怎能一眼看出你中了内伤?银扇兄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若是追了出去,只怕凶多吉少。” 银扇客问道:“无忧兄难道知道?” 无忧隐士说:“飞花天女在外面布置了人手,就是等着你前去送死。”银扇客说:“这太过分了,怎么说,咱们也是守望相助的朋友。” 无忧隐士一笑,说:“朋友?利益纠葛的关系,居然说是朋友,东洋人变化无端,你还是提防着,何况现在他们神神秘秘,一心想要刀经,你就别跟着掺合了,今日若不是你自己多事,也断然不会受此戏弄。” 银扇客问:“你在这里干什么?” 无忧隐士回头望着天,说:“你说奇怪不奇怪,这几日每到深夜,我就会听到一阵箫声,像是小时候,我听姐姐吹箫一般,那感觉好神奇,我觉得,她好像就在附近。” 银扇客说:“不可能,她怎么也来了台湾!再说,你这么多年都没见过她,一样的曲子,吹出来便是一样的箫声,那只是你思念心切所生的幻觉。” 无忧隐士仰头叹说:“事实上,我早就知道她已经死了,我好不容易打听到她的消息,却也是一个死亡的消息,我只是在想,要是这个世上真有鬼魂该有多好!这么多年寻寻觅觅,不就是为了一个亲人吗,那简直是我一生唯一的目的,除此之外什么信义地位财富功名,我都毫不理会,可是就是亲人,也在我刚懂事,就已经天涯相隔,刚打听到,就已经生死难逢。这真是造化弄人。” 银扇客说:“世上没有鬼神,人生有太多不如意,幻想翻天覆地的改变,所以希望有。无忧兄接触毒药这么多年,救人无数也杀人无数,难道还没看透?” 无忧隐士叹说:“如果当年不是在深山炼毒,就没有容身之地,可就是因为隐居山中,这才错过了姐姐。这生存的威胁也未免太大,一个孩子,毕竟不能把握自己的命运。”银扇客显然对无忧隐士的忧虑毫不在乎,他说道:“你在深山中隐居十数年,学到了旷古的炼毒神技,那也是你的造化。更何况令姐已经仙去,就算你认识她,两人相遇,还不是多了一场别离而已。” 无忧隐士不想再和银扇客讨论让自己心乱如麻的事情,因而转开来说:“不知教主如何打算,为何好好的中原第一大派不做,要前来此地.” 银扇客说:“教主深谋远虑,知道大清王朝气数正盛,又要网络天下高手,教主不想成为众矢之的,况且此地天海相隔,是个清净的去处。” 无忧隐士回头看着群山,说:“可是教主喜欢的是西洋人,要我帮着他们对付自己人,我还真下不了手。” 银扇客说:“阁下当年被奸人陷害,几岁的时候就要受斩首之刑,什么自己人,我只知道恩怨分明,教主若不收留我,当年我也死路一条,所以,就是混淆是非颠倒黑白,忘记那些狗屁教义道理,我也一样会跟随教主。在平教,没有人没有受过外面世界的摧残,既然有能力报复,为何还要于心不忍。要怪,就怪那些为非作歹的人,是他们,让我们狠下原本并不凶残的心,我们无从选择,无可奈何,所以才被迫如此,这不是借口,而是现实。在现实的世界里,没有人应该如何做,只有人不得已而为之,为了幸福,或是仅仅为了生存。我们不必顾虑道义迂腐的教条,那会让我们本已迷茫的心,多一重如同迷雾的障碍,让我们本就了无生趣的人生,更加可怕而腐朽。” 无忧隐士长叹一声,说:“老兄说得不错,我如今孑然一身,何须顾虑,天之过,天来承受。天上无月,舍下有酒,老兄意否?”银扇客将折扇一合,说:“酒是好东西,喝酒去。” [奇^书^网][q i].[ s u][w a n g ].[c C] 黑夜无月,司徒婉拄着拐杖站在林子外,梦君轻声说:“看样子,他们不会来了。”司徒婉说:“他们倒也不笨,若觉得我台湾武林没人,贸然出来,我定让他们好看。”梦君笑笑,说:“前辈神机妙算,只是如此我们始终落在下风,何时才能反客为主,让他们无所遁藏。”司徒婉说:“十大门派太不争气,我有心教导,却回天无力。” 梦君急忙说:“据我所知,如今那些掌门人不争气,可是年轻一辈的人,却都满腔热血,只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前辈若是愿意调教他们,应该会青出于蓝。”司徒婉摇头说:“他们有自己的武功路数,不是轻易能改,老身一生从未收过弟子,也不知道如何调教别人,再说武功在于勤学苦练,若是谁不懂天女散花的手法,我自然可以调教,但是若是不懂本门武功,我却无从着手。天色已晚,我也要回去回风谷。” 梦君问:“其实有句话我一直想问,前辈一直守在回风谷,难道那里有什么东西?”司徒婉点头说:“是有东西,你若想知道,请随我来。”梦君摇头说:“我自然不想知道,前辈既然保守了这个秘密,晚辈就不必一味好奇了。” 司徒婉见梦君转身要走,便问:“你果真不知父母的来历,果真无姓,名叫梦君?”梦君点头说:“这并非大事,我自然不会隐瞒。”司徒婉欲言又止,最终叹说:“后会有期。” 梦君点点头,看着司徒婉蹒跚的步子,心想自己总有一天,也会如此苍老。 忽然一阵刀剑撞击的声音传来,梦君急忙飞身过去,只见一群忍者围着一个黑衣少年缠斗不绝,那少年手上一柄长剑,左右搏击,却渐渐被忍者围住,梦君急忙飞身过去,长剑一荡,一股磅礴的剑气冲出,将忍者震得一退,那黑衣少年觉得浑身一松,梦君再一挥剑,几个忍者就地一滚,立时便无影无踪。 那黑衣少年松了一口气,拱拳说:“多谢孟公子出手相助!”梦君收起长剑,问道:“你认识我吗?你是何人?” 那黑衣少年急忙说:“在下白文心,在回风谷见过孟君公子,公子剑法无双,真让人佩服。”梦君说:“此地不宜久留,你还是尽快离开,你功夫不错,假以时日,定能成大器,所以现在要保住性命。”白文心正要说话,梦君已经身形一展,飘然离开。 白文心看着梦君的身影,叹说:“如果我能练成这样的身法武功,那就再也没有烦恼了。”忽然听到身后有人说话,“就算你武功再高,烦恼依然会在,小兄弟,武功低微,想保命都难,兴许并非人世间最大的烦恼。” 白文心转身一看,只见古玉龙翩然而立,站在他身后。白文心笑说:“古大侠,你也在这里。”古玉龙一笑,说:“江湖人物都认为今晚是一个反攻的好机会,因为中原高手和台湾高手都会进攻王城,可当你经过之后,才发现这世上毕竟没有奇迹,能够侥幸保住一条性命,就已经是你的造化了。”白文心问:“为什么这么多高手,仍然不能歼灭长刀会的妖孽?” 古玉龙说:“为什么长刀会的妖孽,不能歼灭台湾各派的门人?凡事自然有其道理,并非如人所愿。只有自己思索出适合的道路,若想以后的路遵循自己的方向,所需要的决不仅是幻想,而是力量。现在你所缺的,就是力量。” 白文心急忙问:“力量?力量从何而来?” 十四、大道之行 古玉龙一笑,说:“就在这岛上,你自己找到,那才能据为己有。你聪明好学,勇敢坚强,一定能有所作为。” 白文心茫然的看着古玉龙远去的背影,心里想:怎么他们都不愿帮我,还说我一定有所作为,我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怎么回事? 忽然一阵衣袂破风的声音传来,他抬头一看,只见一个青衣女子身形摇曳,飞奔而去,他觉得那乘风御虚的状态恍若仙人下凡,心中羡慕不已。 那青衣女子看到下面有人,停了下来,白文心才看到此人生得娇小玲珑,精致可爱,却又似乎带着一股不食人间烟火的傲然神气。 那青衣女子正是青弦,她大声问道:“你是何人,在这里干什么,不怕死吗?”白文心急忙点头说:“这位女侠……”青弦立即说:“我不是女侠!”白文心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只听红豆在空中说:“好了,人已经走完了,咱们也该上路。”青弦应了一声,白文心抬头看着红豆仙子,宛若遗世独立的神仙天女站在头顶,他急忙鼓起勇气说:“红豆仙子,我想跟随你前往烈火谷,请你……” 青弦大笑,说:“什么,一个大男人!……”白文心说:“我从来就把红豆仙子当作大英雄大豪杰,而我自己不过区区一介武林中人,跟随仙子,是我多日的梦想,请仙子成全。”红豆轻声说:“我要成为你心中的英雄,就一定不能收留你,各人有自己的路,咱们志同道却不合,公子切莫病急乱投医。青弦,别再耽误时间,咱们快走。”青弦一笑,说:“姐姐收留的,都是无家可归的女子,你又不是。” 说完身影一晃,两人已经离开,白文心愣在那里,叹说:“居然没人管我。”忽然身后有人说话,“师兄,你没事吧。”白文心转身一看,只见一个白衣男子急匆匆走了过来,正是程玉。程玉一面说:“师兄,我遇到了好多武林高手,可惜,他们一个个都不愿收留我。”白文心点头说:“咱们五行门的武功,若是多加锤炼,一样能成气候。师弟你并非等闲之人,将来一定能成大器。” 程玉有些不知所措的抓着头,说:“师兄,咱们前来投奔各路高手,现在该去哪里?”白文心摇头说:“我也不知该去哪里,走吧。” 两人走了一阵,天色渐渐明朗,心里却更加不知该往哪里前行。 忽然一阵马蹄声音响起,两人抬头一看,只见一个高山族的女子骑着马快步从对面赶来,两人急忙让开,那人却拉住马,回转身来,说道:“二位师兄,你们在此干什么?”白文心见此人乃是长箭门的傅君亭,便笑说:“你呢,怎么赶得这么急,有急事吗?” 傅君亭说:“你们都不知道吗?离此百里有一个天医山庄,庄主是一个老人,医术精湛,救治无数武林中人,都说咱们台湾武林有了这位神医,力量大增,这不,有很多人都前往天医山庄,而且,据说此庄和长刀会素来井河不犯,庄内方圆几里,根本没有忍者出没。” 白文心说:“岛上竟有这样的地方,我们怎么没有听说过?”傅君亭说:“我本来也不知道,但是家师身中剧毒,风师叔告诉师父天医山庄所在之地,师父前往一试,果然是手到病除。”程玉说:“师兄,天医山庄比英雄山庄好,夏庄主不但武功不好,人品也不好。” 白文心笑了一笑,说:“既然如此,傅姑娘先行一步,我们师兄弟随后就来。” 傅君亭一扬马鞭,说:“后会有期。”程玉看着傅君亭远去的身影,急忙说:“师兄,我们还等什么,快打听着去啊。”白文心摇头说:“我们要找的不是天医山庄,就算能起死回生,那还不是只有挨打的份,师弟,我们日后勤加练习,武功练好之后,自然就能打败忍者,赶走红毛。” 程玉说:“那,……”白文心说:“大家这几年将希望寄托在扶风剑气,寄托在英雄山庄,寄托在中原五大门派,现在又寄托在天医山庄,可是没有哪一次,能让自己真正强大。其实道理很简单,只不过这路,曲折漫长而已。咱们现在正当壮年,时间多得是,可也不能就这么浪费在到处奔波上。红豆仙子他们告诉我一个道理,凡事得靠自己,预则立,不预则废,这是师父经常告诉我们的。” 程玉恨恨的说:“我一定要替师父报仇。”白文心看着程玉,点头说:“师父一生雄心壮志,最终惨死在忍者刀下,死不瞑目,仇自然要报。从今以后,我们师兄弟二人,就到我老家村子里,静心练功。” 程玉问:“这就是师兄找到的路?”白文心点头说:“找了很久,却几乎没有路。” 程玉正要说话,忽然一阵琴声传来,嘈嘈切切,乱人心神。白文心四下看去,心想:这荒山野岭,谁这么无聊,琴声悠扬,四处响起,弹琴之人功力一定不弱。 只见几只仙鹤翩然起舞,在山间飞绕,程玉呆呆的看着,说:“仙鹤闻琴起舞,此人一定是世外高人,现在岛上高人越来越多了。” 白文心点头说:“此人琴声清远,淡泊雅致,一定是我道中人。”忽然一阵冷笑传来,只见一个绿衣女子站在两人不远处的山坡上,说道:“此人乃是平教护法,卖弄风雅,迷惑众生,看来两位小兄弟识见一般,阅历更是浅薄。” 程玉见那绿衣女子约莫三十来岁的样子,意态潇洒,目闪精光,知道此人一定是个武林高手。程玉问道:“他在这里弹琴,是为什么?” 绿衣女子不屑的说:“他看两位无路可走,所以要给二位一条路,加入他门下,恪守门规,成为王城的仆人,永远不再有异心。他们处心积虑,的确难能可贵。”白文心说:“可是我们为何要相信你的话?” 绿衣女子一笑,说:“不必相信,我说话从来不须别人迎合,因为我从来不说假话。”程玉问:“你是何人?”那绿衣女子说:“我同平教有世仇,自然是你们的朋友。你们想刺杀平教教主吗?那就跟着我,总有一天,你们会如愿以偿。” 那琴声悠悠的响起,琴声依然那么舒缓清和,听不出一丝紊乱。程玉问:“你要我们跟着你走,至少得知道你是什么人,你为何和平教结仇。” 绿衣女子说:“家师同平教有灭门之恨,我自然和平教不共戴天。况且你们武艺低微,五行门的功夫我也知晓,若加指点,你们将成大器,难道你们一点都不想?”白文心说:“我们跟随你,但不拜在你门下,这样如何。” 绿衣女子说:“我只不过看你们迷途无路,好意帮助提携,你们愿入谁的门下,我岂会强人所难。”程玉问:“你是何门派?”绿衣女子问:“你们知道圣门吗?”程玉摇头说:“不知道。” 绿衣女子说:“圣门是当年中原第一大派,武功天下无敌,人丁兴旺,行侠仗义,执武林之牛耳,放眼天下,莫敢与之相争。可惜被平吟清奸险小人暗中使坏,这才导致灭门之恨,兴家犹如针挑土,败家犹如水推沙,多少年来,家师一直想恢复圣门,造福天下,可是功业难成,眼见平教如日中天,倘若我辈再不联手对付,只怕难逃厄运,所以家师急天下之所急,愤然出山,要力挽狂澜。” 白文心说:“尊师义薄云天,诚然令人敬佩。对了,还不知阁下怎么称呼。”绿衣女子说:“敝姓庄,痴长几岁,你们叫我姐姐便是。”她话音未落,便听得有人说道:“璞玉山庄的庄主,庄大小姐也干这招兵买马的事情,你不是一向独来独往,要做一个无名刺客吗?” 只见一道绿光闪动,东方萦飘然而来,庄小璞淡然说:“樱子圣女来得未免太快了,知道你们守望相助,远亲不如近邻,不过也该知道,在台湾岛上,真正的主人,不会欢迎你们这些不速之客。” 东方萦一笑,轻描淡写的说:“那又如何,姐姐真是忧心天下,无所不能,不如我们打个赌,看到底你们笼络的人多,还是我们笼络的人多。看这些主人,到底会相信谁的,到底会跟着谁走。” 庄小璞哼了一声,说:“这个赌再简单不过了,就算你如何中伤圣门,毕竟你还是会输。”东方萦说:“姐姐下此定断,未免为时过早,不如先坐观其变,大家各展神通吧。我绝不作中伤之事,忍者从不把搬弄是非当着本事。”庄小璞冷笑一声,说:“那便最好。” 东方萦说:“人都喜欢权衡利益,又很容易受到欺骗,难以辨明真相的人,自然无法去伪存真,就让这些主人们在真真假假中选择,直到最后见到咱们一方的胜利。”她转身向白文心说:“二位都是大有作为的人,其实天下没有笨蛋,我在学武之前,也未想过身手有一天会如此了得,既然已经选了一方,那就走下去,相信两位一定能留住性命,给这场赌博较量,作一个见证。我喜欢别人见证,因为那至少表明,我苦心经营过的历史,总算能刻在一些人有意保存的思维里。” 程玉说:“谁知道你说了些什么,我对东洋人说的汉话不感兴趣。”东方萦却也并不着急,笑说:“庄姐姐处心积虑,其实还不过就是听从师命而已,其实忍者最欣赏的就是这样的人,从一而终万死不辞,只不过咱们狭路相逢,不得不决个胜负,古来好事难以两全,向来大抵不过如是。” 庄小璞冷冷的说:“不知樱子姑娘何故惺惺相惜,在下蒙恩师相救,得以活在世上,自然万死不辞,樱子姑娘若是要游说于我,那是大可不必。在下新练了一套剑法,有些技痒难耐,倒要请教。” 东方萦淡然一笑,说:“真是爽快,大家见面二话不说,今天,你是和我决斗前说话最多的人。”庄小璞冷冷的说:“想来不是和你一人决斗,既然琴鹤先生已经在此,多一个琵琶客,也无妨。” 只见一个灰色人影闪来,一个老者抱着琵琶,站在一棵松树顶上,说:“久仰璞玉山庄大小姐英雄了得,死生有所不顾,今日拜会,老朽万般荣幸。”庄小璞长剑一抖,说:“来得正好,道貌岸然的家伙,到地狱荣幸去吧。” 剑气扑去,琵琶客只是手上琵琶一弹,一道劲力射出,将剑气向一边击去,立时松针坠落,附近几棵树登时变得光秃秃的。 白文心二人不觉一呆,只见庄小璞身形转动,长剑翻飞,剑气凌厉扑来,风声霍然而起。那琵琶客手上琵琶轻弹,身周风云乍起,耳中听到的虽是简单曲子,眼里所见的却是旷世决斗,白文心二人屏住呼吸,生恐一不小心,被劲气击伤。 庄小璞出招迅捷,渐渐剑气更加广阔,飞舞缠绕,几近昏天黑地,那琵琶客的琵琶声渐渐微弱,最后忽然间嘎然而止,白文心二人只觉全身一震,见那琵琶客拿着琵琶,已经和庄小璞在空中决斗起来,两人短兵相接,兵刃撞击的声音不绝于耳。 忽然一阵琴声响起,白文心似乎看到一股劲气照着庄小璞身后袭来,若同白虹贯日,迅即而至。庄小璞正要转身,却见空中飞来一条长鞭,鞭上一绕,宛如长蛇蜿蜒,将那股劲气顷刻化为乌有。 只见一个白衣公子,不知何时已经飞身立在庄小璞身后。庄小璞一挥手长剑一斩,琵琶客往后退去,庄小璞却不追赶,而是反身问道:“你来干什么?”那白衣公子正是牟希,他挥鞭向空中飞绕的琴声击去,一面说:“他们人多势众,如果你师父真心疼你,也不用你如此必死无疑的前来报仇。” 庄小璞说:“现在不只是给师父报仇。” 牟希说:“还有小玉吗?我真不知道你心里想着什么!”庄小璞正要说话,琵琶声音顿时响起,两人背对着各施兵刃,在时而舒缓时而紧张的乐声中翩然而舞,下面看的白、程二人只觉二人立在空中,对无形劲气挥洒自如,一时惊为天人。 忽然琴声和琵琶声同时停了下来,两人收好兵刃,落在地下,牟希说:“你们二人不知此地凶险吗?”庄小璞说:“我收留他们,自然便不凶险。”牟希摇头说:“收留?你自己尚且难保,两位若真想有一番作为,自然可以自行锤炼,何必寻找别人收留。” 程玉说:“这位大哥武功高强,自然可以自行锤炼,我们武艺低微,才是真正自身难保。”牟希说:“武艺低微,这样也免于奔命,被人利用。” 庄小璞盯着牟希,说:“我告诉你,当年……”牟希说:“当年的事,我已经忘了。”庄小璞说:“好,那就说现在,现在你跟着我,是想有个了断,还是重新开始?”牟希转过头,说:“我只想阻止,阻止一些不该发生的事情,你更加疯狂了,甚至不知自己活着干什么,难道活着,就是为了给令师报仇?令师受了重伤,已经不能东山再起,凭你一个人,有多大力量?” 庄小璞冷冷的说:“那是我的事情,活着,我从来不管活着是为了什么,我只关心活着能做什么。”牟希摇头说:“现在不是讨论的时候,如果你真想报仇,那就要寻找朋友。”庄小璞冷然说:“朋友?公子既然有朋友,为何也要孤独?” 牟希说:“有一个问题,我想不明白。” 庄小璞问:“什么问题?” 牟希说:“到底为什么,她要自杀。”庄小璞浑身一颤,说:“你怎么知道她是自杀?”牟希说:“也许命中注定,你们这一生,只有两个朋友,姐妹和师父,人是不会杀自己的朋友的,宁可自己死去,倘若杀了对方,那便算不上真正的朋友。” 庄小璞说:“这么说来,她倒是为了你自杀了,她自然不用为了我自杀。”牟希说:“你们说了些什么?”庄小璞说:“你永远也不会知道。” 牟希转头看着庄小璞,说:“别再犯险,现在没有人能和平教公然作对。”庄小璞淡然说:“没有试过,怎么知道?我不是一样活着吗?”牟希正要说话,庄小璞忽然长剑指着牟希,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每个人,也都不该管别人的事情。” 牟希看着长剑,长剑离他的喉咙很近,不过他从内心深处知道,这剑是不会刺到自己身上的,很早以前他就知道。庄小璞缓缓放下长剑,说:“你应该找平教圣女报仇,时机不是等来的,更何况,将来的东方萦,会越来越强大。” 说完转身离去,牟希没有追上去,白文心问:“你们到底是朋友还是敌人?”牟希说:“两个人在一起纠缠了好多年,如果是朋友,早就不再纠缠;如果是敌人,那更不可能同时活在世上。”程玉说:“那既不是朋友,也不是敌人了?”牟希淡然说:“是朋友,也是敌人。” 程玉正要问,白文心说:“大哥一套鞭法出神入化,一定是中原来的大侠,不敢请教大哥的尊姓大名。”牟希笑了一笑,说:“我也是这个岛上的,土生土长的人,只不过前往中原,呆了几年而已。” 程玉说:“中原真是好地方,大哥才去几年,就已经得到这么高深的武学。”#43871;希说:挜武功都#1839;自己练#6240;的,得#3655;名师固#44086;重要,#18758;是自身緮为,都得从自身而来,以前台湾十派在中原成立英雄会,英雄了得,只要你们勤加练习,达到前辈的修为,那就可以担当重任了。” 白文心正要说话,牟希已经往前大步而去,一面说:“世道离乱,世途险恶,二位别到处走动,更别以为到处走动,就会遇到百年难得的机遇。” 白文心二人想要赶上去,却早已不见了牟希的影子,程玉说:“他走路都这么快!”白文心叹说:“这些高手都不愿收留我们,看来我们真的得找个地方,好好修炼本门的战云手。”程玉跟着白文心,继续向前走去,走了一阵,忽然看到一个茶铺子,一个高山族女子正在那里擦着桌子。程玉说:“我饿了,咱们要点点心吧。” 说着已经前去坐下,说:“姑娘,来两碟点心,两碗凉茶。”那女子停了下来,默默的将两盘糕点先送了过来,又回身去取杯子和茶壶。 一个老者走了过来,坐下说:“好香的茶叶,姑娘,你这用的是什么茶叶?”女子停了下来,看着老者,说:“山上采来的野茶,加了些山花而已。”老者笑说:“这里人迹罕至,姑娘在这里卖茶,生意一定清淡得很。”女子说:“若是人多的地方,生意再好,也不够交税,老人家是上了年纪的人,应该知道吧。” 老者坐了下来,说:“来一杯热茶。”女子先将茶水送到白文心二人桌上,然后才说:“老人家,茶都凉了,你稍待片刻,我即刻给你准备。”说完来到草屋里,程玉一面喝茶,一面吃着点心,一面看着那老者,只见他约莫五十来岁光景,长得一副仙风道骨的样子,一看便知是武林中人。 白文心二人吃完点心,喝完茶,正要结帐,那女子也正将热茶捧了上来,放在老者身前,老者捧着茶,吹了吹,便要饮时,忽然间一枚石子飞来,茶水溅到地上,老者站起身来,只见一个四五十岁的白衣人,拄着拐杖,步履如风,几乎是飘了过来。 喝茶的老者说道:“无忧,你来干什么?”来者正是无忧隐士,他看着那女子,说:“谁教你配置这‘暮霭沉沉’的毒药?”那女子冷冷的说:“谁让你干丧尽天良的事情!”喝茶的老者盯着那二十来岁的女子,问:“你是何人,为何害我?” 女子冷冷的说:“先问问你自己是什么人!茗君子,我家主人说了,一个一个,要将你们除去。”说完只见她手上一晃,已经多了两柄明晃晃的长剑,一挥手向茗君子斩去。 白文心二人一回头,见那女子身形飘忽,剑法高超,一时间茗君子在亭子里束手束脚,反而展不开手来对付那女子。无忧身形晃动,来到那茗君子身前,一手提起他,大声说:“这里下了迷药,不可久留,姑娘,来日方长,你家主人何必这么着急?” 白文心见那两人身形飞动,已经去了很远,女子一跺脚,说:“无忧,你坏我大事,我自然会找你算帐。” 程玉上前说:“姐姐好生厉害,不知姐姐是谁的门下?”女子看着那两人,说:“看不出来吗?我是烈火谷的妖女!”白文心说:“姑娘锄恶惩奸,怎么可能是妖女!”女子冷冷的说:“什么锄恶惩奸,我听不明白。” 程玉上前说:“我们觉得姑娘就是侠女,对了,姑娘怎么称呼?”女子看看两人,说:“我没有名字。”白文心说:“人怎么能没有名字呢,总得有个称呼才是。”女子说:“那也不该你们来问,别挡着我做事,走开。” 白文心说:“我们喝了姑娘的茶,就应该付钱,难道姑娘这么对待客人?”女子说:“我只是奉命来此杀那几个护法,并不做生意。” 程玉急忙说:“我们对红豆仙子仰慕已久,姑娘能不能带我去烈火谷?”白文心看着程玉,程玉说:“师兄,咱们不是无路可走吗?现在还有什么地方比得上烈火谷?”那女子冷冷的说:“你们自然不必犹疑不决,我本就不想带你们前往,烈火谷从来不收留男子,这个世上,最悲惨的男人,也比不上最幸运的女人难受,烈火谷的出路,是女人的出路,和你们男人,绝无关系。” 白文心说:“姑娘这话就不对了,咱们武林一脉,本该守望相助,更何况同出一源,彼此都在此岛居住,面对同一个敌人,为何要分彼此?”女子说:“这个时候你有求于人,自然话很好听,你们十派妄自尊大的时候,不是还不屑于我们烈火谷的荒诞不经吗?我们不是邪魔外道,不是不成气候吗?怎么今天流离失所,无处可归的,却是别人?” 白文心说:“不知者无罪,况且话说回来,这几年咱们十派委曲求全,想东山再起,烈火谷的姑娘们出手爽快,干净利落,连杀了不少荷兰红毛,因此长刀会和平教这才联手对付台湾武林,一时血流成河,和几年前起义失败的英雄同盟一样,人人自危,自然心存不满。” 女子说:“自己不争气,还心存不满,也只有对自己人心存不满,方显出自己的本事,不过,我可不在乎没有能力的人对我如何看法,因为那不但影响不了我的行动和计划,甚至根本影响不了我的心情。两位大侠,后会有期。”说完身形一转,已经不见,程玉惊说:“一个小小的烈火谷弟子,都有这么好的武功,更不必说红豆仙子本人了,她是如何修成这高深的武学?师兄,你说她是什么样的人,她有多大了?” 白文心说:“师弟,咱们就孤注一掷,前往烈火谷,哪怕就是给红豆仙子作一个普通弟子,也自有一番作为。”程玉拼命点头,两人随着那女子离开的方向,向烈火谷走去。 到了夜间,一直都是在荒山野岭中行走,也没遇到人家,两人只得在林中烧了一堆火,打了两只野兔,一边烤着,程玉一面说:“师兄,你说要是荷兰红毛不在这里,咱们的生活,会是什么样子?” 白文心想了想,说:“安居乐业,每天都能在自己家里,根本不用害怕有人会伤害你,每天担心的事情,只不过是自己和所爱的人心头的喜怒哀乐而已。” 程玉问:“师兄,你有所爱的人吗?”白文心叹了口气,站起身来,说:“有,可是她已经死了,被忍者杀死的,我记得当时我看到她血肉模糊的身体,几乎整个天都塌了下来,那是我刚入门的时候,她拿着两把长剑,正在练功,她对我笑,对我好,就连最后,也是为了救我而死,我不知道她为何会对我好,或者连她自己也明白,时光短暂,她已经没有时间再对别人好了。” 程玉说:“师兄很幸运,我所遇到的女子,大凡美丽可人的,不出三天,基本上都香消玉殒,时间根本就不允许我喜欢任何人,甚至已经忘记了人间有爱,如果不是你说起喜怒哀乐,我也很久没有想过人各种理所当然的感觉,因为统统被一种叫着恐惧和彷徨的心情替代。” 林子里一阵箫声忽然响起,低沉而忧郁,程玉问:“这个时候,怎么会有人在这个地方吹箫?”白文心留心着四周,说:“这一定是一个武林高手,现在分不出敌友,小心为上。”那箫声忽然间变得激昂起来,树林里宿鸟惊飞,落叶坠地,立时变得萧条苍凉起来。 程玉二人站起身来,只觉那箫声越来越近,似乎朝着这边走来,两人面面相觑,白文心看着那火堆,程玉正要上前,却见着一个青衣女子缓缓在空中飞来,如同鬼魅一样,吹着箫,在空中漂浮着,两人乍一看,都不觉吓了一跳。 那青衣女子看见两人,飘然来到两人中间,说:“荒山野岭,你们在这里干什么?”程玉有些害怕,白文心见这女子长发披散,眉目间透着一股逼人的英气,这才想:这只不过是个普通人,不是鬼。当下说:“姑娘在练什么功夫,这么高深?”那青衣女子将手上玉箫一横,看着玉箫,说:“这是失传已久的‘箫令神渡’曲,一曲奏出,鬼神皆惊。”白文心点头说:“好厉害的‘箫令神渡’,姑娘就住在这里吗?” 青衣女子正是展玉箫,她四下一看,说:“我一直在练功,从烈火谷出来,一曲奏毕,就到了这里。这里是什么地方?”程玉问:“姑娘是烈火谷的人?我们……”展玉箫不屑的说:“烈火谷的人有什么了不起,我才不是,我只不过想要让一个人离开烈火谷而已。” 程玉问:“姑娘和烈火谷,是什么关系?”展玉箫低下头,冷冷的说:“没有关系,只是看不起他们而已。”白文心说:“姑娘武功高强,想来和红豆仙子不相上下,但是红豆仙子为了救人,姑娘却因为自己的武功平生傲气,这就是天壤之别。” 展玉箫一扭头,盯着白文心,眼光几乎能穿透他砰砰直跳的心。展玉箫忽然一抬头,看着树林上空依稀的月光,说:“不错,人人都说我不如她,人人都欣赏她,佩服她,她就是你们的目标,你们道义和希望的归宿。不过,总有一天,你们会发现,她不过也是个普通人。我也曾经以为有人有多么了不起,现在想起来,每个人,都是一样。你们如果武功高强,一样可以做到红豆仙子现在做到的事情。” 程玉说:“可是,我们怎么才能成为武功高强的人?”展玉箫说:“练,练到最适合你的武功,我也没有想过,就在几个月之前,我也没有想过,我来到这里是为了成为武林高手。如果你们能够找到最适合你们的武功,就找到了自己的将来。” 白文心说:“我们所遇到的功夫,都不适合我们。”展玉箫摇头说:“不对,是你们没有心境,你们五行派的‘战云手’当年乃是仙琴派旷世绝学,当年宁风靠着一双肉掌,独步武林,天下无双,这些武林过往的事情,你们虽不知道,却也实有其事。你们寻寻觅觅,可也从来没有想过,静下你们的心,抛开你们想寄人篱下的想法,从心里抛弃,那就真正能够练成绝世无双的武功。” 白文心说:“要静下心来,好简单的事情,我们却始终没有做到。姑娘,你是如何做到的?”展玉箫说:“所谓静心,就是专注于你想做的事情,你们专注于赶走荷兰人,却从未专注于练成绝世武功,自然很难练成。要问我为何能做到,因为我曾经什么事情也没有,只有做到。或许有一天,你们自然就会想明白。” 程玉叹说:“那简直太难了,姑娘,你既有这么绝世的武功,为何不学红豆仙子……”展玉箫冷冷的说:“我学红豆仙子干什么?她学武是为了别人,我却是为了自己!”她缓缓离开,轻声说:“每个人都在找自己想要的东西,可是太多的人,适得其反。” 程玉看着她离开的影子,说:“这个人好奇怪,好高傲。”白文心点头说:“不过她有这个资格,不管怎样,她是一个绝世高手。”程玉叹说:“绝世高手,成为绝世高手,真是幸福。” 白文心坐了下来,说:“这么晚了,她这是去哪里,虽然她武功高强,但是心里从来没有别人,只有自己,有什么用?我不喜欢,简直很讨厌。”程玉跟着说:“对!”两人在树下坐了一阵,便靠着树脚睡了过去。 次日两人一路快赶,到了中午时分,就到了一个庄子,白文心高兴的说:“师弟,你还记得这个庄子吗?”程玉说:“我知道,师父收我们二人作弟子的时候,我们经过这个庄子,遇到一群荷兰红毛欺负村民,师父出手杀了那几个人,村子的人都很感激我们,我们在这里住了好几天。当时师父还说,不用一年,就能将这些荷兰红毛全部赶走。” 白文心叹说:“可是,就在四天以后,这个庄子就被荷兰人屠杀了一次,整个庄子,就剩下了十几个老弱妇孺。”程玉摇头说:“我不知道,从来没有听说过。”白文心说:“师父当天去王城报仇,结果再也没有回来,后来长刀会前来本门,当时死伤惨重,我们正在给师父修墓,所以侥幸逃过这一劫,不过,从此以后,五行门人心惶惶,直到现在几乎土崩瓦解。” 程玉说:“才几年的时间,真是让人心寒的改变。师兄,倘若你我能够学得一身武艺,为师门报仇,为台湾除害,那就好了。” 白文心看着庄子上了无一人的痕迹,心里难免觉得有些苍凉,两人走过村庄,也始终没有见到一人,倒是走出十来里,忽然看到前面一片湖泊,接天莲叶无穷碧,让人眼前为之一新,湖前是一片庄园,白墙黑瓦,分外醒目。程玉奇怪的说:“是什么人能在这里兴建这么大一片庄园?” 十五、顺风逆风 白文心快步来到湖前,看着对面的山庄,说:“这一定不是等闲之人所建,能在这里兴建庄园,自然财力雄厚,又不怕荷兰人前来骚扰,自然一定是荷兰人,或者他们的走狗。百姓民不聊生,怨声载道,他们居然大兴土木,简直让人忍无可忍。” 忽然间看到一个人影,踏着荷叶,飘然而过,从他们身后,向那庄子飞去,两人连对方的身影都没有看清楚,便已经看不到来者为何人。 白文心二人觉得好奇,绕着湖岸来到庄外,只见庄上没有一个人,也没有一点声音,庄园大门大开着,两人互相看了一眼对方,小心翼翼的往里面走去。 走了一阵,忽然一阵琴声传来,两人都不约的停了下来,那琴声淡雅而别致,似乎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却又一声声清晰可辨,两人循着琴声,走了一阵,这才看到一个凉亭,亭子里坐了一个白衣女子,正低头弹琴,旁边香烟袅绕,宛若仙人弹指。 那女子抬起头来,看着二人,说道:“二位贵客何事前来白云山庄?”程玉一时不知如何作答,白文心说:“我师兄弟二人实在鲁莽,刚才进庄的难道就是姑娘,姑娘真是好身手,如此了得。这么大的庄子,难道就姑娘一人吗?” 女子站起身来,轻声说:“这本是一个朋友所赠,庄子很清净,朋友说适合弹琴。”白文心问:“斗胆问一句,姑娘的朋友,是什么人?现在岛上被荷兰人控制,根本没人能够大兴土木,除非,你的朋友,本来就是荷兰人。” 那女子淡然一笑,说:“兄台好像已经动怒,我这位朋友姓金名异,想来各位也应该认识。”程玉说:“你是金老前辈的朋友,难道这里已经?师兄,我们不是走了相反的路吗?”女子说:“此处不远,就是天医派药草山庄,二位既然来了这里,便一定是缘分,何必要问为什么?难道冥冥中的定数,也能问个明白吗?” 白文心四下一看,叹说:“既然如此,也由不得我们了,往着相反的方向走,最后还是到了这里,刚才对姑娘有所误会,还望姑娘不要见怪。这庄子清幽别致,颇有江南园林的风致,怎么可能和荷兰人有关。” 女子问:“阁下是江南人氏?”白文心点头说:“小时在江南长大,后来家人在战乱中离散,被师父救走,他问我愿不愿意前来,我自然愿意,也便来了。还记得江南水乡美丽的园林,常常出现在我的回忆和梦里。” 女子一笑,缓缓走了过来,说:“小女子唐冰,不敢请教两位大哥的尊姓大名。”白文心见她已经说了名字,便说:“在下白文心,这是家师弟程玉,他是岛上本地族人,只不过,在本门一向都是汉人打扮。” 唐冰说:“都是明人的打扮,天下没有剃头的地方,已经不多了。” 白文心说:“内忧外患,实在不堪其扰,这无休止的战争杀戮,不知何时才能停止。”唐冰也叹了口气,说:“就算没有战争,也一样有杀戮,咱们身处武林,又有几个能够清清白白,干干净净,一生无恙呢?” 白文心说:“姑娘武功高强,不知是谁人门下?” 唐冰说:“家师近年绝少在江湖走动,名姓也多年未有提及,只因当年有一件伤心的事情,实在让人不堪回首。”白文心急忙说:“提及姑娘伤心之事,在下并无此意,请姑娘海涵。”唐冰一笑,说:“今日金前辈要过来一聚,家父和他乃是世交,二位若不嫌弃,不如留在此地,反正二位也有心前往天医派。更何况,现在武林中人,也有许多正在天医派,既然志向相同,为何又不走在一起呢?” 白文心点头说:“如此甚好,只是叨扰姑娘了。” 唐冰说:“花径不曾缘客扫,能有人来,那是求之不得的事情。” 白文心心里想:此人武功高深,又认识金前辈,看来我们注定不是去烈火谷,而是去天医派了,但愿天医派能够帮助我们完成大业。程玉没有想那么多,唐冰说:“这庄园里没有别人,一切都是我自己动手,二位在园子里随意走动,我要去准备一下。”说完欠身告退。 程玉四下一看,说:“一个人在这么大的地方,应该还是很害怕的。不过她是武林高手,那就不一样了。”白文心点头说:“这姑娘文采风华,清新脱俗,武功高强,真不简单。”程玉在亭子外走了一圈,忽然一个人急匆匆的从对面走来,程玉一看那人,说:“师兄,你看,那不是安鸿惊安兄吗?”白文心抬眼看去,只见一个黑衣少年快步走来,见了二人,安鸿惊问:“白兄,程兄,这里的主人唐姑娘去了哪里?” 程玉说:“今晚金前辈要过来,所以她准备去了。”安鸿惊说:“我来正是为了此事,前辈今天收留了几个重伤之人,不能前来了。”白文心问:“重伤之人?是哪一派的人?”安鸿惊说:“居然是中原四大门派的弟子,真是笑话,我开始还以为那是何等英雄了得的人物,不料居然和咱们一样窝囊,如果不是吴兄及时发现,只怕他们就是死了也没人知道。” 白文心问:“你知道多少,这是怎么回事?”安鸿惊哼了一声,说:“我想,是他们见势不妙,所以想要溜走,可是最终也没能溜掉,所以呢,就被追得四下逃窜,最后逃到天医派附近,侥幸逃得一条性命。” 白文心说:“四大门派中,以如新师太和松云道长武功最好,他们也在吗?”安鸿惊不屑的说:“别说了,他们!一个个早溜走了,都是些弟子受伤,掌门人别的功夫不行,逃命的功夫倒也不错。毕竟是老江湖,说不定已经离开了。” 白文心似乎自言自语的说:“也就是说,四派的掌门人并没有事,四派的弟子只是受了伤,而且平安的到达天医派。”安鸿惊说:“那有什么用,还不是一样。对了,唐姑娘呢?” 唐冰在他们身后说:“我早就过来了,听说了你要讲的事情,前辈当然以大事为重,只是倘若需要帮忙的话,记得知会一声。”安鸿惊说:“前辈正忙着配药,我也要立刻赶回去,告辞了,唐姑娘。” 程玉说:“安兄留步,既然有很多事情,我们兄弟也愿意效力。”安鸿惊说:“好啊,这么几年咱们不是比武就是决斗,现在天医派那里有好多人,大家都说,又是结盟的时候了。” 白文心想说什么,但是早被那两个兴高采烈的人拉着离开了。 走不多时,便到了一个村庄,只见竹楼小径,显得很清幽,只不过人来人往,却又稍显繁杂。两人不时遇到相识的人,一直到了一个小院落,只见几个男男女女正在院里捣药,其中一人抬手擦汗,看到二人,起身来说:“你们两个来了,安大哥,你出去办事,怎么还叫了这么两个人。” 白文心见此人一身彩衣,记得是彩衣派的弟子罗袖,只不过自己很少和她说话而已,正要接话,只见一个白发老者从屋里走了出来。安鸿惊指着老者说:“这就是金老前辈,我带你们去见前辈。” 白文心二人急忙上前,金异说:“两位少侠一路辛苦,安公子,你先带他们休息,老夫正忙着,照顾不周,还请两位不要介怀。”白文心急忙说:“前辈心存他人,这么说实令晚辈汗颜,但凡有可以帮得上的地方,我们兄弟二人一定效劳。” 正说着,忽然一阵琴声传来,在树林上空盘旋缠绕不绝,白文心抬头一看,说:“弹琴人功力深厚,林外有武林高手?”金异来到院子中间,朗声说:“朋友,请现身相见。”只听那人说:“我家教主有令,不让踏入这天医派半步,否则,在下早就叨扰了。” 金异说:“你家教主太过客气,既然是朋友,天医派来者不拒。”那人说:“教主吩咐,若是天医派自然可以避而远之,可是若不是天医派,那就无所忌讳。金掌门,我敬你是个长辈,请你交出不是天医派的人,天医派素来是王城军士的御用医士,不该收留他人。” 金异朗声说:“原来阁下是为此事而来,行医的人,救死扶伤,倘若分了彼此,厚此薄彼,那就算医术高超,也只不过是个江湖骗子。” 那弹琴者的声音浑厚而凝重,“那前辈的意思,在下已经领会,只是我的意思,前辈未必理会,平教有无忧护法,自然药石无忧,大家彼此留个和气,尚且可以商量,倘若并不退让,那便撕破脸皮,也就这意思,前辈只有一炷香的时间考虑,中原四派的弟子,不能留在这里。” 金异朗声说:“弹琴的高手,得饶人处且饶人,如果苦苦相逼,那大家都不好看,中原四派的人并无长留之意,他们伤愈之后,自然会离开,那时恩怨计较,全由你们自行解决,倘若先生以为武功高强,那大家都不客气。” 忽然一阵箫声响起,林子里忽然一片冷冷的阴风吹来,众人都不觉心里一寒,只听展玉箫的声音说:“琴舞鹤,你卖弄了风雅,又来坑蒙拐骗,可见你们平教最大的本事,不过就是变戏法脸孔而已,别人觉得你武功高强,有当年铁琴门失传绝学‘音律杀’,我可不怕你,今日我就权且给你一炷香时间,还请速速离开此地,否则,让你有来无回。” 琴声箫音,在空中猛烈的碰撞着,林子里落叶纷飞而来,扑在人面上,天空似乎一下子变得阴沉可怕起来,各种猛烈的呼号似乎从内心深处狂野的涌动起来,翻卷转动,和狂乱的天地浑浊之气联为一体。 忽然间天地似乎宁静下来,柔和的声音遍布身周,全身如同吃了人参果一样,没有一个地方不舒坦,白文心心里暗暗称叹这曲子的力量,然而声音却忽然嘎然而止,让人觉得余韵尤自未歇。 只听展玉箫冷冷的说:“若是要比音律,谁又比得过当年‘神箫天女’独步武林的箫中绝技。”琴舞鹤的声音越来越远,“丫头,好功夫,老夫来日再来领教,后会有期。”白文心说道:“姑娘,多谢你现身解围,既然是同道中人,为何不现身相见?” 展玉箫飘然而下,犹如孤傲独立的仙子,来到院外,说:“我不在这里,能行吗?从今天开始,不知有多少人,会打这里的主意。”金异说:“姑娘所用的功夫,乃是失传已久的绝学,请问姑娘如何得到?” 展玉箫说:“说来奇怪,给我这些武林绝学的老人家,经常在我眼前出现,但是别人从来没有看到过他,难道这就是所谓的鬼神?那他就是守护我一生,最后帮我找到方向的幸运之神,尽管他每次出现都那么恐怖。” 金异捋着胡须,说:“缘分,那是姑娘的缘分。”一个蓝衣女子上前说:“姑娘真是好身手,敢问姑娘如何称呼?”展玉箫说:“家师是南少林无言大师,我也就是少林弟子了,我姓展,名玉箫。”那蓝衣女子点头说:“在下傅君亭,展大侠武功超凡,还请多多指教。” 展玉箫说:“我倒想多多指教,可是你有学武的心情吗?你心里想的,只有仇恨,只有武功高强后寻仇的快乐,你的心思很浮躁,这不适合学习。”傅君亭尴尬的一笑,白文心说:“展女侠来了这里,这里自然万事无忧,大家快想法子救人才是。” 展玉箫问:“听说四派的弟子受伤,现在伤势如何,都是些什么人?”金异说:“已无大碍,一共有九个人,三个空灵派的姑娘,两个黄山派弟子,三个真武派的道长,还有一个,是西陵派的师太。”展玉箫问:“西陵派的师太,可是语微?” 金异说:“据她所说,好像正是。”展玉箫说:“怎么每次都是她,她前世到底做了什么孽?都是刀伤,还是中毒,还是内伤?”金异说:“看样子是给平教护法所伤,都是内伤。” 展玉箫说:“平教是不是欺负我们中原武林没人了,哼,我就给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人看看,这些不知长进的东西!”话音还没有落,林子外传来一个浑厚的声音:“金掌门,听说府上最近新收留了几个朋友,在下展狂,想要和阁下的朋友一会,不知可否?” 展玉箫冷冷的说:“展狂,没听说过。想要会友,可得看看自己有没有这个本事。”展狂说:“在下既然打过招呼,那就只好叨扰了。”说着只见一道白光一晃,一个白衣老者,黑发长须,看起来文质彬彬,目光厉若刀剑,来到院外。 展玉箫手上玉箫一扬,说:“我就用家师所授剑法,斗你孤魔派的‘混沌剑气’。”展狂说:“你能知道我的来历,可见有些来头,中原武林能有你这样的人,实在不易,看来我倒舍不得杀你了。” 展玉箫说:“你没本事杀我!”说完玉箫一扬,但见箫影重叠,卷出一股铺天盖地的杀气,向展狂身上扑去,展狂长剑展动,剑气呼啸而至,顿时场上烟尘飞散,中人但觉扑面生疼,都不自禁的向后退去。 二人越斗越快,不觉间已经过了数十招,依然难分难解,程玉小声说:“师兄,你看他们两个人难分胜负,到底谁能赢,这剑客这么厉害,如果展女侠输了,我们怎么办?”只听展玉箫说:“我怎么会输,展狂,送你到阴曹地府狂妄去!”她奋力一击,本拟将展狂重重一击,却不料一股汹涌的力道涌来,她立刻知道这是混沌剑气中的“含沙射影”,当下急忙向后退去,但终究有些晚了,只觉胸口一阵气闷,险些便要吐出一口鲜血。 她拼命的压制住体内狂乱的气息,看展狂站在那里,也是原地不动,心里便想:他自号剑孤,别人称他为剑帝,功夫自然出众,他不出手,自然也是受了重伤。 白文心等人见二人忽然都不动手了,心里都在琢磨到底谁胜谁负。忽然一个声音传来,“老头,你不是剑中无敌吗?怎么连个丫头也斗不过?”只见一个青衣老妇人从天而降,目光凶狠,盯着展玉箫,说:“我最痛恨武林正派的人,也痛恨乱管闲事的人,你正好都中了,恭喜你!” 展玉箫说:“我痛恨老了还不知道收收脾气的人,看看你那副尊容,这么大年纪,孙子都有我这么大了吧。”那青衣妇人正是卿青,她冷冷的说:“学成这副样子,看谁敢要你,老头,今天我就让她尝尝我的厉害。” 展玉箫说:“你们天人派总以为轻功超群,不过在我看来,轻功只不过是唬人的玩意罢了,来吧,老妖婆。”卿青身形一动,青布环绕,刹那间人眼中一片青光,展玉箫身形飘摇,已经完全融入那青布袅绕的光泽中,旁边的人看得眼花袅乱,只见展玉箫如同断线的风筝从青光里飞了出来,好不容易才站稳身形。 卿青一收青布,说:“怎么样,输了吧,丫头,没这本事,就不要逞强,也不知道哪里学了点没用的学问,到处炫耀,你有这个资格吗?”展玉箫正要出言相抗,只听有人说:“两个武林前辈,用车轮战这种卑鄙无耻的手段,对付一个年轻女子,别说胜之不武,你现在还没有胜呢!” 只见话音之中,更添着琴声,茅屋之顶,坐了一个弹琴的白衣女子,长发飘绕,玉面若花,纤手如云,音声柔美,令人见之忘俗。 卿青喝道:“你是什么人?想不到正派武林老的不济事了,年轻的倒是英雄辈出,痛快,我喜欢这种感觉,挑战的感觉。”展玉箫心想:唐冰的功夫是出自哪一派,想来她初出茅庐,《武经》上并无介绍,不过今日听来,这琴声中传出的功力,竟然不在我之下,以前我和她针锋相对,看来倒是她有心让我了。不过现在我也无意和她作对,为了一个二师兄,根本就不值得。 唐冰一面轻弹瑶琴,一面说:“前辈求武若渴,本来是件美事,但是前辈真厉害,居然能把没事做得这么卑劣无耻,既然人不能收你,我便制你的邪气,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妄自尊大。”琴弦震动,琴音飘散,卿青手上布带挥动,一阵狂攻猛打,但就是无法动唐冰分毫。院中各人站在那里,只觉面上一阵阵被割的生疼。 忽然间樱花飘落,只见一个绿衣女子飘然而来,翩然落在院中,说道:“青羽护法,值剑护法,你们擅闯大王划定的禁地,是何道理?”来者正是樱子,东方萦。卿青停了手,说:“圣女,你来得正好,除了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 东方萦看了看二人,说:“那也得离开阳明山再作计较,金掌门,你只管保护你想保护的人,直到有一天大王不念旧情,你就再也没有依靠了。” 金异说:“樱子姑娘,大王是西洋人,还知道念旧情,只是你却似乎忘了旧情。”东方萦说:“不错,大王多年疴疾,拜你所赐,能够痊愈,我也曾被飞花天女伤过一次,得你救治,不过,我说到做到,只不过一直在找寻最好的方式,达到我的目的而已,倘若这最好的方式是杀了我的恩人,我一样毫不犹豫。” 然后转身说:“不过今天,几个不成气候的东西,我们不必计较,既然卖个人情这么容易,为何偏要弄得反目成仇。”展玉箫冷声说:“不用反目,已经成仇了,咱们曾经是朋友吗?历来倭寇侵犯我大明江山,伤我百姓,死有余辜,我华夏的后代,与你们不共戴天,哪来的朋友?今天把话说明,你们浑身解数,自然可以使出来,只不过要是怕了,离开此地,别说是顾念旧情。况且你们能不能离开这里,此时还是未知之数呢。” 东方萦依然平静的说:“伶牙俐齿,姑娘大概是书读多了,泱泱华夏之类的话也听多了,总以为华夏子孙有多了不起,其实不管再灿烂的过去,那也只是过去,项羽威风八面,最后不也一样烟消云散?在我们生活的地方,有多少强大的帝国,曾经兴旺的民族,可是既然面临没落,就不必妄自独尊,世上只有今日的英雄,只有懦夫,才怀念过去的伟大。” 说完身形一闪,已经离去,展玉箫飞身追去,一片樱花陡然射来,她伸手接了几枚,见是纯铁打造,气呼呼的说:“现在都学红豆仙子了,暗器就暗器,偏要弄个花样!”东方萦已经离开,展狂和卿青也已经走远,展玉箫落下地来,冷冷的说:“看你们能横行到什么时候!” 唐冰已经来到众人中间,说:“金前辈,我知道他们一定不会善罢甘休,所以前来一看,幸好有这位展妹妹在此,不然……”展玉箫冷声说:“谁是你妹妹,你别装成一副博大精深无所不通温柔恬静楚楚动人的样子,只有妓女才会这么做。” 唐冰一笑,说:“妹妹说话从来都不假思索,久而久之,也便成了习惯。妹妹不是说东洋人浅薄无知,无根无源吗?不知妹妹的源头又在哪里?不知诸子百家,谁教了妹妹这个?”展玉箫说:“对付光明正大,胸怀坦荡的人,自然非礼不言,对付阴险小人,那就另当别论,你说我不假思索,说话无礼,那不就是说你自己阴险小人吗?” 程玉说:“展女侠,你这话可就强词夺理了。”展玉箫冷笑说:“既然已经夺了理,何必在乎是不是强词?在下从来不做无病呻吟的慨叹,更不会自甘弱者,你习惯了别人来管你的事情,习惯了软弱,可别加在别人头上!” 程玉一急,脸也胀得通红,唐冰轻声说:“好了,大家先休息,以后再作计较。” 展玉箫缓缓来到山上,看着山下来来往往的人,心里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惆怅,她呆呆的想着什么,忽然听到后面有人说:“玉箫,你现在武功长进多了。”展玉箫回头一看,只见语微站在她身后,还是那么娇小玲珑,面带羞怯。 展玉箫说:“你这么弱不禁风,为何却还活得这么好?”语微淡淡的说:“玉箫,虽然今天你救了大家,可是你还是比不上唐姑娘,有时候,要别人喜欢你,不是靠武力取胜。”展玉箫说:“我从来不喜欢故作可怜,或是故作高深。唐冰会什么,她有什么本事,弹几曲,唱几段,说两句半文半白的酸词腐句便是风雅,就算叹口气也是阳春白雪。我看她城府很深,也很成功,我就是不喜欢她。” 语微说:“你能看懂很多人,说出他们的缺点,击败他们,可是唐姑娘你却看不透,你觉得她是在故作高深可偏偏整个世界没人这么想,所以,你是在嫉妒她,玉箫,嫉妒是人最大的敌人,它会让你难受,让你失去幸福。” 展玉箫说:“我不需要你来教导。”语微说:“我从小和你一起长大,……”展玉箫冷冷的说:“你根本就没长大,既然这里一样不喜欢我,我自然可以离开,天下之大,难道没我的容身之地?”语微看着她远去的影子,大声说:“你又要去哪里?玉箫,你能帮我找师父吗?” 展玉箫转过身来,说:“你求我?”语微点头说:“我没这个能力,我……”展玉箫哼了一声,说:“你还是找那个无所不能的唐姑娘吧,我不喜欢管别人的闲事!”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去,语微叹说:“既然你不帮我,我只好自己去找了。” 她缓缓朝谷外走去,路上碰到吴冷,吴冷问:“师太要去哪里?”语微说:“我要出去。”吴冷说:“出去?你现在在最安全的地方,为什么要离开?”语微轻声说:“最安全的地方,并不是适合我的地方,我自然要离去。” 吴冷问:“你不怕外面的杀手?” 语微说:“可是我要找师父,你不也一样为你的师父愿意付出一切吗?”吴冷说:“可是你出去,只能见她一面而已,你帮不了她。”语微说:“如果非要到能帮忙的时候才去找,只怕那只是后悔的时候。” 她离开了天医派,一路往前走了一阵,忽然间眼前人影晃动,几个白衣人围了上来,长剑指着语微。语微手上窄窄的长剑出手,向那几人刺去,那几人使的是展狂所用的混沌剑气,几把剑连在一起,威力无比,语微才不过几招,就给迫得险象环生。 忽然间一道黑光闪来,只见一柄长刀一晃,将那几个人迫到一边,语微只觉眼前一片迷雾,再一回过神来,已经站在一条幽静的小道上。 她看着身边拉着自己的黑衣忍者,有些惊讶,那黑衣忍者对着她一点头,便一闪身离开,如同幻影一样消失。 语微呆呆的看着那忍者,她自然不知她为何会救自己,她也来不及想为什么,便听到一阵嘈嘈切切的琴声传来,如同响自内心,全身一阵难受,她急忙捂住耳朵,可还是觉得浑身疼痛难忍。 忽然间眼前又是一团迷雾,她感到自己被一个人牵引着,飞快的奔跑在林子里,她的意识渐渐清晰,见到一个忍者拉着自己,她有心害怕的问道:“你……你是谁?”那人并没有说话,两个人在一条瀑布前停了下来,瀑布的声音巨大而浩瀚,将琴声遥远的震响完全淹没,水珠清新的空气湿润了语微恐惧的心,她闭上双眼,感到一阵清甜的感觉渐渐充实了内心。 等她睁开双眼的时候,眼前只有瀑布,忍者已经不知何时离开了,她不知道为何这个忍者会来救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而去。 在瀑布边上坐了好久,她想自己太过无用了,连找师父都找不到,现在师父找不到自己,一定会很着急,可是又能怎样,只能在这里干着急,她从小遇到再大的事情,也始终无忧无虑,这次离开师父之后,才开始忧愁起来,她觉得和师父在一起,不管遇到再大的事情,也都可以随遇而安。 她动身离开的时候,已经是夕阳西下的时候,天很快就黑了,附近没有村落,她的肚子饿得慌,但荒山野岭之中,也实在找不到可以吃的东西,她很后悔自己有了这么多年赶路的经验,居然不知道准备点什么,以前跟着师父,总是不用为这些事情为难。 山路是了无尽头的,直到看到山谷里简易的茅屋,她来到门前,敲响了门。开门的是个白衣青年,语微记得自己似乎见过,那青年正是女扮男装梦君,她看到语微,有些惊讶的说:“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语微见是一青年男子,低头说:“施主,贫尼赶路至此,天色已晚,想借个地方住宿一宿,不知是否方便?”梦君点头说:“师太尽管放心,这里虽然偏僻,却很安全,看小师太一路劳顿,想来必是饿了,我这里还有些馒头,师太将就着用些。” 语微心里感激不尽,到了屋里,一边吃,一边问:“施主一个人住在这里吗?你的亲人呢?”梦君淡淡的说:“我没有亲人。”语微说:“是不是因为荷兰人?”梦君摇头说:“不是,师太是西陵派的弟子吗?”语微惊讶的说:“你是武林中人?” 梦君一笑,说:“我记得见过你一次,有一次我杀一个忍者,你正好赶到。”语微想了起来,说:“是啊,施主武功高强,——对了施主这么高的武功,一定是从别人那里学来的,怎么会没有亲人呢?”梦君起身来,说:“师父只是收留我,我们之间没有别的关系,其实我很讨厌这种收留,不是为了给别人带来幸福。” 语微说:“师父收留我,我就很感激师父!”梦君一笑,说:“你这么懂事,令师一定很喜欢你。你怎么会一个人在这里走动呢?”语微说:“平教追杀我们四派的人,我和师父又走散了,如果不是一个神秘剑客相救,我们都死了,后来这个剑客将我们送到天医派,就不见了,我也不知道师父去了哪里,我好想见到师父,你听过家师的消息吗?”说着便要哭了。 梦君安慰说:“令师在江湖上走动了几十年,也有一身的本领,这个你且别怕,我在江湖上有几个朋友,托人给你打听一下便是,你这样漫无边际的寻找,结果可能自己处处遇到险境。” 语微说:“可是我要找师父,就只能这样。”梦君说:“既然遇上了我,我就帮你一次,虽然我对如新师太印象不好,不过对你,可是喜欢得很。”语微脸上有些通红,说:“公子,你,你这话可别……”梦君说:“我把你当小妹妹看,你可别多想才是。” 次日醒来,梦君已经在外面练剑,语微也想练剑,可是又羞于在别人面前练功,只好站在一边看着。梦君在空中来回飞旋,长剑拍空,声音激烈,草木摇折,声势惊人。 语微正看到兴头,只见一只白鸽飞了过来,梦君转身飞到白鸽身边,抓住白鸽,取下脚上的字条,飞身来到语微旁边,说:“好了,已经找到令师的下落。” 语微急忙问:“什么地方?”梦君说:“蘅芜山庄。”语微问:“那是个什么地方?”梦君笑说:“现在台湾有好多新起的门派,我也拿不准,不如前去看看,便知道个中原因了。走吧,我已经准备好了,正好有两匹马,咱们明天就可以到达蘅芜山庄。” 蘅芜山庄是一座古色古香的庄园,古老的藤条在篱笆院墙上缠绕着,厚厚的一层似乎孤独的沉思者般遗世独立,庄内房舍浑重而朴实,像是经过风霜的侵袭后淡然处之的老人,就连地上青草茂密的色彩,也似乎苍劲中饱含沧桑。 梦君看着四周,她不知道岛上还有这么一个地方,更不知道这里的主人是谁,院子里静悄悄的,两人缓缓走着。 忽然语微一声尖叫,梦君往后一看,只见语微已经不在身后,她立刻长剑一指,喝道:“什么人,出来!”院子中却寂然无声,梦君说:“装神弄鬼,是什么本事?既然你有本事带走四大派的掌门人,为何没胆量相见?出来!” 只听一个女子的声音说:“公子不必多说,咱们一把火烧了这里,不就得了吗?”梦君看见展玉箫飘然而来,便问道:“你来干什么?”展玉箫说:“我受语微师妹之托,前来搭救四大派的掌门人,不过到了这里一看,原来又是一个缩头乌龟。” 梦君一面注意着四周,一面问:“你是如何知道这里的?”展玉箫说:“脚是江湖嘴是路,难道我就不能打听吗?这里本来是以前台湾岛上凌波岛的所在,自从几十年前凌波岛被满门灭尽之后,一直空闲,因为地处偏僻,又是血光之地,无人前来。” 梦君说:“我说怎么没到过这里,就算凌波岛要寻仇,可这和四大派有什么关系?”展玉箫说:“凌波岛岛主的母亲,就是当年圣宝门的圣女,圣宝门被中原武林正派所灭,自然和武林正派不共戴天,我想这应该是凌波岛余孽所为。”梦君说:“过了这么多年,这天大的仇恨,也该泯灭,当年凌波岛的人,现在都应该成为老人,为何还不肯放过?”展玉箫说:“研究这个干什么,把人找回来不就行了吗?” 展玉箫身形一展,飞到一栋屋的屋顶,冷声说:“我就不信,把这园子烧掉,他就不心疼,公子,拿火把来。”忽然间一阵琴声悠悠响起,展玉箫冷冷的说:“我最讨厌用琴声装扮自己的人了,好啊,不就是显摆吗,我也来吹箫!”说完已经竖起箫来,箫声一出,立刻空气中一阵飞旋般的碰撞,音声穿透层层空气,扰乱了这古老山庄的平静。 琴声忽然也激昂起来,纷纷扰扰,环绕而至,梦君对音律也略通一二,知道两人已经在暗自较量内劲,当下急忙屏息静气,静观其变。 忽然间一个人影飞来,来到展玉箫身边,喝道:“庄姑娘,你还不住手!”梦君一见此人,正是牟希,心想难道庄中主人是庄小璞? 琴声忽然停了下来,展玉箫也停了吹箫,说:“你是何人?为何阻碍我降妖除魔?”牟希看了展玉箫一眼,说:“姑娘,你的功夫不错,不过现在还是抓紧时间离开,不然……”展玉箫冷冷的说:“不然如何?” 只听一个声音说道:“不然,你就会被我的流光扇毙命于此。”展玉箫说:“流光扇?圣门七宝?就是那个所有高手的力量都能聚集于此的流光扇?” “不错,这也是我有恃无恐要让你们来的真正目的,圣门历代高手的内力,都积聚在这柄流光扇上,只要掌握了开启的法门,那就等于拥有历代圣门高手数以百计的内力,当世之中,没有几人能够与之抗衡。” 只见一个绿衣妇人,飘然而来,落在对面房顶。 梦君飞身上了屋顶,喝道:“庄姑娘,你何必一错再错?”庄小璞冷冷的说:“我自然有我的道理,绝不是错,今天,我就要为圣门死去的无辜灵魂复仇!出招吧,高手们!”展玉箫玉箫一抖,喝道:“本姑娘取你狗命!” 箫影重重,乍然扑去。 十六、风声鹤唳 庄小璞手上一动,流光扇七彩光芒一下子抖了过来,展玉箫只觉自己如同风中落叶一样,无法控制强大浩瀚的力量,身不由己的向地上跌去。 牟希打出一条长鞭,将展玉箫身子一卷,好不容易将她拉到身边。 梦君感到面上一阵生疼,风如同刀一样劲烈。 庄小璞冷笑一声,说:“先找你们中原正派报仇,再对付平教那帮护法,一统武林,便从你们开始!”展玉箫哼了一声,说:“我有心让你,你不识好歹,棋逢敌手,我倒有了兴致。”说完身子一闪,已经合身扑了过去,这次她倾入全身力道,重愈千钧,像是一团呼啸的狂风,迅即而至。 庄小璞手上折扇轻摇,天地似乎为之动容,风声扑处,屋顶的瓦片登时化为粉末,地上草木立折,顷刻化为黄土。展玉箫使出浑身解数,却难以近得分毫。 梦君说道:“流光扇积聚了圣门多个高手的功力,当今世上,几乎无可抵御。牟兄,咱们只有孤注一掷,合力和她一拼了。”牟希回过神来,说:“是吗?好!”梦君长剑抖动,已经向庄小璞扑去,牟希跟着追了上去,梦君说:“用剑法,咱们双剑合一。” 牟希急忙将长鞭在空中一绕,鞭头捏在手上,再一绕,便绕成三尺见长,形似长剑,和梦君联手而上,两人所练的剑法本是极为相近,但是此时却是左支右绌,几乎无法配合,双剑合和的威力,丝毫得不到发挥。 庄小璞一抖手上的扇子,一股巨大的力量轰然爆发,三人一起掉到地上,庄小璞站在屋顶,冷冷的说:“你们不是我的对手,倘若愿意俯首称臣,或许我可以放你们一条生路。”展玉箫站起身来,说:“胡说八道,我们此来,本来就是救人,救不走人,我们自然不会离开,想我们认输,你做梦去吧!” 说完和身扑上,庄小璞手上又一抖,顷刻便将展玉箫击落地面,展玉箫只觉胸口一疼,险些便吐出一口鲜血。 忽然间一个人影闪动,只见空中一团紫色白雾霎时弥漫开来,三人只觉身子漂浮在空中,睁开双眼,已经离开了山庄,落在一个山头上。展玉箫起身看着四周的树木,说:“刚才有高手出现,此人会仙琴派的‘紫雨心法’。” 梦君问:“仙琴派‘紫雨心法’是什么武功?”展玉箫说:“据人记载,仙琴派有两大至宝,一是‘大化神通’,再就是‘紫雨心法’,‘紫雨心法’需要闭关十年,还要有一个高手肯不断倾注内力,方才可以练成,此人刚才能够对付流光扇,于须臾间将我们送到此地,一定用了这门武功。” 梦君说:“仙琴派有如此奇人,为何不出来惩戒这些余孽?”展玉箫说:“他既然急着把我们送走,功夫一定还没有到家,此种神通讲究天地一体,很难全部参透,一般都是仙琴派前任掌门退出之后,由仙琴派一名长老协助,闭关练习,十年后方可大成,等到他修行圆满的时候,自己的寿命也已经灯枯油尽。”梦君说:“那这功夫练起来有什么意思?” 展玉箫说:“这功夫和‘大化神通’一样,讲的就是天人合一,‘大化神通’强调御自然之气;‘紫雨心法’讲究造天地之气。武林中人杀戮无穷,到后来常常迷失方向不知所措,据说此两套功法,可以让人悟透天地人的奥妙,和佛家修行讲究的一样。” 梦君说:“野田一郎因缘巧合,也会了‘大化神通’,不过他残暴的心始终没改。”展玉箫说:“所以他永远也到不了最高境界,仙琴派高手退隐江湖,神通只是当作求道的方法,而不是练武的工具。借天地气以为己用,有干天和,自然会受到天谴。” 梦君冷冷的说:“天,什么是天?我才不信这贻误众生的鬼东西。既然今天救不走人,等我召集人马,一定还会来救人。” 展玉箫说:“公子对中原武林的人,倒是关心得很。”梦君说:“我只不过看到语微师太,想到我当年无助的时候,别人对我哪怕是一点帮助,都能令我起死回生。姑娘也是一样,侠义心肠,令人佩服。牟公子,有句话我不知当说不当说,你们这一路,大家各自的目的都那么明确,为何你却偏偏要跟着她?这么多年,难道你们的纠葛,一直没有了断?” 牟希说:“有件事,你是不会明白的,看似斩断的,却始终无法了断,就算拼命要去了断,也只是适得其反。我来此自然也是有自己的打算,可是总想着把这个问题弄明白,再作别的打算。或者我是时候作自己的事情了。” 展玉箫说:“那倒不必,人活着,本来就为了自己过得舒服,为什么要顾忌别人?难道男人都想着建功立业,可是真正能建功的又有几人?黄帝以前,一样也有英雄,可是一个都没有留下,武林豪杰不为世人注目,世人在武林人眼中,也不过过眼云烟,大家彼此根本不会记住,何必要顾此失彼?牟公子,你既然喜欢她,就应该告诉她,帮助她,和她在一起。” 牟希摇头说:“我越来越不懂,甚至不知她到底是谁?” 梦君说:“她是云舞的弟子,一心想要颠覆武林的魔头,这你也不明白?”牟希叹了口气,展玉箫说:“别管她是谁,像你这样拖拖拉拉,那是什么事情都不会成的,何必要浪费时间?” 牟希大步离开,说:“多谢二位提醒,不过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会处理的。”梦君说:“如果你会处理,早就处理好了,感情的事情,若是牵绊一生,那这一生,便了无生趣,活着也没什么意思。” 展玉箫说:“姑娘说得真好,如果我不是放下莫名其妙的眷念,现在还只是个江湖二三流的小混混。”梦君说:“我自认不是女人,已经很久了,连我自己都习惯,你又怎么看出来?”展玉箫说:“男人是不会为了感情的事情长吁短叹的,牟公子所求的,也不是感情,而是一个答案。” 梦君说:“我看着他们相识结缘,难道你比我更清楚?” 展玉箫说:“他的眼睛里没有爱,只有困惑。” 梦君问:“现在你要去哪里?” 展玉箫说:“那些被困的人,总算也是我的师叔师伯,虽然懦弱无能,但并不是坏人,所有的一切仅仅是因为能力有限,就像贫贱的夫妻无可避免的悲哀一样,那是个可怕的深渊,里面的人尽管很想逃离,却只是深陷。” 梦君说:“我可以让我的朋友打听一下,说不定那个高人已经救出了四大派的高手。倘若果真救出,我也就对语微这丫头有个交代了。”展玉箫问:“语微是那种让人一见就很怜惜的女孩吗?” 梦君说:“语微太弱小了,又是个灵气逼人的孩子,让她学琴棋书画,兴许能有些造诣,但是说到学武,她必须得付出她难以承受的代价。像这样的女孩,就应该受到保护,生逢这个时代,就是她最大的不幸。” 展玉箫淡然一笑,一只白鸽飞了过来,梦君取出一张纸条,用丹青在上面写了几个字,绑在鸽腿上,将鸽子放到天上,这才说:“找个地方休息一下。” 二人向回走着,走了一阵,展玉箫忽然说:“姐姐,你的功夫,明明就是仙琴派所传,为何你不寻根问祖,找回当年大派的辉煌?如果现在武林有仙琴派,那么别说荷兰人,就是大清,也要忌惮几分。如此泱泱大派,百年辉煌,居然从此销声匿迹,你心里就不想弄个明白?” 梦君说:“我难以担当重任,况且我无从谈起,唯一知情的人,却是我最不想见到的人。” 展玉箫说:“人心里其实常有难以逾越的障碍,或许事情过了,会觉得自己很傻,但是当时,却难以自拔。回头一切都是悟,执着现在便是魔。牟公子若是仍然如此,只怕总会将自己的一生葬送于此,他武功很高,感情,却如此脆弱。” 梦君一笑,不置可否,她觉得眼前这女孩过于成熟,和她曾经年少时的无知简直不可相提并论,那时的自己,甚至现在的自己,都未必如同她一样冷静。只不过这未免过于老成的话,到底是否出自她的内心,那就不得而知了。 两人走到月色初上的时候,梦君这才收到飞鸽传书,说四派之人已经给救出去了,蘅芜山庄也人去楼空,了无一人。 展玉箫问:“和你飞鸽传书的,是什么人?” 梦君说:“说起来我也不知道,只不过这鸽子颇通人性,成日跟着我,有一日我就试着抓住它,见它腿上有一张纸条,我取下之后,发现那上面居然是我正想打听的一件事情,我心存感激,就回了一张纸条,以示感谢,没想到它的主人又谴它前来,说不必客气。你知道身在乱世,家书万金,要想能随时知道自己想了解的事情,实在太难,而这个人却知道很多。后来久了,我发现鸽子不时会有所改变,想来是鸽子也有在路上被人拦截,或是受到伤害的时候,而此人总能将消息及时送到,可见她随时控制着自己的飞鸽,一当没有回音,就会重新遣送一只,此人神通广大,看来本领不小,所以对他的好意,我也就却之不恭了。” 展玉箫说:“天下之大,真是什么奇人都有。台湾岛上的人真是愚昧,以为除了一个红豆仙子,就什么都没有了。其实,荷兰人横行一时,却终不能长久,如果中国人同心合力,对付他们本来不是难事。据我所知,当年他们就是一支败给大明朝廷的溃散之军,只不过钻了个空子,占了先机而已。现在笼络两派高手,坐拥王城之牢,以为稳坐江山,永无后患,那只不过痴人说梦而已。别说圣门,就是仙琴派、四大派隐匿武林的高手重现江湖,也足以闹个天翻地覆。就说那个飞鸽传书的人,如果不是有通天的本领,又怎能有如此手段?高人不屑于出手,可是一当出手,就会石破天惊。” 梦君说:“我很想见到此人,这个岛上,太需要优秀的人。” 展玉箫说:“与其期盼比人优秀,还不如自己努力。姐姐是明白人,怎么也盼着天上掉下月亮?”梦君正要说什么,忽然见到前面一片庄园,便说:“难道这就是英雄山庄?”展玉箫说:“那里明明写着英雄山庄,自然就是了,只不过,谁都知道,英雄山庄里面,并没有英雄。” 两人正说着,忽然几匹快马飞奔而来,从两人身边擦身而过,向英雄山庄飞奔而去。展玉箫喝道:“如此无礼,该打!”手上一拍,一道掌风飞出,那马上的一个年轻男子头也不回,反手一挥,便将那道劲力化为无形。 展玉箫看着那一群青衣男子远去的影子,一时气愤,说:“今日一定要教训这几人!”梦君急忙说:“姑娘留步!”展玉箫停了下来,梦君说:“姑娘难道不觉得奇怪?英雄山庄没有如此好手,就连台湾岛上,年轻人中,功夫能够如此的,也是少数。刚才这几人风尘仆仆,显然一路赶来,武功高强,看不出路数,行迹就很可疑,姑娘别轻举妄动,我想看个究竟。” 展玉箫说:“好,弄清楚哪个庙里来的鬼,我好去拆他的菩萨!” 梦君一笑,两人从旁边越到院子里,看着无人,来到大厅外,飞身倒挂在粱上,看到大厅上一个中年男子唯唯诺诺的和几个年轻男子说话,一个老头忙前忙后的招呼着,展玉箫轻声说:“这个夏庄主可也真够放得下架子。” 梦君说:“听他们说什么。”展玉箫屏息静气,只听一个年轻男子说:“家师派我们兄弟五人前来,一则是为了商量台湾武林的长久之计,二则是向夏庄主表示崇敬之情,这么多年,如果不是英雄山庄执台湾武林之牛耳,台湾武林,早就名存实亡。” 夏玉不好意思的说:“少侠过奖了,少侠请坐,咱们慢慢商量,令师,令师现在何处?何时会来?”那几人坐了下来,刚才说话的人继续说:“家师一直忙于调教弟子,对外面纷争本来从不介怀,只不过看到最近越来越多的武林同道遭到屠戮,有心想要阻止这一场武林浩劫,所以才命弟子们出山,找夏庄主商量。” 夏玉点头说:“我知道,我知道,令师是有能力的人,心忧天下,是武林之福,百姓之福。”那年轻人说:“对了,今天怎么没见到几个人?夏庄主,英雄山庄不是常有英雄聚会吗?”夏玉叹说:“人都是趋利避害,现在各派之人受到威胁,都去了天医派,英雄山庄,已经多日没有客人了。” 那年轻人说:“是啊,那也是人之常情,不过夏庄主不必放在心上,只要有我兄弟五人在此,就不会让英雄山庄受到威胁。” 夏玉激动得不知该说什么,忽然间一声冷笑传来,展玉箫回头一看,只见院子里已经多了一个绿衣妇人,飘然而立,却又气势汹汹,正是庄小璞。展玉箫心想:她赶得这么快,到底是为了什么? 只听她说:“听说英雄山庄来了几个武林高手,在下想要见识,请庄主行个方便。” 夏玉来到外面,说:“这位姑娘,夏某并不认识你,你找错人了吧!”庄小璞手上一挥,立刻将夏玉击退一边,一直退到大厅中央的座位上。庄小璞这才冷冷的说:“自然不是找你,五位少侠,你们行侠仗义,救了英雄山庄十数名弟子,功劳不小,不过我对你们的本事更感兴趣。” 展玉箫看看梦君,梦君摇摇头,两人扭头继续看着庄小璞,只见她一脸轻蔑的笑容,似乎对即将发生的一切胸有成竹。 那几个年轻男子走到外面,刚才一直说话的人朗声说:“姑娘,我们……”庄小璞冷声说:“什么姑娘,姑奶奶走江湖的时候,你还不知在哪里找狗屎吃呢!姓陆的,你是大师兄,我就和你这号称‘玉面飞剑’的新锐少侠比划比划。” 她手上一动,一柄长剑已经向那姓陆的男子刺去,梦君看出她的剑招,和“自然剑气”大抵相同,一招既出,满庭皆风。 姓陆的青年急忙出剑,两人顷刻间斗在一处,展玉箫说:“这是银扇门的绝技,‘白色风暴’,着意于剑气,威力不可小视,这人虽年轻修为却也已经不错了,不过和庄姑娘相比,只怕还差了不少。” 梦君说:“银扇门?”展玉箫说:“明朝末年,中原武林正是鼎盛之时,各派高手层出不穷,像银扇门这样的门派,虽不及五大派这样称雄江湖,但是也是人丁兴旺,后来由于战乱,民不聊生,武林门派也纷纷瓦解,各派留下来的,也都是少数。” 梦君说:“大明江山还在,什么末年,小小年纪,胡言乱语。”展玉箫说:“那还不都是一样,你以为大明风雨飘摇的江山,能支持多久?大清的铁蹄势不可挡,岂是大明一个将军,一个愿望能够化解的。姐姐是明白人,明知不可能的事情,却偏要相信。” 梦君没有说下去,忽然庄小璞大喝一声,陆姓青年向后跌倒,长剑落到一边,旁边的人急忙将他扶起。 庄小璞冷笑一声,说:“我还当是什么高手,原来不过如此。”夏玉笑说:“姑娘,姑娘有话好说,大家都是中国人,都是朋友。……”庄小璞冷冷的说:“夏庄主,你闭嘴,就你也配和我说话!陆诗语,回去告诉令师,别在这里装神弄鬼,我迟早会取了他的狗命。今日你可以离开,别的人,全部都要留下。” 陆诗语身后一个青年上前几步,喝道:“狂妄,你才胜了我师兄而已。”说完身子往前一扑,一柄扇子向庄小璞打去。庄小璞冷笑一声,手上打出流光扇,但见七彩光芒一闪,那青年被一击之后,被卷得向后直滚,一直滚到夏玉旁边。 庄小璞得意的说:“还有谁要来吗?姓陆的,如果你三日之内,叫不来令师,那你的几个师弟,就得葬身于此。” 忽然一阵狂妄的笑声传来,展玉箫抬头看去,只见对面树上,坐了一个白衣公子,正是古玉龙。庄小璞喝道:“你笑什么?”古玉龙说:“庄姑娘,这么多年过去了,岁月见长,你却更年轻美貌,连脾气性格,也是一点没变啊。”庄小璞说:“不须你来多说,古玉龙,你在十年一觉,赢得薄幸声名,风流狼藉,可也好不了多少啊。” 古玉龙哈哈大笑起来,说:“那倒没什么,难得姑娘辛苦奔波,容色依旧。姑娘,你不必树敌太多,否则,便会香消玉殒。” 庄小璞也大笑起来,长袖在空中一摆,喝道:“我要做的事情,就是自己,也改变不了,何况你这个外人?”古玉龙大笑不止,身形摇曳,已经来到院中,看着庄小璞,说:“可惜可惜,若是凭姑娘的容色,便是当个王妃也不成问题,可惜生不逢时,偏偏自己又甘愿把自己的一生都献给一个变态的老婆子,悲哀,天底下最大的悲哀!” 梦君皱眉轻声说:“一副痞子样,那才真是可惜。” 展玉箫纳闷的说:“师兄不知何时成了这个样子,小时候,他可是我心中的神。” 庄小璞轻摇着折扇,说:“古大侠应该知道这件兵刃的威力,如果一定要出这个头,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古玉龙说:“姑娘从来就没有客气过,不过,这流光扇威力自然无穷,但也有穷尽的时候,历代高手的内力,用一点那就少了一点,等到灯枯油尽的时候,姑娘的万丈雄心,又靠什么来实现?” 庄小璞说:“废话少说,逆我者亡,受死吧!” 光彩明媚,连旁边的梦君都觉得全身一颤,古玉龙的身子如同风雨中的一叶扁舟,飘摇不定,好容易稳住身形,院里已经铺了一层落叶,树上却一片叶子都已经没有了。 庄小璞得意的说:“古大侠,想不到这么多年,你的功夫倒是一点长进也没有。”忽然听到有人说:“你做这么多事情,是不是有人在后面指使你?难道你一生都是你那可怕师父的傀儡,都是她的影子?” 庄小璞说:“我姐妹二人受滴水之恩,就要涌泉相报,牟希,别以为我杀不了你,别以为我下不了手,你出来,出来!”牟希的身子飘然来到屋顶,朗声说:“好,你我终于明白,彼此志向不同,道路不合,自然不必纠缠。庄小璞,你出招吧!” 展玉箫说:“好,我就不信对付不了你这妖女,出招!”还没说完,自己已经飞身而动,身形摇曳,箫声缓缓流出,如同四面八方连绵不绝的暗器,向庄小璞滚滚的包围过去。 庄小璞站在当中,折扇待要打出,展玉箫却已经借着箫声之力,飘忽远去,身影犹如鬼魅,不见行迹,渐渐快得旁边的人只能看见一道青色的光芒在院子四周飞绕。 庄小璞大喝一声,手上一挥,只见漫天里落叶飞绕,风声扑扑,房顶瓦片四下飞扬,尘沙扑来,几乎睁不开双眼。 牟希手上一动,一道长鞭有如狂风中呼啸盘旋的巨龙,飞扬而至,庄小璞只觉身上一麻,仰面跌倒,牟希向庄小璞飞去,长鞭直击,庄小璞却翻身而起,折扇一挥,牟希整个人被卷得向房顶退去。 待风平浪静之后,庄小璞的身影已经不见。展玉箫落下地来,说:“想不到这箫声近战不行,御气而行,却能克制流光扇的威力。”梦君说:“这或许便是一物降一物了,这箫声中内力浑厚,铺天卷地,和流光扇正好伯仲之间,一个借天地之力,一个借前辈之力,各有其厉害之处。” 古玉龙说:“小师妹果然今非昔比,不过,你已经受了内伤,别强撑了,若不是牟公子出手,你早就倒下了。” 展玉箫哼了一声,说:“你知道什么,她更不行了,没见她仓惶离去吗?不和你扯,你自己出手解决了她,不就行了吗?” 夏玉笑说:“各位英雄今日聚集英雄山庄,夏某真是不胜荣幸!各位英雄,里面,里面请坐。”古玉龙说:“夏庄主,你仔细看看此人是谁?”夏玉盯着牟希,半天说不出话来,好久才说:“是,是牟,牟少侠,英雄,英雄出少年,快,快里面请。” 牟希看着夏玉,想起以前一些不快的事情,仍站在那里。 展玉箫说:“牟公子,终于做了一个决定,为何却又犹疑不决?” 牟希回过神来,说:“我,我只是在想,……没什么,姑娘,我要先走了。”夏玉还没有来得及招呼,牟希就已经飞身离开。 夏玉回头看着展玉箫等人,有些不知所措的说:“各位英雄,敝庄,敝庄其实招待不甚周到,来人,快上茶,快啊!”展玉箫来到屋里,见那五人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便说:“夏庄主,你先请的是什么人?” 夏玉说:“哦,那是银扇门的人,半个月前,当地村民交不出税,想让我和荷兰人说一声,减免费用,我派了几个弟子,结果反而被扣留下来。我正一筹莫展,却被银扇门的人相救,他们还答应会帮助台湾岛上的人,所以,所以就……” 展玉箫说:“夏庄主,看来他们不辞而别,并没有诚心,你打算如何办?”夏玉说:“女侠有所不知,英雄山庄实则一个高手都没有,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才好。夏玉是有心无力,恨不能用自己的命,来换回百姓的平安幸福。” 展玉箫说:“当真如此,夏庄主可真是难为了。其实这也不难,不要夏庄主的命,只要庄主将本派武功发扬光大,广收弟子,就能安定局面。” 夏玉叹说:“女侠有所不知,实在找不到这样的人,况且我每日忧心忡忡,根本无法练功,想起来就如刀割般难受,哪有时间。” 展玉箫说:“俗话说得好,‘与其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夏庄主,你可知道是什么意思?”夏玉急忙说:“女侠见教得是。” 梦君坐了下来,接过茶来,一面喝,一面说:“对了,银扇门有一个人,不是在平教吗?”展玉箫问:“什么人?”梦君说:“银扇客,我觉得其中有诈,银扇门的五个弟子,并不是真心要帮助夏庄主,夏庄主,倘若他们提出什么无理的要求,你可要慎重为之。” 夏玉不断的点头,说:“大侠见教得是,大侠既然来了,何不留下,号令台湾武林,和荷兰人作一决断?” 梦君说:“我们一介武夫,哪有这等本事。夏庄主,你把问题想得太简单了。”古玉龙说:“夏庄主,我倒有个主意,现在岛上只有一个地方,荷兰人还是忌讳的。”夏玉问:“哪里?”古玉龙说:“那里美女如云,高手如云,男人去了那里,比天堂还要舒服。” 夏玉看着古玉龙,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梦君冷冷的说:“那倒是,只可惜,并非人人都能前往。”展玉箫不悦的说:“三句话不离红豆仙子,难道这岛上除了此人,就再也没有英雄不成?夏庄主,你别怕,我就留在英雄山庄,让他们也多一个忌讳。” 梦君说:“姑娘,不知道你和红豆仙子有何误会,为什么不想到联手?”展玉箫说:“联手?红豆仙子可从来没有想过要和别人联手,只不过是有的人一厢情愿而已。”夏玉说:“是啊,红豆仙子神通广大,但是各位也是手段高明,各位英雄,只要你们留在此地,不久英雄山庄一定会宾朋云集,恢复昔日的热闹,到时候,大家联手,给他们重重一击。” 梦君冷笑一声,说:“什么重重一击,你以为长刀会和平教是遇弱则强吗?要想重重一击,除非……”夏玉急忙问:“除非什么?”梦君说:“除非有绝世高手,能够制服野田一郎的‘大化神通’,和平吟清的‘天光云影’。” 夏玉问:“难道几位英雄不是绝世高手?”展玉箫不屑的说:“别把这些人看到了天上,就是红豆仙子,也不是这两人的对手,不然,她还待在烈火谷干什么,早就当王城城主去了。”夏玉问:“那这样的绝世高手,在什么地方?” 梦君说:“那就要看你夏庄主有没有这个本事,能够四海之内,群英汇集了。什么时候你这英雄山庄,能够真正汇集英雄,那就是大功告成的时候。”夏玉听着,梦君继续说:“光靠你这样所谓谦虚,唯唯诺诺,那是不成的,真正的英雄,笑傲天下,欣赏的是豪气,是激情,不是虚名,更不是胆怯。” 夏玉频频点着头,梦君说:“这是一件大事,所以庄主要慎重为之,就算你只有微薄力量,但至少也能作一些你力所能及的事情,如果整天待在这里,那就一事无成,绝对不会有真正的英雄光顾你这英雄山庄,因为留在这里,不但无趣,还会难受。” 说完转身向外走去,夏玉追着说:“大侠留步,大侠还没有道出尊姓大名呢!”梦君头也不回,说:“有缘自会相逢,夏庄主,祝你好运。”说完已经飞身离开。 展玉箫和古玉龙走了出来,展玉箫说:“师兄,你来干什么?”古玉龙一笑,说:“这里山清水秀,群英毕至,此等热闹风光的大事,我又岂会不来?” 展玉箫冷冷一笑,大步向外而去,口中说:“师兄当记住师父的话,每日三省。我要去王城会会这些所谓的武林高手,师兄倘若有心,不妨随往。” 说完已经离开,夏玉看着古玉龙,古玉龙一笑,说:“庄主,你备好的酒,看来只有我来喝了。”夏玉堆着笑,说:“是是是,古大侠,请!”古玉龙来到楼上,两人落了座,古玉龙一面喝酒,一面说:“庄主,你是不是想百世流芳,做点大事。”夏玉说:“哪里哪里,只是这人都欺负到了门口,我这……”古玉龙手一挥,说:“庄主不必多说,男人丈夫,谁没有个脸面?不过庄主有所不知,这岛上敌人太凶,太厉害,今朝有酒今朝醉,明天的事情,谁还能管呢?” 忽然一个温和的声音传来,“那不知这今朝的酒,醉了何时的人?”夏玉转头一看,只见东方萦婷婷玉立,不知何时站在楼梯口,夏玉急忙站起来说:“圣女,圣女驾临,有失远迎……” 东方萦温和的说:“不必多礼,庄主和我,都是大王的座上嘉宾而已。”古玉龙依然喝着,东方萦说:“大侠似乎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古玉龙说:“醉了一个并不该醉的人,但是却仍然醉了。” 东方萦说:“既然醉了,就要想法子解酒,总不能醉一辈子。”古玉龙站起身来,忽然长剑一指,说:“有人解酒用药,有人用水,我却是用剑。”东方萦面不改色,说:“不管用什么,都要能逼出酒才好,酒在心头,人总会醉的。”她缓缓来到桌前,倒了一杯酒,说:“可惜,想要解酒的人,却不懂得解酒的方法。” 古玉龙的剑指在她的后背,东方萦却全然不管,喝了一杯,放下杯子,看着满桌的菜,说:“或许我来得不是时候,但是我却不得不来告诉夏庄主一声,倘若想要为百姓好,最好是大家相安无事,否则,恐怕连英雄山庄,也会受到牵连。” 古玉龙长剑向东方萦刺去,东方萦并未让开,那剑在到达她衣衫的一刹那没有刺下去,古玉龙说:“为何不出手?”东方萦说:“你既然没有出手的本意,为何别人要还手?你始终过不了自己这一关,或者你认为作为中国人本身是一件骄傲的事情,所以为了维护这荣誉,你不惜放弃一切,但是你的确错了,……”她转过身来,说:“你应该想想,自己想要怎么做,而不是应该怎么做。” 古玉龙手上长剑当的一声掉到地上,东方萦说:“朋友和敌人,并不那么复杂,只是你想得太多而已。后会有期,我本没想到,你会出现。” 古玉龙无力的说:“我也没有想到。” 东方萦身形缥缈,已经离开了,夏玉问:“大侠刚才那一招,为何没有刺下去?”古玉龙说:“那一招倘若刺下去,她就会还手,她其实一直在准备,准备挡我的剑。” 夏玉似懂非懂的点点头,说:“这女子厉害得很,说一不二,出手狠毒,武功奇高,我们都很怕她。”古玉龙捡起剑,插在剑鞘里,来到窗边,说:“庄主的酒菜不错,多谢了。”说完也飞身离开。夏玉怔怔的站在那里,叹说:“怎么都走了!” 十七、心有灵犀 古玉龙一路飞行,一直到了一个山头,这才停了下来,看着山上郁郁葱葱的花草树木,一时间想起许多东西。 忽然一阵骏马奔腾的声音传来,山下走来一队人,古玉龙一眼就看出那是松云道长一行人,看到他们一路往英雄山庄而去,古玉龙也淡淡的笑了一笑。 松云等人来到庄外,庄内的人早就迎接出来,一行人走了进去,少不得寒暄几句,夏玉刚才准备下的筵席,正好用来接风,各人正落了座,门外忽然走来华不讳和几个黄山派弟子,立时人群变得鸦雀无声起来。 如新冷冷的喝道:“华掌门,想不到你居然能自己回来。”华不讳说:“在下侥幸未死,自然会前来和大家汇合,但教有一口气在,便会和大家同生同死。”如新哼了一声,说:“是吗?当日形势危急,华掌门的轻功果然不错,最先溜走。若不是有高手忽然出现,暗中相助,只怕你想见我们,只能到阴曹地府了。” 华不讳说:“师太吉人自有天相,这是哪里话呢?语微,没吓着你吧,师叔最担心的,莫过于你了。”语微还没说话,如新站前几步,华不讳说:“对了,我打听到了,各派有几个弟子,现在在天医派,不必担心……”如新哼了一声,说:“贫尼已经知道了。”林羽依急忙说:“夏庄主,不是有英雄宴吗?难道在这里站着不成?” 夏玉急忙引众人上楼,一行人落了座,如新正襟危坐,说:“庄主,我们都是吃素的,不习惯这样大鱼大肉,况且台湾的百姓处于水深火热,如此浪费,实在不该。” 夏玉连忙称是,一面命人去备斋菜。 语微少许用了点饭,便离席而去,来到楼下,依然能听到大家说话,她感觉他们是在极力的掩饰自己内心的恐惧和慌张,他们本来是要离开这个地方,却发现离开的结果,最多只是死路一条,在岛上颠沛流离几个月的生活,历经了背井离乡的痛苦,和九死一生的恐惧,还不如在这里,至少有一个遮挡风雨的地方,有一个可以说话和睡觉的地方。 语微静静的看着眼前渐渐陷入暮色中的一切,她觉得自己很辛苦,辛苦到了几乎无法承受的地步,她觉得自己变得忧心忡忡,总是担心看不到明天的太阳,这一切那么突然,却又那么自然,以至于她自己都没有想到,是从何时开始。 忽然传来师父的声音,她转过身来,如新看着她,爱怜的说:“傻孩子,在想什么,想回家吗?”语微说:“师父在哪里,哪里就是弟子的家,弟子刚才在想!”如新拍拍语微的肩头,说:“孩子,你受苦了,这些天,师父也想着你,仿佛这个世上,只有你才让我牵挂。” 语微说:“弟子蒙师父错爱,却不能为师父分忧。” 如新笑了笑,说:“师父爱弟子,那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语微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她对师父一向充满了感激,但却难以用行动来证明,她开始厌倦这种没有能力的生涯,想表达却又无法表达的痛苦,不知何时已开始深深的压着她。 如新说:“好了,经过这么多磨难,今晚可以睡个好觉,我们决定去找红豆仙子,已经决定了。”语微说:“真的吗?太好了,红豆仙子是个好人。”如新叹了口气,说:“不服输不行,如果长刀会和平教联手,那他找武林五大门派报仇,那是迟早的事情,新仇旧恨,我们不能不解决。为师以前总绕不过这个弯子,总认为自己是名门大派,不肯纡尊降贵,其实说白了,这个时代,只有刀剑武功才是真本事,什么名门,那都是空谈。今晚先休息吧,明日我们就派人去请红豆仙子。” 语微问:“师父,为什么我们不前去烈火谷?”如新说:“那是中原武林最后的尊严,孩子你别想了,快回去吧。” 语微醒来的时候,便看到院外来来去去忙碌的身影,她揉揉双眼,语灵等人已经洗漱完毕,她也赶快洗漱完,心里想:难道真的准备迎接红豆仙子? 她来到后山,见黄山派几个师兄弟在那里练剑,虽是熟识,但也不好前往观看,因此她便一个人在林间漫步,想着以前同郑玉蛟、展玉箫二人在南少林后山玩耍的事情,那时候,其实世道一样的混乱,只是她的心,却一点忧虑都没有。 逛了一阵,她也练了些武功,就回到前院,正好是大家吃饭的时候,这次倒是简单了许多,语微也只是随便吃了一点,便回到房中休息。 语灵和几个师姐妹抱着一本剑谱研究着,她们其实甚少说话,语微颇得师父宠爱,自然语灵等人有些不满,语微已经习惯了,只不过现在感到有些讨厌而已,她便拿着几把小剑,来到林子里一个人练“观音神剑”以气御剑的法门。 练了一阵,依然不能收发自如,她盯着地上横七竖八的小剑,有些气恼的站在那里。忽然一个声音传来,“心如果不能安静,学,便决不能有所成。你心浮气躁,自然难以领会其中深意。” 语微转头一看,只见一个白衣公子缓缓走来,语微问:“你是何人?”那人一笑,说:“在下牟希,你叫我牟大哥好了,学武其实并不难,难的是用心,首先要问自己,心里已经学会了什么,然后才能将它练成武功。脑子里迷迷糊糊,根本无法静下心来,那怎么可能练成?你说呢?” 语微点点头,说:“可是我的心……”牟希上前,捡起小剑,说:“我知道西陵派曾有过无数高手,她的武学博大精深,只要勤加练习,一定能有所成就。但西陵派的武功,决不能速成,师太也不可急躁,不管怎样,艺无百日之功,冰冻三尺,不是一日之寒。” 语微叹说:“我也知道,可是……”牟希说:“你要牢牢的记住口诀,记住心法,先练气,再御剑,方能融会贯通。”说完手上一扬,小剑在空中绕了一圈,便在语微身边绕来绕去,牟希说:“静下心来,一切自然迎刃而解。” 语微看着牟希远去的背影,捡起地上的小剑,似乎明白了什么。 他们等来的不是红豆仙子,而是青弦,青弦来的时候,看着武林各派的掌门人,冷冷的说:“各位今日用上了请字,本姑娘真是不胜荣幸,只是不知道各位有何吩咐?”夏玉急忙说:“青弦姑娘,不,青弦女侠,你先请座,咱们慢慢再说。”语微站在如新身后,听到如新说:“青弦,红豆仙子为何不来?”青弦说:“我家主人有事,自然不会前来,她可没有闲情逸致,在这里和大家闲话家常。” 如新哼了一声,说:“这可不是闲话家常,实话说了吧,我们看在红豆仙子一心为着台湾百姓,心想咱们武林中人,学得一身本领,那不就是为了为民除害吗?所以有心和她商量,要帮助她,不料她竟然不来。实在有些扫兴!” 华不讳急忙说:“不过青弦姑娘来了也是一样,青弦姑娘英勇顽强,可歌可泣,可歌可泣,华某早有耳闻,何况,青弦姑娘说话,也是算数的。”青弦说:“若是我,一句也不想和你们多说。姐姐说了,你们要去便去,烈火谷所处之地形,虽在谷底,然而易守难攻,恰好得天之助,大家同心同力,说不定会有些作用。其实很简单的几句话,话既然带到,我就先走一步了,青弦没参加过武林大会,更没参加过英雄大会,各位英雄,告辞。” 说完起身离去,夏玉正要说话,青弦已经飞身离开。如新冷声说:“哼,没有教养的丫头!”林羽依说:“我说这孩子有些脾气,有脾气又能活下来的人,倒也有些本事。好了,既然已经决定了,咱们何必要在乎那点客套。青弦的话不多,但已经说到点子上了,咱们何必和小孩子一般见识。” 夏玉起身说:“既是如此,在下,在下也随同前往。” 华不讳说:“夏庄主不必了,你是英雄山庄的主人,长刀会和平教都忌惮你的名声,你没必要离开。”夏玉说:“可是……”这时一个庄丁过来,对夏玉说:“庄主,外面有个妇人晕倒在门口,请庄主示下。”夏玉急忙说:“快扶到庄上,找郎中看病,不必烦我。” 语微见夏玉举手投足间少了很多意气风发的东西,多了客套和不安,心想乱世也有好处,至少会让人多一点易地而处的经历,不再高高在上。 如新回头对语微说:“你怎么看?”语微一愣,回过神来,说:“弟子没什么想法,师父觉得怎样,弟子便觉得怎样。”如新轻声说:“你林师叔最是嘴硬,大家现在已经心照不宣,看来便要去烈火谷,那是个新地方,或者不如咱们西陵派自在。”语微点头,轻声说:“弟子和师父在一起,自然什么也不怕。” 夏玉目送众人上了马,一直到看不见马群,这才回过身来,庄丁上前说:“庄主,那妇人醒了,没什么病,只是走累了,加上这不熟悉附近地形,附近农民,大都搬走了,没找到落脚吃饭的地方,所以……”夏玉手一挥,说:“别说了,这点小事。” 语微等人行到夜间,正在路上,忽然一阵琴声传来,琴声忽高忽低,忽远忽近,松云说:“坏了,是平教护法!”语微向四周一看,山上不见一个人,如新低声说:“一会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你都要跟着我,寸步不离。”说完左手已经拉着语微的右手。 语微看着如新,使劲的点点头,忽然一阵琵琶声传来,林羽依说:“糟了,又来了一个!”松云指着天上说:“不对,他们斗起来了。”众人抬头一看,只见琵琶声和琴声在空中回荡,一股咆哮盘旋的罡风在上空缠绕厮斗,直有天昏地暗之势。 忽然那罡风一散,山间立刻传来一阵百鸟惊叫的声音,天空中漫处是羽毛,飘洒而至,扑在众人面上。只见那罡风忽而化作道道闪电,如同撕裂天地般奔腾,天空为之一亮,渐渐铺散开来,如同笼罩的乌云,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语微从来没见过琵琶和琴的争斗会如此激烈,只听一声长笑传来,琴声渐渐停息,琵琶声也渐渐停息,众人忽觉胸口一松,眼前一亮,千山明月静干戈,心头只觉甚为惬意。 松云说:“奇怪,为何他会出手帮助我们?”林羽依问:“你说的他是谁?”松云说:“难道不是平教护法琵琶客吗?天下谁的琵琶有他厉害?” 如新说:“琵琶客不会救我们,除非他疯了。”林羽依说:“我想应该是红豆仙子请来的人,倘若连这都预料不到,红豆仙子岂非徒具虚名。”忽然一阵笑声传来,只听有人说:“你们说对了一半,红豆仙子是让我前来看看,但我还没动手,孟公子就已经出手了。” 只见一个老者身形一闪,已经从山腰一下子飞到山顶,消失在众人的视线外。华不讳说:“看此人的身法,倒从未见过,他是哪一派的?”如新说:“天下有那么多门派,华掌门难道都知道不成?”林羽依说:“我倒看到他手上有一把刀,不过江湖上用刀的门派太多,也难以猜测其身份,见到红豆仙子,一问不就清楚了吗?” 一行人继续向前走着,忽然间天上飘落片片花瓣,风中似乎有人在念着“落花散去,亡魂归来,悲喜无常,与君徘徊……”如新一抖拂尘,喝道:“装神弄鬼,什么人,出来!”那花瓣落得漫天皆是,几乎弥漫了人的双眼。 如新拂尘一卷,几把小剑飞出,向那声音来的方向飞快刺去,小剑在空中一绕,跌落在风中,那声音渐渐清晰,只见一个中年红衣妇人,翩然落在众人身前,身旁簇拥着十二个彩衣女子。 林羽依手上彩带挥动,向那妇人打去,那妇人长袖舒展,布带和长袖接触,化为片片飞絮,落在风中。 松云抽出剑,却忘了扑上去,妇人冷冷的说:“雪儿,这就是中原武林的泰山北斗,你去见识见识。”一个白衣女子缓步上前,长剑一挥,一道剑气击来,松云感到全身一震,长剑已经脱手落到地上。 雪儿回头看着古春花,古春花点头说:“你们已经怕了,既然怕了,为何不投降?归顺平教,我家主人不会为难你们。”如新喝道:“古春花,你想得倒美,我等士可杀,不可辱。岂容你这邪魔外道胡言诽谤。”说完拂尘晃动,向古春花扑去。 古春花长袖卷动,将如新逼退,如新只觉一股罡风射来,自己身不由主的向后退着,忽然身后一股柔和的力道射来,自己缓缓落到地上,只听一个女子温婉的声音说:“古护法,你到底心急了。” 如新回头一看,只见红豆仙子蒙着面纱,衣袂飘举,款款而落,带着一股悠悠的香味,令人无限回味。 古春花说:“丫头,什么地方,好像都少不了你,既然这么有缘,我又何必拒绝。”红豆微微一笑,说:“古护法武功高强,自然有恃无恐,红豆不喜欢客套,所以说话未免让前辈生气,凭你的功夫,当个平教大护法已经是便宜了你,又何必一定要弄点轰轰烈烈的事情?像你们这些邪门歪道的武功,我还真没放在眼里。” 古春花手上一挥,雪儿等十二人飞身过来,但见衣袂飘举,长剑翻飞,风起云涌,朝红豆身上围来。红豆手上一抖,但见数十枚暗器如漫天的花雨,被她劲气控制,点点飞扬,处处风散,将十二个女子逼得左支右绌,狼狈之极。 古春花笑说:“好厉害的天女散花式,我虽不才,却有一手散花手,比你的如何!”说完手上大袖一扬,忽然天空数十个如同芙蓉花瓣的暗器飘洒而出,在十二个女子身边翩然而动,衣袂飘飘,暗器随风散开,和红豆在风里激烈的碰撞着,忽然间纷纷扬扬,化作漫天花雨,跌落地面。 红豆手上忽然多了一柄长剑,一招“无边落木萧萧下”,将十二个女子逼得往后退去,一个个跌落地上。 古春花说:“好俊的剑法!”她手上彩带绕动,人也扑了过来,身边暗器围绕,密不透风,红豆乍然与她相斗,只觉她剑法气势汹汹,似乎无坚不摧,一时间有些手支脚绌起来。如新等人在下面看着,只见两人来去飞舞,几乎看不清人影。 忽然一道白光电驰而来,只见一道剑气磅礴而生,古春花觉得一阵巨大的力道扑了过来,像是席卷天地般广袤无边,她登时感到全身一紧,急忙换出凶狠的“落叶散风剑”,但是剑还未出,便觉一股巨力袭来,自己如同断线的风筝,向后退去。她知道今日自己受了内伤,一定不敌面前这两人,也知道这二人双剑合力,自己远不能敌,因而展动身形,翩然离开。 那十二个女子也跟着飞快离开,红豆看着后来的郑玉蛟,点头一笑,郑玉蛟也笑说:“上次王城之危,多谢仙子解救。”红豆一笑,淡然说:“公子策划周详,虽未伤及要害,却也令敌人胆寒,那就已经达到目的了。” 郑玉蛟说:“我和谈兄等人都说,仙子真乃神人,神机妙算,罕有其匹,因此特地前来,希望能和仙子并肩,驱除外族。”红豆见谈秉剑、杨柳、花飞絮、刑丹阳四人果然来了,郑玉蛟说:“从今以后,我们都跟着仙子,仙子只管吩咐。”便说:“郑公子,红豆无才无能,怎能担当重任,岛上自有能人,公子何必相信一个弱女子。” 郑玉蛟说:“仙子虽是女流,然胆识胸襟,智慧武功,虽须眉难及,在下愚钝,但是还算有知人之明,请仙子不要见怪。”花飞絮说:“红豆仙子,咱们虽然武功不高,但是做点事情,还是可以的,仙子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 红豆说:“花姐姐说重了,红豆扫榻相迎,敢怠慢,怎能拒人于千里呢?既然如此,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前面再说。请!” 语微看着四周,心想:不会再有什么人来阻拦了吧。不过看着郑玉蛟和红豆走在一起,心里又想:就算有,那也不怕,红豆仙子真了不起,听她的声音,也不过才一二十岁,可是她的武功,却是那么出神入化,尤其是他们双剑合璧,难道便真是心灵相通?她心里想了许多,如新看她魂不守舍,便问:“语微,你在想些什么?”语微回过神来,说:“我,我只是想,刚才那个散花护法,她的暗器好厉害。” 如新说:“散花门不过是江湖上已经灭绝的门派,他们靠着一两套速成的邪门功夫,短时间还能占个上风,若说到取胜,他们有这本事,还没这时间。正派只要有一个人在,就不容他们肆意妄为,扰乱武林。”语微点点头,心想这是真的吗? 到了夜里,一行人快马加鞭,方才到了丹霞山下,红豆带着一群人穿过曲折的桃林,此时桃已经成熟,夜空里飘荡着一阵甜蜜饱满的香味。 烈火谷底房间不多,红豆安顿各派在半山一个小院里住下,小院里正是明月朗照,夜色宜人的时候,语微似乎忽然间感到了一种安全的感觉,正慢慢踏实她脆弱的心,似乎多年漂泊辗转的行客,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归宿。 她和语灵等人住在一间屋子里,语灵和几个师妹商量,想要向红豆仙子学艺,语微心想西陵派武功博大精深,你们要能学会也就好了,根本就不是学武的人,怎能将武功学好!因此难得听下去,就到院子里散步。 她想起上次在烈火谷的事情,觉得世间的际遇很是奇妙,顺着月色朦胧而优美的轨迹,她缓缓向山下走去。 忽然间一阵衣袂破空的声音传来,她抬眼看去,只见一青一红两道光芒在林中飞绕,长剑卷起一阵磅礴的剑气,卷动树叶,在风中舞动翩然身姿,令人叹为观止。 她正看得目瞪口呆,那二人停了下来,只听是青弦的声音说:“姐姐,你怎么想到双剑合璧?”红豆说:“和郑公子几次双剑联合,让我觉得更加顺畅,今日正好有时间,和你试一下。看来这剑法当真神奇,双剑合璧的说法,以前总不相信,原来两个人是可以互补所缺的。” 青弦一笑,说:“郑少侠怎么会这套剑法,他是少林弟子,要说会,那也是你教的。你怕我知道你们的事情,还偏要告诉我这双剑合璧的来历。” 红豆平静的说:“你说远了,师父曾经叮嘱过我,一个女人,如果偏要嫁给一个男人,那就等于成为这个男人的附庸,就等于自己死了。青弦,我是认真的,在我们烈火谷,有人是因为受到荷兰人伤害,有人是因为受到天灾,还有的人,就是受到男人的伤害。男人,是和敌人、劫数一样可怕的东西,我怎么会当真放在心上。” 青弦说:“咱们姐妹二人,可不用这么客套。罢了,都说曾经沧海难为水,你却是一从谈虎就色变,别人说的,别人经历的,未必就真。我要是遇到我心中的英雄,我就一定会和他在一起,什么敌人,什么劫数,什么男人,我都不怕。” 红豆一笑,说:“世上有坏的男人,也有好的男人。比如上次救你清白之人便是其中之一,对了,他既然救了你,你为何没有留下一点印象。”青弦红着脸,说:“谁说没有,他留下的剑伤,当世之中,已经很少有人能以气伤人,一招毙命,那伤痕凝重而深沉,用剑的人绝不张扬,却又一定是一个年轻侠士。” 红豆问:“你怎么判断出手人的年龄?” 青弦脸上更红,说:“剑招虽然老到,但是从伤痕判断,此人用剑时心存恨意,所以剑招凶狠,绝不留情,不过虽是凶狠,却也看得出侠义二字。”红豆哈哈笑了起来,说:“完全自圆其说。青弦,你很会为自己编织美丽的花环,不过,再美的幻想,也敌不过真实的现实。其实当时我去了,只不过,他先出手,我便没有动手。” 青弦问:“那你说他是个什么样的人?”红豆说:“他蒙着面,就像我一样,别人对我的种种猜测,你知道的,那都是自己为自己的幻想画的一幅画而已。好了,今晚已经很晚,双剑合璧再厉害,你我姐妹二人也不能永远在一起。师父说这剑法练到极致,便真能御天地自然之气,出神入化,不在‘大化神通’之下。可是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境界,我至今还不能作出假设。” 青弦见红豆欲走,急忙说:“对了,姐姐,你怎么出尔反尔,不是说咱们就一帮女孩子,赶走荷兰人吗?为什么你又收留一群没用的东西?”红豆回头一笑,说:“人的想法自然会随时而变,况且收留无路可走的人,本来就是我辈应当作的事情。以前他们视我们我异类,我们自然置之不理,可现在,他们……” 青弦说:“他们把我们当神,姐姐眷念这种高高在上的感觉,像是成了真正的仙子,因为羽化而忘记了人间的烦恼。我可告诉你,我们这是在将自己的敌人不断增多,将自己的顾忌不断累积,将自己的负担不断加重,最后只能,……总之,我的确不明白。” 红豆笑说:“难道你真看不出,郑公子前来,说明郑将军已经有所打算。青弦,等到台湾真正回到大明,你我就不必这么辛苦,我就可以安静的修炼武功,你就可以找你的父母,找你未来的丈夫,大家在烈火谷里拼命挣扎,那只是我们不得已的行动,绝不是我们期望的生活。” 青弦说:“好了,总之说到后来,你自然能把我说糊涂。我的命都是你救的,还有什么好说的!不过,我看到那几个沽名钓誉的掌门人就恶心,哼!一副自以为是的样子,我呸,吃了这么多亏,一点长进都没有,真是窝囊到了家,就是畜生,也不至于如此。” 红豆说:“青弦你才是自以为是,天下有很多隐藏不露的高手,你也应当知道。我们总是习惯歌颂英雄,甚而歌颂自己,因为总认为那些作了大事却又不为人知的人,其实并不存在。但实际上并不是如此,也许你不知道那天救你的人是谁,但是说不定,她是你讨厌的一个人,或者是你曾经匆匆遇见却又无暇顾及的人,甚或是你根本认为不可能的一个人。那些标榜功名的人,所得到的,仅仅是功名,误的却是自己一生。而埋头苦干甚至于被历史掩盖的人,不但成全了自己,也拯救了别人,才是真正难能可贵。四大派的掌门人,何尝不是为名所累,如果他们能够静下心来,哪怕苦练一年,所谓艺无百日之功,凭各派高深的武学,又怎会落到如此田地?你可别为名所累,以为自己成了台湾的救世主,那将使你迷茫,最终失去一切。” 青弦点头说:“行了,姐姐说的,我都记下便是。” 语微听得入神,不觉间两人走了,她还在那里呆呆的站着,等她回过神来,已经是月到中天,林中只有清脆的虫鸣,不绝于耳。她忽然觉得自己应该回去了,但是在林子里转来转去,似乎仍然还是在原地打转,她感到越来越害怕,越来越急躁,有种想哭的感觉涌上心头。 忽然一个黑影在她身前一闪,拉着她往前奔去,她只觉眼前一片混乱,似乎飘上云端一般,等到停下来的时候,她发现前面就是半山的小院。回头一看,那黑影已不知何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好似遇到山中鬼魅一样,觉得奇怪,呆呆的回忆着,如新冲了出来,拉着她的手,说:“你去了哪里?语灵说你一直没有回来。”语微淡然说:“师父,弟子刚才就在四处走走,这林子里有阵法,很难走出来。” 如新看着山间桃林,叹说:“不知道这阵法,能不能挡住别人。”语微不知该说什么好,如新叹了口气,拉着语微,说:“别多想了,快点休息,明天早点起来,我也抽点时间,好好教你们几个练功。” 夏日初生的太阳带着一贯猛烈的气势,朗照大地,一如既往。如新站在桃林里,感到一阵似乎突如其来的轻松,她从袖中取出一支没有剑柄的剑来,手轻轻一捻,剑一化为五。如新看着这五支薄如蝉翼的小剑,缓缓说:“这是创派祖师留下的‘观音神剑’,上代掌门已经能够一化为五,一心控制五剑,这十几年为师很想将这剑法传授你们,只是时机尚未成熟,当年创派祖师凭着这飞剑的绝技,名扬天下,创立西陵派。历代掌门,也凭此绝技独步武林,此飞剑绝技,乃武林中人梦寐以求的绝学,但也并非人人可练,以你们的功力,别说一心五用,就是以气御剑,也尚且不能。不过,为师现在若不传授,只怕其中精华,便要长埋地下。当年圣平先师曾说过,这观音神剑,就在一个字上,‘快’,只有快,才能一心几用,只有快,才能将不在手上的剑,收控自如。你们看这飞剑!”她手上一动,五支小剑在空中一绕,传过桃林,划落几片树叶,又回到如新手上,如新说:“只有能够御剑,才能说快。我先用简单招式,教你们御剑的法门,等你们能够收控自如,我再传授你们这里面九九八十一套招式。” 语灵笑说:“好,师父,我们一定用心学习。”如新又示范了一次,说:“掌中之气,发于丹田,气贯于手,自劳宫穴而出,控一支剑,如要控制两支剑,就得在控制一支剑的时候,保证另一支剑仍受余力控制,如此类推,同一时间,自然只能控制一支剑,但同一时间给敌人造成威胁的,却是几支甚至无数支。” 语微一直想练成飞剑绝技,但总难成功,试着以气御剑,好不容易从劳宫穴射出一道劲气,小剑在空中急飞,忽的一下,只听有人尖叫一声,她急忙跑上前去,只见小剑插入华不讳的肩上。语微吓得愣在那里,华不讳一面叫痛,一面说:“语微,是你用的剑吗?你师父怎么教你的,还不过来,给师叔把剑拔下。”语微走上前,颤声说:“师叔,你,你忍着。” 正要拔剑,如新冷冷的说:“语微,剑是不能这样拔的,黄山派是剑道正宗,如何调理剑伤,自然不用你来操心。对不住了,都怪贫尼教徒无方,误伤了华掌门。” 华不讳看着剑,说:“师太别说了,快把剑拔出来。”忽然青光一闪,只听华不讳大叫一声,青弦手上已经握着剑,说:“看你们练剑,真是比什么都要好玩。” 华不讳捂住伤口,哭笑不得,说:“姑娘,多谢你替我拔剑。”语微忽然回过神来,上前要撕开僧袍,替华不讳包扎,不过也许太着急,还是不知道怎么撕,半天也没能撕下来。青弦递了一块手绢,说:“包上吧,这上面有山草药,便宜他了。” 华不讳一笑,说:“谢谢青弦姑娘。”青弦哼了一声,说:“各派都在教弟子练功,华掌门到处乱走,是因为什么?”华不讳说:“黄山派弟子也在练功啊,我不想打扰他们而已。”青弦觉得可笑,说:“你是掌门人,你不想打扰他们,那可是我今天,不,这辈子见过的最搞笑的事情了。” 华不讳也一笑,说:“姑娘说笑了,华某哪有这么好笑。”语微已经包扎好了,华不讳看着伤口,小心翼翼的说:“很久没有受伤了,不过很快就会好的。语微,下次练功小心点。”语微红着脸,如新说:“这次幸好只伤到皮肉,下次若伤到五脏,语微,你的罪孽,可不轻了。”语微呆呆的站在那里,华不讳笑说:“师太说哪里话,咱们都是自家人。这十来年,算起来,咱们大半的时间,倒也都在一起。” 如新说:“哪里,平时自然在一起,可是遇到危险的时候,华大掌门去了哪里,贫尼就不得知了。语微,还不回去练功。” 华不讳看着二人去了,对着青弦笑说:“姑娘,咱们好像哪里见过一样。”青弦说:“咱们本来就见过很多次了,华掌门,你可别说好像上辈子就认识,我这辈子倒霉,上辈子可不倒霉。” 华不讳叹说:“是啊,十几年前,中原武林还是人才济济,中原的天下虽然混乱,却也是自己的天下啊。”青弦冷笑一声,说:“我不管天下是谁的,谁让我不好过,我就杀了他,倘若杀不了,那我就杀了自己。反正,我是不会给人当奴才,看着主子的脸色,讨得一碗残汤剩饭。就说这烈火谷,每年所种的谷物果蔬,根本就吃不完,本来大家可以自得其乐,偏又有人要不劳而获,这是什么道理,本姑娘看不过,谁要这样,我就杀谁。” 十八、相逢对面 华不讳一笑,说:“姑娘说远了,天下事自古以来各司其职,倘若人尽其能,穷则独善其身,达而兼济天下,那天下之道,天下为公,百姓便可安居乐业,那是何等美事。只是有人心存私心,只为自己,这才乱了方寸,姑娘有没有想过,一群女子,终老一生,倘若世间人人如此,百年之后,国之能存?” 青弦冷笑一声,说:“你爱想百年以后,千里之外,你自己想去,别现在就给人割了人头,剃了头发。告诉你,我这烈火谷百年之后,一样兴旺,天下有很多英雄,并非如华掌门一般人人都是窝囊之辈。你喜欢各司其职,说到底不就想着坐享其成吗?这么冠冕堂皇的字眼,看来你倒是花了不少功夫,才摸了个精准。很好,既然华掌门忧国忧民,咱们不妨一起去王城,作一件于国于民有利的事情。” 华不讳问:“什么事情?”青弦说:“我打听到了揆一居住的地方,而且最近平吟清正在闭关练功,八大护法也都在外面,正是刺杀揆一的好时机。” 华不讳说:“赶走荷兰人才是真,杀一个揆一,有用吗?”青弦说:“我没有千军万马,也不会攻城略地,我只是杀人,让人害怕而已。你知道人在什么时候最不敢欺负人吗?恐惧的时候,尤其对制造恐惧的人,通常都会抱着防范和敬畏的心。” 华不讳摇头说:“只怕,只怕并非如此刺杀或许知会让他们老羞成怒,几年以前的英雄会不就是这样吗,我听说当时各派死了……”青弦说:“那群窝囊的人!”华不讳说:“其实他们不但不窝囊,还很英雄了得,当时几乎攻进王城,一度逼得荷兰人身陷囹圄,若不是当时正赶上荷兰人援兵从后杀来,洋枪大炮威力一时难以抵挡,说不定,已经成功了。那是这十数年来,台湾最浩大的一次起义,也是十派成立英雄会来,最伟大也是最后的一次起义。” 青弦说:“想不到华掌门的嘴皮子倒是不错,不过忘了听话的是个土生土长的台湾人。败了就是败了,有什么好说的,徒弟们龟缩不出,面对一个烂摊子无能为力,这也叫英雄会,狗熊会还差不多。对了,我早料到华掌门不会去的,只不过顺便说一句而已,虽然说了就后悔,却也没有浪费我太多时间。” 说完转身离去,来到山下,红豆在后山弹琴,青弦来到红豆身后,说:“姐姐还有心思弹琴,不是说了吗?……”红豆一边弹琴,一边说:“青弦要杀揆一,只是因为上次失败受挫而已。可这次,你深入虎穴,不是更处在劣势吗?” 青弦说:“那才不是,姐姐用点伎俩,将长刀会高手引到别的地方,王城变成空城,那不就好了吗?”红豆说:“敌人只是你的对手,可不是笨蛋。王城外面,每天有多少高手想进去刺杀揆一,他岂能不作防范?八大护法在外面广招兵马,广施仁义,我怕他们总有一天笼络当地人,最后大家乖乖的听话,那就晚了。” 青弦说:“什么清河园,什么红碑山庄,这些在中原失去家园的人,想着在这里另立门户,倒也没什么,可为什么偏偏要忘了祖宗是谁,给别人筹谋呢?姐姐,不是说咱们泱泱华夏,绵延几千年,当今世上,乃是第一大的天朝上国吗?为什么天朝上国的人,还会卑劣到给别人当走狗的地步?难道因为受到不公平的待遇,就要拥有卑劣自私的性格,作出卑鄙无耻的事情吗?” 红豆一笑,说:“青弦毕竟看了很多书,不错,他们数典忘祖,是已经无药可救,其罪当诛。不过这正好令我有了机会。倘若他们笼络了人心,台湾人不明就里,贪图平安富贵,加入了这些门派,那就为时已晚。不过,我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青弦你看过很多典籍,应该知道,对付敌人的时候,顺着敌人的棋子走,自然处处受到牵制,而反其道行之,往往能出人意料,后发制人。” 青弦一拍手,说:“我明白了,表面上,八大护法出来建立门派,是笼络人心,但那需要时间,实际上,他们给了我们各个击破的机会。姐姐,咱们从哪个门派开始?” 红豆说:“所以我要接纳中原四派和台湾武林的人,一方面我自然不能让他们进展顺利,另一方面,我却要将他们尽早诛灭。不然,多年沉醉于对世外桃源美好生活无端幻想的台湾人,怎么会不往那美丽的田园风光和富足的隐士生活里钻呢。这是一段血雨腥风的日子,每一个人,都应该清醒,去争取自己的命运。我不能让人沉睡,更不能让人置之不理,所以,我首先要灭的,就是那些向往清河园隐士生活的清河谷。” 青弦说:“清河谷这么多高手,如何对付?” 红豆说:“一个初来乍到的地方,如何不能应付?我上次在那里已经留了后门,咱们自可畅通无阻的进去,随随便便的出来。”青弦笑说:“姐姐真厉害,我怎么没想到。”红豆手在琴弦上轻轻一拂,琴声悠扬,声音柔婉,“在这台湾岛上,时时处处,都是对手,若不能尽快判断自己的处境,又怎能得到击败对方的机会。青弦,别盯着自己的愿望,看得入了神,其实,你要作的事情,随时在变。” 青弦手上一动,一支长剑已经在日光下闪烁其光,青弦看着剑刃,一字一顿的说:“好,我就变个天狗,把他们一个个都吃掉。” 红豆说:“那五个高人武功厉害,要吃掉他们的确不可能,青弦,你可千万别大意。”青弦正要说话,一个高山族女子快步过来,说:“红豆姐姐,有人找你。”红豆问:“什么人。什么地方?” 那人说:“就在山上,一个老人家。”青弦收起长剑,说:“什么人,我去看看!”红豆起身说:“他说有何要事吗?”高山族女子摇头说:“只说要见红豆仙子,就在这上面。”红豆身形一转,飘然而起,青弦随着也飞了起来,来到山顶,果然见到一个白发白须的老者,慈眉善目,在林外静候着。 红豆看准此人正是医仙金异,便笑说:“前辈到此,有何要事?” 金异呵呵一笑,说:“老朽不敢贸然进入,听说这小小桃源,曾困住不少高手。”红豆说:“前辈是自己人,和他们自不一样,平时想请尚且不能请到呢。前辈前来此地,不知所为何事?” 金异说:“老朽本意,隐居山林,不问江湖世事,不料因为揆一的病,因为想换取当地百姓的平安,我就贸然出手,居然治好了。现在是骑虎难下,红豆仙子知道,各大高手忌讳的,也就是揆一和平教主对我的感激,一当这纸一样轻薄的东西被捅破,非但百姓不能保全,只怕我那里数十武林中人,也难以脱身。” 红豆点头说:“老前辈顾虑得是,那前辈有何打算?” 金异说:“唯今之计,只有两个办法,一是找到各派的失传已久的绝学,一是尽快赶走忍者,除去敌人。”红豆说:“各派的武学其实不差,不过心难以静下,浮躁得很,一时恐怕不能学到上乘境界,而趁早除去敌人,也恐怕实力不济。所以老前辈前来商议,看有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最大限度的利用咱们手上的力量,做成咱们想做的事情。” 金异点头说:“红豆仙子所言极是,老朽正是如此打算,只是老朽多年隐迹山林,所识甚少,就是有心,也只是徒劳。”红豆说:“我知道,老前辈现在倚重的东西,或许迟早不管用,前辈既然是用药的,自然对解毒之道精通,只要到时候能够对付无忧护法便可。” 金异说:“老朽不才,解毒倒也凑合。” 红豆说:“无忧等人对平吟清佩服得五体投地,为了平吟清什么事情都能作出来,只能有备无患。”青弦终于插上嘴,说:“什么有备无患,我说,是斩草除根,免生后患。对这种人,出卖祖宗,就应该拿来五马分尸千人踏,万人践,若是还不解气,就拿出来鞭尸,让他化成灰,变成末,永世不得超生!” 红豆说:“报答知遇之恩,本是理所当然。只是这平吟清对中原武林心存嫉恨,她已经是在利用这些人,她想让中原武林彻底颓废,想让台湾成为她股掌间的玩物,想成为这里的一方霸主,成全她威风八面的梦想。可惜,人不是天生的奴才,更不会永远甘愿作她的奴才,平吟清能够控制的,毕竟是少数人。” 青弦说:“不过这老妖婆的功夫的确可怕得很,和那野田一郎,简直是两个魔鬼。”红豆说:“平吟清的敌人也很强大。”青弦说:“当然,我们也不是吃素的。”红豆说:“我们前往清河园,其实可以叫上一个志不同,道却相和的人。此人有圣门神兵利刃在手,和平教不共戴天,青弦,你只要传令给各地的姐妹,告诉她们我们要前往清河园便可,到时这聚会,前来的一定不只区区数人。” 青弦说:“好,说话我最拿手。” 金异问:“红豆仙子,老朽能作什么?”红豆说:“前辈若是愿意,不妨前往清河园,咱们且和他们会上一会。” 金异说:“好,红豆仙子,不知你所定的日期为哪一天?”红豆说:“越快越好,不过要准备一切,至少也得半月之后,马上就是七月十五,咱们就在鬼节这一天,来一个了断。” 金异急忙说:“好,红豆仙子,我也回去准备准备,咱们七月十四,便在烈火谷相见。” 青弦看金异走了,便笑说:“姐姐,你这是无心插柳柳成荫,现在别说台湾武林,整个中华武林,都看着你了。”红豆说:“青弦你别傻了,知人知面不知心,这当口,有余力的不是英雄,就是走狗,而我的双眼,还没那么睿智。不过,我不会让揆一过上安身的日子,你让李二妹出去传话,咱们姐妹二人,立刻赶往王城。” 青弦有些不解的说:“姐姐,这是何道理?”红豆说:“我能想到的,别人也能想到,我若前往清河园,人家已经严阵以待,步步为营,我就是要走一招他们以为徒劳无功的险棋,让他们根本不知道,我到底是聪明,还是糊涂,到底是急躁,还是早有打算。这是一场长期的游戏,游戏过了一两年,可是离最后胜出的日子,也还有很久。” 青弦摇头说:“算了,就听你的吧,反正兵贵神速,只要出其不意,就能克敌制胜,我也不想成为瓮中之鳖,还没露出尾巴,就让人闻到身上的狐狸骚味。”红豆一笑,说:“你在说什么,快去准备。” 青弦正要说话,忽然孙宇清说:“红豆仙子,我都听到了。” 青弦转身一看,笑说:“你也要去吗?好啊,我就喜欢人多。”红豆微微一笑,说:“孙大侠如何看?”孙宇清说:“声东击西,围魏救赵,本来就是妙着,我倒是有些迫不及待了。至于清河园,他们杀我长笛会满门,我一定会亲手报得此仇。” 语微练了一早上的功夫,感觉气劲有些顺畅,一个高山族女子从谷底上来,说:“各位,谷中已经备了午饭,大家到院里吃饭吧。”如新命弟子们收拾好,来到院里,看饭菜虽然不丰盛,但众人却很久没有吃的这么舒坦,语微还觉得这谷中女子的手艺甚好,饭菜中别有一股幽香。 用完饭,语微帮着一群高山族女子收拾碗筷,几个高山族女子手脚麻利,很快就将碗筷放在篮子里,带到小溪边上清洗。 语微看着溪中清澈如碧的流水,那里面有自己朦胧的脸,水面溅出清新而凉爽的空气,扑到内心深处,带来一种心旷神怡的感觉。她的双手浸在冰凉的溪水里,抬头看着天上的红日,有种纯净无瑕的惬意油然而生。 一个高山族的女子问:“小师太,你出家多少年了?”语微一笑,说:“从我记事起,就一直跟着师父。姐姐,我该怎么叫你们?”一个女子说:“我们在这里都以姐妹相称,我姓辛,大家都叫我十三妹,她是十五妹,姓杨,她是十七妹,姓张,她是三姐,姓刘。” 语微点头说:“这里真好,好像是天界佛国一样,每个人都这么好。” 十三妹一笑,一边洗碗,一边说:“在这个世上没有人对我们好,只能咱们自己互相对对方好,不管因为什么,到了这里,我们以前都是一群苦命的人,能有今天这样的生活,自己的事情,自己能作主,那是多么难得。所以,我们都很珍惜,从心里珍惜。” 语微叹说:“是的,能力其实很重要,一个人无能为力,想做的事情作不了,那才真是要命。”十三妹说:“你们中原大派,姐姐说你们实力雄厚,就算是一时受挫,也只是暂时而已。有一天你们恢复大派的威风,那不就有能力了吗?听说中原有比这广阔数百倍的天地,而那时,整个中原武林,都是你们几大派所执掌。” 语微说:“那已经是我完全没有经历过的事情,从我记事起,我的生活就是颠沛流离。就像现在台湾岛上十派的高手一样,没有落脚之地,只有一个虚名。大家为了一个理想,四处奔波,眼见朋友一个一个的远去,理想和现实,却依然那么遥远。有时我都不知道,活着是为了什么,是为了用一生的痛苦,来偿还自己前生造下的,这辈子已经完全忘记的罪孽。” 十七妹甜甜的一笑,说:“什么罪孽,我们只管今生的事情,只管我们能管的事情,小妹妹,你要把想这些的时间,都用来练功,你就不用这么消沉了。”语微只是微微的一笑,心里却如同被打翻的五味瓶一样,她想了很久,希望上天能给她一个奇迹,冲破眼前危险而尴尬的境地,过上梦中的幸福美满的生活,好好的孝顺师父,成为她最出色的弟子。 忽然一阵凉风吹来,她猛地回到现实,她发现自己已经有太多的时间在幻想,在期待,这是可怕的,因为这实际上是一种逃避,当学会逃避的时候,也就等于接受了失败。 刘三姐起身来,说:“好了,碗洗好了,快点回去,还等着干活。”语微问:“有什么活,我可以帮忙吗?”刘三姐看着语微,说:“都是些地里的杂活,我们要把玉米地里的杂草除掉,你从来没干过,不必去了。” 语微觉得十七妹总是笑容满面,十三妹也是平易近人,只有刘三姐说话行事,好像不喜欢多说。语微也不敢往下说着,十三妹说:“我们先下去了,你好好休息,下午早点练功。”语微点点头,看着几人轻盈的步伐,像是足不沾地一般,心想她们在平时也这般练功吗?十三妹回头说:“跟我们走吧,不然,你又要迷路了。” 语微急忙赶上去,到了半山后院,十三妹才又回头说:“快回去休息。”语微点点头,却远远的跟着几人,只见几人到了谷底,便放下碗筷,到工具房里拿了锄头,一路唱着歌,便往后山而去。 语微随着到了山脚,只见一片望不到边的青绿的玉米地,在风中摆动,此起彼伏。刘三姐一挥手上的锄头,已经飞了进去,十三妹和十七妹也飞身进去,只见几个身影在玉米地里和空中飞绕着,地上的土渐渐松了,草也被除掉,只是玉米仍然随风舞动,似乎舞得更畅快了。 语微若未亲眼见到,绝难想到这三人的轻功已经到了如斯境地,玉米苗不受伤害,出手如此之快,对手劲拿捏和速度把握,要求相当的高,语微有些惊讶,有些感叹,又有些敬佩和羡慕。 三人的身影渐渐向远处飘去,山脚下这片玉米地便渐渐成为语微眼中唯一所见,但语微的心中却越想越多。 她也不知想了多久,忽然一抬头的时候,觉得天色已经晚了,急忙往回走,一路上看到青草池塘,鸭鹅成群,水稻长得正是茂密的时候,整个谷底预示着秋天丰收的即将到来,带给人无限的希望。 便在山脚下阡陌交错的小道上,她也觉得慢慢找不到路了,越来越急,正在彷徨之际,忽然听到十三妹说:“你怎么在这里乱窜,快跟我走吧。”语微心头一松,跑过去,说:“幸好你来了,我本来想跟着你们干活,可是,我实在不会。”十三妹说:“这样干活快点,又能练功,这还是姐姐教给我们的,以前总不相信,一个人种出来的庄稼,可以供数十人吃,还吃不完呢。有了轻功就是好,能够以气御物,也能如虎添翼。” 语微羡慕的看着十三妹,觉得这一切似乎上天安排一样,在人间有很多救世主,能够改变人的命运,正如世间有许多人想改变自己的命运一样。 十三妹带着她来到半山,如新奔了过来,拉着她的手,说:“去了哪里?”语微心里感到有些诚惶诚恐,十三妹说:“快吃饭吧,我们也是送饭上来,才发现你不在的。” 到了深夜,语微仍然不能入睡,站在半山院前芊芊的风里,感受记忆中一望无垠的翠绿,回忆之城似乎无穷无尽的延伸,直到一个声音将她唤回现实,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她转过头来,只见如新站在她身后,她急忙低头说:“师父,你还没有休息。”如新说:“微儿最近的心事,越来越多了。”语微低头不语,如新拉着她的手,说:“为师也何尝不是心事重重,在这个世上,有所求就有所失,只有真正的无欲,才能无惧,为师对世人所谓的幸福毫无牵挂,对名利地位也视若无物,所以这么多年,从来没试过会有心事。” 语微说:“师父参透佛理,岂是弟子能相提并论。” 如新说:“先师在世的时候,说我是愤世嫉俗,慨而出家,抛弃红尘眷念,我目睹家破人亡,亲人离散,再不能见,人间已无眷念,有时我甚至不明白,为何我这样的人,还会活在世上。所以为师看起来无惧无恨,这么多年也毫不进取,以至于今日不得不寄人篱下,引以为憾,是我让本派蒙羞,让西陵派百年基业,毁于一旦。” 语微急忙说:“师父别这么说,是弟子们太过愚钝,不能分担重任,何况如今,天下武林正派实力衰落,不比从前,邪道猖狂,也不过是一时而已,师父一代宗师,定能担当大任。” 如新叹说:“哪有那么容易,为师不想别的,只想到了九泉之下,能够对得起先师,对得起西陵派列祖列宗,先师曾说我天生与佛有缘,一生没有牵挂眷念,心如止水,可是我在参禅打坐上固然成功,在教导弟子,发扬西陵派上,却足够失败。微儿,现在有了时机,你好好练功,也不枉为师牵挂一场。” 语微心里一阵感动,不知该说什么好,夜色如水,心头却是滚烫。 同在明月朗照之下,王城却是灯火通明,街上行人来往,看起来很是热闹。 几个人影飘然而过,越过城墙,来到城中一座高楼顶上。 楼中传来一阵丝竹之声,东方萦坐在一侧低头弹琴,一群荷兰年青人在那里听曲子,一边饮酒聊天,一曲弹毕,东方萦起身来,笑说:“王子殿下,不知刚才在下的曲子,弹得如何?”一个长相颇为清秀的荷兰年轻男子说:“很好。”东方萦说:“弹琴人的心思,听琴人居然不知,那也算不上懂琴,而弹琴者心中始终不忘不在场的人,那更谈不上好坏。” 那年轻男子看着东方萦,说:“姑娘的琴弹得的确很好。”东方萦平静的说:“可是王子心中所想,却是另有其人,只怕樱子的琴再好,也比不上冰子。王子想听琴自然无可厚非,只是听琴时却想着别人,那就有点让人难堪。王子正是兴趣盎然之时,我想樱子不便打扰。”说完转身便要离去。 忽然楼顶一阵箫声响起,低沉柔婉,却似乎一点点击在人心上。 那年轻男子站起身来,东方萦忽然说声“小心!”手上一挥,一道劲气逼出,将箫声之力向一边引去。 东方萦捧着琴,来到刚才弹琴的地方,嘈嘈切切,弹了起来,众人只见她的琴声激昂慷慨,却不知她正同吹箫高手对垒,如果一招不慎,屋内的人都会命丧黄泉。 众人只是觉得这琴声毫无韵味,那年轻男子起身说:“姑娘不要生气,我好好听琴便是,只是你也要好好弹琴。”东方萦左手一挥,那年轻男子便又坐了下去,东方萦无暇说话,琴音却是越来越激烈,渐渐犹如春雷,似暴雨,满楼散开,众人竟然有些难受,加上饮了点酒,竟开始吐了起来。 忽然一道青光一闪,随着便“嗔”的一声,琴弦骤然断了几股,一个人影来到人群中间,一群人被那箫声一震,只觉心乱如麻,全身上下不由自主的不能动弹,难受得如同到了地狱。 只听展玉箫冷冷的说:“樱子姐姐,久违了。” 东方萦面色不变,声音依然温和的说:“玉箫姑娘,想不到你的箫声如此厉害。”展玉箫说:“不敢,樱子姐姐的功夫出神入化,在下哪能相比。只不过,这琴声,这酒杯,本是炎黄子孙所有,尤其是这土地,别人,万万不能在此享受甚至据为己有,否则,就是今天你们将面临的下场。” 东方萦问:“什么下场?”展玉箫说:“你即将看到,何必多问?”说完玉箫一点,一点青光一闪,向东方萦扑去。东方萦平静的一笑,说:“既然如此,在下只得舍命陪君子!”她长袖在空中一绕,一道绿光闪动,劲气迸裂,刹那间在房中激烈的碰撞起来。 东方萦才出一招,便步步进逼,说道:“房中太窄,外面去打!”一面将展玉箫向一边逼去。展玉箫冷声说:“投鼠忌器,我偏要让你左右为难!”说完一掌向正中一个年轻男子拍去,东方萦伸手一拦,劲气向一边冲去,另一个年轻男子倒在地上,口吐鲜血,屋中登时大乱,人都向外面涌去。展玉箫喝道:“为了救你主子,别的人,原来你也不当人。” 东方萦一面出手,一面说:“人都是你伤的,还多了冠冕堂皇的道理。”展玉箫说:“口说无凭,我就和你手底下见真章!” 两人在屋内斗了好久,直到屋内只有一个年轻男子,看着两人,东方萦说道:“王子殿下快离开这里!”那年轻男子大声说:“姑娘住手,有话好好说。” 展玉箫呸了一口,说:“谁和你这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好好说!到了阴曹地府,你好好反省去!” 说完左手一挥,一道劲风卷去.那年轻男子显然不会武功,眼见劲风扑来,却依然无动于衷。眼见那股劲力便要将他击倒,忽然间一道白练从天而降,将那劲力往旁边一击,只听哄的一声,门窗裂了几扇。 一个白衣蒙面人落在地上,年轻男子高兴的说:“冰子,你回来了!”来者正是原下冰子,她冷冷的看着展玉箫和东方萦,不发一言。年轻男子上前问:“冰子,你没事吧?为什么不说话?”原冰转过头来,冷冷的说:“现在在打架,你最好走远点。”年轻男子说:“为什么要打架,我们不能好好说吗?” 原冰身形一展,长刀呼啸,向展玉箫扑去,展玉箫骤然多了一个对手,只觉身周越来越紧,两股劲风呼啸着向自己身上围来。 忽然间一阵冷笑传来,楼外数十枚暗器朝那年轻男子射去,原下冰子急忙飞身过去,挥刀将暗器击落,只见梦君一身白衣,翩然而来,长剑执手,意态潇洒,落在屋内,轻声说道:“这么热闹的盛会,这么闲适的雅兴,在下岂能错过。” 原冰看着梦君,冷声说:“你数次捣乱,本来我就要除你而后快,你竟然送上门来,那就省得我费心找你!”梦君平静的说:“那倒不用,只怕你有心无力。”原冰已经挥刀攻了过来,梦君挥剑相斗,刹那间四个人在屋内斗得激烈,那年轻男子在一边看着,一时惊惶失措,却又不知离开。 忽然一股狂风扑来,展玉箫和梦君二人被狂风一卷,身不由主的向一边退去,撞破门窗,落在对面屋顶上。只见那破了的窗户里,一个白衣中年男子,作一身武士的打扮,一柄长刀悬在腰间,尤在微微颤动。 梦君感到一阵气血翻涌,展玉箫也觉心里难受,暗想:这“大化神通”当真厉害,现在如何是好?可别走不了了,那就羊肉没吃成,反惹了一身骚。 三个人谁也没有说话,东方萦和原冰一左一右的缓缓上前,站在野田一郎后面。倒是那年轻男子跑到一边,大声说:“两位女侠,咱们有话好好说,我很想和你们成为朋友!”梦君冷笑一声,展玉箫说:“荷兰小王子,你吃什么长大的,说的是人话吗?和你作朋友,你不是咒我死吗?” 玉箫一指,劲风一道,照着年轻男子身上打来。野田一郎右手轻抬,将那股劲风击向展玉箫。展玉箫急忙向旁边一闪,楼上瓦片尽数往地上掉去,梦君和展玉箫险些站立不稳。展玉箫稳住身形,说:“你的功夫毕竟不是正宗所学,到底有些缺陷,不是我危言耸听,倘若你不听我的话,恐怕总有后悔的一天。” 野田一郎终于说话了,声音阴柔可怖,“小姑娘说话不分轻重,我让你没时间后悔!”正要挥手击来,忽然一阵琴声响起,在夜色中幽静深远,却又清晰可辨。野田一郎看着远处,低声说:“红豆仙子!” 只听青弦的声音说:“不错,又是我们姐妹二人,野田掌门,你坐镇王城,能对付几个高手,现在我们烈火谷三十多个高手,已经全部来了,只怕你布置的人手不够,所以特来通知一声。”青弦衣袂飘飘,来到展玉箫身边,笑说:“没受伤吧,看把这房顶折腾的,挺可惜的。” 野田一郎依然阴柔的声音再次响起,“红豆仙子既然来了,索性大家作个了断,红豆仙子,为何迟迟不现身?”红豆的声音缓缓传来,“在下本想前来,可惜相隔甚远,我正在平教主闭关修行之处,想和揆一大王把酒赏月,不知前辈可有雅兴。” 野田一郎说:“大王根本不在静月轩,红豆仙子什么时候也学会了虚实无间。”青弦笑说:“姐姐最是实在了,还特意带来见面礼,和你们大王畅谈。野田掌门,咱们也不落外,多年的朋友了,见到了未免手痒,让你试试我新练的绝技!” 说完长剑一挥,向野田一郎刺去,野田一郎身形未动,长刀出手,在空中划出一道亮光,顷刻间闪耀的光芒,将方圆几丈映得如同白昼。青弦只觉胸口一闷,险些便要跌落地上。一个人影忽然自后而来,将青弦拉住,青弦回头一看,只见此人正是古玉龙,如此近的接触,使她对那浓烈的剑眉,俊朗的面容和似笑非笑的嘴唇如痴如醉。古玉龙站在空中,说:“继续打!” 青弦挥剑攻上,野田一郎一样轻描淡写的出了一刀,然而此时古玉龙和青弦两道剑气在空中交合,那力道宛如万马奔腾,顷刻间便将野田一郎几人逼得直往后退。东方萦急忙拉住那荷兰王子,问道:“你没事吧!” 荷兰王子摇摇头,问:“冰子呢,她……”原冰冷冷的说:“我不用你管,快离开这里!”野田一郎仅退了一步,便勉力站住,说:“我对你们中华武学的双剑合璧很有兴趣,今日且陪你们这两个年轻后辈玩上一玩。”青弦看了看古玉龙,又看看野田一郎,不屑的说:“那还等什么,打完了架,我还有事呢。” 梦君感到心里一酸,她能从青弦的话中感觉青弦的兴奋,那是和第一次自己双剑合璧取得胜利的感觉一样的兴奋,梦君看着古玉龙的背影,看他飞身向野田一郎扑去,自己便也就转身向夜色深处扑去。 十九、依稀旧梦 青弦越斗越勇,长剑犹如神助,野田一郎也已经不能站在原地,稳如泰山,但见长刀卷来,有如暴风袭来,满楼风雨一刀后,万山摇落双剑前。 展玉箫远远的看着三人在空中缠斗,瞅着楼内探头观看不愿离开的荷兰王子平风云,飞一般向他扑去。原冰飞身过来,展玉箫喝声“滚开”!玉箫一扬,原冰感到几枚暗器乍然扑来,急忙往旁边一闪,展玉箫已经拉着平风云飞向远处,东方萦身形一晃,追了上去。 梦君从一旁飞身过来,冷然站在东方萦身前,说:“姐姐这么急着干什么,咱们还没有好好说几句话呢。”东方萦面上不动声色,依然温和的说:“妹妹别来无恙。”梦君说:“姐姐何必伪装,明明心里已经怕得要命,为何却不动声色?内心的空虚,如果一味的掩盖,就会郁结在心头,万分的难受。” 东方萦说:“我看到妹妹,开心都来不及,怎么会难受?”梦君说:“难道你没注意到,你们长刀会和平教的敌人,越来越多了吗?几个月之前,你还是这里的一方霸主,放眼台湾武林,没人敢和你平起平坐,你颐指气使,所到之处,人皆俯首,现在快成为众矢之的,阶下之囚,这滋味自然不好受,实在难为你了。” 东方萦平静的说:“妹妹真是操心,这么多年,你不一直在我背后吗?咱们姐妹多年,难得这么轻闲的说话,当姐姐的,真是荣幸。不过,这也是咱们了断的时候,刀和剑,不用在背后隐藏。”梦君冷笑一声,长剑一抖,说:“正合我意!”两人身形飞动,斗在一处,梦君出手轻灵快捷,东方萦出手狠辣浑重,一白一绿两道光芒在夜空上下来回穿梭,带着刀剑撞击的声音和电光闪过的痕迹,绵绵展开,似乎无穷无尽。 平风云被展玉箫带着飞过几重房顶,迎面飞来数十个黑影,展玉箫落在屋顶,只见四周顷刻间围了数十个黑衣蒙面人。展玉箫冷笑一声,将平风云往身前一拉,用玉箫使劲在他脖子上一勒,平风云条件反射的叫了一声,那群黑衣人便都停住往前的脚步,展玉箫冷冷的说:“听懂了我的话,就乖乖离开。” 平风云逮住机会,就说:“姑娘,女侠,我有心和各位侠士结交,为什么我们……”展玉箫使劲一勒,他几乎喘不过气来,展玉箫这才说:“别自作多情,你是什么东西,长得跟猴子一样的东西,不但丑陋而且卑鄙,有脸和我说话!你们暂时胜利,也是野兽勇猛的胜利,迟早是会还回来的。小子,再说一句话,小心我扒了你的皮。” 忽然一道红光闪来,只听红豆说:“玉箫快走,我拖住他们!”展玉箫见红豆已同数十个黑衣忍者打成一片,急忙带着平风云飞身而上,飘然而去,后面的人追来时,红豆手上暗器联发,满天里红豆飘洒,密不透风。 展玉箫身形刚动,便听到一阵风声响起,满天里数十个黑衣人如同星星坠落一般飘然而来,她见敌人来势甚急,正要出手,忽然呼的一声,一条长鞭打来,将前面的人一拦,只见牟希身形翩然若同蛟龙,长鞭直捣,将忍者来势一阻,说:“好了,快走。” 展玉箫一笑,飞身再走时,只见整个天空人来人往,不知什么时候,来了不下数十人,刀剑长鞭,砰然撞击之声不绝于耳,依稀朦胧的夜空星光闪烁,却远不及刀剑撞击的火花闪亮。 一转眼到了城楼上,几个守城的士兵还在呆呆的看着,展玉箫手上一挥,已将那几人穴道点住,自己已经飞身跃下城楼。 她回头向城楼上看去,没有人追来,心里松了口气,想今晚运气真好,一动手就有这么多人帮忙。 忽然一个声音传来,“小姑娘,你带着人,要去哪里?”展玉箫回头一看,只见无忧隐士缓缓走了过来,她知道此人擅长用毒,因此急忙出招,玉箫中打出一股凛冽的劲气,击向无忧。无忧正向这边走来,只是轻轻一闪,就已经来到展玉箫身前,木拐挥动,照着展玉箫身上劈来,展玉箫还没有出手,就见着刀光一闪,一个灰衣老头已经挥刀将无忧手上的拐杖拦开。 无忧一怔,说:“是你!”那灰衣老者说:“孙撷,我们救你出来,不是让你助纣为虐。”无忧冷笑一声,说:“孙撷的全家已经死去,孙撷自然也已死去,铁侍卫,我今日不和你计较,但你必须放下此人。” 那灰衣老头哈哈大笑,说:“凭你,我这把大刀,还从来没怕过人呢!”说完身形一转,已经飞身扑了过去,展玉箫见两人打斗得激烈,便拉着平风云,飞身离开。无忧大声说道:“是你自不量力,休怪我无情!”说完抖出一道白光,灰衣老头猝不及防,一时间只觉体内一软,浑身无力,木拐击在身上,自己重重的掉到地上。 展玉箫正要回身,只见空中一条布练飞来,将灰衣老者一带,人影翻飞,已经向前面飞去,展玉箫急忙跟着也飞了过去,只见唐冰抱着灰衣老头,足下生风,翩然而动。 四人一直奔了很久,这才停了下来,唐冰转过身来,手上一动,封住平风云的穴道,说:“省得他大声说话,暴露我们的行踪。” 展玉箫急忙问:“这个老前辈怎么样?”一面上前去看,只见那灰衣老头已经气息微弱,面色有如白纸。 唐冰将老头平放在地上,问道:“老人家,你等着,我们立刻去天医派。”老头缓缓起身来,叹说:“没用了,倘若只是中毒,那也罢了,我身上内伤很重,孙撷这小子,没想到当年拼着一死救他,到头来却死在他手上。” 展玉箫愤愤的说:“太不象话了,前辈,我帮你推功治疗,我有很多种救人的方法。”老头叹说:“老朽命将垂危,自知不能挽救,小姑娘的好心,就不必白费了。”唐冰说:“前辈不必灰心,没有试过,怎么知道不行。前辈……”老头转过身来,说:“几十年了,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眼看这片曾经荒凉的土地上又是人才辈出,风云际会,真是高兴。遥想当年,这岛上还没有荷兰人,那时整个岛上,也是英雄辈出,人才济济,尤其一个飞花天女,不但美若天仙,豪爽不让须眉,而且嫉恶如仇,古道热肠,那真是台湾武林难得的骄傲。” 展玉箫说:“我倒听说过此人,她现在不就在这个岛上吗?”灰衣老头说:“是啊,可是我找了她几十年,却始终没有碰上,有时不经意间碰到的人,哪怕用一生去找,也找不到。” 唐冰说:“那就是缘分,前辈和飞花天女,多年来一直在台湾,却一直没有碰见,大家彼此错过,只因彼此无缘。不过,前辈只要调理好身子,日后台湾武林聚会,一定会请这位德高望重的飞花天女出山。对了,不知前辈如何称呼?” 老头一笑,说:“我姓铁,铁冰,这名字好陌生,因为,自从我的兄弟离开我之后,已经很久没人称呼我的姓名了。” 唐冰问:“你的兄弟和你一同闯荡江湖?” 铁冰点头说:“从小一起长大,一起学艺,一起进宫当侍卫,一起离开,一起寻找,却没有一起死去。恐怕这也是他在召唤,召唤我回去,因为我或许是他一辈子在找的人。” 展玉箫笑说:“前辈不要多说,我们快点帮你调理内伤,别的事情,以后再说。”铁冰呵呵一笑,抬头看着天,说:“找了这么久,也该停下来了。” 说完身形倾倒,展玉箫和唐冰扶住他时,觉得身体已经渐渐冰凉,展玉箫恨恨的说:“无忧护法,我一定让你血债血偿。”唐冰说:“先安顿铁前辈的后事再说。”展玉箫说:“你当我不分轻重吗?” 两人将铁前辈葬在山野,已是月上中天的时候,展玉箫看着平风云,说:“如果你没有用,我现在就想搞死你。如果不是你们,我们的命运,怎么可能天生就是杀戮。”唐冰说:“他只是一个无知的王子,就算说了,他也不懂,他喜欢的只是唐朝的诗,宋朝的词,名人的字画,还有伶人的歌喉。” 展玉箫说:“想不到你对这荷兰王子如此了解。”唐冰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这是……”话音未落,忽然说:“不行,无忧跟来了!”展玉箫屏住呼吸,向四周看去,唐冰说:“你闻,这是‘夺魂幽冥散’的味道。”展玉箫说:“我怎么知道‘夺魂幽冥散’是什么味道,我又没有闻过。” 忽然觉得头顶晕乎乎的,便这样倒了下去。 她醒来的时候,听到一阵琴声传来,琴声优雅而清远,正是暮色时分,苍茫的斜阳照着茅屋旁边青青的翠竹。 她循着琴声走去,到了山崖下,看到弹琴的是一个老太婆,白发苍苍,容颜有些憔悴,见到展玉箫来了,问:“你醒了?”展玉箫说:“是前辈救了我吗?” 那老太婆抬起头来,一边弹琴,一边说:“你中了毒,不过还好,下毒的人倒也不是非要置你于死地。”展玉箫点头说:“这是什么地方?”老太婆说:“这里是回风谷。”展玉箫看了看四周,说:“前辈一个人住在这里?” 老太婆说:“曾经有许多人住在这里。”展玉箫问:“前辈怎么称呼?”老太婆说:“老身年岁已大,名姓多年已未有人提及。姑娘何必多问,你想去哪里,现在便可前去,不必理会我这老婆子。走吧,我好好弹一曲。” 展玉箫问:“前辈为何要在这里待着,如果我没有猜错,前辈也是武林中人,如今武林中人,都联合起来,对付忍者和西洋人,为何前辈……”老太婆一边弹琴,一边打断了展玉箫的话,“姑娘说得不错,那是他们对付敌人的方式,每个人都必须选择一种方式来对抗,只是却不必强求别人。老身虽然幽居此地,但心中一样关心,倘若不是如此,我又岂能顺道带你前来。” 展玉箫说:“原来前辈也去了王城!”老太婆正要说话,忽然一枚飞刀射来,老太婆伸手抄在手上,说:“小丫头,快出来!”只见梦君飞身来到两人身前,展玉箫心想:原来孟君是女伴男装,怪不得看起来怪怪的。 梦君笑说:“司徒前辈,你弹琴的技巧,越来越高明了,清澈见底,听之则忘俗。”展玉箫问:“司徒前辈?你就是飞花天女司徒婉?”梦君点头说:“你不知道她老人家是谁?”展玉箫心想:如果铁冰见到了司徒婉,见到自己心中那言笑如花遗世独立的人间绝色,傲视天下的武林美人,变成了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太婆,不知他会不会因为找到而兴奋。不过那对他而言,已是没有答案的假设了。或者他本就见过司徒婉,只是没想到,这个老人,自称忘记名字的老人,就是司徒婉。 司徒婉说:“丫头,不必老是叫我的姓名,我自己都快忘了。”展玉箫说:“一个人怎么可以忘了自己的姓名,你知道找你的人,记住的,只是你的名字,因为你的容貌,你的位置都在变,就只有名字一生不变,是唯一的记号了。” 司徒婉猛地在琴弦上一弹,停了下来,说:“已经没人找我了,就算相逢对面,也未必会在意我这老婆子。好了,两个丫头都不是文静的孩子,都走开,让我一个人清净清净。” 梦君说:“老前辈,我在路上看到浮云门的贺青红贺掌门,她说一定要来见你。” 司徒婉说:“有点印象,这孩子聪明伶俐的,就是没人调教。”话音未落,只听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那就有劳前辈高抬贵手,调教调教,在下今生结草,来世衔环,一定倾力报答。”司徒婉看着那红衣女子,约莫二三十岁的样子,模样清秀伶俐,便起身说:“我注意过你,丫头假以时日,不定便能有所成就,既然不嫌这里寂寞,那就留在我身边,作个伴也好。” 贺青红笑说:“多谢师父!”司徒婉一笑,见贺青红欲下跪,便伸手一拂,将她身形稳住,说:“你不必这么着急,既然是浮云会的掌门,就不必作我的弟子。其实我对十派也算有点感情,我也希望十派能够真正成为天下大派。”贺青红说:“多谢前辈提携,晚辈觉得惭愧。”司徒婉说:“不必说这些客套话了,老身奔走江湖多年,却没有传人,说起来,也是遗憾。” 梦君一笑,说:“贺掌门一心学艺,前辈的心血,自然不会白费。恭喜前辈,晚辈就告辞了!”司徒婉看着她的背影,摇头叹说:“这个孟君,从来不和我说上几句正经话,我还有好多正经事要问呢。” 展玉箫说:“前辈既然有事情要问,那就赶快啊,不然以后会后悔的。”司徒婉说:“我想问她的身世,可是她从来不说一个字。我也无从问起,因为她绝不回答。”展玉箫说:“晚辈告辞了,前辈下次见到孟君姑娘的时候,一定要问个明白。否则,鬼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事情。” 她也不等司徒婉回答,就离开回风谷,一路走到夜色初上的时候,仍然没有遇见人家,心想这老人家可也住得真远,难为她将我带到这里。 忽然依稀看到一个人影,在半空中飘然而过,她觉得似乎是眼睛花了,还是幻觉乍然闪过,眼前又恢复黑漆漆的树林。她伸手揉揉眼睛,心想:为何我总是看到这些莫名其妙的东西?这世上难不成真有鬼。哼,要真有鬼就好了,怎么说也是同根的鬼,赶走那些荷兰红毛鬼,才叫爽快。 她心里一点也不害怕,径直往前走着,忽然一阵笛声传来,她心里忽然一震,想:这难道是孙宇清。她飞身直上,飘然而去,只见山顶之上,一个白衣公子正在松下吹笛,背影优雅而清净,但却不是孙宇清。 她已经来到那人身后,自然想问个明白,她问道:“你是什么人,为何深更半夜,还在这里吹笛子?笛子也是什么时候,什么人都可以吹的吗?”那人转过身来,说:“姑娘,丝竹之声,发于内心,岂非人人可以吹?有感而发,有感的时候,就是吹笛的时候。”此人正是白文心,展玉箫记得仿佛见过,却又辨不清对方身份,只道是个武林高手,因而说:“此地偏僻,你在这里干什么?” 白文心往山下一指,说:“那是五行门,不过,现在一个人也没有,其实,曾经这里并不偏僻。”展玉箫说:“原来你是前来凭吊?你是五行门的掌门吗?”心想原来是个多愁善感的没落掌门。 白文心叹说:“五行门到了我手上,的确是愧对列祖列宗。”展玉箫说:“大势所趋,英雄埋没,没有心情整理失去的武学典籍,就没有时间赢得重新胜利的机会,白掌门,你要振作,然后才能有机会胜出。” 白文心看着展玉箫,说:“姑娘说的便是道理,只是这道理,未必就能那么轻易为我所用。姑娘,你知道的是道理,可是你不知道我们的现实,一个人很难知道另一个人的想法。”展玉箫说:“我可以帮你,重振你的门派。” 白文心看着展玉箫,说:“姑娘是闲云野鹤,岂能在人间俗世上停留。”展玉箫说:“我只是觉得,一个凭吊的人,需要帮助。我不是施舍于你,这根本不是我的想法。不管再闲云野鹤的人,只要她不是邪恶的人,她都希望看到繁荣和兴旺,不希望看到压迫和痛苦。你有意回来吗?只要有我在,下次东方萦或是别人前来的时候,你就可以堂堂正正的和她对决,属于你的荣耀一样不少,你还会成为英雄。” 白文心说:“我不想成为英雄,只想作力所能及的事情。我已经决定了,我要前去烈火谷,我要作烈火谷的弟子,跟着红豆仙子,对付邪道高手。” 展玉箫有些不悦的说:“为什么总是红豆仙子,是,我就不信,这世上除了红豆仙子,就没有了能人。”白文心说:“我来这里,只是因为途经这里,想到往事不能自拔,我心意已决。台湾需要的不是英雄,不是荣耀,而是胜利,我只是为它的将来作一个打算,多谢姑娘成全。” 展玉箫一笑,说:“既然你的心意已决,我不能勉强,烈火谷现在人已经很多了,多你一个也无大碍。”白文心温和的一笑,说:“后会有期!” 展玉箫呆呆的看着那一带依稀的楼台,兴许就在几年前,这里曾经热闹非凡,多少热血男女在此挥洒着如花般绚丽的青春和激情,然而风云过后,平静的生活依稀带着残缺不堪的无奈,在夜色初上的时候,尤其让人心碎。 她一路来到天医派,只见天医派已经没有了什么武林中人,只有几个当地的村民,一问之下,才知都已经前往烈火谷。展玉箫觉得有些难受,她和红豆仙子打的交道不多,也没有觉得她有什么了不起的地方,只是觉得,红豆仙子在众人的眼中,从当初的魔头,一下成了名副其实的仙子,成了台湾武林的神话,本来展玉箫是不会嫉妒别人的,但谁让所有的人,展玉箫喜欢和不喜欢,和展玉箫相干和不相干的人,都趋之若骛,惟恐世人不知红豆仙子的好一般,那种近似于歌功颂德的言谈,像是一柄有形的利剑,刹那间让她难受到了极点。 她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走,只是茫然的在山道上缓缓行着,山道崎岖,不知过了多久,她才终于停了下来,是一片瀑布的声音使她回到现实,眼前是一汪碧绿如玉的水潭,水花四溅,碎末如同精灵的飞舞,带着夏末难得的清凉,翩然舞动,宛如夜空中闪亮飞绕的星尘,动人心弦,使人心旷神怡。 展玉箫带着兴奋的神色,终于在烦闷的情绪里找到些许清净的思绪,她蹲了下来,轻轻捧起一捧水。 忽然水珠四溅,几个人影踏着水波,翩然而来,带着一路飞扬的水花。展玉箫心里登时大怒,原本一点初生的美感,登时化作浑然不觉的幻影,不知所踪。她站起身来,手上一挥,水面上立刻掀起一阵巨浪,将那几个人往后面逼去。那几人退到岸边,其中一个年轻公子说道:“姑娘,为何挡我们去路。” 展玉箫说:“好好的路不走,你偏要走水上,轻功很高是吗?喜欢显摆,本姑娘奉陪。”那几人都是一色的青衣男子,其中一个人冲到前面,手上长剑一抖,喝道:“师兄,不要多说,咱们快点赶路。” 展玉箫说:“一点修养都没有,你赶路,别人都得让路吗?本姑娘教训你,让你知道大路朝天,各有一半!”说完玉箫一指,一道罡风射去,那青衣男子飞身而上,剑法有序,用的乃是剑帝展狂的“混沌剑气”,剑气飞扬,磅礴而生。 展玉箫冷笑一声,说:“就这么点伎俩,丢人!”手上一卷,那青衣男子猝不及防,给击退了几步,另外一个青衣男子急忙上前,说道:“师弟,快赶路要紧,别误了时间。” 展玉箫喝道:“赶路,赶着投胎还差不多!”手上一挥,一招“大风起兮”,将两人往后一逼。后来那人却是身手敏捷,长剑在空中一挡,只见风乍起,尘飞扬,点点扑来,展玉箫不自禁的退了一步,心想此人武功厉害,这几人若是联手,自己只怕还真斗不过。 忽然空中人影一闪,只见青光闪动,一支长剑在空中来回激荡,将两人逼得步步后退,展玉箫看出是青弦,心想这丫头的功夫,也是一日千里。 只见青弦落下地来,笑说:“怎么,赶着去王城?就你们这点功夫,还来不及呢。”为首的青衣男子说:“阁下一定是青弦姑娘,幸会。”展玉箫心想:我连青弦都不如,简直太过分了。 她手上玉箫一指,说:“走狗败类,先杀了你们再说。”她玉箫长指,身形展动,顷刻便和几个青衣男子斗在一处,那几人的功夫虽然不错,但展玉箫却是一心求胜,不多时就将几人逼得左支右绌。展玉箫猛然间抖出玉箫,一阵劲气舞动,几个青衣男子都跌落水中。展玉箫落在水上,冷冷说:“都起来,你们不是喜欢御气飞行吗?” 那几人自水中飞起,向展玉箫围来,展玉箫一面出招相敌,觉得这几人联手,自己在水上反而施展不开,内力激荡在水上,激起水花飞洒,响声不绝于耳。 青弦看了一阵,忽然手上一抖,长剑脱手,向那几个人射去,那几人中有人伸剑拦开,青弦以气御剑,剑猛地在人群中缠绕不绝,几人手上的长剑都跌入水中。 那几人急忙退到岸上,展玉箫落在那几人身前,笑说:“怎么,从岸上到水里,从水里到岸上,你们还要去哪里?”最先出手的男子喝道:“烈火谷的几个丫头也能有如此功夫,我们有什么好说的。” 展玉箫冷声说:“你看清楚了,我不是烈火谷的丫头。”青弦笑说:“要是烈火谷的丫头出手,你们还有命吗?还不快滚回去,别想前去王城,告诉你们的师父,我就是要手擒揆一,让他乖乖离开,看在要你们传个话的分上,今日不杀你们。” 最先出手的男子喝道:“你杀得了我吗?”青弦说:“展狂的第二个弟子谲狂,六十四招混沌剑气炉火纯青,尤其无影剑,听声辨位,擅长黑夜使用,因而目不能见五指,更况乎高人,所以你狂妄自大,其实你一无是处。” 谲狂哼了一声,青弦说:“本以为大师兄青锋的无形剑,击人无形,伤人无形,剑气凝练,少有人及;迷剑的无声剑,声东击西,扑朔迷离;长霆的无情剑,出手绝不留情,狠辣凶残。然而今日一见,所谓剑帝门下五大剑客,原来如此不值一提。也罢,回去传个话,好让剑帝知道,他龟缩在一侧,却不是长久之计。长刀会的忍者自然有守不住的时候,你们自然有后悔的时候。如果现在不回去,只怕就来不及了。我可不喜欢给人选择,因为我一向喜欢安排别人的事情,包括命运。” 青锋说:“姑娘剑法高明,青锋实在不及,师弟,布阵!”青弦说:“五剑连环,好,我来见识!”五剑连攻,似一个人不间断的攻来,青弦觉得剑剑相扣,逐渐感到有些力不从心。展玉箫见青弦有些吃力,便也挥着玉箫闯入阵中,然而刚一出手,就发现这剑阵精妙无比,一时间竟然手支脚绌,无法扭转局势。 眼见二人就被五人团团围住,不能冲出重围,忽然间一道狂风卷来,也不知哪来的一道剑气,将五人卷向一边,又到了水中。 青弦和展玉箫回头一看,只见古玉龙白衣飘飘,已经飞身落了下来。青弦心里一喜,想每次和他合力,原来都能有这等石破天惊。 青锋说声“走!”已经飞身离开。 青弦看着几人走了,却也没有去追,而是回头说:“古大侠,多谢你出手相助。”古玉龙一笑,说:“英雄救美,醉翁之意,姑娘要谢,自然有姑娘的办法,这嘴上的恩德,古某却不在乎。” 青弦说:“我知道你是大英雄,出手不留名姓,甚至就算留了,也要用一个臭名声掩盖。古大侠,你这又何必。” 古玉龙哈哈大笑起来,说:“对着你这样的小美人,我自然没有留臭的想法,还巴不得留下姑娘的香味,日后永远记得。”青弦脸上一红,说:“我自然用了香粉,但也不至于这么香吧。” 展玉箫说:“傻瓜,师兄是在调戏你呢。别和我师兄说话,在中原他就是出了名的风流成性,没有正经女人会喜欢他。” 青弦觉得思维有些混乱,语无伦次的说:“那古大侠的剑法,真是天下无双,可不知这就是传说中的双剑合璧吗?”古玉龙身形展动,已经飞离,口中说道:“姑娘,山高水长,自有相见日期,只是别往梦里去,那便好了。” 青弦看着他的背影,叹说:“世人皆道蝶恋花,不知蝶舞满目明。” 展玉箫叹说:“什么烈火谷的女子,居然喜欢我师兄这样的人。在中原,他就是人见人讨厌的风流公子,江湖上不知有多少他的传闻。拜托你像打听青锋谲狂的招式一样打听详细好不好,简直轻重不分,花痴一个。” 青弦看着展玉箫,冷冷的说:“与你何干?还以为展女侠有多了不起,原来从少林出来的弟子,不是和尚,就是尼姑。”展玉箫喝道:“你说什么,小丫头,我今日不修理你,你就不知天高地厚!” 展玉箫大袖一挥,一道罡风激射,青弦怒说:“谁修理谁还不一定呢,就知道瞎叫!”两人在水面上打斗起来,水珠四溅,劲气扑面,卷起千层白雪。 青弦纵然身手矫捷,然而毕竟不如展玉箫出手大气,水面上浩然真气,彭湃激荡,在空中挥洒不尽,青弦感到手上一麻,长剑脱手,落入水中。 展玉箫飘然而起,来到岸边,说:“古人可以刻舟求剑,请问青弦姑娘要如何取回自己的剑?”青弦冷笑一声,咚的一声往水里跳去,不多时捡起剑来,身上已经淋得很狼狈了,来到展玉箫对面,说:“剑回来了,你准备好了吗?” 几乎便在同时,青弦手上的长剑攻了过来,展玉箫正要挥手,忽然听到有人说道:“住手!”青弦回过头来,只见只见一个青衣男子,大步赶了过来,说道:“青弦姑娘,你有要事在身,怎能在此耽搁。” 青弦见此人是银刀门的弟子,风浩然,心里有些不以为然,说:“你来干什么?你又不是烈火谷的人。”风浩然说:“我既受红豆仙子差遣,就应当尽力而为,红豆仙子派我们前来,就是要通知青弦姑娘,去玉女湖帮助陈七姐一行人,阻止琵琶客的三大弟子,幽灵三绝赶往王城。” 青弦说:“姐姐怎么这么善变,不是说好了吗?去就去!”说完身形一摆,已经飞身离开。风浩然看着展玉箫,说:“展女侠武功高强,现在台湾岛上所有的人,包括中原四大门派的人,都已经认定了红豆仙子,为何展女侠还要以个人的荣耀,武林的声望来定个输赢。这样只会让敌人有机可乘,我们武林中人,也只会更加看不起你。” 展玉箫冷冷的说:“与你何干!”风浩然说:“我还有事,不和你多说了。”说完也大步离开。 青弦一路来到玉女湖,只见湖边空空的没有一个人影,青弦心里想:该不会她们出事了吧,幽灵三绝,三曲断肠,是琵琶客最得意的三招“多情杀”,“伤心咒”,“挥泪斩”的单传弟子,造诣非同一般,杀人无形,如同鬼魅,陈七妹她们毕竟功力不深,只怕有难也说不准。 她心里这样想着,但四周空旷,湖边青草茂盛,一望平地无垠,根本不像有人,难道是风浩然通知错了,最近烈火谷来了不少人,是敌是友,还都不知道呢。 她心里一面不断的盘算着,越来越焦急,忽然间一阵悲凉的声音响起,她立刻警觉起来,知道肯定是幽灵三绝到了。她还没有来得及运功抵抗,便觉得全身软绵绵的起来,似乎没有了出手的想法。眼前是一片苍凉悲哀的空气,夹杂着朦胧的景色,变成脑海中残存的记忆,那记忆是来自于内心深处,无法表达,甚至无法理清,因此才能莫名其妙的陷于其中,事实上,人对自己了如指掌的悲哀,理智看待问题的时候,是荡然无存的。 她感到自己的心快要碎了一样,她甚至连想要摆脱的心都没有。 忽然间一阵激烈的箫声乍然响起,像是银瓶乍破水浆迸裂一样激昂,青弦猛地回过神来,说:“本来让你来救人,现在你不但救不了人,连自己都要别人来救。”青弦心里觉得有些后怕,嘴上却说:“谁要你救了,我只不过以退为进,你看现在人都不见了!” 展玉箫说:“人家用的是千里传音之术,你就别费神了,你的姐妹既然被人擒走,你自然要前往相救,这本是你们烈火谷设下的局,现在却要跟着别人走。” 青弦不屑的说:“谁笑到最后,那才是赢家,别说口上占点便宜不算什么,就是一时占了上风,那也是运气。和你也说不清楚。”展玉箫说:“是啊,你就等着你的红豆姐姐给你消息,你好前去办事吧。” 青弦怒说:“你说什么?我们姐妹的事情,用得着你来管吗?哼,姓展的,你别太得意了,仔细看看你自己,又能干什么事情?从你踏上台湾岛上的那一刻,直到现在,你不就是在这里转悠转悠吗?你干了什么,值得你这样不可一世惟恐别人不知道你!有本事,你也漂漂亮亮的打上一仗,让我们也传扬开去,就怕你没那本事.” 两人正说着,忽然间一阵软绵绵的琴声传来,如同春天花开,让人通体舒泰,似乎爱人温柔的眼眸,淡淡的情怀里有着无尽的往事,那近乎朦胧的回味,在一刹间变得短暂而深刻。 展玉箫冷笑一声,竖起箫来,轻轻一吹,箫声飞扬,刹那间在湖边响起,湖水清澈,如同声音一样,慢慢将水变成唯一的景色。 二十、众里寻他 青弦心里想:这音功原来如此厉害,我平时还小瞧它了,这展玉箫可也算是身怀绝技。 一曲奏毕,展玉箫冷声说:“既然已经想要一搏,为何畏畏缩缩,琵琶客是龟缩了一辈子,你们也算得上是有了榜样。” 青弦怒说:“有本事出来咱们明刀亮剑的干一场。” 忽然间一阵肃杀的风扑来,像是刀子割在人脸上一样,展玉箫冷声说:“好厉害的挥泪斩,本姑娘让你有泪不能斩!”话毕箫声乍起,青弦似乎听到一阵刀剑撞击的声音,似乎千万支刀剑在四周来回盘旋,激烈交战。 忽然间一切归于平静,青弦正要说话,只见展玉箫缓缓放下手上的玉箫,口中一滴鲜血,缓缓渗了出来。青弦立刻拔出长剑,四下一看,说:“你只管运功疗伤,别管旁边的事情。”展玉箫缓了口气,说:“他比我好不了多少,不必担心。”青弦见四周依然空旷,没有人前来,这才收起长剑,说:“今日若不是你出手,我只怕难逃此劫。” 展玉箫说:“现在要去救人才对,不知他们会把人带到什么地方?”青弦说:“他们一定想要人质,那一定不会前往王城,咱们去清河园……只是……”展玉箫微微一笑,对青弦说:“这不碍事,我只需调息半个时辰就好。你也不必急着前去,等有了消息再说。“ 青弦说:“我知道附近有一个村子,村里的人认识我,到那里疗伤吧。”说完过来相扶,展玉箫也没有推脱,两人走过平地,绕过一个山头,就到了村子上,青弦一看那村子,皱眉说:“不好,这里怎么这么安静?” 展玉箫也觉得,整个村子忽然陷入寂静,像是无穷黑暗的堆积一样,有一种让人难以摆脱的沉重。展玉箫心里思量着,这里莫不是出什么事情了,刚才幽灵三绝是不是就躲在这里。青弦说:“咱们留神便是,你在这里等着,我进村去看个究竟。”展玉箫在一株树下坐了下来,青弦提着剑,飞快的来到村子里,只见熟悉的村落,见过许多次的房屋一点没变,只是什么声音都没有,让人觉得有些捉摸不透。 她推开一户农家的院门,只见连鸡鸭的声音都没有,一直到了屋里,打开房门,屋里的东西收拾得整整齐齐,像是本来就准备离开一样。 青弦和这里的人还是比较熟悉,知道他们喜欢这个地方,况且没有一点残乱的迹象,更不像是仓惶离开,难道他们都忽然想要离开这里,甚至抛弃一切,什么都不带,他们去了哪里? 她正在想着,忽然听到有人说:“你别找了。”青弦一惊,回头一看,只见一个年轻公子看着自己,青弦问:“你是何人?”那年轻公子说:“在下是江天,姑娘或许不认识我,我以前也是这个村子长大的人。他们说附近有一个神教,能够让他们摆脱痛苦,而且得到远远超过他们奢望的幸福,所以他们宁可抛下一切,离开这里。” 青弦一跺脚,说:“荒唐,简直是太荒唐了。” 江天说:“人被一个满足,一个对自己日夜渴求甚至是生命终极目标的奢望实现所满足,并为此乐于接受,那是很正常的事情。诱惑,谁又能抵挡内心最深的诱惑。我收到朋友的消息,我知道这是骗人的把戏,世上没有救人的神仙,都是些‘将欲取之,必先与之’的游戏,可是我也来晚了。” 青弦问:“那个什么神教,到底在什么地方?” 江天说:“神教组织很严密,我倘若知道其所在,也许已经赶去了。” 青弦无奈的看着四周,一边离开院子,一边说:“为什么每个人都希望轻轻松松的,只要想一想就能实现自己一生追求的愿望,这比天上掉下馅饼还要不可思议,居然有人相信!”她一路风风火火的到了村口,然而却没了展玉箫的影子,她心里想:她受了伤,不可能走远的,难道是有人把她也给擒住了? 她再四周打量时,身边一个人也没有,整个村子似乎真的已经只有她一个人。她感到有些恐惧,有种莫名的冷清和害怕,在心头隐隐作现。 她走在小村阡陌交错的小道上,想着谁弄出个神教来,居然让村民们趋之若骛,唯恐不能加入,而且人去楼空,什么都可以抛弃,难道神教赐予的东西,能强过他们对这里的感情,到底是哪一种诱惑,能有如此强大的力量? 忽然身后一个如同鬼魅的声音传来,“姑娘!”青弦猛一回头,只见一个五短身材的中年男子,矮得出奇,这种长相一看就是一个侏儒,青弦问道:“你是何人?”那中年人说:“我是鬼童,专门引你到地狱的鬼童。” 青弦说:“就凭你,你有什么本事让我下地狱!” 鬼童说:“一会你就知道了!”话音未落,只听有人说道:“装神弄鬼,该死!”只见白光一闪,一个人影冲来,长剑挥洒,将鬼童逼得步步后退,忽然鬼童手上一扬,一片白雾迷茫,鬼童已经借着白雾离开。 那挥剑杀来的人正是梦君,她转身说:“鬼童和神女是无忧的两个弟子,刚从中原过来,一个擅长飞天之术,一个擅长地遁,两人的毒药都很厉害。这些人都是被神女迷惑走的。”青弦问:“你如何得知?” 梦君说:“一样是飞鸽传书,现在人已经被带到忘忧谷,要救人就随往一起前往。”青弦点头说:“好!”梦君已经飞了起来,青弦心想:此人的轻功身法,和我们倒是极为相似。 两人不多时便落在一个山谷口,之间谷中射来一阵凉凉的寒意,似乎深秋的味道已经袭来,漫步在谷中,但见花鸟成趣,一阵莫名的香味扑来,似乎天界仙国一般迷人。梦君环顾四周,说:“此地所见,多是幻境,别被吸引住了,难以抽身。”青弦收回心神,细想起来,刚才自己见了这般美景,的确忘记了一切烦恼和责任,甚至忘记了自己是谁,而单纯的眷念这独立的,美妙的,短暂的快乐。 空气中还隐隐传来丝竹之声,带着浓浓的香味,像是茶叶刚被传开的味道,使人心旷神怡。眼前出现一个波光粼粼的池塘,荷叶茂密,荷花正是盛开的时候,婉转婀娜,清香如梦,正是暮色时分。 池塘边上有一个亭子,亭子里坐了一个弹琴的人,高挑的身材,鲜艳的衣服,华丽到了极致,青弦说:“这就是神女吗?为什么故作高雅,都要用琴来作工具。” 梦君笑说:“都是见过的人,弹来弹去,也就那几支曲子,琴声太过柔婉,我听得烦了。”神女站了起来,身材的确很高,比青弦和梦君都高了不少,青弦心里想:我的天啊,她和鬼童站在一起,那才真叫高下相倾。 神女走出亭子,笑说:“弹琴乃是我的待客之道,既然有贵客前来,为何我不弹琴相邀呢?古人说‘琴瑟友之’,便是这个道理。” 梦君哈哈大笑起来,长剑拔了出来,说:“迷惑得了别人,可迷惑不了我,快把人交出来。”神女也哈哈笑了起来,忽然停下来,狠狠的说:“我既然已经准备了,还能悠闲自在的弹琴,你们以为,进来了,就能离开吗?”青弦正要说话,只觉眼前一变,一时间凄凄惨惨,风雨如晦,眼中耳中,一片混乱。 梦君一伸手抓住青弦,说:“别怕!”青弦心上一抖,毕竟梦君还是男装打扮,青弦本能的要缩回手来。梦君使劲捏住,说:“别怕,这种迷惑人的阵法,只要心中无惧,它也奈你无何。” 青弦心中始终有种怪怪的感觉,只是这旁边凄风苦雨,她心里暗想:原来这阵法也能厉害如斯,我素日倒是自大了些,今日若非有了这位孟公子,只怕我就要成为阶下之囚。 心中一面想着,梦君已经拉着她来回在黑暗中穿梭,忽然间眼前一亮,只见自己已经站在亭子里面,亭子里放了一架琴,不见神女,只有依稀迷人的风,还是那样清凉的吹来。 青弦大声喝道:“装神弄鬼的东西,还不赶快出来,和你姑奶奶决一死战!”只听一个轻佻的声音传来,“自以为是,如果不是你手上捏着的小白脸,你能出得这黑风苦雨阵吗?”梦君冷声说:“躲在里面,终究不是办法,你要自寻死路,就别怪我剑下无情。”说完长剑一挑,琴飞出亭子,在空中炸裂开来,片片碎末撒在池塘上。 神女笑说:“火气别这么大,小心气坏了身子!”她话才刚开始说,梦君已经飞了过去,速度很快,躲在假山后面的神女,眼见一支长剑射来,竟然一时忘了出招反击。梦君长剑架在她脖子上,狠狠的说:“人在什么地方?” 忽然身后一阵旋风刮来,梦君只觉背上一麻,全身登时凝在那里,不能动弹。只见无忧缓缓来到神女身边,轻轻拿下架在她脖子上的剑,看着梦君说:“多有得罪。”神女说:“师父,把他们如何处置!” 青弦来到梦君身后,说:“人还没抓到呢,就要处置,你有这本事吗?”说完一伸手,解开梦君的穴道,说:“就这点点穴的手法,还要拿出来显摆。”无忧捋着胡须笑说:“在下擅长的,本来就不是点穴。” 梦君调了调气,说:“阁下用毒的功夫自然很强。”神女说:“中了我师父的‘化力梅花散’,让你三天不能运气,看你能逃出多远。” 梦君接着说:“所以我能不防着无忧隐士点穴,但是毒药,一定得防。”神女冷笑一声,说:“防,你怎么防?难道你不呼吸?”梦君一笑,说:“别忘了天医派的金前辈,配置解药天下无双,你们在这里创什么无忧神教,天界别国,以为我们都是睁眼瞎子吗?无忧,你炼毒的确厉害,可惜在别的本事上,略微差了一点,如果几味毒药,就能一统武林,那天下不早就成了你的。” 无忧面色沉稳,缓缓说:“阁下有备无患,在下心悦诚服。”青弦正要说话,忽然看到无忧手上的拐杖向梦君这里挥来,梦君挥剑相拦,顷刻间两人斗在一处。梦君剑法高超,然而无忧多年苦练的绝技也非同一般,一时间两人倒也难分胜负。 青弦拔出剑来,喝道:“小贱人,还不受死!”长剑挥动,向神女砍去,神女还没有反应过来,只听轰然作响,无忧和神女都被劲气弹出很远。青弦怔怔的站在那里,看着梦君,说:“难道,我们也能双剑合璧!” 梦君冷冷一笑,说:“什么双剑合璧,这两人井底之蛙,你以为他们武功有多高!”无忧眼见两人剑法精绝,一时之间,也无法取胜,加之自己猝不及防,中了内伤,当下身形一摆,飘然掠过池塘。神女也随着飞奔而去。 青弦来到梦君身后,说:“你知道他们在哪里吗?”梦君摇头说:“不知道,找找看。”忽然听到一个声音传来,“不用找了,人早就离开了。”青弦回头一看,只见古玉龙如临风玉树,站在池塘边一株柳树上,柳树碧绿,人如白玉。 青弦急忙走过去,笑说:“古大侠,你怎么在这里?”古玉龙说:“听说神女弹琴歌唱,当世无双,才华横溢,容貌倾城,所以我前来一看。不料竟然被你们给打跑了,唉,可惜,可惜。” 青弦说:“古大侠不要胡言乱语了,我知道你心里并不是这么想的,你来是为了救我们。”说完转身一看,梦君已经不在,她问道:“孟公子呢?古大侠,你看到他去了哪里?” 古玉龙一笑,飞身来到池塘边上,说:“孟公子?哪来的公子,这里只有我一个公子,你做梦了吗?”青弦问:“你为什么要弄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其实我知道,你古道热肠,是一个真正的侠客。为什么?” 古玉龙哈哈大笑起来,说:“真是小姑娘,我最近不喜欢这种不通世事的姑娘,你连男人最基本的追求都不知道,那些道貌岸然的君子,不都是一个个巴不得抱得美人归吗?只不过,我是表里如一而已,难道姑娘只喜欢听那些大放厥词的歌颂,和自以为是的吹捧,言过其实的修饰?别天真了,世上的男人,都是一样,既不值得女人喜欢,便只能一枕黄粱,彼此图个痛快,以后形同路人,姑娘若是喜欢刻骨铭心,毫无欲求的高尚纯洁,最好闭上自己的双眼,自己想一个完整的世界。” 青弦说:“我不信。公子有公子的原因,或许放浪不羁的侠客,喜欢这种桀骜不驯的方式,来表达他们快意恩仇,随性而为的志向,只是却忘了,他自己还有一颗侠义的心,既然已经按照自己的心来做,为何又要拼命掩饰?我并不是因为爱,更不是因为欲望,而是因为……,因为……” 古玉龙回头看着青弦,微微一笑,说:“好了,小姑娘,不要多说了。这是我们两人的秘密,大家心照不宣,一个人的路,不是他想怎么走,就能怎么走。有时你想说的话,并不是你说出来的话,有时人心那一道关口,才是世上最难的关口。多谢你的好意,可是并非你想留住的,你想改变的,就能改变。既然已经陷入轮回,那就随遇而安,何必强求?” 青弦一怔,古玉龙继续说:“红豆仙子布了一个很大的局,不能有所闪失,你到阳明山下流云峡谷等待消息,自然有人前来通知你。” 青弦看着古玉龙翩然远去的背影,心中觉得乱得无法形容。 她一个人孤零零的离开了山谷,回头看没有修饰的山谷,显得苍凉而郁闷,山间的野花其实并布绚丽,甚至没有她自己亲手种在烈火谷的美艳,她感到有种失落的感觉,正在不知不觉的吞噬着她自己。 她来到流云峡谷,看到里面像是白云飘来一样,如同仙境的虚幻,将她带入莫名的沉思。 忽然身后一阵脚步声传来,她回头一看,只见一个灰衣男子冲了过来,见了青弦,气喘吁吁的说:“快,青弦姑娘,有人来了。”青弦往后面一看,问道:“谁来了?”那灰衣男子说:“书剑盟的五大弟子。” 青弦一惊,说:“什么,书剑盟的五大弟子,我一个人,怎么可以!”那灰衣人说:“没办法,红豆仙子说,她们在引开长刀会的人,准备擒住揆一。” 青弦拔出剑来,说:“兵来将挡,我就不信斗不过几支长剑。” 话音未落,一阵马蹄声传来,青弦急忙冲到前面,那灰衣男子说:“正是他们来了。”青弦长剑一挥,剑气浩荡,将来的几匹马给击得前蹄飞扬,嘶鸣不已。 为首的马上是一个白衣男子,他勒住马头,说道:“姑娘,行个方便。”青弦冷冷的说:“你是何人?为何要我行个方便?”那人说:“看来姑娘是有意在此为难,那就别怪陆某不客气了。”青弦一挥长剑,喝道:“爽快,出招吧!”她自己飞身而去,长剑向那人身上削去。 那人正是书剑盟大弟子陆诗语,剑法精妙,人已经飞身而起,和青弦在空中斗了起来,两人一连出了数十招,陆诗语感到青弦咄咄逼人,自己一时之间,显然无法取得上风。 道上几匹马上坐的几个年轻男子,正是陆诗语的师弟林书、冯易、慕容乐和南宫礼,他们按着长剑,便要出动。 忽然山间传来一阵仙鹤嘶叫的声音,慕容乐抬头看着天空盘旋的仙鹤,高兴的说:“难道是琴鹤护法到了!太好了。”青弦心里想:本来这几个人我就挡不住了,又来个琴鹤护法,我怎么抵得住。 当下青弦急忙催动剑气,磅礴而来,林书一拍马背,飞身直上,向青弦刺去。地上那灰衣男子大叫一声“小心”,然而那剑已经刺到青弦身后,青弦一时之间,竟无法出剑抵抗。 只见一个白影一闪,一道剑光划过,林书只觉手上一麻,剑已经落到了地上。林书急忙回身落到地上,捡起长剑,只见一个白衣男子落在对面,一只仙鹤在白衣男子身边站着,那白衣男子如同天人临凡,英姿威武,气宇轩昂,世所少见。 那白衣男子笑说:“你们几个男子欺负一个女人,简直太过分了。” 林书说:“阁下是谁,为何阻拦我们?” 那白衣男子笑说:“我并非阻拦,在下林豪,只是游山玩水,见你们聚众欺负一个女子,自然看不过去。” 青弦登时觉得眼前一亮,一挥手击退陆诗语,陆诗语飞身来到马背上,说:“林兄剑法高强,陆某改日再来讨教。” 青弦落下地来,笑说:“既然来了,索性好好打上一场,何必这么窝囊,来了又走!你走到哪里,我们的人,就会追到哪里,那你们岂不成了穷途末路?” 陆诗语等人一催马,已经离开。青弦回头对林豪说:“大侠好快的剑,怎么没听说过你的名头?”林豪说:“我一生喜好名山遨游,江湖之事,管得本来就少。”说完便要离开,青弦大声说:“大侠这么好的武功,为什么不出手救人?” 林豪说:“那不是我想做就能做好的,不管我救或是不救,都于事无补。” 青弦见他随着仙鹤消失不见,不由一跺脚,说:“高手是有的,就是不肯出手!”那灰衣男子走了过来,说:“幸亏他来了,不然。”青弦看着他,问:“不然怎样,你又能怎样,叫什么名字?” 那人说:“在下安鸿惊,其实,我很想出手帮助姑娘,只是我武功低微,难以……”青弦说:“算了,幸好你没有出手,不然,我就救不了你了。姐姐说挡住了这些人,又当如何?” 忽然听到有人说道:“现在八大护法分别派人从五个方向进入王城,人都给挡了回去,八大护法一定会想方设法的前往王城,这时红豆仙子就会前往清河园,给他们一个措手不及。”青弦看那人正是梦君,便说:“等他们好不容易赶到王城,却发现什么也没有了。他们自以为是,出来建立门派,不料还没能成气候,就受到重创。太好了,简直太好了。” 梦君说:“所以你即刻前往清河园便是,如果运气好,让他们损兵折将,也消了他们要将台湾武林同而化之的念头。” 安鸿惊急忙说:“太好了!红豆仙子真是料事如神,兵贵神速,咱们尽快去吧。”青弦说:“不用你说!”说完和梦君飞身离开,安鸿惊在后面飞快的跑着,然而却很难跟上,渐渐连二人的影子都看不到了。 清河园外,流水清澈可以见底,顺着唯一的通道,那条碧绿如玉的河水,在草木掩映下依然流光溢彩,两人划着一叶扁舟,感受那扑面而来的幽幽凉风。 风里带着一股茶叶清新的香味,梦君笑说:“茗君子倒是真喜欢茶叶,作出来的茶,比当日璞玉山庄所见,的确高明得多,十里而飘香,的确要些火候。” 青弦说:“火候,让他们都去见了阎王,什么香都没有了,本来好好培植你的茶叶,也就是了,偏要为虎作伥,简直自寻死路。” 梦君说:“每个人自然都有他的苦处,做的事情,也有自己的理由,只不过这就是一个弱肉强食的社会,什么都是靠着一把剑说话。” 青弦说:“公子对咱们烈火谷,可真是没什么说的,对了,你的武功……”梦君说:“我的武功不需你来评价,马上进谷了,小心一点。” 话音未落,只见眼前豁然开朗,河两岸碧草如茵,花树堆积,两人将小船靠在岸边,走上岸来。青弦吸了口气,笑说:“真是个难得一见的神仙福地,你说有这么好的地方,他们不知道享福,反而要成为杀戮的地方,简直比焚琴煮鹤还要恶心。” 正说着,忽然一只仙鹤扑腾着飞了过来,青弦一笑,说:“不会是林大侠的吧。”梦君问:“林大侠,是梅鹤谷的林豪林大侠吗?”青弦点头说:“对啊,你怎么知道?” 梦君笑笑,说:“没什么,这仙鹤苍劲有余,灵气不足,不是梅鹤谷的。”青弦说:“我看,这简直就是又老又丑,仙鹤长成这个样子,也真难为他们,这就是物以类聚。” 正说着,忽然一阵琴声响起,二人抬头一看,只见半山直上,山石如玉,琴如雕木,人如枯松,指尖清弹,音声优雅。 青弦长剑一指,喝道:“老头,你死了都不知道怎么死的,还要卖弄风骚,还不下来速速受死!”那弹琴的老者并未停下,只是那仙鹤却飞来三只,围着琴盘旋不停。 青弦哼了一声,说:“我先就要了你的狗命。”梦君还没来得及阻拦,青弦已经飞身而去,长剑直击。不过那剑才到半空,就被一股强大的力道弹了回来,青弦被击退,落回地上,心想这音功之力,还真是防不胜防。 梦君笑说:“他弹的是一曲《浪淘沙》,用普通的剑招,咱们的功力,根本攻不进去。”青弦忽然笑说:“好啊,咱们可以双剑合璧!” 正说着,忽然一阵箫声响起,梦君说:“这曲《越女恨》缠绵悲戚,蒲纬韧如草,磐石岂能不移。”青弦只觉那箫声似悲诉,似离别,凄凄惨惨,音声催人泪下,风相和,木相折,山水如有泪,人闻而生悲。琴舞鹤的声音更加激烈,但是那几只仙鹤显然有些狂乱,在风中挣扎得更加厉害,似乎极其痛楚极其难过。 琴舞鹤一只手弹琴,另一只手在空中一挥,只见一道白光乍然将几只仙鹤罩住,那仙鹤登时便安静下来,箫声依然苍凉悲戚,四面八方,接踵而来。 青弦和梦君站在草地上,只见琴舞鹤双手抚琴,弹琴的节奏越来越激烈,已经不似先前那样悠闲,而那箫声却始终低沉哀婉,似乎要吞没一切的哀怨,像妇人最毒的眼神,刹那间凝结了万种仇恨的力量,铺天盖地的卷来。 青弦忽然如同置身如黑云压顶的城楼,感到千军万马在奔腾咆哮的激情,以及一股阴风射来人仰马翻的争斗,马的争鸣,人的吼叫,风的肆虐,雷的闪耀,似乎一下子来到硝烟弥漫的万里沙场,接地连天的风云,无边无际的恐怖。 那几只仙鹤无法摆脱强烈狂风的袭击,长啸一声,想要冲破重重的障碍,却最终陷入万丈深渊般,直接跌落下来,毫无挣扎逃逸的能力。 青弦说声“好”,只见琴舞鹤已经飞身而起,身形旋转,琴声不止,四面八方呼啸而至,梦君急忙将青弦拉在手上,长剑挥动,将琴声劲气击往两旁,青弦只觉自己如同置身千军万马当中,两旁呼啸而过的劲气,像是闪电一样来回奔驰。 她看到梦君挥剑相击,自己也急忙挥动手中长剑,但见一道劲风闪动,冲破黑夜,刹那间两人落下地来,只见青草如碧丝,地上虽然有一地的狼藉但也能清晰看到流水潺潺的小河,和远处缥缈若同仙国的山石花草,小屋幽园。 琴舞鹤捧着琴,颓然站在那里,琴弦已经根根断裂。 青弦张要说话,只听展玉箫说:“琴断鹤死,你还有什么招数,尽管用出来。”琴舞鹤哈哈大笑了一阵,声音苍凉而无奈,“好一曲‘将军行’,姑娘的箫声固然惊奇,只是却也一样未到火候,如果不是借人剑气之力,只怕会输得很惨。” 展玉箫冷笑说:“自以为是,你一位你有多了不起!”梦君说:“琴舞鹤前辈多年隐居,原来功夫也大不如以前,只是雄心未减,想做的事情,却是越来越多了,只怕琴护法会越来越力不从心,还是尽早退隐,除去是非的好。” 忽然一个人影飞来,一道青光如同闪电,快速无比,飘然而来,正是飞女卿青。 卿青落在琴舞鹤身边,问道:“没事吧!”琴舞鹤摇摇头,卿青还没等琴舞鹤说话,就转身对梦君说:“小姑娘,多年不见,你越发厉害了。早知道你能成大器,可不料这么难以对付。” 她本是对梦君所说,青弦却立刻抢了过来,大声说:“还有更难对付的呢,老妖女,这么老了还扮年轻,你看你那臃肿肥胖的身材,还好意思打扮成这个骚样子,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卿青立刻大怒,青布一抖,喝道:“小丫头嘴硬,看我杀了你,抽你的筋。”布带缠绕而至,青弦身形飞旋,长剑挥动,已经踩在青布之上,长剑斩在上面,却毫无着力之处,她心里一惊,当即拔高身形,一招“山雨欲来风满楼”,直取卿青面门。 卿青到底练这“天人修”数十年,身形飞旋如同闪电般快捷,顷刻便绕着青弦接连出了好几招,青弦竭尽全力,勉力支撑了几剑,正在左右受困的时候,忽然一道人影翩然而来,拉着青弦落在青草地上。青弦回头一看,来者正是红豆,她登时觉得心里踏实了许多。 红豆缓缓说:“好厉害的天人修功力,前辈数十年所学,却为他人所用,这岂不是暴殄天物?”卿青冷笑一声,青带在空中一绕,飘然落到自己身上,她缓缓的说:“红豆仙子还会替别人担心,难得难得。” 红豆说:“有件事情想和前辈商量,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前辈现在的所为,可不是俊杰。”卿青说:“你不必多说。”红豆说:“一片冰心在玉壶,前辈那么喜欢玉,玉若如其心,当坚贞不二,纯洁如一,可是前辈为外夷蛮人所用,实在让人感叹。” 卿青说:“我只是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展玉箫喝道:“红豆仙子,何必和这妖女浪费唇舌,这妖女祸害人间,无耻无知,只有一剑结果了她的性命,才是挽救苍生最好的办法。”卿青哈哈大笑起来,说:“你这丫头好生狂妄,进了这清河园,还想着全身而退吗?别说文的,也别说武的,不管你们今天出什么招数,我都不会改一个字。” 忽然听到孙宇清的声音说:“不需要前辈改一个字,只望前辈回心。” 卿青哼了一声,青带在空中一绕,喝道:“哪位要来讨教,还不上来。”一语未了,只听茗君子说道:“既然各位远道而来,远来便是客人,岂有主人不招待客人之理。各位,这边请!” 展玉箫冷声说:“要来请君入瓮吗?我不怕!”说完大步向前走去,红豆和青弦也随着离去,青弦回头一看,梦君已经不知何时离开,只有孙宇清跟在后面。 卿青和琴舞鹤走在后面,一行人到了小屋前,院落里,只见菊花已经有早开的了,花香扑来,带着河水清澈的味道,倒是个怡人的地方。 展玉箫冷冷的说:“既然是待客,你就拿出点待客之道,有这样的待客之道吗?今日方始知道,实在叹为观止。” 茗君子笑说:“各位,里面请。”说完一边打开门,一股茶香浓浓的飘了出来,茗君子正要说话,忽然外面有人说道:“各位好浓的兴致,既然是敌人,为何却要在屋里品茗谈天了。” 只见人影闪动,一个绿衣妇人落到院前,正是庄小璞。 卿青回过头来,说:“一个疯子,你还没死吗?” 庄小璞说:“托你的福,还没有收拾你们这帮无耻之徒,我怎会就此死去!”卿青冷冷的说:“好,新帐老帐一起算,咱们正好不拖欠。你知道吗?我等你很久了,看你们圣门除了你这余孽之外,还有什么怪物!” 庄小璞说:“你是什么好东西,天神共愤!”说完人影已经扑了过去,长剑挥洒,剑气四面飞舞。卿青身法精妙,在院里四周来回转动,人影飞动之处,几乎乱人之目,不可辨其身形。 两人在空中一连斗了数十回合,依然不分胜负,展玉箫在一旁说道:“这就是贼喊捉贼,看着倒是热闹。”青弦心想:她倒来得正是时候,索性把这一帮人一股脑的全弄死算了。 庄小璞见难以取胜,便抖出流光扇,在空中一挥,一道罡风射出,卿青只觉身形有如一叶扁舟,好不容易才稳住身形,站在茅屋之上。庄小璞看着卿青,说:“就用圣门历代高手的功力,来和你们作个了断。” 卿青恨恨的说:“了断,我让你断为两半!”说完疯狂的扑了上来,庄小璞身形一动,折扇在空中一挥,立刻卿青被那股惊天骇地的力量卷得直往后退,落到屋后。众人只见一道青光闪动,卿青飞得更加猛烈了。 不过庄小璞手上的折扇挥动得也更加疯狂,卿青这次跌得更远,这并未影响她再次疯狂的激情,连青弦都觉得她已经很难再支撑下去了,但她却偏偏扑了过来。庄小璞冷笑一声,说:“自寻死路,怪不得我!” 风劲舞,云散乱,卿青的身形在风中一闪,远远而去,不知跌到了哪里。 展玉箫心想:这流光扇的内力可也真够厉害,看来圣门历代高手将内力存入其内,并不虚传,今日在场的几个护法,断然不是她的对手。 二十一、世外桃源 庄小璞轻摇着折扇,说:“八大护法,如今只有三个,你们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有两个,已经再也回不来了。” 茗君子看着庄小璞,平静的说:“阁下武功高强,我等实在不及。可是据我所知,这流光扇中的内力,若不善加运用,终究会化为乌有,所以两大护法,这才用计,骗走你扇中所恃的内力。” 庄小璞冷笑一声,说:“那你大可一试!”茗君子手上一挥,大袖卷处,一道罡风击来,庄小璞一挥折扇,以为可以将茗君子击退,然而自己却被震退许远,她站了起来,茗君子缓缓说道:“我对流光扇的了解,不比你少。扇中的内力总有穷尽的时候,只有善加运用的人,才能将它的威力发挥到极致,否则,那才真是暴殄天物。” 庄小璞一挥衣袖,手上已经多了一柄剑,她说道:“不管怎样,我一定要让你们血债血偿。”茗君子哈哈笑了起来,说:“我们,庄姑娘,我们有什么恩怨,这么多年,总是会卷入各种复杂的斗争,可是我和你,你死我活的我们,到底有什么恩仇?我们都是在为别人而活,因此耗费了自己的一生,就拿姑娘来说,你的青春,你的智慧和能力,却从来没有给你带来生的快乐。” 庄小璞抖剑说:“妖言惑众,先杀了你再说。”话音毕落,人已经随着长剑扑了过来。然而一个人影闪动,只见展狂伸剑拦开,说道:“要比剑,还是我来奉陪。” 庄小璞说:“你果然没死,我来送你一程。”展狂长剑一抖,说道:“用仙琴派的剑法,你倒是别出心裁。”庄小璞一面猛攻,忽然听到有人说道:“小璞,别在那里闹笑话了,还不退下来。既然剑帝要看咱们圣门自己的剑法,那你就就别客气了。” 庄小璞飞身退了回来,只见云舞飘然落到院里,一身白衣,一头白发,看样子倒也不是凶神恶煞。 展狂朗声说:“阁下终于出山,可见大功已经告成,可喜可贺!”云舞冷冷的说:“别人可喜可贺也就罢了,至于你,剑帝,要说可喜可贺,这喜从何来。” 展狂说:“我不用再等待,而可以在这里结束这一切,一个幽魂不散的丧家之犬,最让人害怕的地方,莫过于她无知的疯狂,和自不量力的尝试。云舞,你毕竟只是一个没落门派的唯一幸存者,你的出现,仅仅是因为当年邰剑书一念之仁,绕过了令堂,你是被人捏在股掌间的玩偶,其实根本就没有资格来报仇,更没有这个能力。” 云舞怒说:“就凭这几句话,你就该死!”说完手上一挥,已经握了一柄窄窄的小刀,形同眉毛,正是传说中的眉刀,威力巨大,广布天地。 青弦还不知道这眉刀的威力,心里想:这么小一把刀,能打架吗?简直是聊胜于无,还不如直接用手呢! 展狂说:“好,云老前辈不吝赐教,晚辈怎敢不出手应对!”长剑在空中一展,剑气扑面,卷起满天狂风。 云舞轻晃着手上的眉刀,忽然间幻影重生,似乎天空里都是眉刀的轨迹,青弦感到有如刀割的劲气扑面而来,比剑气猛烈得多。青弦急忙退了几步,站在墙边,心里想:这小刀竟然有如此威力,真是厉害! 展狂勉力出了几剑,却越来越力不从心,忽然间长剑脱手而出,落在地上,他呆呆的看着身前的长剑,这么多年一直剑不离手,人称剑帝,今日却眼见长剑脱手,无力拿回。云舞哈哈大笑起来,说:“圣门七宝,岂是你们这些凡夫俗子能够抵御的,让你们侥幸活到今天,已经算是你们修来的福分。从今天起,我就要修理门户!” 一阵琵琶苍凉的声音响起,一股黑风如同暗流一样涌来。云舞不悦的说:“吵吵嚷嚷,滚开!”眉刀一闪,只听到弦断裂的声音,天地登时平静了下来。 云舞正要说话,忽然听到有人说道:“好厉害的武器,天下间威力最大,最霸道的武器,莫过于前辈手中这把眉刀了。”声音温柔,正是东方萦。 云舞说:“你也来了,送死,倒不用着急。” 东方萦说:“为何要送死呢?咱们都是武林中人,又都是武林高手,所为英雄惜英雄,何必弄得如此残忍?” 云舞大笑起来,说:“残忍?樱子姑娘,你在中原屠杀十三门派,为了查找刀经连杀数百武林人士,眉头也没皱一个,就是你成为圣女,不也白白弄死了数十高手吗?残忍二字,对你而言意味着什么?恐怕是所为的平静吧。” 东方萦淡然一笑,说:“前辈自然也不差,所杀的仙琴派后人,也已经不下数百,尤其是铁家镖局,满门喋血,无一幸存;阁下杀胡风的时候,那情形,可是天下之最,就算贵国有毒辣的吕后武媚,刑罚上有千刀万剐,也不及你那三天三夜的折磨来得痛快。说到残忍,恐怕天下之大,倒真是没人能出你右。” 云舞哈哈大笑起来,说:“没想到我所作所为,你居然这么清楚,厉害,小姑娘比这帮护法老头强多了,怪不得能当上平教的圣女。不过,老妇人今天没这个兴致,只想杀人,杀个痛快。” 东方萦依然只是温柔的一笑,缓缓说:“前辈手上有神兵利刃,自然不怕,可是前辈就算赢了今天这一仗,又能如何?难道前辈心中多年的愿望,就能实现了吗?你需要的不是报仇的一时痛快,而是恢复圣门的千秋大业!” 云舞冷冷的说:“小丫头,你不必在那里故弄玄虚,老身自己要做的事情,自己定然知道,不须你来操心!接招吧!”说完手上眉刀一挥,空中立刻刀影重重,将东方萦围在中间,东方萦恬静如水,忽然间手上长刀一扫,立刻眉刀的影子化为虚有,天地为之一静,红豆心中不由一惊,暗想这才几日,她的功力竟然进步如斯。 云舞也一惊,旋即镇定下来,说:“你练成了仙琴派不传绝学‘大化神通’?”东方萦说:“天下武学,各有异处,又不是只有这一套功夫能打败你。”云舞说:“可是你们东瀛人,却只会偷学别人的功夫,就说你们的幻影刀,那也是从银刀会得到,难道你就不脸红吗?” 东方萦平静的说:“前辈说远了,天下武学,谁执掌武林,谁就是正宗,否则,只是狂妄自大,井底之蛙,不足以道而已。” 云舞说:“爽快,我就怕这么轻易灭了你们,白白浪费了我这么多年的苦练!”说完人飞身过去,小刀挥处,石破天惊。 东方萦展开长刀,两人在院中斗了起来,只见刀影弥漫了视线,劲气充塞着院落,两人飘忽的身影倏忽来回,吸引着众人的视线,忽然间一个人影跌落地上,伴着长刀铛的一声响,看到东方萦缓缓的爬了起来。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h u ⑨ ⑨ . c o m 云舞冷冷的说:“功夫不错,不过你是没机会和我比下去了。”东方萦依然不紧不慢的说:“前辈武功果然高强,不过,你似乎忘了,这里是清河园,眉刀虽然厉害,却也要用功力驾驭,你现在连功力都不能运用,怎么杀人?” 云舞暗自运气,只觉果然气息紊乱,东方萦说:“你不必惊惶,这药末要能做到无色无味,便不能立刻要你的性命,况且我这刀上所能沾惹的药末也少,你又没有刀伤,现在离开,还来得及。” 红豆笑说:“前辈何必定要争个你死我活,咱们在台湾岛相遇,也算缘分,既然天下英雄,多有在此,就当是一场英雄大会,不知前辈意下如何?” 云舞冷冷的说:“英雄大会?那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了,当世之中,便没几个英雄,你是有点名头,可也算不上英雄。”红豆说:“依前辈之见,怎么才算英雄?” 云舞说:“能够平定武林,一统天下,就是真正的英雄。如今局面未定,便算不得英雄。”东方萦说:“前辈多年筹谋,却仍然一事无成,可见也不是英雄。” 展玉箫抢过来说:“咱们自己讨论英雄,和你这外族女子有何干系?谁要是除去你们长刀会的忍者,除去八大护法,赶走荷兰人,那就是英雄。所以,你们这些败类,根本没资格来谈。云舞前辈纵然作恶多端,可也从来不向着外人,至少还有这资格。” 云舞哈哈大笑起来,喝道:“我不用你这小丫头贴金,你们少林派也曾围剿圣门,我自然也会清算。”展玉箫怒说:“谁怕你了不成?现在你要动手都可以。”云舞说:“现在动手,你当我不敢动手不成!” 红豆说:“好了,其实大家学艺多年,不就是想一展所学,既然已经对峙多年,胜负未分,为何不想别的方法,难道非得让人一个个接着死去吗?”云舞说:“不错,我就是要眼看你们一个个死去。” 红豆说:“前辈这又何苦,到头来受到伤害的,又岂止别人?” 云舞冷冷的说:“你终于还是说出实话,为自己担心了,既然忧虑,就别出这风头。” 东方萦说:“前辈既然来了,就未必能离开,你以为我们长刀会总喜欢坐以待毙吗?对敌人,我们和前辈的看法一样,杀无赦!” 只见人影翻飞,数十个黑衣人已经将云舞师徒二人围在当中。云舞环顾四周,冷冷的说:“忍者阵法,一起来吧!”她手上一挥,眉刀在空中划过,仍然带出一股惊天骇地的力量,庄小璞抖出长剑,拉着云舞,顷刻间和忍者斗在一处。展玉箫等人见云舞内力虽然紊乱,但身法出招,依然有度,丝毫不受阻碍。忍者身法精妙,出入有若鬼神,一时之间,难分胜负,难辨身形。 东方萦始终面带微笑,似乎胸有成竹,丝毫也不担心,眼见庄小璞二人越过众人,飞一样的逃逸,东方萦才缓缓说:“算她们轻功不错,侥幸逃过此劫!” 展玉箫问道:“倘若不侥幸,难道樱子圣女还想将她们一网打尽,只不知你有没有这个能力?”东方萦看了展玉箫一眼,说:“不错,现在势均力敌,谁也杀不了谁,红豆仙子此来,想来也不会抱着屠杀几大护法的决心。” 红豆说:“那是自然,平吟清闭关修炼,虽然是个好时机,但她机关算尽,自然已经有了后路安排。更何况圣女的心计智慧,武功实力,也不在她之下,我此来,只是想念故人,特来探望而已。” 东方萦微笑着说:“是吗?客气了,不过话说回来,若非红豆仙子,台湾武林早被我们捏于股掌,如此神通广大的红豆仙子,专程来会会旧人,实在让在下深感意外。”红豆说:“那是自然,我为了台湾少些敌人,多些朋友,自然四处交往。正如二当家为了大当家的心愿,不惜牺牲一切一般,倘若谁告知你刀经下落,只怕就算再微不足道的小事,二当家也一样会全力以赴。” 东方萦脸色微微一变,旋即平静下来,问道:“红豆仙子素来好爽,怎么话说一半,吊人胃口。”红豆仙子说:“刀经本是仙琴派银刀会之物,台湾银刀门正是学了银刀会的武功,发展起来……”东方萦问:“你说刀经在银刀门?” 红豆仙子说:“刀经中记载旷世绝学,若真在银刀门,自然不会打不过你们。”东方萦说:“你说台湾根本没有刀经?”红豆仙子说:“四十年前台湾一场浩劫,不但各路英雄相继死去,就连武学典籍,也都一夜之间消失,后来重建的各派,想来是仙琴派后人,为了了却心中意愿,按照自己记忆教授武功,所以不论哪一派,功夫都不精湛,说明就连仙琴派本身,也都无法找到这些典籍。” 东方萦说:“那就是说,在这个世上,早没有了刀经。” 红豆仙子说:“解铃还须系铃人,四十年前一场浩劫,因为云舞疯狂抱负而致,她能带走剑经,自然能带走刀经。她唯恐仙琴派东山再起,最好的法子,就是灭了仙琴派的绝学。” 东方萦点头说:“我明白了,仙子也会挑拨离间,希望鹬蚌相争,渔翁获利。”红豆微微笑说:“双方本就是宿仇,用得着挑拨离间吗?我本无意透露,乃是看到二当家为此神不守舍,茶饭不香,所以有了怜悯之心,若二当家无意,便大可置之不理。” 东方萦说:“红豆仙子真是杞人忧天,让在下佩服得近乎汗颜,那除此之外,仙子就没想过别的?看来民间传言,仙子救苦救难,为民为国,的确名副其实。” 青弦说:“别以为你人多,我们的人,也不少。”东方萦说:“如果台湾十派也能算是人的话,那的确很多,可是如今台湾岛上,能够数得上名字的英雄豪杰,却没有几个。”展玉箫说:“倒好像天下英雄,都到了长刀会和平教一样,一时嚣张,有句话说得好,‘常将冷眼看螃蟹,看你横行到几时’?” 东方萦依然平和的说:“展女侠心高气傲,在下是早有所闻,可是,心高气傲,那也得有这个资格,否则,那就是大言炎炎,井蛙之见。”展玉箫冷哼一声,说:“好,我就来会会你这平教圣女,长刀会二当家!”说完已经飞身扑了过去,玉箫轻扬,劲风长绕。 东方萦手上长刀一挥,明晃晃有如秋水,轻灵的闪动,飘忽有如鬼魅,身形柔软,舞动恰似落叶;展玉箫快如雷电,出手处石破天惊,有如裂天之势,身影带旋风劲扫,若同刀刮大地。两人越斗越激烈,旁人看得眼花缭乱,不知斗了多少回合,两人自空中飘落地上,均觉体内真气盘旋激荡,便要吐出鲜血的样子,便都不再动手。展玉箫心里想:她刚才和我动手,怎么没用大化神通,若是能用,她自然用了,可见她并未到家,不能收发随心,云舞那傻瓜,被她一唬,就吓跑了。以为大化神通是过家家吗,人人都可以练成,那就谈不上厉害了。 东方萦心里也在寻思,展玉箫所用的功法其实杂而不纯,如果遇上云舞或是野田一郎这样的高手自然难以取胜,可见自己修为毕竟差了很多。 两人呆呆的站了一阵,好容易调理好呼吸,展玉箫才冷笑一声,说:“圣女功夫果然厉害,只是我想领教平教‘天光云影’的绝世武功,未免有失兴致,不过阁下的‘幻影刀’还算不错,没让我失望。” 东方萦说:“我从你手上,可是看不到半点少林武功的影子。”展玉箫说:“中华武学博大精深,若是你能看出来,那还怎么个博大精深。刚才我用的,乃是正宗少林绝学‘万重劫’,你孤陋寡闻倒也罢了,还要反而嘲笑别人学艺不精。听说你们长刀会在中原龟缩了几十年,就是为了找一本刀经,因为你们无源之水,所有的东西都从中原偷学而来,现在无法进展,所以只好再次来偷,可这也不是解决的办法,你们就打算这么偷偷摸摸的过上一辈子,你们的子孙后代,也不得不靠着偷来过日子吗?” 东方萦微微一笑,说:“展女侠果然狂妄得厉害,太过自信,以至于自大,那就不太好了。不过好在今日的恩怨,我都看在红豆仙子面上,不与你计较。”红豆微笑说:“圣女果然有大量,不介意红豆的冒昧闯入,只是红豆和展女侠心思一样,圣女大可不必看谁的面子,武林中人向来爽快,何必虚与委蛇,说这些没人信的话,今日是什么局面,你我都清楚。” 展玉箫心里想:红豆不卑不亢,此时尚能心气平和,我实在不如她。东方萦心里寻思:红豆仙子或许已经看出我对“大化神通”不甚了解,今日若是硬拼,几大护法和他们几大高手,就算赢了红豆仙子,也势必大伤元气,烈火谷中高手众多,此时又不知有何计划,切不可意气用事。她轻轻转头,见茗君子也是眉头深锁,便又想:茗君子以前是义军头目,指挥千军万马,运筹帷幄,他不发言,自然是不好说话,我也且缓上一缓,红豆的底细我还不甚清楚,不能乱来。 当下笑说:“是啊,大家关心的事情,所以不远千里而来,就是为了能找个地方,把咱们的恩恩怨怨说个明白,现在台湾武林的精英都在这里,台湾武林的存亡,也都在各位的身上,这是件慎重的事情,想来大家也已经深思熟虑过了。” 展玉箫看了看红豆仙子,红豆缓缓说:“不错,台湾武林没有别的想法,死了不少人,就一个念头,别让赤嵌城里,住着红发的荷兰人,更不必说他们作威作福,自以为是这里的主人,希望他们尽快离开这里,离开便是朋友,留在这里,就是敌人,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但是有敌人在身边,却一定除之而后快,炎黄子孙都是这么想的。大家争斗到后来,不过徒增杀戮,这又是何苦。” 东方萦看着茗君子,茗君子缓缓说:“如今中原落入清人之手,倘若荷兰人离开此地,只恐清人垂涎,我等并未反抗之力。荷兰大王并无长留之意,台湾始终属于中原,这不在话下。如果平教最终接管了台湾,挥师北上,说不定还能成就一段佳话,了却万千百姓的心头之痛。” 红豆淡然一笑,“如此说来,茗君子心中所想,竟是如斯伟大,令晚辈汗颜。荷兰人并不想长留,一个强盗只想盗走主人家里所有的财产,并不想成为家中的一员,这本是人之常情。平教始终是武林中人,既无治国之才,也无平天下之力,前辈是在其中栽过跟斗的人,难道也认为平定天下是我辈中事?不必挥师北上了,我们自然有明朝的军队。茗君子前辈,不管你在武林,在社稷,在台湾,在中原,你始终是炎黄子孙,你改不了,也不能改。想要施展抱负固然是好事,可当抱负成了野心,牺牲了万里山河,牺牲了万千百姓,红豆万不可答应,今日话已至此,兴致所至,不吐不快,倘若你要一意孤行,红豆自然会精心布置,让你们作茧自缚。红豆说到做到,不会绕弯子,请前辈见谅。” 这时卿青已经来到院外,冷声说:“你一个小毛丫头,台湾武林十派都给我们弄得俯首称臣,更何况你,不过占了天时地利,一时逞了英雄而已,你以为你有多了不起!” 红豆有些愤慨的说:“别说台湾十派!”她转过身来,一边盯着卿青,一边缓缓走去,说:“我之所以建立烈火谷,当初并不是因为台湾受苦的女人,就是因为看到了你们残忍屠杀十派之人,何其悲惨,同根生者,亲手屠杀,还要用上惨烈的刑罚,你们当真蛇蝎心肠,那时我就想,有一日将你们尽数擒获,肆意玩弄,让你们生不能生,死不能死,让你们尝尽人间痛苦,作为残忍屠杀同胞的代价。寻常武林争斗,也是点到为止,若有人违反武林规矩,大家群起而攻之,你们欺负台湾无人,我就让你们看看台湾的武林高手!” 她已经走到卿青身前,长剑一晃,架在卿青的脖子上,卿青和在场的人一样,都被红豆那气势给镇住了,呆呆的看着红豆,红豆一字一顿的说:“我要让你们看看,在死亡面前,多凶残的人,也有害怕的本性。你们欺负台湾人善良,利用他们向往平静的心境,用你们那并不是绝顶高强的武功,来决定别人的幸福甚至生死,太过分了,这是红豆的理想,除掉你们,就算今日侥幸,明日侥幸,也不能一辈子侥幸。等着吧,早晚的事情,这一剑为你们顽固的思想和残忍的行为而留。”她转过身来,长剑刷的一下向茗君子等人指去,“盗取中华财富的荷兰人,该杀;图谋中华武学的东瀛人,改杀;出卖中华民族的中国人,一样该杀。记住我的话,今日便是比武,各位兴致到了,自然可以比试,明日,大家都不能全身而退了。” 东方萦一时语塞,只见空中衣袂飘飘,数十个红衣女子已经落在地上,红豆说:“圣女叫了这么多人,我也不好失陪,才训练了一套阵法,谁不嫌弃,大可一试。” 展玉箫有些激动的说:“好,爽快,或许大家盼这比试,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听说当年两派一出,台湾十派所向披靡,无一人能反抗,大都俯首称臣,成为你们的走狗奴隶。台湾的决斗,好久没这么振奋人心了,台湾武林人说的话,也好久没这么痛快淋漓了。什么阵法,还是咱们清汤白水,单打独斗痛快!” 她轻轻拉动玉箫,玉箫中是一柄小剑,确切的说那并不是剑,只是一根有着竹柄的铁丝,不过那铁丝乃是无言大师用玄铁锤炼,坚韧无比。 旁人都没有说话,只有卿青喝道:“比就比,我来奉陪。”但见青布绕动,卿青已经飞身扑了上来,展玉箫丝剑一挥,飞快的刺了过去,两人在场上一连打出几十招,劲风吹得屋顶的茅草乱飞,院外的篱笆稀烂,一旁的人但觉面上生风,都觉这二人出手甚重,恨不能将对方立刻置于死地。 两人落下地来,均是气喘吁吁,几乎不能动弹,互相看着,谁也不示弱。忽然间一个人影飞来,只见此人是个白衣公子,红豆认得此人正是陆诗语,他在东方萦旁边说了几句话,东方萦面色微微有些变化,旋即便又镇定下来,点了点头。 红豆说:“圣女何必故作镇定,不错,昨夜我已经让郑公子率领台湾岛上十派的高手,围攻王城,这次王城损失惨重,只因郑公子本是将门之后,有大家风范,十派更是恨不能屠城而后快,所以王城守城军士,损失惨重。你们谁也不会料到,红豆仙子居然会胆大到要去攻城,做台湾几十年没有人成功的一件事情。” 东方萦微微一笑,平静的说:“红豆仙子没有进城屠城,看来是我等的幸运。”红豆笑说:“那倒不是,既然野田一郎和平吟清肯出山抵挡,想来寻常人是很难冲进去了,说到底,他们这次闭关,可真不是时候。” 东方萦淡然说:“红豆仙子棋胜一着,原来醉翁之意,是阻止两大高手练成绝世神功,既然你害怕,那不管你用什么伎俩,高手都不会离开王城,你害怕的事情,终会出现。”红豆说:“有句话说得好,此一时,彼一时,想来平教再也不会寄希望于在台湾建立自己的门派,网络台湾高手和民众;那我又岂能一直担心两大高手的绝世神功?世事变化无常,人总得因时制宜,你说对不对,圣女流落街头的时候,自然不会和武林人算计,等到圣女和武林人算计的时候,自然又不会像流落街头的时候一样,为白天吃什么,晚上在哪里安息发愁。” 东方萦微微一笑,说:“果然说到精准,在下就只有静候红豆仙子下一步的棋子了。今日备下的茶,想来也凉了,大家该说的话,该做的事情,或许已经到了结尾,既然不是朋友,也不必客套,红豆仙子,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红豆说:“圣女说得再明白不过了,在下何必重复,况且回到烈火谷,还有要事,咱们这就告辞,后会有期。” 展玉箫缓过神来,心想我就算和卿青斗足一千招,大家也都是两败俱伤,而红豆仙子将各大高手引来,却让王城遭到重创,平吟清和野田一郎无法安心修炼,的确是一步妙棋,算起来,我那只能是匹夫之勇,根本不足一提。 青弦扭头四下看着,笑说:“此地风景怡人,以后等赶走了荷兰人,我也在这里结庐隐居,过上神仙的日子。” 一行人来到河边,坐上几只小船,飘向谷外。 上了岸,青弦才说:“姐姐做事好玄,我都不知道你要干什么,害的我像是没头的苍蝇一样,到处乱碰。”红豆笑说:“别说你,就是我自己,也未必知道我要做什么,只有知道了对方的举动,才能安排自己的棋子,你以为我是神机妙算的神仙吗?” 一行人上了预先备好的马,一直马不停蹄的赶路,到了第二天早上,方才到了烈火谷外,等众人到了谷中时,才发现谷里热闹得很,摆了数十张桌子,酒肉放于桌上,像是要庆功一样。 展玉箫一路上本想和孙宇清说话,只因人多,一直未有机会,此时见人来人往,便来到孙宇清身后,说道:“孙少侠好像很听红豆仙子的话,好精准的一枚棋子,昨天在清河园,自始至终,从未发一言。” 孙宇清转头一笑,说:“在下嘴笨,不知该说什么,功夫也不好,斗不过几个护法。” 展玉箫看着他那张精致得近乎完美的脸,那让她沉醉的眼神,犀利而清俊,她回过神来,说:“自从长笛会满门喋血之后,你就一直跟着红豆,老实说,红豆是个难得的英雄,可是你一个男人,为何要……” 孙宇清一笑,指着人群中忙碌来回的郑玉蛟,说:“郑公子是名门之后,来到这里就是为了收回台湾作准备,都愿意为红豆仙子所驱使,更何况我,一个没落门派的掌门人。或许你还不知道敌人的强大,可是这几年来,已经有太多的事情,让我刻骨铭心,只要有人能赶走荷兰人,能赶走平教和长刀会,我愿意为她付出一切。” 展玉箫拉着他的手,说:“这里太吵,我们一起到后山去。”孙宇清挣脱开来,说:“不要闹了,台湾武林好不容易风光一次,得了个彩头,不要扫大家的兴头。”说完对着展玉箫一笑,便走到人群中。 展玉箫闷闷不乐的站在那里,忽然听到有人说:“展女侠,看你心事重重的样子,有什么不高兴的事情吗?”展玉箫回头一看,见此人是白文心,便说:“没有,我还是我,只是你们太高兴了,所以觉得我不高兴而已。”白文心点头说:“女侠没法体会咱们的高兴,盼了这么些年,失望了这么久,挣扎了这么久,终于有了一线希望。展女侠,你是高手,你不知道受人欺负不能反抗,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滋味。” 展玉箫讪讪的一笑,说:“从你们的满足,你们的快乐,我自然能够想象得到。恭喜你们,上天给了你们一个红豆,就拯救了整个台湾武林。” 白文心点头说:“话是不错,不过也是众人齐心合力之功,比如展女侠,你英雄了得,力抖琴鹤护法的事情,我们都已经知道了,要说音功之力,恐怕女侠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展玉箫心里有些不安,但却带着快乐的说:“言过其实,在下侥幸得胜,并无实学。”她抬头看着众人,说:“大家正高兴着,你们好好聚一聚,别只顾跟我说话,浪费了你的时间。” 白文心温文的一笑,说:“展女侠也要高兴才是。”展玉箫点点头,心里倒的确有点高兴了,只见四周认识和不认识的人,带着笑脸,那笑容和兴高采烈的气焰将她紧紧包围,使她无法不去感受,无法能离开。 她坐了下来,只见桌上都是中原四派之人,如新面色冷冷,似乎万事都不关己,华不讳倒是笑容满面,却显得更加让人不舒服,至少展玉箫觉得如此;林羽依则是言笑若花,谈论着攻城的事情;松云则是正襟危坐,不说一个字,展玉箫见桌上除了自己之外,只有一个语微是年轻后辈,语微乖乖的坐在那里,不发一言,整个桌子倒是出奇的安静,和旁边的格调格格不入。 展玉箫有点反感,笑说:“几位师叔想来也参加了攻城,不知有何感想。”林羽依被岔开话头,停了下来,桌上更加安静。展玉箫说:“看台湾十派的人这么兴奋,几位师叔怎么如此精神不济,难道是攻城太费力气,都劳累了不成?” 如新冷声说:“一点小事,就兴奋如此,这点小小胜利,何足以道,我看,若是打草惊蛇,那才得不偿失。” 展玉箫问:“以师太之见,又当如何是好?”如新说:“在下何德何能,你这问话的口气,也该有点分寸,到底我是你长辈,你对少林派各位大师,也是这么说话吗?”展玉箫说:“晚辈让前辈生气事小,若是前辈生气了,大家可都不会高兴,那我就罪孽深重了。” 如新冷冷的说:“都说无言大师德行高深,我看未必,教出来的弟子,一个拈花惹草,一个巧言令色,不知这德行,都去了哪里。” 展玉箫本来一点高兴的劲头,给这一说,都不知去了哪里,当下也冷笑一声,说:“那自然都去了西陵派,不然怎么会出师叔这么德行高深的人,只是西陵派德行固然是高,不知武功去了哪里!” 如新怒说:“你!——你这丫头!”她霍然起身,语微吓了一跳,急忙站起来,轻挽着如新的手,华不讳急忙笑说:“好好说话,——玉箫本是无心,还不道歉!”展玉箫笑说:“既然是无心之过,还请师叔海涵,今日大家如此高兴,师叔何必扫了大家的兴头。”如新冷冷的说:“我的事情,还用不着你这无知小辈来管!” 展玉箫一笑,说:“晚辈虽是小辈,却也并非如师叔所说那样无知。……”松云忽然开口说:“好了,玉箫师侄,你也太无礼了,咱们都是从中原而来,互相之间,也要体谅一下。便是令师在此,也断然会以礼相待。”如新冷声说:“我就是一个不中用的老尼姑,不必别人看重。这顿饭我不想吃了,各位,后会有期。” 二十二、欲说还休 华不讳见她拉着语微便要离开,急忙跑过去说:“师太这又何必,你看这……”如新淡然说:“我同语微暂时失陪,各位只管慢用,西陵派弟子,也都在这里,贫尼可不是那种毫无脸色的人,不会长脸,也不会丢人现眼。各位,失陪了。” 语微一直想说什么,却不知从何说起,两人到了山中小院,如新站在半山上,看着下面,听着依稀的快乐的声音,有些感慨的说:“微儿,你不必陪着为师,想下去,就和他们一道玩去。”语微急忙说:“师父,我就喜欢陪着你。”如新回头来,轻拍着语微的肩膀,说:“不枉师父疼你一场,可是师父这么多年,心里忧虑担心,自己的功夫都没有练好,更不必说教导弟子。十年一梦啊,梦醒后,现实依然那么可怕,我应该和他们一样,相信红豆仙子,她小小年纪,却能静下心来,为人所不能为。” 语微说:“红豆仙子固然神机妙算,武功高强,但是师父走南闯北,拯救了多少百姓,一样功不可没,只是如今身处异乡,一时受挫,……况且,也是弟子的不好。” 如新叹说:“没有你的事情,其实武林同盟,五大门派,已经不比从前,反清复明说了那么些年,南明的江山都快没了。我这心里啊,也难受,接任掌门十来年,却终是一事无成。或许武林的确需要红豆仙子,台湾十派受够了气,死了不少人,再不振奋人心,就要彻底灭亡了。历史上这样的事情不是没有,江山也要伟人持,没有伟人的地方,就免不了灭亡的命运。中原武林也遇到这尴尬境地,可是我们却无能为力,表面上还要维持大派的风范。难啊,就拿你被擒往台湾的事情来说,十派只不过是想让我们帮忙而已。可我们毕竟自身都难保啊。” 语微心里一颤,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如新摇头叹说:“你本是一个活泼可爱的孩子,可是这些天,你变得沉默孤僻,你已经看到了灭亡前的悲哀,已经看到了,所以我再也看不到你的笑脸,再也感觉不到你的快乐。像你这样的人,本该受人呵护,快乐的过一辈子,可怜,可怜啊。” 语微勉力一笑,说:“师父,我不可怜,我有师父疼爱,今生别无所求。” 如新一笑,山下的人说话的声音更大,如新拉着语微到了小屋打坐。语微看着如新,忽然觉得心里难过之极。 展玉箫独自饮了一杯酒,便起身来,正好安鸿惊过来,要同她饮酒,展玉箫便又饮了一杯,说:“看今天的样子,大家是要不醉不归了?” 安鸿惊点头说:“不错,托天之福,今日能够有此胜利,实在太不容易,好久就想喝这一杯酒了。”展玉箫微微一笑,说:“所以喝了这么多,不打扰你的雅兴,失陪了。”她来到孙宇清身边,孙宇清正同万兽山庄关独断庄主谈论着两派的事情,展玉箫觉得不方便说话,便向一边走去,眼前身边都是高兴的人,展玉箫自然无法体会他们欣喜若狂的感觉。 忽然间一道劲风传来,众人都不由一惊,只见一个妇人几乎从天而降,飘然落下,全身黑衣,戴着面纱,看不清面目,只是声音却严厉而冷酷。“红豆,青弦,你们出来。” 红豆和青弦急忙走了过去,青弦说:“师父,你老人家怎么来了?”展玉箫心想:此人是红豆仙子的师父,武功当真如此了得。 那黑衣人冷冷一笑,说:“红豆,倘若为师没有记错,你曾说过,只是搭救这些女子,现在,我看你想要成为武林盟主,是不是?好热闹的排场,好风光的盛会,你小小年纪,怎么会迷上这些五光十色,害人不浅的东西。” 青弦急忙说:“师父说得不对,姐姐和我并非贪图享乐,急功近利的人,师父,我们……”红豆急忙拉住青弦,跪下说:“师父,请听徒儿说明原委……” 黑衣妇人冷冷的说:“不必说了,今日和我到相忘谷去,从此别再出谷。” 青弦正要说话,红豆急忙说:“师父,请看在台湾百姓的份上,红豆若完成此事,一定相伴师父,直到终老。” 黑衣妇人冷笑一声,不屑的说:“完成此事?你在做什么事情?你能做完吗?我自己的弟子,我自己自然明白,你把世事想简单了,今日他们欣赏你,拥戴你,明日自然会拥戴别人。人间的事情再简单不过,何必沾惹是非?” 郑玉蛟和孙宇清同时走了出来,黑衣妇人冷笑一声,说:“你们二个自以为是却一事无成的年轻人,一个是将门之后却没一点本事,一个是名门之后却葬送了整个门派。有什么资格在此为别人辩护。” 郑玉蛟说:“前辈既然如此说,那前辈并非一直呆在相忘谷,其实前辈心中所想,身之所在,却和我们一样是江湖上的事情。” 黑衣妇人冷声说:“就是你们自以为有威望能力,唯恐天下不乱,闭嘴,我懒得和你们说话!”郑玉蛟见黑衣妇人一说起来就怒不可遏,当下也知自己不便多说,再说下去,只恐非但于事无补,还会火上浇油。 忽然人群中走出一个人来,说道:“这位前辈,有句话晚辈本不该说,但却不得不冒犯前辈。前辈幽居深谷,或许不知世间岁月,然而台湾这几十年来,所受的屈辱,人谈之皆变色,引以为奇耻大辱。十派无能,不能力挽狂澜,所以才会跟着红豆仙子,身为炎黄子孙,眼见自己的同胞受到欺凌压榨,有力量却不出手,实在是更大的耻辱。古人说‘穷则独善其身,达而兼济天下’,一个君子的行径,便当是武林人士的典范,岂有一个师父,批评自己的弟子为国为民的道理。” 黑衣妇人盯着说话的白文心,问道:“你是何人,凭什么和我说话?”白文心说:“前辈既然能听懂我说的汉话,那就说明我同前辈是一样的人,说一样的话,有一样的习惯,更有同样的祖宗渊源,前辈所讨厌的,是卑鄙的人所缔造的人间不公平的境地,是令人不耻的行为,若是因为卑鄙的人而放弃了所有的人,因为一点过去而杜绝所有将来,那简直就是因噎废食,得不偿失。前辈请三思,在场所有人千思百虑,所以宁可前来投靠,赤诚之心,天人共鉴,前辈横加阻拦,实在有违天命,有违人意。” 黑衣妇人说:“这是本门的事情,你那些道理,统统都丢到一边去。红豆,你喜欢这种万人之上的快乐,被别人追捧的满足,印证能力后的幸福,我能理解,没有人能逃得过光环遮掩的繁华,可是却忘了繁华过后的悲凉。我不能让你继续,你会越来越过分,你救了台湾,下一件事情是不是和那些疯子一样反清复明!荒唐的闹剧,你以为你能左右多少事情?同我回去!” 红豆二人一直跪着,白文心有些义愤的说:“前辈太过蛮横,只为一己的成见,便要决定别人的命运。台湾岛上,甚至中原各派,都倾力相助,可是你,前辈却横加阻拦,分明是让亲者痛而仇者快,做的是遗恨万年的事情。” 那黑衣妇人手上一挥,劲风扫过,白文心被卷落几丈之外,黑衣妇人冷冷的声音说:“还有什么话,尽管说出来。我很久没有听别人说话了,觉得很新鲜,一群白痴,除了说话,除了激动,你们还能做什么?台湾弄成这个样子,难道不是你们的过错吗?要一个十几岁的女孩为你们的过错出谋划策甚至献出生命,作师父的,不愿意就是不愿意,没什么好说的。” 青弦正要急着说话,展玉箫已经站过来,一样冷冰冰的说:“前辈原来也会这些冠冕堂皇的说辞,好久没有说话的人,却也只有用武功来禁止别人说话,你心里自然认为武功是最好的语言,可以阻止别人的为所欲为,让自己为所欲为。红豆现在所做的事情,一样是用武功,阻止别人说话,和阻止荷兰人入侵,前辈认为,哪一个重要?前辈若再阻拦,便会两败俱伤,下场不堪设想。我本无意说话,只是前辈的话让人听了不爽,如骨鲠在喉,不吐不快。” 黑衣妇人说:“好,红豆,你起来,今日随我回去,咱们相忘谷好好说话。” 红豆跪在地上,一时间众人都无语,场上无声,谁都知道这僵持毫无意义。 语微睁开双眼,说:“师父,山下没有声音。”如新平静的说:“只管打坐,别管别人有没有声音。”语微闭上双眼,如新起身说:“是啊,刚才热闹的很,现在发生了什么事情?”语微急忙起身来,小心翼翼的陪着如新来到院中。 如新摇头叹说:“一定发生了什么事。”语微问:“要不要下去看看。”如新说:“看看你林师叔她们。” 两人缓缓来到山下,人都看着那黑衣妇人。 如新缓缓走上前去,那黑衣妇人不经意间看到如新,似乎全身一颤,再看到语微,连声音也有些发颤,问道:“你们又有什么话要说?” 如新看到跪着的红豆和青弦,再看看那黑衣女子,说:“贫尼颜面尽无,恐怕连容身之地都没有,若非红豆相助,只恐命已早绝,哪有什么话要说。” 展玉箫有些惊讶,如新的语气忽然间倒是低调了许多,只是却显得激动。如新自己也不知为何会有一种莫名的激动,似乎多年未见的激情,忽然之间灵魂附体。 黑衣妇人似乎被这话感动一般,颤声说:“你是出家人,这应该是你的弟子,你们前来台湾干什么?”如新说:“贫尼前来,原是为了搭救弟子,在这世上我什么都可以不要,但我不能不保护我的弟子。阁下前来,喝令红豆青弦跪下,这是为何?” 展玉箫说:“我来说明一下,这位前辈是红豆的师父,想要将红豆带回相忘谷,不再帮助台湾武林。”如新说:“那是她自己的事情,我们自然不好干涉。” 黑衣妇人转过身去,背对着众人,说:“看来那是众望所归的事情,红豆,你随我来,有几句话,我不得不说。” 红豆和青弦起身来,随着妇人来到屋内,妇人依然背对着二人,说:“青弦,你知道我为何收养你吗?”青弦摇摇头,妇人说:“你的言谈举止,很像我失去的那个弟子,我遍寻无处,收养你只是一个寄托。你那位师姐,离开相忘谷,从此了无音信,带她走的人,却并没陪在她身边,想来她过的,一定是凄惨难耐的生活。” 红豆和青弦都不知该说什么,黑衣妇人叹说:“外面这个世界太可怕了,但我身边的人,却一个个都要离去,我是为了保护你们,更有不得已的苦衷,也许让你们知道一切,会让你们理解我,但是,却将让你们痛苦。如果离开,那将会远离无法终结的苦难,可是留下,却有那么多未知的变数,所以去留都在你们手上。红豆,你是如何想的?” 红豆说:“弟子自知无德无能,……”黑衣妇人转身来,激动的说:“我不要听这个,虚话在师徒间就不必说了,你想没想过当武林盟主?”红豆摇头说:“断然没有,我只想完成师父的意愿,让亲人找到归宿,师父,台湾有很多人经历师父失去亲人的痛苦,既然能救,为何不出手?师父可以隐居,可是他们,却只有得到别人的拯救才能脱离苦海。” 黑衣妇人说:“好,可是你将和长刀会为敌,终有一日会杀了长刀会掌门人,野田一郎,对不对?”红豆点头说:“他是强盗,自然要杀,师父难道和他有什么未了之事?” 黑衣妇人说:“总之你不可杀他。”青弦问:“为什么?我们和他有什么关系?”黑衣妇人说:“我拦不住你们,这是唯一的条件,你们总是用自己的方式离开我,总是自以为是,像你师姐一样。” 说完一声叹息,推门而出。 红豆和青弦也随着走了出来,黑衣妇人看着如新,说:“江湖风云,此起彼伏,师太难得有心,不知该恭喜你,还是提醒你。”如新冷冷的说:“多谢你留下红豆,别的倒不必说了。” 黑衣妇人淡淡的一笑,叹说:“有些事情并不能如人所愿,师太愿意离开红尘,前往佛门长伴青灯古佛,可见也曾心如死灰,师太是曾经家破人亡,还是另有别情。”如新冷声说:“我的事情,不用你来管。”黑衣妇人身形一晃,已经飞到天上,消失无踪。 青弦松了一口气,说:“我看师父刚来的时候那样子,还以为她是一定要带我们回去呢。”红豆心里有些纳闷,轻轻一笑,说:“师父这次已经放过了我们,或许她老人家也真的想通了。” 忽然一个奇怪的声音传来,红豆转身一看,只见郑玉蛟已经被一个白衣蒙面的妇人抓在手上,红豆手上一抖,几枚红豆暗器打了出去。那暗器劲力甚大,手法独特,但那白衣妇人只是轻轻一抓,便抓在手上,说:“如此盛会,两岸英雄,岂有不邀我之理。” 青弦怒说:“老妖婆,你是什么东西,还不放手,我们杀了你!”说完长剑拔出,合身扑了过去。 老妇人右手一抖,一阵旋风卷出,将青弦的身子控制在空中打转,青弦拼命挣脱,落下地来,心想这人莫不是妖怪,功夫怎么这么高深。 红豆急忙问:“前辈是何方人士?有何指教?” 老妇人说:“在下幽居白云峡,闻言烈火谷有豪杰,故此前来,发现所谓豪杰,不过如是。”展玉箫说:“前辈所用的手法,乃是仙琴派历代高手修炼的‘紫雨心法’,前辈难道是几十年前迁到此地的仙琴派高手?既然如此,大家是敌非有,况且当日在庄小璞手上救出所擒的武林人士,前辈并非坏人,何必要擒我师兄?” 老妇人说:“红豆仙子,你前往白云峡,在下扫榻以待,不见不散。” 说完身影一闪即逝。青弦回头看着红豆,说:“这个人你见过吗?好生古怪。” 红豆摇头说:“白云峡在什么地方?”青弦说:“我倒见过,离此有半天的行程,峡谷深不见底,凡人只见白云,故此有这个名字。那地方住的,不是神仙便是怪物,寻常人怎么会去那里呢。” 红豆一笑,说:“看来我得前去,青弦,你安顿一下各路英雄,待我回来,从长计议。”说完回到屋内,收拾了一点干粮,便飞身离开。 展玉箫心里想:这老妇人行为古怪,功夫奇高,她偏偏抓走师兄,到底还是有自己的意思,她想要干什么?展玉箫心里计议一定,便也打算前往白云峡。 红豆一路飞奔,不过两个时辰,就到了白云崖上,但见下面白云深深,不见其底,红豆心里寻思:此处没有通道是万不能进入谷底,而四处并无道路,可见谷中之人,一定轻功绝顶,她带走郑公子,是为了什么?难道她想要以郑公子为要挟,作为投靠荷兰人捞取好处的资本? 她找到一处易于攀援的入口,小心翼翼的往下走去,几乎便是借着石壁之力,缓缓往下飞去,峡谷很深,一直飞了半柱香的时间,这才到了谷底,抬头一看,只有一片白云笼罩其上,谷中幽深若同世外,难得半点声音。 谷里没有别人走动,她四下看着,野花还在开放,看起来住在谷里的人很少,所以几乎是杂草丛生无人居住的环境。 一连找了半个时辰,天色已经明显暗了下来,红豆心里有些不解,不知那人所说是不是真的,还是故布疑阵,引她来此,实则另有打算,红豆本来心思缜密,但事发突然,郑玉蛟也是她对付荷兰人的最有力的朋友,所以她立刻赶来,却不料连对方的心思也未能弄明白。 忽然间一阵奇怪的声音传来,如同从山里传来的魔鬼的呼喊,凄厉惨烈,又像是凶猛的野兽,红豆听着声音,辩明的确是从山里传来,她小心的顺着声音走去,只见那声音越来越清晰,就是痛苦的嚎叫,有种让人不寒而栗的痛苦。 红豆觉得有些奇怪,正要往山里走去,忽然间那声音停了下来,她正在思索时,忽然身后一阵琴声传来,她转头看去,只见不知何时,一个白衣蒙面的妇人已经在她身后不远的一株树下弹琴。香烟袅袅,琴声悠悠,倒也显得颇为超凡脱俗。 红豆问道:“前辈,请问郑公子去了哪里?” 那老妇人说:“你放心,我对他敬如上宾,他好得很。” 红豆说:“前辈的琴声虽然清淡,但却掩不住一股呼之欲出的激情,可是前辈为何要躲在这里?” 老妇人笑了一笑,说:“你不必知道,总之老身现在想和红豆仙子联合,对付荷兰人,拯救台湾百姓,算起来这岛上数百武林中人,也就红豆仙子有这个本事了。”红豆说:“台湾人才济济,只是前辈未曾注意到而已。” 老妇人起身来,说:“我心里只装着台湾的百姓,想救他们于水火,红豆仙子既然有这个本事,那咱们不妨商议一下,再作打算。” 红豆问:“前辈说商议便罢了,尽可到烈火谷中商议,为何要将郑公子带来?让红豆虚惊一场。”老妇人说:“那些饭桶,我不想和他们说话。红豆仙子日前重创荷兰守城军士,大快人心,何不趁热打铁,一举将平教和长刀会灭了,免除后患。” 红豆说:“就算灭了这两大门派,要赶走荷兰人,也不是几个武林中人能完成的事情。更何况,野田一郎和平吟清武功高强,当世之中罕有敌手。” 老妇人说:“我苦练多年,终于练成绝技,对付这两个人不成问题,对付了这两派的高手,攻城的困难就会大大降低。荷兰人的火枪大炮再厉害,咱们也一样有,荷兰人不过是当年大明朝的手下败将而已。现在,只需要红豆仙子号令台湾武林,前往攻城,我自会找他们两派算帐。” 红豆说:“这太冒险了,此时正是赤嵌城守城最严的时候,让他们那攻城,和送死没有分别。其实荷兰人气数已尽,用不了多久,郑将军就会前来,赶走他们。咱们只要拖延时间,并不能真正赶走他们。” 老妇人说:“你是想把这千秋大业,留给你的郑公子,对不对?”红豆摇头说:“事实并非如此,我同郑公子相交甚浅,只不过志道相投,所以才会一起。” 老妇人说:“我刚来这里,你便感到,可见此人在你心中的位置。罢了,我且不和你说这件事情。咱们商议攻城之事,那才是当务之急。” 红豆一笑,说:“前辈忧国忧民,实在令晚辈折服,可是事关台湾的前途,在下不能自己说了算数,还得和大家商议。请前辈前往烈火谷,咱们从长计议。” 老妇人一笑,说:“红豆仙子一言九鼎,说了自然算数。现在台湾惟红豆能号令群雄,我想红豆仙子不答应,是信不过老身,不过,老身也不会为难你,既然从长计议,那就从长计议吧。” 红豆问:“不知郑公子在何处?”老妇人说:“他在这里很好,外面刀光剑影,何必让他一个将门之后,历经劫难呢,这些武林争斗,最好还是不要让他牵涉其中。”红豆心想:难道她想用郑公子要挟我?还是她另有所图?这老妇人武功高强,行事怪异,一定是别具用心。 当下红豆说:“前辈何必急于一时,以前辈的武功,要力挽狂澜,实在易如反掌。红豆无能,但也愿和众人一起,惟前辈是从。只是郑公子和在下一样,希望能尽一份力,不然也不会渡海而来,请前辈让郑公子达成心愿。” 老妇人说:“达成心愿有很多种方式,老身就要帮助他达成所愿。红豆仙子,我看你是可造之材,所以约你前来,孰去孰从,还得你自己考虑。” 红豆一笑,心想哪有你这种帮助别人的方式,分明是另有所图。她知道自己武功断然及不上眼前这老妇人,自己首先得知道对方的来历,她如此奇怪,到底是什么来历? 当下笑说:“前辈所言甚是,有前辈出手,大事指日可成。前辈幽居此地,想来也有不少年头,方能练成如此奇功,不知前辈如何称呼?” 老妇人一笑,淡然说:“名字我都已经忘得差不多了,人老了,自然不比从前,自然不会在乎名字这些虚幻的东西。”红豆说:“前辈的武功大有来头,似乎有些熟悉,可是传说中当年中原第一大派仙琴派的绝学?” 老妇人一笑,说:“仙琴派,现在居然还有人记得这个门派,当年威风八面,而今荡然无存。你不必知道这么多,只需做好你该作的事情便是了。” 红豆说:“前辈行事出人意料,晚辈难以揣测,前辈到底希望在下做什么事情,不妨直言!”老妇人淡淡的说:“你立刻带上十派武林的人前往攻城,我来对付平吟清和野田一郎这两个贱人。” 红豆心想:你要找他们比武,那简直易如反掌,我看你这举动,分明是要我们飞蛾扑火,你好渔翁得利。我岂能答应你。 正要说话,忽然一阵凄厉的惨叫传来,便从身后的山中,红豆问道:“前辈,这里面有人吗?”老妇人平静的说:“没有人。” 红豆再仔细听来,似乎没有声音,便说:“是我精神恍惚,听错了。前辈就住在这里吗?一路赶来,有些困倦,不知可否借前辈居处,稍作休息。” 老妇人一笑,说:“是我怠慢了客人,这边请。” 红豆随着这老妇人走了一段,忽然间眼前一亮,只见谷中尚有一座小院,虽然小,却很精致,走到院内,但觉假山园林,像是师父描述的江南水乡一般,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花香,看来主人其实是一个很爱干净,很重环境的人。 只是院子里没有别人,屋子里一样也没有别人。老妇人在厅上坐下,说:“寒舍简陋,仙子不必客气,若是饿了,老身给你弄些吃的,若是困了,就到后面院里休息。”红豆点头说:“多谢前辈,晚辈倒真是困了。” 她来到后院,心想郑公子原来不在这里吗?这老太婆心里到底在作何打算! 小院清幽,只有一片竹林,随风舞动,带出一片韵味,显出主人其实很是高雅。 红豆来到一间房内,房间很朴实,却也透着一股淡淡的幽香,墙上挂着几幅仕女图,书架上放了许多古学典籍,红豆稍微看了一下,都是些文学一类的典籍,和武学毫无关系。她心里有些纳闷,觉得这妇人处处透着一股古怪。 她当然不会在房间休息,而是浏览了一下后院的布置,发现是一个简单的院子,和到了后山,只见天色更暗,几乎看不到脚下的路。她心里寻思,刚才那凄惨的声音从何而来,郑公子又被带到了哪里,这妇人到底想要干什么,想要成名,还是想要成为武林霸主?不管怎样,如此行事,决不是朋友。可是现在又怎么对付她呢?她抬头看着天上,此时也不能召来附近的信鸽,根本没法传达消息,她来时所想的情况,没有一种是连郑玉蛟的面都见不着,此时自然很难决定。 她在小道上走了一阵,忽然传来一阵琴声,她心里一动,郑玉蛟曾经因为她的琴声而来,此时不如就用琴声告诉郑公子,我来了。 她循着声音走去,只见老妇人在树下弹琴,火光萦萦,香烟袅袅,看起来甚为高洁。红豆笑说:“前辈弹琴之技,果然引人入胜,晚辈本来在休息,也给吸引过来了。”老妇人抬头问:“你知道我所弹为何?”红豆说:“前辈所弹,乃是广陵散,此曲旷古绝今,到了前辈手上,却更多了激情慷慨,少了悲凉哀婉之意,可见前辈的心境,果然老骥伏枥,志在千里。” 老妇人缓缓起身,说:“红豆仙子若不嫌弃,便也凑合弹上一曲,好多年没有品评别人的琴声,望仙子不吝赐教。” 红豆一笑,说:“在下愧不敢当,只求前辈能指点一二。”当下缓缓过去坐下,轻轻弹了起来,琴声幽幽,如泣如诉,便如当日月下,心怀远大,琴声萦绕之时,期待发生的事情,何止千万;琴中回旋之声,令人忘味。 老妇人点头说:“仙子的琴声广播万里,可是为何要在这琴声之中,加上力道?”红豆起身来,缓缓说:“遇到好琴,难免技痒,前辈的琴真好。”老妇人正要说话,忽然听到“咚”的一个声音传来,红豆扭头一看,只见一个人倒在十丈之外的草地上。 红豆急忙飞身过去,只见地上之人正是郑玉蛟,她扶起郑玉蛟来,问道:“郑公子,你没事吧。”郑玉蛟使劲的摇摇头,说:“她……她点了我的昏睡穴……”红豆伸手去解,然而那点穴收发甚为奇怪,功力深厚,红豆无法化解那股力道,遂转头说:“前辈,这是何故?” 那老妇人冷冷的说:“既然你已经知晓,我就索性说个明白。郑公子不必走,他根本于事无补,况且事关重大,不能有所闪失。老身要帮助红豆仙子,可是红豆仙子顾虑重重,这又是为何?” 红豆心想:句句冠冕堂皇,到了现在还在狡辩,可见此人难得对付。 她起身来,平淡的说:“前辈,请看在他一腔雄心的份上,他此次前来这里,早将生死置之度外。前辈若不成全,那比杀了他还要让他难受!”老妇人说:“大家都是为了台湾,我怎么会杀了他!” 忽然一个声音冷冷的传来,“你自然不想杀了他,你想利用他而已。”红豆心里一惊,只见青弦走了过来,红豆急忙说:“你怎么来了!”青弦说:“姐姐别和她罗嗦,我带了人来,咱们这么多人,我就不信带不走一个郑公子!”红豆心想:就凭咱们,功夫的确不及这老妇人,这可如何是好? 老妇人哈哈大笑起来,说:“我倒要看看,都是些什么人。”青弦说:“对付你还用多少人吗?你就等着送死吧!”老妇人手上一扬,一道劲气射出,青弦急忙挥剑挡开,只觉手上一麻,长剑险些脱手,她心里暗骂:这老妖婆,功夫这么厉害! 老妇人狠狠的说:“就凭你,送死还差不多!” 忽然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传来,“老人家,红豆仙子天生丽质,长得美貌,蒙着面纱也就算了,你也蒙着脸干什么?还没有死呢,不用怕见人。”青弦看到古玉龙白衣飘飘的落下地来,心里一喜,说:“古大侠,你怎么来了!” 老妇人看着古玉龙,说:“你是无言大师的弟子,古玉龙?”古玉龙点头一笑,说:“原来老人家还认得中原武林的人?可见所谓隐居,也不过是个幌子。老人家心里想得真多,其实要想扬名立万,根本不用靠红豆,老人家这么高的功夫,只要一出手,一定所向披靡。” 老妇人冷笑一声,说:“我老了,一代新人换旧人,少侠们名气如日中天,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所以老身有什么想法,最好别同你们沾在一起,是不是?” 青弦得意的说:“你知道就好!古大侠,不要和她罗嗦,咱们双剑合璧,把她解决了。”老妇人狠狠的说:“好大的口气,也不看看你有多大本事!”说完长袖在空中一绕,一道罡风射来。 古玉龙和青弦一起挥剑反击,长剑破空,带出一股咆哮的劲气,将老妇人围在中间。红豆见二人如同心有灵犀一般,出手之际,配合得妙到毫厘,劲气挥洒,将老妇人团团围住。红豆再看郑玉蛟时,仍然是昏迷不醒,她轻轻将郑玉蛟放于地上,返回身取来瑶琴,轻轻弹了起来,曲声飞扬,劲气舞动,带出满天的花飞草散。 青弦和古玉龙连连进逼,但那老妇人一副举重若轻的神态,将两股剑气控制得死死的,二人渐渐觉得展不开身手来。 忽然间一阵箫声响起,但见夜空之中,一个青衣影子一晃,宛如天上飞来的精灵,超然脱俗,箫声随之而来,虽然柔婉,但是其中所带的力道,却足以令老妇人心神紊乱。 老妇人身形往后一退,说:“我小看了你们这些后辈!看来老身不能再和你们浪费时间!”只见她手上一动,一支长剑已经捏在手上,剑随人动,剑气呼啸,已经将青弦两人迫得几乎没有还手之力。 展玉箫身在空中,喝道:“只有你才会用剑吗?”她自箫中取出小剑,飞身扑了过来。展玉箫身形优美,在满天花雨,一夜琴声中婀娜若同仙子,青光妩媚,袅袅婷婷。小剑柔若青丝,带出一道凌厉的劲气,老妇人以一敌三,猛然间大袖挥洒,只见满天紫气飘荡,展玉箫三人如同断线的风筝,纷纷跌落地上。 郑玉蛟猛然醒来,红豆停下弹琴,说:“公子清醒了吗?”郑玉蛟站了起来,大声说:“老妖婆,你到底要干什么?” 二十三、执子之手 红豆站了起来,只见老妇人冷冷的一笑,说:“老身很久没有遇到对手了,一时倒舍不得杀了你们。”青弦怒说:“呸,你这个老妖婆,分明杀不了我们,还要找借口。”老妇人说:“我要杀你们,简直易如反掌。” 展玉箫说:“那也未必,紫雨心法并非人人可练,和大化神通一样,非得两个绝顶高手合力,才能练就,否则诸多困难,无法解决。你的功夫已经大成,但要说到真正运用自如,还并不能达到。” 老妇人冷冷的说:“小小年纪,却自以为是。小姑娘,像你这样的人,只怕死了都不知道原因,我是老人家,不和你们计较。可是自己也要学会基本的礼貌,还要懂得谦虚,别让人笑话,给人话柄。” 郑玉蛟说:“你把我带到这里,是为了什么!礼貌、谦虚,我看你倒一点没有,笑话,话柄,倒是不少!”老妇人说:“现在的年轻人,都不知道尊重老人,说话轻浮,难以担当大事。罢了,我见得多了,不和你们计较,在年轻一辈中,你们已经是佼佼者了。” 青弦怒说:“别在这里和她耗时间,她已经不行了,先杀了她再说!”老妇人不屑的说:“口气倒是狂妄得很,可惜功夫却没两下子!”青弦已经大喝一声,拉着古玉龙向那老太婆冲去,古玉龙还没来得及出剑,两人便被老妇人一掌击出,向后退了好几步,倒在地上。 红豆对郑玉蛟说:“咱们也该出手了。”郑玉蛟一点头,两人飞身而起,长剑划破长空,激起一股浩然大气,老妇人脸上的面纱都快被吹了下来。 老妇人急忙出剑,三人在空中打斗起来,红豆二人出招均有大家风范,有条不紊,无懈可击,老妇人饶是功夫精深,也被迫得步步后退,几乎没有还手之力。 青弦高兴的说:“我说你是黔驴技穷,自己还不相信!哼,这下尝到厉害了吧!”展玉箫冷然看着,心想师兄和红豆双剑合璧,才也真是一对璧人,只是红豆始终蒙着面纱,她有什么难言之隐,还是根本长得很丑?我可也想得太多了,这又是在替谁操心。 正想着,忽然空中一阵笛声传来,她心里一喜,只见孙宇清一袭白衣,长袖飘飘,温文儒雅如同当日,从天而降翩然而舞,落在草地上,笛声如同暗器,向那老妇人逼去,老妇人不经意间,已经被一股劲气所伤,频频向后退去。 红豆二人正在步步进逼的时候,忽然哄的一声,山崖上忽然迸开堆乱石,只见一个人影飞身而出,将老妇人带着,顷刻间消失无踪。 青弦赶上前来,看着一堆乱石,说:“山里面有人?还是高手!”红豆说:“事不宜迟,你们快些上去。”孙宇清说:“此地下来容易,上去可就难了。”红豆说:“只有用藤条借力,好在这里藤条甚多,咱们赶快编织几根。” 当下几人开始割下藤条编织起来,展玉箫看着孙宇清熟练的动作,想说什么却又终于忍住,倒是青弦笑说:“古大侠,想不到你连藤条也会编啊。”古玉龙没有回答,青弦又说:“古大侠怎么想到前来,今日若不是你,我还真不知如何离开。” 红豆心里想:古玉龙和师姐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一直不见师姐,看来得找个时间问问此人,此人不是恶人,或许其中另有隐情。 几人各自想着自己的事情,不久便编了六根藤条,红豆试了一下,说:“还结实,山崖虽然陡峭,但是岩石也不少,大家小心应付,应该可以上去的。”青弦笑说:“好,古大侠,你带着我,我怕一个不小心,掉了下来。”古玉龙却已经身形一转,藤条套在一块突出的石头上,翩然飞去。青弦大声说:“我来了!”也飞身而上。展玉箫看了看孙宇清,孙宇清也已经借力而上,展玉箫自然紧跟着上去。 红豆回头看着郑玉蛟,郑玉蛟说:“姑娘先走一步。”红豆微微一笑,说:“公子请先行。”忽然一个冷冰冰的声音传来,“你们谁也别想离开!”红豆猝不及防,只觉身上一麻,已经倒在地上,有些晕乎乎的,她努力的告诉自己要清醒,要离开,但是却没有半点力气,来支使自己柔弱不堪的身体。 她疲惫的睁开双眼的时候,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看到一点微微的烛光。她用力的舒了一口气,只听到郑玉蛟的声音在耳边说:“红豆姑娘,你没事吧,你在吗?”红豆说:“我在这里,我全身没有力气,你能动吗?”郑玉蛟循着声音,缓缓的爬了过来,坐在红豆身边,说:“这里是什么地方,那个老太婆是什么人?姑娘认识吗?”红豆躺在地上,叹说:“不知道,她完全在我的意料之外,我没有想到为何会出现这样一个人,更不知道怎么去对付她。一切等我们了解情况之后再说吧,她既然要将你擒来,说明是想利用你,既然你有用,她暂时不会伤害你的。” 郑玉蛟点头说:“姑娘为了我身处险境,实在让在下惭愧,在下堂堂七尺男儿,竟然一再要姑娘出手相救,实在汗颜。” 红豆说:“郑公子是作大事的人,台湾的百姓还指望着你呢。你可不能泄气,我救你,也是希望你有一天能够赶走荷兰人,为台湾百姓造福。” 郑玉蛟说:“姑娘乃是巾帼不让须眉,玉蛟愿意为姑娘所驱驰,甘愿效犬马之劳,姑娘,我这都是发自肺腑的话。” 红豆心想:你一个男人,千里迢迢的跑来这里,怎能出师未捷就先泄了气,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那可不是男人丈夫所为。 她口中说道:“公子前来这里,难道不是为了解救当地百姓的吗?”郑玉蛟笑了一笑,说:“说来惭愧,在下是为此而来,这也是家父所托,只可惜,我实在没这个本事。” 红豆问:“令尊会来吗?什么时候?”郑玉蛟摇头说:“不知道,在下其实和家父陌生得很,师父在战场上救了我,当时我奄奄一息,师父整整花了三年功夫,这才将我调理好,那时已经找不到父亲,父亲也以为我已经不在人间。不久前的一次机遇,师父遇到了家父,这才相认,我同父亲的交流很少。” 红豆心想:一个热血男儿,在国难当头的时候,别说是亲生父子,就是旁人,也会尽力和郑将军联系,想不到他内心竟然这么孤僻,实在难以担当大事。她缓缓说:“令尊心忧天下,为了复兴大明,不辞劳苦,顶天立地,旁人都以能同他并肩为荣,公子也应当和令尊多多联系,此次前来,令尊知道吗?” 郑玉蛟说:“父亲和我的几次交谈,他对舍弟很是失望,话说得很沉重,所以想前来看看,希望能对父亲有所帮助。” 红豆心想:他心里倒是挺好的,虽然嘴上不说,却能为父亲分忧。因而又说:“将军得了公子,便能如虎添翼,公子只要率领了台湾武林,有一天令尊大军前来的时候,就可以一心安抚民众,不用怕武林人生事了。” 郑玉蛟说:“其实台湾有了红豆仙子,还用的着别人吗?红豆仙子现在正是台湾武林的盟主,众望所归,这是不争的事实,在下也真心愿意跟着红豆仙子。” 红豆一笑,说:“其实我迟早是要离开的,我会陪着师父终老,相忘谷是一个美妙的地方,与世隔绝,没有烦恼也没有忧虑,我之所以将台湾武林的人收揽在烈火谷,其实是因为公子在那里,我希望能够帮公子一臂之力。”郑玉蛟觉得心底一阵触动,他从未有过这种感动,不知从何时开始,他对这个蒙着面纱的女子带着一种异样审视的心情,带着一种近乎崇拜的态度,他觉得自己似乎看到了她的心,不但美丽,而且与众不同,像是遗世独立的佳人,每一个微笑的眼神,都透出一种恍然离开尘世飞舞的光华。 他有些激动的说:“多谢红豆姑娘,可是,我听说相忘谷是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难道姑娘不觉得空虚、寂寥和孤独吗?”红豆淡然说:“不,台湾难道不是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吗?就算和中原在一起,但中国难道不是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吗?就算中国和别的国家也有交流,那整个世界,还不是一样是个与世隔绝的地方。世上的人,一样有自己不同的孤独。庄生曾经说过,‘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大家在世上拼命的追逐而不是创造财富,还不如在自己的世界里,创造和享受自己的财富。在相忘谷,有吃不完的粮食,有穿不完的衣服,每个人都辛勤劳作,丰衣足食,弹琴作画,吟诗弄赋,明月清风皆是诗,青山绿水都有情,那是何等的快乐惬意。可就是一个小小的台湾,就有各种形形色色的人,这世上只要有不劳而获的人,就一定会有混乱,如果不劳而获的人太多,那这混乱就会酿成大祸。” 郑玉蛟急忙说:“姑娘说的,是韩非子笔下的‘五蠹’,只可惜世上毕竟是有这样的人。”红豆说:“一个人应该有自己的品格,一个民族也一样,作为统治者,如果不能使自己的子民具有一种优秀的品格,那这个民族离消亡便已经不远。曾几何时,清人汹涌而来,明人难以抵挡,其实说到头来,还不是因为清人具有更加优秀的品格,清人的强悍和汉人的懦弱,形成鲜明的对比,如果人人都如同郑将军一样,怎么可能让清人占去明朝的大半江山。郑公子要牢记这一点,要强国治民,必先教化,教化之功,不可限量。” 郑玉蛟点头说:“红豆姑娘所言甚是,只可惜在下无德无能,其实如果红豆仙子能够一直执掌台湾武林,教化之功,一定不在话下。”红豆一笑,说:“我当初创立烈火谷,也只不过是想把那里变成一个相忘谷,后来有了郑公子,这才有了变故。台湾需要变化,需要回到大明的怀抱,不能再让那些不知道疼惜台湾的人,肆意的占有她的财富,让她遍体鳞伤。郑公子,事关重大,希望你能够担当起来。这样令尊才会真正感到欣慰。令师多年的苦心,也才没有白费。” 郑玉蛟点头说:“多谢红豆姑娘教诲,唉,反而觉得自己事事不如姑娘,我还是觉得姑娘应当留下来。尽管台湾的现状让人担忧,但这才是需要能人的时候。庄生也说过,‘治大国若烹小鲜’,如果没有伟人,不能举重若轻,不能驾驭天下,那还不是等于群龙无首,所以……” 红豆感觉体内渐渐有了一些力道,松了口气,笑说:“我会尽力帮助公子,只要公子往前走就行了。我会看着你,一直到你不负令尊的厚望,成为唯一能继承他大业之人。”郑玉蛟觉得心里一阵发热,他感到红豆的话像是一种莫名的神力,响起在自己的内心深处,令他的心从所未有的激动。 红豆继续说:“不管那老太婆是什么来历,我都要拼上一拼,就算拼了这性命,也会带走公子。”郑玉蛟感到自己有些带着幸福的迷糊,觉得心中升起一种类似于激动的感觉,他颤声说:“我们,我们慢慢想办法。……”一面看着四周黑漆漆的一片,说:“可这是哪里,是山里面吗?” 红豆说:“刚才你被她关在什么地方?”郑玉蛟说:“就在树林里,她大概认为我不会醒。”红豆缓缓起身来,四处看着,说:“山里面好像住着人,这里处处透着一股古怪,一个有野心的人,住在这么偏僻的地方,事先我们居然丝毫不知。更不知她的来历,仙琴派在江湖上销声匿迹了几十年,一时之间要查出底细来,也不是容易的事情。本来以为是三大力量在争斗,现在却发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郑玉蛟见她刚才还躺在地上,此时已经能缓缓行走,心想自己可真粗心,一说话,就不能调理气息,和她比起来,简直差远了。 正想着,忽然一阵凄厉的惨叫传来,两人都屏息听着,郑玉蛟说:“这个老妖婆,难道是在折磨人?她是在吓唬我们吗?”红豆说:“现在还不敢断定,这叫声内息充沛,看来是个高手,功夫绝对在你我之上。这里处处透着古怪,不过我们可以顺着这声音,看看到底是什么人。” 红豆缓缓的向那声音走去,走了几步,回头问道:“你带了火折子吗?”郑玉蛟摇头说:“没有。”红豆说:“我也忘了,不知这里的布置,想来应该也没有机关。”她走了一段,碰到墙壁,在墙壁上轻轻摸了一阵,说:“这墙上颤得很厉害,看来他就在墙壁外面。” 郑玉蛟正要说话,红豆已经挥出一掌,只听哄的一声,石壁被炸开一个洞口,一道亮光射来,虽然微弱,但却让两人觉得眼前登时一亮。 红豆过来扶着郑玉蛟走了过去,两人来到外面,发现那也只是另外一个山洞,前面是一条窄窄的通道,而墙壁上是一个被铁链锁住的人,看样子五十来岁,须发皆是昏黄凌乱,全身鲜血淋淋,其状甚为可怖。 郑玉蛟急忙说:“前辈,你被谁关在这里……你……”说完向那老人缓缓走去,老人大声喝道:“不要过来,你们都别过来。”郑玉蛟给吓了一跳,红豆平静的说:“前辈,你有何难言之隐。” 老人说:“我会伤害到你们,我控制不住体内的真气。”红豆感到一阵劲风扑来,老人的身体拼命挣扎着,显然体内的真力像是要爆炸一样让他难受。红豆问道:“前辈是练功走火入魔了吗?这样可不是办法。” 郑玉蛟一怔,呆呆的看着那人,他从未见过练功走火入魔的人,今日初次看到,觉得有些惨不忍睹。忽然那风一下子猛烈起来,伴随着老人痛苦的叫声,郑玉蛟给卷到了洞的另一个角落。 红豆急忙过去将他扶了起来,问道:“前辈把自己锁在这里,也不是办法,要找人医治才是,只要气息畅通,就能恢复过来。”老人的声音显得悲苦而惨烈,“这都是冤孽,冤孽啊,这是上天对我的惩罚,谁让我贪婪,贪得无厌,欺师背祖……”说着便又痛苦的呻吟起来,叫得郑玉蛟和红豆都有些心惊胆颤。郑玉蛟说:“我替前辈解开铁链,前辈不要伤人就是了!”老人喝道:“不要解开!……我会伤到人的,拙荆陪我访遍了天下的名医,都没有结果,最后才隐居在这深不见人的地方,就算如此,我也伤害了她好几次,所以我要她将我锁在这里,我不能控制自己,我会伤害你们。尽管我不想伤害任何人!” 红豆说:“据我所知,前辈的武功好像是仙琴派的武功,仙琴派是名门大派,创派之人风流儒雅,光明正大,功夫怎么会练成这样?”老人稍微平静了一点,叹说:“这都是我自找苦吃,你刚才说到仙琴派,现在江湖上还有这个门派吗?” 红豆摇头说:“多年未曾听说,我也是偶尔得知,如今谈论仙琴派的人已经不多了。”老人叹说:“是啊,当年仙琴派多么浩大,我也曾经是一个门人,那时觉得如同得到整个江湖一样,意气风发,傲视天下。” 红豆说:“可是仙琴派为何一夜之间消失江湖?” 那人说:“我不知道,或许正是因为有了我这样卑鄙无耻的人吧,当时我同龙师兄听到举派迁往台湾的命令,都极不愿意,我们偷了本派两大功法,离开了仙琴派,隐姓埋名,到了别的门派,准备各自修炼这两大功法,结果他被火烧围攻而死,我被折磨了几十年,可见天网恢恢,再也不会错的。” 红豆问:“前辈并没有伤天害理,只是不想到这里来而已。或许这只是考验,而不是惩罚。”那人说:“现在我不就在台湾最偏僻的地方,最没有人迹的地方,一呆就是几十年了吗?这就是报应!当时我投到另一个大派门下,那一派的掌门人虽然厉害,可惜弟子们都不成器,掌门的千金又喜欢一个长刀会的东瀛忍者,所以将我委以重任,成为她的义弟。本来成了大派少掌门,住在繁华的中原,我是不用再奢望别的了,而且姐姐告诫我不能练别派的武功。我开始坚持了下来,将功法交与姐姐托管,从此过着我当年梦想的生活。” 红豆说:“这原本很好啊,可是为何……” 那人说:“可是后来一个鬼使神差的机会,我又一次看到了这本功法,当时正是本门处于风雨飘摇的时候,我想要是练成这套功法,就可以干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不再发愁了,可是当我练了半年,小有成就的时候,或许是和我当时体内的功力冲突,也不知什么时候,慢慢觉得不舒服,访遍了天下名医,却只是越来越痛苦,无奈之下,只好来到这里,寻找当年的名医会传人,来了这里,才发现原来仙琴派竟然是没有一个人了。我就留在了这里,作为对当初背叛的赎罪。” 红豆说:“前辈年轻的时候,只是有一腔抱负,不想到一个偏僻的地方,练功的时候,只是想摆脱本派的危难,就算受到伤害,也想到了是自己的罪孽。可见前辈是难得的好人,不必为此自责,圣贤皆有过,况乎我们凡人。” 老人的心绪似乎平静了许多,叹说:“一回头,都几十年了,很后悔,如果当年不是为了所谓的抱负,离开仙琴派,或者就是因为我们这样的人太多了——只想从仙琴派得到好处,却从来不愿意为她牺牲,仙琴派这才消亡。可是多少个如果,都敌不过一个残酷的现实。对了,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红豆虽然不太清楚很详细的情况,但也隐隐觉得这老人的话中,似乎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不对,她自然并不能知道究竟,无法判断事情的原委。她说:“其实我们也不太清楚。” 一语未了,忽然听到一个声音说:“是我请两位少侠前来的。” 只见那老妇人缓缓走了进来,依然是蒙着面纱,双眼冷峻,看着红豆二人。红豆说:“前辈请人的方式,的确让人匪夷所思。”老妇人平静的说:“我想了很久,再这样下去,我相公的性命就要不保,然而世态炎凉,现在已经很少有人能给我们医治,我无奈之下,只有重新恢复当年大派的声望,或许能够招揽名医,为我夫君治病。” 红豆心想:谁知道你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反正决不是你说的那样。红豆遂笑说:“前辈真是关心这位前辈,不过据我所知,这等走火入魔的事情,断然不会是因为练了仙琴派这等名门大派的武功造成,莫非其中另有原因?”老妇人冷冷的说:“丫头不知道就别乱说,你的朋友如今也被困在这山谷之中。要想救他们,就得跟我来!” 那被铁链锁住的老人说:“娘子,别为难他们,他们只是孩子!”老妇人说:“我心里除了你,别的都不重要。他们已经不是孩子了,孩子可不会有他们这么深重的心机。我本是好意帮助他们,顺便找一个名医而已。岂料他们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既然如此,那就让他们离开吧,何必多说!” 郑玉蛟见那妇人转过身去,便跟着走了过去,走了两步,回头说:“红豆姑娘,快点。”红豆回头看了一眼老人,说:“老人家放心,我一定会帮你找一个名医,解除你受真力冲击之苦。”老人家摇头说:“那是不可能的了,我已经不再抱有任何希望。” 红豆摇头叹了口气,同郑玉蛟往前走去,山洞里的路曲折得很,弯弯曲曲,时暗时明的走了很久,这才来到洞口,洞口在半山之中,被几株树挡住,在山下是无论如何也不能看到的。此时但见谷底白云深深,随风舞回,宛然若同仙国。 那老妇人身形一转,已经落到山谷之中。郑玉蛟和红豆也飞身落了下去,借了几次力,才到了谷底,红豆问道;“老人家,我的朋友在哪里?”老妇人冷冷一笑,说:“只要你答应我的条件,我自然会放出你的朋友。” 郑玉蛟大声说:“前辈怎么如此卑鄙!大家有话好说,为何你要屡次为难我们?”老妇人冷冷的说:“说不上为难,与人方便,自己方便。人都喜欢和条件比自己好的人作交易,就像当初我能够在中原武林指挥大局一样,因为我出身大派。你们可以不信我,但是却一定会后悔。” 郑玉蛟说:“你才会后悔,为老不尊,你以为你武功天下第一吗?刚才还不是被我们几个打得仓惶而逃,不过被人救了而已。”老妇人冷笑一声,说:“是吗?年轻人一事无成,就会耍嘴皮子,谁要是嫁给你这种人,那才是倒霉!” 郑玉蛟说:“那也强过你将他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的!娶你的人那才倒霉,什么是生不如死,我算是见到了。” 红豆一笑,说:“我虽不知前辈到底所求为何,但是前辈想要得到心中所想,那就不能一味按照自己的方式。前辈也清楚,你已经不是那个名门大派的人,不管你过去有多么辉煌,此一时,彼一时,你都得忍耐。或许台湾的混乱让很多人认为英雄有了可乘之机,但是现在时机却尚未成熟,就算前辈心有所求,也不能在这个时候浑水摸鱼,大家一荣俱荣,厉害得失,前辈自然清楚。” 老妇人说:“红豆仙子果然是红豆仙子,不错,台湾十派能放下架子,我又何必这么心急?几十年前有个厉害的对手,不过我从来没有怕过对手,红豆仙子,看来你得多花点心思了,别到时候弄个一无所有。” 红豆微微一笑,说:“多谢前辈提醒,前辈不说,我还真不会这么想呢。”郑玉蛟说:“只要你不再为难,我们自然会让你不能如愿。”老妇人说:“那你们认为你们能离开这里吗?”红豆说:“之前我不能肯定,但现在一定可以。前辈不想成为武林的敌人,现在我不再是魔女,而是台湾的神女,是红豆仙子,红豆不可以死,要让他们接受一个新的红豆,至少得需要很久,而这段时间,足以让长刀会和平教休养生息,最终成为胜利者。” 老妇人哈哈大笑起来,说:“好,既然你已经算准了,我就不再和姑娘客套了。想不到和姑娘这么不欢而散,看来,我的确老了。” 红豆抓起一条长藤,往上面岩石一套,已经借力飞了一段,站在岩石上,借着岩石之托,将长藤又往上打去,郑玉蛟也随着飞身而上,不多时便到了崖顶。郑玉蛟问道:“师兄他们呢?还在下面吗?” 红豆说:“就算在下面,我们也不能救他,还是回去再从长计议吧。”郑玉蛟对红豆有一种亦步亦趋的敬畏,他随着红豆走了一段,问道:“这老太婆怎么会忽然这么轻易的放走咱们?”红豆说:“看起来是放过了我们,实际上,真正的对决才刚开始。高手会随时改变她的招数,让对手防不胜防,最终战胜对手。”郑玉蛟心想:原来女人的心思这么复杂,更多的都已经成了勾心斗角了。 二人回到烈火谷的时候,已经是深夜时分,天上明月高挂,秋天的味道显得异常浓烈,山上似乎传来一股成熟的味道,不知是稻田的香味,还是玉米的收获。郑玉蛟想同红豆说几句话,却没有机会,他在半山的院子里想着什么,忽然感觉身后有什么动静,转身一看,只见语微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那里,默然不出声音,郑玉蛟初一看吓了一跳,继而问道:“你怎么了?没事吧。” 语微平静的说:“师兄这两天没有受苦吗?担当大事,就得有这样的磨难。”郑玉蛟觉得有些好笑,点头说:“没事,你去休息吧。”语微支吾了一下,缓缓转身离去,似乎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 她来到林子里,心中有一股郁闷缠绕不绝,她缓缓抽出几把小剑来,凝视着那剑,想着它在天空中飞舞缠绵的样子。她觉得这一切似乎太过难了,对她来说,这一切就是一个遥远不能到达的梦。 忽然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像是从另一个世界忽然冒出来一般,“你在想什么?”她猛然回头,只见那个黑衣蒙着面纱的妇人,黑漆漆的站在她身后。语微的心扑通直跳,颤声说:“你,你要干什么?” 黑衣妇人说:“你不必害怕,我是来看你练功的。”语微有些疑惑的看着手上的剑,她没有想过练功,她只不过心里很烦乱而已,这种烦乱在见到郑玉蛟的时候尤其强烈。她颤声说:“我,我功夫不好,前辈不必,不必……”黑衣妇人说:“没有人天生就是武林高手。你想成为武林高手吗?” 语微抬起头,黑衣妇人一伸手,一道罡风击出,只见草木皆被吹得狂乱舞动,黑衣妇人收回手,说:“你也一样可以。” 语微心里有些忐忑,问道:“那要练多久?我功夫这么差。”黑衣妇人说:“只要你能静下心来,我年轻的时候和你几乎一模一样,功夫很差,差到自己都不想练功了。后来遇到了危险,若不是别人相救,我断难活到现在。我的武功后来突飞猛进,也不过半年的功夫。只要你能心静如水,自然能够一日千里。” 语微点头说:“可是我,我还是不相信。你懂西陵派的武功吗?师父说至少要练十年才小有成就。”黑衣妇人淡淡的一笑,说:“你很相信你师父,对不对?她从你很小的时候,就对你很好,是吗?”语微说:“是的,因为师父对我很好,师姐师妹们都很恨我,不同我在一起。我学功夫也是最差的,总是不争气,这次若不是我,师父也不会身处这个险境。” 黑衣妇人说:“她觉得这是一个险境吗?看来令师这么些年,过得一点都不幸福。”语微黯然说:“是,师父每日忧心忡忡,从未笑过,作弟子的不能为师父分忧,真是罪过。” 黑衣妇人说:“或者各自有各自的命吧,……”她叹了口气,说:“你要是想学功夫,我虽不懂西陵派的武功,但你根本没有多少底子,就跟着我练这自然剑气的功法,采自然天地之气以为己用,只要你有心学习,进展一定很快。不过你可不能告诉令师,她若是知道,一定不会高兴的。” 语微摇头说:“我既然是西陵派的弟子,那就一定得学西陵派的武功。前辈的好意,我只能心领了。”黑衣妇人说:“可是令师需要的不是一个听话的弟子,她需要有人能保护她。你觉得这是孝顺吗?” 语微说:“我断然不能学习你的功法,不管你是出于好意还是别的原因。西陵派的事情,自然有西陵派自己去解决。” 黑衣妇人正要说话,语微已经转身向自己的房间走去,那黑衣妇人身形一转,飘然而去。 语微来到房间里,语灵冷笑说:“师妹,刚从师父那里回来吗?”语微在床上打坐,一言不发。语灵哼了一声,说:“西陵派就是给你这种人弄坏了,一个门派不是以习武成才,发扬武学为荣,而是靠着可怜兮兮的巴结装可怜讨得欢心,和那些青楼卖笑的女子有何区别?现在寄人篱下,你仍然想在别人面前装可怜,你希罕这样的日子,我还不想呢。西陵派多年的规矩,百年的基业,都给你弄坏了。” 别的人都不敢说一个字,语微霍然起身来,语灵站到窗前,头一抬,说:“怎么,想打架不成!”语微大叫一声,扑了过去,两人在地上扭成一团,尖叫连连,几个尼姑在一旁围着,想要上前却又插不进手。 忽然有人大声喝道:“住手!”如新有些愤怒的走了进来,几个尼姑才上前将两人拉开,只见语微和语灵的脸上都有道道血痕。如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语灵气乎乎的,一句话不说,如新冷冷的说:“好,你们在为师面前尚且如此,可见同门的情分,却是丝毫未有,我就成全你们,谁要离开西陵派,大可以现在就走,为师绝不拦她。” 语微忽然哭了起来,一面向外面冲去,如新站在那里,呆呆的站着,似乎根本没有想过要去追回语微。 语灵呆呆的看着如新,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如新摇头说:“快休息吧。”缓缓走了出去。如新走在院里满处的月光里,想到师父曾经的托付,自己如今所管理的西陵派,却已经成了一个如此不堪一顾的门派,实在愧对先师在天之灵。 她深深的叹了口气,她知道自己对语微的照顾和关爱,已经超出了师徒的情分,足以让别的弟子嫉妒,她也知道语微的性格,语微不会说出自己的委屈,但是语微有了委屈却比别人要难过上百倍。或者自己不该这么护着她,这其实是在害她,使她不但没有保护自己的能力,也没有愈合伤口的能力。 她觉得无论对师父还是对弟子,自己都太过失败。她走在山间的月光里,没有传来语微的哭声,只有她忐忑的心事,在夜的寂静里带着风一般的嚎叫,狂猛的冲击着她破碎的记忆,往事一幕幕,如同恍然见到的画卷,在这异乡朦胧的夜里,显得格外凄凉难耐。 二十四、明镜秋霜 夜渐渐深沉,语微不知道自己会走到哪里,更不知道自己会在何时停下来,她就这样孤寂的走着,直到一阵剑击相撞的声音传来,那声音清脆而有力,将她从残破的思绪中唤回现实。 她茫然的看去,只见两个年轻男子正在林子里练剑,她认得这正是五行门的白文心和程玉二人,这两人的剑法并不高深,但是练得很卖力。程玉回头见到语微,遂停了下来,问道:“语微师太,这么晚了,你还没睡,有事吗?”语微极力的控制自己,勉力笑了一笑,说:“没事,你们怎么在这里练剑?” 白文心也停了下来,说:“这里偏僻点,不会吵到别人。”语微点点头,抬头看着天,叹说:“好美的夜晚。”白文心长叹一口气,说:“现在还没有心思来欣赏它,已经有很久没有这样的心情了。”语微有些伤感的说:“我却不一样,似乎刚刚明白过来,还是几个月之前,我也一直为着风物的景色而悲欢忧伤,像是活在与世无关的梦里,每一个感觉,都那么虚幻;每一个行为,都那么可笑。如果时间能够回到从前,我一定不会这么过。” 白文心一笑,说:“时间是不可能回到从前的。亡羊补牢,尤为未晚。师太何必自责,人都是慢慢长大的,没有人在一件事情都没有经历的时候得到许多道理,获得许多感悟。正因为我们有了自己的感悟,所以才会更加努力。我们只能更加努力,至于用什么样的心情去体会从前的行为,那已经更是与世无关的事情了。这个时代影响了我们,所以我们不得不影响这个时代。” 语微觉得这话有点深涩的味道,但她还是点点头,什么话都没有说,缓缓蹲在一块石头上,凝视着天上的月亮,那月亮带着无与伦比的悲伤,似乎童年恶梦里忽然爆发的呓语,忽然深刻的铭记在心中,想要挥去,却那么真实而强烈。 白文心笑说:“不管多么艰难的现实,我们也是无能为力。语微师太,如果一味的自责而不去试图改变,那就注定会是一个悲惨的结局。我们不能选择自己的命运,只能用自己的方式去改变。因为除了我们自己,任何人都不能感受我们对于改变的渴求。” 语微叹了口气,说:“这谈何容易!”她凝视着从袖中缓缓抽出的五支小剑,“我常梦见它们飞起来,在空中飞舞,把魔鬼们都杀尽,可是从梦里醒来,一切又都回到现实。我很怕这现实,让我难受,我也想要改变,可是我的力量太微弱,几乎等于没有,我无法改变。”程玉说:“你们名门大派,怎么也会如此!” 语微起身来,一面轻轻走着,一面说:“作为失败者而言,人都是平等的。无法改变命运的人,不论出身在何处,都无济于事。只不过我比那些小派的人更多了一层愧疚和负担。没有办法,这一切就是如此可怕,你们或许也有相同的悲哀,那是因为我们承担了相同的命运。这是个什么样的年代,充满了杀戮,每个人如果不能保护自己,就会被别人杀掉,受尽欺凌。” 白文心叹说:“风雨如晦,鸡鸣不已。这是一个渴望光明和统一的时代,所以,君子应当自强不息,武林中人,更应该承担自己的职责。师太不必急躁,以前我也太过急躁,可是回过头来,那样只是浪费时间,如果两年前我就开始认真钻研本门功夫,现在已经不是一个平庸的人了。身处底层的人最渴望一蹴而就的成功,可是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只有自己才是自己前进的基石。所以师太与其在这里自怨自艾,还不如埋头苦学。与其伤心,还不如带着轻松自如的信心,做好准备。人在有备的时候是不会恐慌的,在烈火谷,各派学到的最优秀的东西,就是准备。古人有十年生聚,十年教训,我们的确需要十年,需要不止一个十年,需要永远的十年。” 忽然一阵噗哧的笑声传来,程玉喝道:“什么人!”只见一个高山族女子走了出来,程玉记起来是那次在路上遇到的卖茶女子,便说:“原来是李姐姐。你来干什么?”李二妹笑说:“我?我今天巡夜,听到你们说话,觉得白公子所说慷慨,所以欣慰而已。” 程玉说:“我听你的声音,说是欣慰,恐怕只是不屑一顾而已。” 李二妹说:“不是这样的,我想到了半年前。其实我根本以为能救我的只有神仙,后来我才发现,能救我的其实是我自己。我甚至也如同当时我所渴望遇到的神仙一样,去拯救别人。白公子说得虽然对,可是却没有找准方法。人都说无源之水,无本之木。公子只顾自己练功,却并未深究其中道理,你以为烈火谷的人一日千里,那仅是因为勤奋吗?登堂入室,还要领路之人,我看公子所练剑法,毫无技巧,今日所练和昨日所练,完全相同,这又何来进境?” 白文心点头说:“可是我……” 李二妹一笑,说:“大凡练功,必先练内气,再发外劲,内气从胸中生,便是汹涌澎湃,又能有多少?但是若是从天地生,则用之而不竭,无物可以阻挡。这么简单的道理,公子竟然不知吗?招式只是一个形式,真正用功的技巧,却是在经验上,经验来自于实战和言传身教,公子二人在这里摸索,又能有多少进境?” 白文心点头说:“姑娘一席话,令在下茅塞顿开,希望姑娘能帮助在下。”李二妹说:“这个好说,古人说诲人不倦,我还不是圣人,自然应当倾囊相授。今夜我要巡逻,明日午时,正好无事,我在这里等候二位。” 说完转身离去,白文心叹说:“红豆仙子真厉害,短短时间,能将人变得如此通灵。古人说穷则变,变则通,想来就是这个道理!” 语微有些黯然的离开,回到房间,语灵等人已经睡下了,语微也就睡下。 迷迷糊糊的忽然听到外面一阵琴声传来,她起身一看,语灵等人已经不在了,到了院里,只见左面树林里,坐了一个白衣女子,端庄娴熟,温文若水,正在那里端坐弹琴。语微认得是郑玉蛟的朋友唐冰,心想她在这里弹什么琴。 唐冰抬起头来,说:“人都下山去练武去了,现在各派都跟着红豆仙子练功,你怎么不去。”语微支吾了一下,说:“我,我不知道。”她心里想:师父为何不叫我去?难道她开始讨厌了我,我昨晚不该和语灵打闹,让她老人家伤心。 唐冰继续说:“烈火谷是一个神话,传说能将人从石头变成宝玉。可是红豆会后悔的,因为烈火谷的女人深受压迫,她们比任何人都刻骨铭心的需要改变。而这些武林中人,他们虽然忍受了痛苦,但是荷兰人给的政策,却是招降多于恐吓,他们娇生惯养,根本吃不了这个苦。况且男男女女,在一起难免会有事端。红豆聪明,我看也未必。” 语微有些不解,说:“可是十派的人,也一样希望改变,他们……”唐冰说:“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他们中当然有好人,也有居心叵测的坏人。真是可惜,好好一个烈火谷,钟灵毓秀的地方,就这样被一群男人糟蹋了。” 说完收起琴来,语微问:“姐姐要去哪里?”唐冰说:“我只是来看看旧朋友,既然看过了,便要离去。”语微问:“你和郑师兄既然是朋友,为何朋友有难,你不帮他?”唐冰转过身来,问:“他有什么难?” 语微说:“他被一个神秘妇人抓去,青弦姑娘和孙大侠都去了,你怎么不去?”唐冰摇头说:“我不知道。……一个神秘妇人?难道是云舞?”语微说:“不是,他们都不知道是什么人!” 唐冰有些疑惑的说:“这可怪了,她既然出手抓玉蛟,便想对他不利,难道她是又一个黄雀?”语微说:“据大家猜测,她是想利用郑师兄,建立自己的武林中的地位,郑师兄是郑将军的公子,又是将军派来之人,都说将军迟早会来,所以大家对郑公子就如同对未来台湾的少主人一样。这个老妇人有这等想法,倒也不奇怪,但她既然不是我们的朋友,又不是荷兰人和长刀会的朋友,更不是云舞的朋友,难不成她一个人就想称霸武林?” 唐冰冷笑一声,说:“这种人不是没有,算了,不必理会,语微,你也抓紧时间练功吧。既然郑公子面临险境,我虽不能救他于水火,但却可以尽一点绵薄之力。我便留下来,也好有个照应。” 语微觉得心里一喜,唐冰似乎有一种淡然处之的气质,有一种名士风流的仪态,文采风华,见之忘俗,但却又偏偏透出一股平易近人的风流,因而语微见了她便如同见到姐妹一般亲切。唐冰见她喜形于外,便说:“我看和师太也是有缘,一见便即如故,我们以后便以姐妹相称,可以吗?” 语微高兴的说:“那真是太好了,我就叫你姐姐。对了,姐姐,你是为了郑公子专程前往台湾的吗?”唐冰摇头说:“我四处漂泊,从来没有固定的去处。”语微问:“姐姐的武功这么高强,又是从何学来?”唐冰说:“这功夫乃是家师所传,家师这几年少在江湖走动,旁人也难提到。就是说出来,妹妹也不知道。今日咱们第一次见面,也没什么礼物,这支小剑,就送与妹妹。” 语微接过那把精致的小剑,笑说:“好漂亮。”唐冰说:“这是一把防身之剑,紧要时候,还是有点作用。妹妹千万收好便是,台湾风雨飘摇,朝不保夕,妹妹若不勤学武功,只怕总有危难之时,我正好无事,咱们一起学习武功如何?”语微说:“可是我……”唐冰说:“咱们只是练习,我自然不会偷看。” 语微说:“我武功低微,只怕贻笑大方。” 唐冰说:“那就更得练习了,练武为了强身,也为了锄强扶弱,可不是为了自己的脸面,更不是为了好看。”语微点头说:“姐姐说的是。”唐冰说:“西陵派的飞剑绝技名扬天下,以气御剑,一心五用,妹妹能用多少?”语微摇头说:“飞到空中,就不听我的使唤了。”唐冰说:“你试试看!” 语微取出五支小剑来,认真看了一下,忽然将五支小剑抖出,急忙要施力控制,但五支小剑却根本没有按她想的招式变化,而是跌落地上。唐冰手上一挥,一股罡风卷出,五支剑在空中一转,立刻回到唐冰手上。唐冰笑说:“看你手忙脚乱的样子。” 语微不好意思的一笑,唐冰将五支剑抛在空中,说:“气由丹田而生,虽无形而有质,控剑致用,犹如双手。”那剑在空中缓缓浮动,看得语微有些惊羡。忽然间剑在空中狂乱舞动,唐冰笑说:“气之为物,乱则乱,然而有序,如天地发其风雷,力量巨大却自有道理。剑所到处,心之所欲,如人亲临。” 剑在空中舞动一会后,忽然又缓缓安静下来,如同水中安静的鱼,唐冰说:“剑的心情,就是人的心境。我不知道你们的气从哪里出,所经经脉路径为何,但最终一定要合乎内心所欲,方能达成目的。”语微点头说:“我知道了!”她凝神运气,果然一股气流自手上劳宫穴冲出,击在一支剑上,登时那剑猛地一快,呼的一下直朝前面飞去。 唐冰手上轻轻一挥,那支剑立刻在空中一个回转过来,到了语微身前,唐冰说:“你先就控制这一支剑,等你收发控制自如的时候,再控制两支,然后依次相加,直到能控制五支剑的时候,你就成了当世中少有的高手。我是说要能收发自如,如果仅是能够控制,便如同指挥一支军队一样,人再多,没有发挥出力量来,一样没有作用。” 语微急忙点头,一面运气,那小剑在空中缓缓的飞着,不过语微总有一种恨不能直接用手去抓的感觉,总觉得像是隔了一层什么一样心里憋的难受。唐冰笑说:“你先别急,等你完全适应的时候,自然就有如鱼得水的感觉。这剑法威力无比,用上西陵派的剑式,练好了便真能独步武林。” 语微一面运气,一面说:“我不求独步武林,只要能不被别人欺负就是了!”正说着,忽然两只白鸽在林子上空飞过,唐冰说:“这一看就是受过训练的信鸽,难道是烈火谷所养?”语微说:“一定是。” 正说着,只听得一阵脚步声传来,只见古玉龙和孙宇清、青弦、展玉箫一起迈步向山下走来。唐冰一笑,问道:“几位匆匆而来,难道是有什么事情?”展玉箫冷冷的说:“你来干什么?要逞英雄,还不用到这里。”唐冰说:“这里人才济济,我又何必来逞英雄?我是奉了金前辈的命令,前往这里和红豆仙子谈一点事情。” 展玉箫问:“不知这一谈,又是多久?” 唐冰说:“如果是和阁下商谈,自然阁下说多久,便是多久。”孙宇清急忙笑说:“既然红豆仙子已经回来,那便是好事,大家一路担心,也都不必了。”唐冰问:“怎么,刚才那两只信鸽其实不是烈火谷的吗?还是它根本不是给你们传信的?”青弦问:“什么信鸽?你说刚才飞过去那两只,不是,我看那两只都是千里挑一的极品,我们没有。” 孙宇清向唐冰微微一笑,便向山下而去,展玉箫也跟着往山下而去,青弦正要举步,忽然发现古玉龙已经回身离开,她连忙追了上去,说道:“古大侠为何不下去?”古玉龙一笑,说:“下面美人虽多,可是却并不适合我。” 青弦上前拦住他,说:“你根本不是一个浪荡的公子,为何要将自己弄得这么猥亵?”古玉龙哈哈大笑起来,笑了很久,笑着笑着声音有些苍凉,青弦说:“你别笑了!明明不想笑,为什么要假装?”古玉龙停了下来,闭上双眼,向着天上指去,说:“你刚才看过那两只白鸽,那是我们传递信息的载体。” 青弦问:“怎么了?”古玉龙说:“这是从千万只白鸽中挑选出来的一对情侣,它们几乎心灵相通,所以不论对方在哪里,都能找到。这两只白鸽,一只在我这里,一只在她那里。两只白鸽经常相遇,我们却相见不如不见。” 青弦一愣,问:“为什么?你们互相喜欢吗?” 古玉龙长叹了一口气,说:“是的,我们互相喜欢。可是年少的时候,总是以为世上所有的事情,都是可以弥补的,当年为了成名,为了建功立业,不顾一切的追求名利,将她放在一边,尽管喜欢,却总未说出来。忽然有一天,我做了一个奇怪的决定,我跟着一个奇怪的女人,我知道自己并不喜欢她,也知道在事业和爱情之间她一定会选择前者,只是我想利用她的感情,来实现我成就功业的梦想。那一次她伤心的离去,而当我发现我却是在爱情和事业间选择前者的时候,一切已经晚了。” 青弦问:“为何不对她说清楚?既然喜欢,她就一定会……”古玉龙长叹一声,说:“当我看到她的时候,却正是她恨我到了极点,根本失去理智的时候,看着她英姿飒爽的男装,看着她似乎忘记一切的决心,我彻底的绝望了,那一夜我喝了平生最多的酒,也开始了一个醉意朦胧的岁月,那段日子恍惚而迷离,在酒楼妓馆,处处留下身影,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从那时起,我就变成了两个人,一个醉生梦死,一个暗自嗟伤,我不知道什么是对,也不知道什么是错,不知道什么是快乐,更不知怎么去追求,迷茫和混乱是那段日子以来我唯一的状态,而唯一的收获,就是有一次收养了一只受伤的鸽子,我以为伤愈的它从此便会远离我的生活,却没有料到它却再一次的降临我的身边,并成为我的信鸽。” 青弦问:“那她呢?她身边怎么会有一只信鸽?”古玉龙问:“你如何知道她身边有一只信鸽?”青弦说:“我猜的。” 古玉龙摇头笑说:“我自然不知道,只知道它们来往于我们两人之间。”青弦说:“成为你们爱情誓言的见证,传递你们的感情?” 古玉龙说:“没有,她并不知道那就是我,我们传递的,是关于如何对付荷兰人的消息。我们之间唯一的联系,就是荷兰人。或许我们在迷茫、憎恨和深恶痛绝之后,同时选择了这种生活方式。我费尽心思的搜集,只是因为她需要,在我看来一直如此。我总算做了一些她需要的事情。” 青弦点头说:“她是谁?我想她应该要知道所有的事情才对!” 古玉龙说:“人心有许多障碍,并非所有的障碍都能逾越,甚至连我自己,也无法忍受当年的愚蠢和无知。我还是如同当初一样混乱,不知自己应该干什么,或许真正的逃避才是幸福,忘却一切的思念,才能成就一生的快乐。” 说完继续往前走去,青弦呆呆的看着他的背影,忽然感到一种悲凉的触动,似乎整个灵魂在那一刻忽然冷了下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才从混乱的思绪中走了出来,她往前看着,山路上什么也没有,只有她依稀的回忆,似乎还停留在某个混乱的时刻。 她缓缓向山下走去,一到山下,忽然觉得吵嚷起来,不觉吓了一跳,山下忽然多了男男女女不下百人,她看到那群人在练功,便拉来一个女子,问道:“十三妹,这是怎么回事?”十三妹说:“姐姐说要让他们在这里安心练一段时间的功,别的我就不知道了。还说我们要一个帮一个,可是我觉得他们有点笨,当初我学功夫的时候,不是很快吗?” 青弦看着那群人,自言自语的说:“姐姐是不是疯了,就算要教他们武功,那也不用教我们烈火谷的功夫啊。那以后到底是台湾十派,还是台湾烈火谷?” 她来到红豆所在的房里,红豆正在弹琴,见她来了,也不起身,只说:“回来就好,那老妇人没有为难你们吧?”青弦说:“那倒是没有,姐姐到底在想些什么?台湾十派的人,都是些烂泥扶不上墙的角色,为何要姐妹们帮助他们?这传出去,简直太过笑话了!” 红豆说:“老妇人现在盯着我,她以为在台湾除了我就再也没有别人能和东瀛人抗衡,我就偏偏要让这些人成为高手。其实台湾十派中的年轻弟子,也有不少底子不错的。比如五行门的白文心,狂风岛的安鸿惊,玉笔门的柳思乡,博弈门的楚江秋,还有长箭门的傅君亭养银刀门的风浩然,只是他们整日处于惶恐之中,没有时间好好练武而已。” 青弦说:“你让姐妹们教他们,那是为了什么?” 红豆说:“姐妹们都是来自外面的人,她们也需要和人说话,不能成为忘记过去的木偶,你没看到他们高兴的样子吗?”青弦看着楼下练功的人,有些愤愤的说:“以前说你是魔女,既然都说了,哪有收回的道理,是你,倘若是我,我才不会管呢!” 红豆一面弹琴,一面叹说:“烈火谷毕竟只能救几个女人,真正要赶走荷兰人,还得要郑将军挥师南来,真正台湾要民心归顺,天下太平,武林中人便不能闹事。自古以来,侠以武犯禁,乃是大忌,他们武功高强,挥手之间就能杀伤百姓甚至最高统治者。所以一定要让他们走上正道,别让他们成为祸害人间的人。” 青弦想了一想,忽然问道:“你是不是喜欢郑玉蛟了?你处处为他着想,不就是希望他将来成为台湾的主人,治理起来不费吹灰之力吗?”红豆正要说话,只见郑玉蛟已经走了从外面走来,青弦没有看到,继续说:“我知道你喜欢他,或许从第一次见到他,你就已经喜欢人家了。可惜落花有意,人家公子未必有情,你三番四次救他,违背当时只救女人,不和台湾武林来往的誓言,这只有一个解释。” 红豆急忙说:“你胡说了,青弦你最近越来越不着边际,我走了。”青弦一笑,说:“说到心上人就不说了,几时见过你这样了……”说着一面看着红豆离去,眼光忽然扫到郑玉蛟身上,郑玉蛟有些尴尬的看着青弦,青弦说:“你来干什么?” 郑玉蛟说:“我,我来,……”青弦见红豆已经离开,便说:“你别在这里支支吾吾的了,还不赶快找你要找的人。”郑玉蛟哦了一声,站了一站,便转身离去。青弦有些呆滞的站在那里,她觉得红豆和郑玉蛟反而是幸福的,至少可以毫无负担的去感受。 她来到琴架前,胡乱的弹了起来,琴声虽然不成调子,但也一样显得哀伤凄凉,她的心境也是一样的凄婉。忽然听到有人说:“这么悲伤的调子,未成曲子先生泪,想不到姑娘也有柔情似水的一面。”青弦一抬头,只见唐冰缓缓走了进来,青弦说:“不用说,一定是来找郑公子的,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你自然不会悲伤,就算你会,你也不会在人前哭泣,对不对?可是我明明看到了你心里的眼泪。” 唐冰一笑,说:“你这张嘴固然厉害,可是越厉害的嘴,只不过是越能混淆是非而已。所以我不必计较。”青弦起身来,说:“我听说你喜欢弹琴,而且和郑公子相识,便是因为音律,琴箫合奏,完美到了极点。可惜那只是故事里才子佳人的传说而已,现实中,我倒看到了相反的方面。” 唐冰一笑,说:“我不是用看,我听到了而已。眼睛有时自然会骗人,可是无论是谁,都骗不了自己。不知道你追上古玉龙之后,说了些什么,但是你黯然伤心的神色,和你无奈的琴声,像是大江东去的浪涛一样,虽然已经一去不返,但是却将你的一切,早就表露无遗?”青弦正要说话,唐冰说:“我们何必要为这些无关大要的事情伤神,就算今日我们分出了胜负,那又能如何,我们的命运并不因此改变。该来的始终会来,青弦本来是一个难得的人,但却是一个难以自拔的人。你的命运本来就不该为了这些小事而沉沦,难道你觉得应该吗?” 青弦恨恨的说:“该不该是我的事,你不该自以为是的批判别人的感受!”唐冰淡然一笑,说:“把感情当一回事,那便给自己埋下最大的祸根。所谓儿女情长,原是剪不断理还乱的东西,纠缠不清的结果,吃亏的总是动情之人。” 青弦冷冷的说:“是吗?那也不用像你一样,整天游魂野鬼,无所依靠。不知道你活着为了什么,如果活着就是为了一个人对风对月的感叹流浪,就是为了一个人孤独的等待死亡,那你便是成功了。可惜我不是,也根本不想是。你要觉得你所处的状态好得不得了,大可以教导那些需要教导的人,而不是自己有主见的青弦。” 话音未落,只听展玉箫说:“我以为弹琴会表达各种感情呢,原来在故弄玄虚之后,还得用语言这种平凡的工具来传达啊?遗世独立,清高得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真是厉害。不过并非人人都如我一般笨嘴笨舌,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 青弦说:“是吗?原来在某些时候,不同的人想说的话竟是一样的。我对唐姑娘神秘的行踪和诡秘的来历无心知道,却想知道她凭什么对别人指手画脚。” 孙宇清的声音忽然传来,“这不是指手画脚,大敌当前,我们应当团结起来。”青弦问:“什么是团结,大家忘记了七情六欲吗?”展玉箫说:“理由一当成为借口的时候,自圆其说就会露出破绽来。你说是不是,孙掌门?” 孙宇清说:“孙某愿意讨教。”展玉箫说:“讨教自然不必,各人心中其实明镜一样的亮着,提着影吊子上场,大家好歹别捅破了这层纸。”孙宇清笑说:“展女侠言重了,其实事情不是你所想象的那样。” 唐冰说:“不管怎样,已经快到中午了,咱们也该吃饭了。是不是?”青弦说:“你又不是这里的主人,吃不吃饭,轮到你说话吗?”孙宇清一笑,说:“走吧,大家为这种小事争吵,实在太不值得。” 唐冰一笑,已经先走出去了。一行人便在楼上简单用完饭,但见楼外秋风乍起,秋意萧索,远处稻田成畦,玉米也罩上一层金黄的色彩,越是萧条的时候,便越是丰收的时候。 语微和唐冰在后山林子里练剑,练了一阵,语微感觉能够将剑在空中控制得来回转动,虽然没有杀气,但对她来说已经很不容易了。她正在高兴之时,忽然一个声音传来,“怎么咱们的唐女侠不是来玩的,是来教武功收弟子的。这鲁班门前弄大斧的事情,你也当真能做得出来。” 唐冰笑说:“原来青弦姑娘有心要传授武功啊,我和妹妹只是切磋而已。”青弦奇怪的说:“妹妹?语微,你什么时候认了一个姐姐了?这也是,一个小尼姑,一个虽然不是尼姑,但也是孤家寡人一个,正好作个伴。” 唐冰微微一笑,说:“青弦姑娘此来就是恭喜我们结拜姐妹的事情吗?多谢了。” 青弦说:“那自然不是,我来,是想和姐姐讨教几招的。听说姐姐琴剑无敌,颇有当年中原第一侠客琴剑书生的风范,所以我要斗胆见识。” 唐冰问:“你知道琴剑书生?” 青弦说:“是啊,我听华掌门说琴剑书生是一个顶天立地的侠客,帮助闯王杀了许多奸臣,还做了很多利国利民的大事。我这么相比,只是说你琴剑江湖,沽名钓誉而已。你不用谢我,我没有赞扬你的意思。你这么聪明,也自然应该知道我话里的话,音外的音。” 唐冰说:“那你知道琴剑书生后来去了哪里吗?” 青弦说:“听说后来找到一个绝色女子,归隐江湖,不问人间世事。消遥自在的生活,并非每人都能领略,而附庸风雅的人,固然学不到神韵。”唐冰说:“原来琴剑书生这么幸福,这世间只羡鸳鸯不羡仙,我倒想真能学点,哪怕是皮毛也好。” 青弦说:“听说你练的‘轻灵剑法’虚幻缥缈,却又杀机四伏,听说而已,今日我要领教领教!”说完已经抽出剑来,一剑刺去。语微只觉面上生风,两人已经打了起来,刀来剑往此起彼伏不分胜负,在桃林间斗得酣畅,但见桃叶在风中片片飘零,树枝却是丝毫未动,两人一白一青的影子在桃林深处来回舞动,如同盛开的花朵一样,飘逸不沾风尘,轻灵如绝尘埃。 忽然间一阵箫声传来,两人都觉一股力道射来,不约的向后退去。只见展玉箫飘然而来,站在一株桃树上,笑说:“两位这是何苦,就算要切磋武艺,也不能这么不痛不痒,就算打死了,也分不出胜负。咱们若是想要决一胜负,大可以用别的方法,比如比试轻功内力,或者干脆跑到王城,看谁杀的荷兰人多啊。” 青弦说:“这个主意好,又实在又可信,唐女侠,你要想比过当年的琴剑书生,就得和他一样济世扶贫,斩奸除恶。”唐冰说:“我虽不才,但也不至于前往送死,如今王城正是高手云集的时候,精心布置,巴不得我们自投罗网。”青弦正要说话,忽然听到红豆说:“青弦,你又四处乱跑,还找人挑衅,横生事端,是不是?”只见红豆衣袂飘飘,已经飞身落下来,站在众人中间。 青弦说:“姐姐,她自以为是,在这里……”红豆看着唐冰,说:“唐女侠能够诲人不倦,那是再好不过的事情。武学殊途同归,讲的就是一个参悟,拿出来大家一起看看,也未必就不好。青弦,你要多向唐女侠学习。” 青弦哼了一声,说:“好啊,我正要请教呢!”说完一抖长剑,又要冲上去,红豆伸手拦住,说:“你这是在拼命,还是在比武?”青弦一跺脚,说:“我就是不喜欢她。”唐冰一笑,说:“你要是喜欢我那就糟糕了。” 青弦说:“你有什么东西让我喜欢的,我最恨附庸风雅的人,整天抱着个琴,以为自己是嵇康钟子期吗?”唐冰说:“钟子期并不弹琴,他只会听琴。传说俞伯牙乘船沿江旅游。船行到一座高山旁时,突然下起了大雨,船停在山边避雨。伯牙耳听淅沥的雨声,眼望雨打江面的生动景象,琴兴大发。伯牙正弹到兴头上,突然感到琴弦上有异样的颤抖,这是琴师的心灵感应,说明附近有人在听琴。伯牙走出船外,果然看见岸上树林边坐着一个叫钟子期的打柴人。伯牙把子期请到船上,两人互通了姓名,伯牙弹了一曲《高山》,一曲《流水》,子期皆能领会,于是引为知己。后来伯牙周游列国,回来的时候拜访子期,却得知子期的死讯,因而弹琴于坟前,而后砸碎瑶琴,一生不复弹琴。真正弹琴的人,音声发于外而形于内,所谓附庸风雅,只是不懂琴的人强加给弹琴者的罪名而已。这个世上,因为无知所犯的错误也不止这一个。” 青弦怒说:“你说什么!你才无知呢!这么主客不分,这就是你的处世之道么!”唐冰微微一笑,说:“古人云: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我怎么在主人的脸上,看不到半点高兴。难道这便是主人的待客之道?” 青弦有些急了,说:“客人也要相请了,我们有请过你吗?真是脸皮厚得恬不知耻。”唐冰说:“朱弦已为佳人绝,美酒聊因青眼横,在下既不是鄙贱下流的达官贵人,也不是利欲熏心的无耻之徒。倘若青弦姑娘连在下也视作仇人,不知青弦姑娘平时来往,都是些什么人。” 青弦说:“烈火谷里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都是有为之人,对那些附庸风雅之士,素来不欢迎。你该检讨自己的行为,别自讨没趣。今日你便是说破了天,也难以动我的心,堵我的嘴。要不咱俩再来比划比划,手底下见真章,清水煮白面,你吃我看见,何必来这些酸溜溜文绉绉的话,你一句我一句,丢人得很。”红豆说:“不知道二位有何误会,不过话说到头来,解决敌人和朋友之间的问题,那是不一样的。对敌人,那就是你死我活,对朋友,就算是过节,也当从大局出发,大事化小。唐姑娘前来烈火谷,是奉金老前辈之命,送来几味珍贵的药材和解药,她既然留下来,自然也有她自己的意思。青弦不知情况,多有得罪,作姐姐的给你陪个不是。” 唐冰平静的说:“是啊,她是有很多不是,不过有人赔罪,我就不计较了。”这时展玉箫冷冷的说:“我还当要真打一场呢,原来也不过两文钱买了头猪,不图别的,就图那张嘴而已。这口水帐倒也是咱们华夏一族历来的传统。当年墨子游说楚王,孟子游说天下,不都是那张嘴吗?只是拜托两位下次说点有新意的,让人听了不至于恶心。” 青弦恨恨的说:“谁恶心谁滚一边去。”红豆一笑,说:“难得咱们几个有了清闲,不远就是清风亭,天色尚早,咱们里面坐着,说点闲话。” 二十五、投以木桃 语微随着众人到了亭子,一面看着山下,一面想着心事,一面听着她们说话。红豆说:“当今台湾武林实在复杂得很,各人有自己的目的,也有自己的高手,咱们如何能够保护台湾人,赶走长刀会和平教这些为虎作伥的人,是当务之急。虽然各派已经开始在练功,而且看进境也还不错。但是我觉得大战迫在眉睫,如若不尽快扫清障碍,那将是大军攻来时一个最大的隐患。各位都是武林高手,都有些什么看法?” 展玉箫说:“还有什么好说的,打啊,杀啊。反正咱们现在高手越来越多了,上次给他们迎头痛击,这次再不手软。”青弦说:“我也同意,没见什么了不起的。他们了不起,是因为没有遇上我们呢。” 唐冰说:“现在岛上各派的形势很复杂,大家各怀心思,烈火谷虽然力量不弱,但缺少顶尖高手。更不必说是台湾十派,他们才刚好起步,需要修炼。许多人连敌友都很难分明,此时若是贸然出手,只怕不好。” 展玉箫说:“你就前怕狼后怕虎的,能成什么大事?” 红豆说:“其实我也一直在想,现在根本无法和平教分出胜负,兵家有云,敌则能站之,少则能逃之,不若则能避之。小敌之坚,大敌之擒,我们若正面冲突,平教和长刀会高手如云,势必不能得到胜算。可是看形势,他们也决不能容忍我们长此僵持,一当两大掌门修炼成功,那就会卷土而来,到时候大局已经难以挽回。所以现在其实是个进退两难的境地。” 唐冰说:“昔日有苏秦配六国相印,以应付秦国,其实现在各派的实力加在一起,加上中原各派精英也汇聚于此,敌人不免有所忌讳。况且说不定有好的方法可用,为何不试?野田一郎所求只是一本刀经,倘若得之,自然引身而退;平吟清虽然死心塌地的跟着揆一,但是平教几大高手,却都是地道的中原人,他们难道就甘心成为别人的工具?如果分而化之,甚至为己所用,那胜负存亡之数,就当作别论。” 展玉箫说:“冥顽不灵的人,只怕是引狼入室,为虎作伥的人,就算有心悔过,我也不主张收留。做人帮凶的下场就应当是死亡,没什么好说的。” 语微看着山下依稀来往的人,看着远处成熟的稻田,她心里自然将大家的话一一听了进去,只是一时插不上嘴而已。 红豆说:“每个人的说法都有道理,只不过或是从自己的好恶,或是从敌我的实力,我想找的不是这样一条路,我要找属于台湾百姓的路。说来或许大家觉得沽名钓誉,但我的确如是想,希望能让台湾百姓安居乐业。大庇天下,自然你我的事情,也都迎刃而解。” 唐冰说:“若是从长计议,荷兰人自然不能留在这里,那也是迟早的事情,红豆既然将十派之人安顿在此地,自然也有自己长期的打算。我们就不便多作揣测。目今之计,自然要继续挫伤敌人的锐气,不断加大对他们的打击,以求得扰敌之心,成己之事,只是现在还有坐观其变,以求渔翁得利的人,这样一来,只怕反而置自己于风头浪尖,更加不利。” 正说着,忽然听到孙宇清说:“几位都到了这里,在商量什么呢?”展玉箫说:“你们又去哪里商量什么了?”孙宇清说:“我同郑兄所想的,也和红豆仙子一样,不过是希望台湾百姓安居乐业而已。” 展玉箫哦了一声,说:“师兄是将军的后代,注定是未来台湾的主人,说到为了台湾百姓,还有个来历。不知孙大侠一个武林中人,夸夸其谈,又是为何?”孙宇清看了看展玉箫,展玉箫哼了一声,转过头去,孙宇清说:“姑娘说远了,孙某虽然无德无能,但也不是夸夸其谈的人。” 展玉箫起身说:“每个人都有了自己的主见,那就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啊。既然谁也说服不了谁,那还有什么商谈的必要,所谓商谈,难道就是为了让别人顺从自己?”郑玉蛟说:“师妹别急,咱们这不是正在商量吗?” 展玉箫说:“我就是一个武林中人,随性而为,不会为国为民,你们要赤胆忠心,那是你们的事情,犯不着把这么伟大的造化加在我身上。” 话毕向山上走去,心中不知因为什么,越来越是难过,她坐在树下,正气恼时,忽然觉得眼前一花,似乎一个人从自己身前走过。她起身一看,四下里都没有人,心里想:难不成是遇到了鬼不成?她再坐下来的时候,感到身后似乎有人站着,回头一看,果然看到一个蓬头垢面的老头站在自己身后,几乎无声无息,像是一尊塑像。 展玉箫急忙退后几步,问道:“你是何人?”那人看着展玉箫,展玉箫忽然想起什么,说:“你是给我经书的人,还是经常出现在我身边的人,你为何要跟着我?你难道不是人,是鬼吗?你要我帮你作什么事情,对不对?” 那人没有说话,展玉箫说:“我其实并不怕鬼,你有什么事情,只管直说。反正现在这些人让我头疼,还不如和你说说话。” 那人终于开口说:“你以为你当真看到鬼了吗?我不是鬼,和你一样是个人。”展玉箫问:“你为何像个鬼一样神出鬼没,别人为什么看不到你?你为何跟着我?” 那人说:“我看你心高气傲,和我年轻的时候很像,所以跟着你。把我多年研究的东西赠送于你,果然你学成至高武学,成为一代高手。” 展玉箫问:“你到底是谁?”那人说:“你听说过白云岛吗?”展玉箫说:“传说东海有白云岛,岛上的人衣袂飘飘,琴棋书画,无忧无虑,男子英俊潇洒,女子贤良淑德,皆是武功高强之人,过着与世无争,羡绝天下的生活。可是,你……你这个样子!” 那人说:“是啊,我到外面收集世间武学,记录武林故事,当我回到白云岛的时候,清人高手屠杀了整个白云岛,没想到与世无争了几百年的白云岛,终于成为一片血海。我就开始在江湖上飘荡,寻找清人的杀手,我不停的杀,杀到后来我自己都麻木的时候,却依然没有杀尽,我开始觉得彻底的疯狂,不知道该怎样生活,我变成一个疯子,一个失去方向的人。我经常出现在你的生活,是因为你从小的狂傲不羁,让我想到了我的当年。”展玉箫问:“你现在在这里出现,跟着我到了这里,有什么话要说吗?” 那人说:“我报了很多年的仇,杀了很多人,依然没有报完,因为我报仇的对象,是整个清朝的杀手。我想与其面对一个你根本杀不完的敌人,还不如彻底的消灭敌人后面的主子。”展玉箫一笑,说:“我明白了,你要我对付荷兰人,对付清朝人,而不是作一个率性而为的武林中人。” 展玉箫说:“在前辈灭门之恨面前,我还有什么说的?我会的,如果不是你,就没有那么多神秘的事情伴随我,就不会有一个武林高手出现。我的一切,都是你所赐予的。”那人说:“我只是不想看到和我一样性格的人,步我的后尘,总认为我行我素是武林人天生的性格,总认为人间最大的事莫过于寄情山水,可是总有一天,会明白人始终有家,始终有属于自己的地方,宿鸟归巢,人也有疲倦的时候。我很高兴你能一步步走到现在,成为抗击荷兰人的一员,这让我看到了希望,大清,我们撼不动却始终要撼动的东西!”展玉箫像是看到了一面镜子,镜子中的自己也是一样的沧桑和落魄,她一样害怕老去,她想自己应该珍惜这一切。 老人像是一阵风一样飘散,展玉箫叫道:“老人家,你在哪里,你在哪里啊?” 只听身后有人说:“师妹,你在和谁说话?”展玉箫回头一看,只见郑玉蛟不知何时站在自己身后。展玉箫冷冰冰的说:“你来干什么?那里又是除暴安良的侠女,又有遗世独立的高人,还不够你臭美的啊?”郑玉蛟一笑,说:“你总是这样,既然喜欢孙少侠,为何不说出来?” 展玉箫问:“既然你连这都知道,那你也一定知道,我当初喜欢你了。”郑玉蛟尴尬的一笑,说:“那,那只不过是兄妹的感觉,现在不都……”展玉箫摇头叹说:“我喜欢谁,不喜欢谁,和你好像已经没有关系了。喜欢是一种奇怪的感觉,喜欢的时候没法改变,不喜欢的时候也一样。如果人总是因为喜欢和不喜欢来作为标准,那一辈子不知道要换多少个情人。师兄原来也喜欢这样卿卿我我的事情。” 郑玉蛟有些迷茫的说:“你这话从何说起?” 展玉箫说:“你从前对我和语微这么好,还不是喜欢我们,后来见了唐冰,一样喜欢她,见了红豆仙子,也是一样,你到底在想什么?”郑玉蛟一笑,说:“我同你,同语微,那是兄妹间的感觉,和唐冰,那是君子之交淡如水,和红豆,那是患难之交。这些,不都和喜欢没有联系吗?师妹从来就是这样,总喜欢自己来描述一些事情。” 展玉箫说:“男人如你一样喜欢逃避的并不少,你是我师兄,我也不说什么,只是请你以后别自以为是的教训别人。孙宇清是什么人,她在我心中如何,我自然比别人清楚,师兄越来越罗嗦了。以后你还要成为台湾的主人,和清廷对决,难道就凭着你这心思气度,就要和一代枭雄决斗?” 郑玉蛟一时语塞,自嘲的说:“我,我只是担心你想不明白而已。”展玉箫说:“不明白的,恐怕是你自己。分不清感情的界限,优柔寡断却认为那是唯美浪漫,最后自然会自食其果。师兄,你扪心自问,到底是因为要完成你的事业才来到这里,还是另有原因。如果仅仅限于建功立业,那就不妨静下心来。现在台湾最大的问题,不就是浮躁吗?人一当不能静下心来,就是逆水行舟,别人自然会超过你。沉舟侧畔千帆过,这场游戏,没人会留下来等你。” 郑玉蛟点点头,展玉箫又说:“连台湾十派都能一日千里,而你呢。你知道台湾的地形吗?你能为令尊大人作多少准备,你除去了多少绊脚石?清风亭是一个乘凉观景的地方,却不是一个运筹帷幄的地方。” 郑玉蛟点头说:“师妹说的是。”展玉箫微微一笑,淡然说:“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流连这筵席的人,就是最终失败的人。”说完缓缓离去。 郑玉蛟在那里呆呆的想了很久,忽然听到身后孙宇清在说:“郑少侠,在想什么?”郑玉蛟转过身来,说:“孙兄,有时候人会忽然一下子迷茫,本来该作的事情,却忘了怎么去作。”孙宇清一笑,问:“这话从何说起?” 郑玉蛟抬头看了看天,说:“我本来此次前来,是调查荷兰人的势力到底有多大,同时联络台湾武林人氏,对付荷兰人的帮凶,从而为家父南渡开辟道路。”孙宇清笑说:“这是千秋功业的大事啊,为何郑兄愁眉不展?” 郑玉蛟说:“可是我到了这里,一晃几个月过去了,却仍然一事无成。”孙宇清说:“郑兄一直劳碌奔波,为的不就是台湾百姓吗?怎么能说一事无成,红豆仙子和台湾十派,不就是公子最大的成就吗?” 郑玉蛟摇头说:“刚来的时候还雄心万丈,想着知己知彼,主动去刺探情况,组织人手;后来渐渐变得被动,总是疲于应付,长此以往,根本没有获胜的机会。”孙宇清说:“所以你准备变被动为主动?你打算如何做?” 郑玉蛟说:“其实在台湾有许多隐居的高手,他们潜伏在山林里,随时出来劫富济贫,或是帮助武林除害,只是这些人都没有形成势力,我想一方面联络他们,一方面对台湾的地形人文有所了解,为将来攻城打下基础。其实这也是我前来的目的,只不过因为种种缘故而被打乱了。” 孙宇清说:“不瞒郑兄,以在下之见,就算郑兄现在打算这么作,也一定会被打乱的。你做的事情和别人有冲突,别人自然会千方百计的阻拦。事情永远不是想象的那么简单,尤其是你没有考虑到实际情况的时候。” 郑玉蛟说:“可是我现在……”孙宇清说:“我现在比任何人都想复仇,可是复仇不是那么一件容易的事情。它需要冷静,我不是一个卑躬屈膝的人,曾经我也血气方刚,恨不能立刻实现宏愿。可是现实,它不允许我有任何奢望。我不求能给台湾带来多大的幸福,但是我希望能有属于自己的世界,没有仇恨,也没有厮杀。可是现在仇恨时刻在我心里铭刻,我却无法消除,杀我满门的平教护法,我却不能找他们报仇,我能做的,就是等待时机,等待一个机会。这场仗迟早会打,这场决斗我们迟早会赢,但是我想成为胜利者,我不想死不瞑目,所以我还需要等待,等待那一刻的到来。” 郑玉蛟叹了口气,说:“孙兄背负血海深仇,却没有急于报仇,实在难能可贵,不过我们都一定能报得此仇!”孙宇清一笑,说:“一定能,敌人越强,势头就越不能长久。强弩之末,就是最好的时刻。” 郑玉蛟笑说:“不知谁能成为手刃几大护法的人,放眼武林,能有这手段的其实并不多了。”孙宇清说:“仔细想来,有一个飞花天女司徒婉有点本事,别的江湖隐士,铁冰已经死去,另一个大内高手蓝龙见首不见尾,根本没有影踪,他们大多是在中原失意,不能对付清朝高手的武林中人,功夫虽然高强,却并不能算天下第一。而要对付八大护法,那就得天下第一的功夫。” 正说着,忽然听到语微说:“郑师兄,孙大侠,你们也在这里聊天啊。”只见语微和唐冰缓缓上来,孙宇清问:“语微师太,唐姑娘这是去哪里?”唐冰说:“我同妹妹上山练功,山上多自然之气,又开阔些,适合练功。” 孙宇清点头说:“不错,看来唐姑娘很会选地方,大凡山川河谷,都有上天赋予的灵气,善加利用,便是力量。”唐冰说:“不错,要不皇帝也不可能在黄山得道成仙,历来山之高处,乃离天更近,灵气汇聚之处,普通人即便不能祥云飞升,也可以强身健体,得益匪浅。” 郑玉蛟笑说:“语微好好练功,这里没人打扰,功夫练得快些。” 语微和唐冰到了山上,唐冰说:“这地方阵势复杂,如果不是红豆仙子指点,我还真绕不出来。”语微说:“你还能走出来,若是我,根本就会迷路。”唐冰说:“妹妹试试御剑之术,看看有没有进展。” 语微点点头,挥手抖出一支剑来,剑在空中随着她弹出的劲气舞动,语微正在高兴,忽然一股劲气飞来,将小剑击落地上,只听青弦说:“你看你,练功练了这么久,一点风就给你的剑吹落了。”语微愣在那里,唐冰说:“你不来找事没人说你无聊,怎么这么不讨人喜欢?”青弦说:“是啊,我本来就不是楚楚可怜的人,你看人家十派的人,武功都有了好大的进展,你们中原四派的人,怎么这么差劲。还指望你们来帮忙,我看,不拖后腿就是了。” 语微感到泪水快要流了出来,忽然听到如新的声音传来,“青弦姑娘,你这是什么意思!”青弦说:“怪不得武功学不好呢,原来都是白痴,连这么简单的话都听不懂。天生给人当下手的命!” 如新冷冷的说:“我们前来这里,那是因为红豆仙子热情相请,既然主人不喜欢,语微,咱们走!”说着拉着语微就往山下而去。两人在林子里转了一圈,渐渐迷路了,语微一言不发,也忍着不说话,如新忽然把语微的手一甩,说:“太过分了!” 语微说:“师父,你别生气,都是徒儿不好,徒儿一定……”如新说:“不必说了,咱们立刻离开这里。”语微问:“师父,那咱们去哪里?”如新说:“离开这里,再作打算。” 如新看着四周的桃林,心想现在莫说离开烈火谷,连这桃林都走不出去。两人正在想着,忽然传来郑玉蛟的声音,“如新师叔,语微师妹,你们在吗?”语微急忙说:“师兄,我们在这里。”郑玉蛟来到二人身前,说:“听说你们和青弦闹得不好,这是为何?”如新冷冷的说:“不关你的事。” 郑玉蛟说:“师叔不要生气,红豆仙子已经教训了青弦,咱们这就回去吧。” 三人回到院中,红豆和青弦已经等在那里,红豆笑说:“师太回来了,我……”如新说:“红豆仙子不必客套,咱们处在一起,不可能一直没有嫌隙,那也是正常的事情,你不必放在心上。”青弦立刻说:“原来这样,师太真是好说话,不瞒你说,我自己都觉得有点过分了。我心直口快,师太别计较。” 语微还以为师父会发很大的脾气,见状也松了口气。 到了夜色浓重之时,语微和语灵等人被叫了起来,到了院子里,只见如新背对着四人,冷冷的看着天上依稀的星辰。 语微问:“师父,有事吗?”如新回头来,叹说:“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头,师父不能在这里忍下去,你们要跟我走,还是如何打算?”语微说:“徒儿一定跟着师父,到那里都不离开。” 如新点头说:“想留下的,自然可以留下,什么西陵派,那都是前尘往事了。为师不能保护你们,就不该管教你们,都自己决定吧。”语灵说:“师父从小收留我们,教导我们,弟子怎敢离开!” 如新叹了口气,说:“白天我记了路,咱们走吧。” 语微等人随着如新离开了烈火谷,语微回头看的时候,觉得下面一片安静,像是初生的婴儿般毫无知觉,而她,却要踏进那外面凶险的世界里。 天色渐渐明朗,五人在茶铺子里喝了茶,如新心里也在盘算今后将去哪里。想了一下,要是离开台湾,似乎太难,而在这里认识的人就只有夏庄主了,最近平教和长刀会的人都盯着烈火谷,或许那里会有片刻的安静。 正在想着,忽然间一阵风声扑来,几人扭头看时,只见四面站了五六个黑衣蒙面的忍者。如新立刻提起剑来,只听其中一个人说:“如新师太,你就是如新师太?” 如新冷冷的说:“不错,东瀛忍者没一个好东西,我不喜欢和你废话。” 先前说话的忍者说:“当年逼死敝掌门夫人的人中,你是为首之人,你早该知道,敝掌门不会放下这件事情。”如新说:“只可惜他命大了,要是一并死了就好!”那忍者说:“敝掌门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你躲在谷中,我们无法进去,可你离开了烈火谷,就休想逃脱。”如新对语微几人轻声说:“有机会就跑,回去烈火谷!”一面大叫道:“好,就让我一并杀了你们这些祸害!” 说完长剑一抖,向那忍者杀去,那忍者长刀挥动,两人顷刻间斗在一处,如新猛攻狂打,也只能堪堪打个平手。 语微一抖小剑,向那忍者刺去,才到半空,便被一个忍者击落地上。语灵等人急忙拔剑,但是那几个忍者飞身过来,长刀一挥,将各自的剑击落地上,语微吓得大叫一声,如新急忙过来相护,一面说:“你们快走!” 说着已经被几个忍者围得没有还手之力。 忽然一个人影闪来,只见一个忍者扑了过来,将另外几个忍者击退,那几人显然比他功夫略低,被击退后,一转身便即离开。 如新喝道:“你想杀便杀,老身技不如人,不必多说。” 那忍者看了语微一眼,语微觉得目光似曾相识,只是他蒙着脸,看不分明,语微低下了头,再抬起来的时候,那人已经离开。 如新回头说:“此路凶险,你们都回去吧。” 语灵说:“师父,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做弟子的不能保护师父,但是要患难与共。”如新摇头说:“这么些年,我对你们只有师徒之名,毫无教导训养之恩,你们不必患难与共。”说着竟有些悲凉。 语灵说:“师父对我们恩同再造,我们不敢忘记。”如新一挥衣袖,说:“好吧,难得你们孝顺,咱们回烈火谷去。”语微说:“师父,可是……”如新说:“没有什么可是,我不能保护弟子,总不能让弟子送死吧。” 语微看如新已经走在前面,四个弟子立刻跟上,走了一段,如新坐下来说:“我有些口渴了,你们去找些水来。”语灵说:“我记得有条河,就是有点远,师父等着,我去去就来。”如新说:“语风语心语微也跟着去吧,我好好歇歇。” 语微等人跟着去了,觉得有些奇怪,语灵说:“师父一直不大叫我们干活的,况且今天天气又不热。”语微忽然说:“糟了!”语灵等人一惊,问:“怎么了?” 语微说:“长刀会要找的是师父,师父这么爱面子,怎么可能回烈火谷,她是想让我们回去,她现在一定已经不在原地了。” 语灵急忙向如新休息的地方跑去,到了树下,才发现如新果然已经不在了。语灵一跺脚,说:“师父对我有恩,我们怎能这个时候离开,就算和师父死在一起,也比回烈火谷强。” 语微说:“师姐,师父平时一直太溺爱我,根本对你们不好,你们不要去找师父了,回去烈火谷,有一日为我们报仇,那就是了!” 说着已经大步离开,语灵说:“师妹这是什么话,关上门咱们斗气,可是打开门就是同门,我不是这种人。”语微转身说:“可是……”语心说:“不要可是了,不然追不上师父了。” 三人一路狂奔,但是轻功本来就差,内力也不济,走了一阵,都有些累了,还是没有见到如新。 语微心里想:师父既然一心要走,一定赶得很快,他会去英雄山庄吗?现在好像没有地方可去了。心里胡思乱想着,忽然间一阵风声传来,她们回头一看,那群忍者六个人已经追到身前,问道:“你们的师父去了哪里?” 语微吓得大叫起来,说:“你们,我们不知道!”一个忍者长刀一横,架在语微脖子上,说:“不知道,你怎么可能不知道!” 忽然间一道劲风闪来,刀轻轻被荡了开去,只见一个黑衣忍者站在语微面前,语微心想:这不是经常救我的那个人吗? 出刀的忍者用东洋话喝道:“你到底是谁?你不是忍者!” 后来的黑衣蒙面人冷冷的用东洋话说:“不许动这个小师太!”先来的忍者喝道:“这都是掌门人的命令,西陵派的尼姑,都要补偿当年犯下的罪过!” 那黑衣蒙面人依然冷冰冰的说:“你们可以出招,但是我不会留情!”先来的忍者问:“难道你不是忍者吗?你不知道忍者的规矩!你敢违抗掌门的命令!” 黑衣蒙面人说:“我投靠掌门,是因为想实现自己的抱负,可是不但没能实现,还枉自送命。忍者,忍者难道就是欺负弱小吗?你觉得你所捍卫的忍者尊严,就是欺负一群武功很差的尼姑?还是扫荡一个手无寸铁的村庄?忍者的问题,就应当用刀来解决,任何别的方式,都是对自己身份的亵渎,你应该知道,你的对手手上,也应当有一把足以与你匹敌的刀,那才叫决斗!” 先来的忍者冷声说:“我不是你的对手,但是掌门人报仇的决心不会改变,你能挡住多久。”蒙面人斩钉截铁的说:“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这才是忍者的决心。” 先来的忍者冷笑一声,回头说声“走”,一行人已经飞一般离开。 语灵等人也听不懂他们说了什么,语灵大着胆子问道:“你为何要救我们?我们可不领你的情。”那蒙面人没有说话,转身离开了。语微追上去问:“你,你为何多次救我!” 那人转过身来,也不说话,扑哧一下撕开外衫,露出胸前的肌肉来,语微吓得啊的一声,闭上眼,低下头来,那人说:“你还记得这道伤口吗?”语微听他说了什么,这才抬起头,没有听懂他的话,只见他胸前一道很深痕迹的伤口,她摇头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谁弄伤你!” 那蒙面人照着她一笑,便又转身离去。语灵上前说:“你这个傻瓜,一定是你救了他啊,不然他怎么来保护你呢?”语微心里想:我什么时候救了他呢?这些天我又是担惊又是受怕,都记不得发生了什么事情。 语心说:“咱们快走吧,忍者的脾气暴戾无常,他要是改变主意,我们不就全遭殃了。”语风小心的说:“要不,我们去找红豆仙子帮忙。”语微说:“就是死,也不能找她帮忙,那等于让师父去死。” 语灵看着语微,语微说:“师父一生孤傲,生不逢时,本来就极为郁闷,我们要帮忙,不能让她老人家难堪。千古艰难惟一死,我们不能拿比死还难看的东西,作为不死的代价。你们当然可以回去,那并没有什么问题,相反也正是师父的想法。她老人家偏爱我,我自然也最不能放下她。” 语风说:“我只是说说而已,只不过,只不过,有点害怕。是啊,死就死吧,反正,活着也没有好日子。”语灵说:“走吧,我们走吧。” 四人一路赶到中午,这才在一个小村庄里找到一户农家,吃了几个馒头,聊以充饥。 二十六、红颜一笑 秋天的阳光虽然不那么强烈,但是一样刺眼,让她们不但困乏而且烦躁。 语微走在山间的小道上,山道的曲折让她们行走缓慢,心情沉重,正在徘徊无计之时,忽然听到一阵琴声传来,语微四人停下了脚步,聆听着那低沉而忧郁的旋律。语灵说:“荒山野岭的,一定是个世外高人。” 语微说:“不管是不是高人,我们走吧。”四人正要举步,忽然感到风声扑来,只见几个蒙面忍者已经将他们围在中间,那几人没有说话,直接照着几人挥刀刺来。语微吓得尖叫一声,挥剑向着那人刺去,那人一挥手,将小剑击落到地上,眼见那刀便要削到语微的头顶,语微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便听到哧的一声响,刀被击到一旁,只见山上站了一个白衣公子,抱着一架琴,冷声说:“这么动人的琴声,居然不静心聆听,打扰我的雅兴。该死!”阳光下白衣浮动,英姿翩翩宛如神仙。 其中一个忍者大叫一声,提刀向白衣公子头上砍去,白衣公子手上一晃,一道劲气飞射而出,将那人逼向一边。白衣公子身形飘忽,已经来到语微等人身前,一手抱琴,一手挥剑,说道:“忍者我见一个杀一个,没什么说的!” 说完长剑一挥,向那几人杀去,但见衣袂飘动之处,刀剑相击,忍者被她一支长剑搅动,身形晃动,难以支撑。 白衣公子手起剑落,顷刻间将几人毙于剑下,长剑未曾沾染血色,衣袍尤自带着光彩,语微忽然眼前一亮,想起她曾经杀的人,想到一直救自己那忍者,以及那胸前的伤口。 她问道:“你,你是何人?”白衣公子转头来,说:“我本来无心管你们的事情,但是既然与忍者有关,我就不能不管。” 语微说:“大侠功夫高强,我想问,你记得有一天,你杀了一个忍者吗?”白衣公子说:“我杀人无数,每一天都会杀人,从来不会记下来,况且,他们蒙着面,我怎么知道他是何人。” 语微想说什么,却又停下来,那人渐渐远去,山间忽然又传来一阵琴声,悠悠扬扬,如同山中松柏,虽傲然而立却与世无争。 语灵说:“咱们要何时才能到英雄山庄?现在忍者都已经盯上了我们,或许下次就不再这么侥幸了。”语微说:“你们快回去吧,别再走下去了。”语灵说:“我自然会陪着师妹,从现在起,咱们就是形影不离的同门,无论患难,都在一起。” 语微心里想:此去英雄山庄,隔着何止百里,按我们的行程,至少两日方能到达,倘若路上再生变故,可就没那么侥幸了。 四人一路走到晚上,一直没有遇到人家,便在山野间生了堆火,接着火力抵挡秋风之凉。 忽然一阵风声刮来,她们都吃了一惊,回头看去,只见几个忍者,如同旋风一样飞来,几人还没有来得及站起来,就觉得胸前一麻,倒在地上。 几个忍者将人扛在肩上,正要离去,忽然间一道电光一闪,一个人冲了过来,向扛着语微那人身上刺去。那忍者抛下语微,挥刀拦了开来,两人斗在一处,一时不分胜负。 语微在地上看着两人厮斗,眼见旁边那几人将语灵等人都扛在肩上,正要离去,忽然一阵琴声传来,那琴声中似乎夹着一阵风声,风声过处,几个忍者都身中剑伤一般,胸前流血,倒了下去。 语微看见一个白衣公子飘然而来,手上一挥,语微四人身上的穴道立时解了,那白衣公子缓缓拔出剑来,语微急忙指着后来的忍者说:“他,他是来帮我们的!”白衣公子没有说话,长剑在空中一划,一道剑气闪过,另一个忍者倒地而亡。 剩下那忍者正要离去,白衣公子身形一转,伸剑拦住他,说道:“朋友,既然是朋友,就摘下面纱来!”说完长剑一挑,将那蒙着的面纱除了下来。 语微等人借着月色,只觉眼前一亮,那蒙面忍者的脸居然俊秀到了他们见所未见的地步,面若冠玉,便是潘安宋玉,想来也不过如是。 最惊讶的自然是那白衣公子,她手上的剑铛的一声掉到地上。她不是别人,正是梦君,而眼前这人,和林初成的样子,几乎一模一样。 她颤声说:“你,你是林大哥?”那人没有说话,或许是听不明白。梦君忽然想起什么,捡起剑来,说:“你已经和忍者作了对头,不该再回去了。” 忍者似懂非懂的说了一句话,梦君也不能听明白。语微说:“上次你杀了他,但是我救了他,所以他现在来救我。”梦君回过头来,轻声说:“敢于背叛从小生活的环境,果然是真性情中人。可惜……可惜!”语微听不明白,梦君已经翩然而去。 忍者正要转身,梦君跑到他身前,说:“你别走,我还没有谢你呢!”那人目光一惊,继而一笑,语微也一笑,忍者继续往前走去。 语微没有再拦,语灵说:“下次要是再遇到忍者,他们会出现吗?”语微摇头说:“我也不知道。” 天色微明,四人也休息好了,继续赶了半天路,终于到了一个小村子,找了一户农家,用了早饭,便继续赶路,这一走便直到黄昏,眼见着越来越近,四人心中都有些高兴起来,觉得这一带秋色怡人,格外醒目。 正在四人说着闲话之时,忽然山间一阵琴声响起,语灵说:“是那个白衣大侠吗?”语微说:“听声音好像不是!”语心问:“那会是什么人?” 忽然琴声停了,听到一个温柔若水的声音传来,“四个小尼姑可真厉害,连派了十三个高手,仍然不能困住你们,原来西陵派,并不是想象中那么没用。” 语微抬头看去,只见一个绿衣女子,缓缓走来,语微一见之下,依稀记得是东方萦,心中便一紧张,说:“你,你想干什么?”东方萦冷冷的说:“为你四个尼姑,本来不值得我大费周章,但是既然事已至此,我已经来了,就不能空手而回。你们杀了我多少高手,便要受多少折磨。” 语微等人纷纷拔剑,东方萦手上一拂,一股劲风扑来,将几人手上的长剑卷落地上。东方萦缓缓说:“你们都记着,忍者是不能随便杀的,否则,你们将付出沉重的代价。令师如此,你们也如此!” 这话虽然说起来温柔之极,但是听的人却觉得害怕起来,语微壮着胆子说,“你,你要干什么!”东方萦淡然一笑,说:“你们中原各派,尤其是西陵派的尼姑,自视清高,自以为是,你们以为自己是天下最纯洁最不可玷污的东西,以为别人都是可怜的寄生虫,不配和你们相提并论,今天,我就让你们尝尝你们最害怕的东西。” 语微等人看着四周,东方萦说:“别看了,我从来不打无把握的仗,既然知道你们的帮手,我便有法子让他们不能前来。对不起,各位,我现在只想弹琴,大家各安所命,不必强求。”只见她身形一闪,已经到了山中,一阵轻盈的琴声传来,四人面面相觑,不知东方萦相干什么。 忽然间人影绰绰,十来个忍者已经落在他们身旁,语微本能的伸手打去,一个忍者一伸手抓住语微的手,狞笑一声,将脸凑了过来,虽然隔着面纱,语微仍然感到一阵似乎热浪般涌来的,她本能的尖叫了一声,但随即便被一阵狞笑的声音掩盖。 琴声继续幽幽的弹着,越来越远。语微被重重的扔到地上,她本能的伸开双手去推开扑下来的人,但是双手却被重重的压在地上,她有些不知所措却又拼尽全力的反抗着,但是一切似乎无济于事。伴随着缓缓的琴声,天地似乎变了颜色,空中似乎成为混沌原始一般,带着与世隔绝的寂静,似乎沉睡多年的思索,和前尘往事断绝了来往,一切是让人窒息的味道,因为突然而可怕,因为可怕而茫然,因为茫然而带着歇斯底里的恐惧。 那琴声渐渐若有若无,歇斯底里的不仅是哭喊,还带着来自内心深处仍然不能接受现实的诘问,似乎对上苍安排的毫不理解,似乎觉得恍然若同恶梦的过去将来,在语微的心里划下道道伤痕,每一下都撕心裂肺。 衣衫如同恶梦一样碎裂,划伤神经的敏感情绪,变成一个眼睛里无法接受的现实,语微变得彻底的疯狂,她拼命的挣扎着,和语灵四人拥在一起,身边是狞笑着似乎想用笑声掩盖天地间一切的人,而语微她们所能拥有的,仅仅是哭声,因为那身上已经不再有丝毫的遮盖,不再有一点寄托恐惧的位置。 那十几个忍者挥舞着手上的衣衫,笑得更加肆虐,语微被一个忍者一把抓了过来,她的手在另一个人的操纵下,如同她的思绪一样忙乱,飞舞的混乱里,撕下的是男人凌乱的衣衫,看到的是眼中壮实粗糙的男人身体,这是她从未见过,也是她从来憎恨和讨厌的。 她细腻的手慌乱的划过男人肌肉虬结的身体,划过沾满茸毛的胸膛,划向那宛如地狱的远远超出语微想象中能接受的轮廓。语微忽然感到一阵从内心涌起来的疯狂,她感到天地在那一刻忽然一转,当一切不能成为可能,思想在那一刻忽然颠倒的时候,理智便在那一刻退回到本该属于理智的位置——对现实无能为力的位置。 她近乎昏厥的眼神,看着男人凌乱衣衫下健壮的肉体,那代表魔鬼诱惑的身体,是一团烧灭理智的火,也是一团不见边际的草原,期待另一场烈火的洗礼。语微感到眼角的泪水渐渐流了出来,沾湿着火热的嘴唇。 而就是那颤动着的渴望获救的嘴唇,迎来的却是一阵宛如暴风雨一样的摧残,语微的世界在激烈的碰撞,灵魂在猛烈的坠落,思绪在强烈的呐喊,绝望在瞬间变成近乎狂乱的心思,她忽然一把撕开那脸上蒙着的面纱。 面纱下的面容已经不是平时眼中所能见到的轮廓,冲动的表情永远只有一个,那就是诱惑,语微的双手像是拥抱快乐一样拥着那具硕大的肉体,那肩是如此的宽,那肌肉是如此的厚,以至于双手游弋的角落,仿佛在茫茫草原上狂奔的野马,无边无际,自由自在。 她感到自己在不断坠落,被一双粗壮的手缓缓的向下按去,她的唇触及到那人坚实的肌肉,胸前发达的肌肉,使她忘记了灵魂和人一样在同时坠落,唇边夹杂着汗水的味道,渐渐弥漫到内心深处。 忽然间如同触电一般她愣在半空中,看到眼前那似同魔鬼的东西,她抬起头来,从上到下的本能的看了一遍,男人特有的体征在那一刻显得清楚而可怕起来。 她的手再一次被拉向那令她生畏的躯体,那是带着激情温度,近乎燃烧的载体,那火红的颜色便是最强烈的火种,哪怕人间最滂沱的雨也无法将它熄灭。她的手仿佛在那一刻染上火种般的迅速炽热,整个身体迅速炽热,带动灵魂思绪连同世间万物一起炽热起来。 语微茫然的抬起头来,只见地上躺着一群赤裸裸的男人,一群几乎连动都不能动的男人。 她冷冷一笑,捡起地上的长刀,手起刀落,人在一刹那间迸出鲜血,血沾在语微身上,语微麻木的看着,缓缓向另一个人走去,她摸着那颤抖的无力抗拒的身躯,毛茸茸的大腿,在她娇小柔弱的手上激烈的颤抖着,忽然一阵尖叫传来,语微没有杀他,只是他的惊恐,他无法阻止的欲望念头,使他如同看到死亡一样害怕。 语微哈哈大笑起来,一甩手,刀在山间猛烈的起落,人在刀下激烈的惨叫,渐渐似乎血成了河,沾满她的视线,山林中忽然传来一阵哭声,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她向山下冲去,看到一条小河,朝着小河跳了进去,用力的搓洗着身子,她的泪水和血水融入小河,小河染上了从来没有过的色彩。 她茫然的走了上来,忽然看到柳思乡从对面走来,问道:“语微师太,你是语微师太吗?你怎么?”语微冲了过去,搂住他,说:“我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她的双唇凑到柳思乡的双唇上,柳思乡丝毫没有抗拒,带着笑容的说:“慢慢来,慢慢来……”语微迫不及待的脱下他的衣衫,他的身躯修长而魁伟,语微拥在他身上,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柳思乡缓缓将她放到草地上,得意的一笑,渐渐将她搂得更紧,语微闭上双眼,开始享受那似乎来自很久以前,又分明很清晰的快乐。 柳思乡喘着粗气,愉快的呻吟着,忽然听到有人说:“柳兄,你,叫你找语微师太一行,你怎么……”柳思乡一边大动不止,一边说:“风兄,我只找到了语微师太,你快去找,找别的师太。快,快,啊!……”柳思乡软软的趴在语微身上,风浩然蹲了下来,舔了舔嘴唇,说:“语微,你在银刀门这么冷若冰霜,像是天上的神仙,想不到,想不到啊!”说着一面淫笑着,脱下外衫,柳思乡爬了起来,滚到一侧,风浩然合身趴了下去,语微感到他身上的体毛尤其丰盛,那是种几乎扎入她每一个毛孔的感觉,她的双手极力的搂着他,只听他模糊的说着:“早知道你这样,我早就,早就和你春宵一度,你,你怎么这么,这么……”到底也没有说出来,就软软的趴在语微身上。 柳思乡看着蓝天,说:“风兄,好久,好久没有这么,这么舒坦了!真是憋了很久,烈火谷那些女人,可以看不能用,咱们……”风浩然滚到柳思乡旁边,笑说:“别,我看她们哪一个有这佛门中人规矩?没有人能够抗拒这种诱惑,柳兄,我跟你打赌,一定没有人能不想。” 两人哈哈的笑了起来,语微觉得刺耳得很,她的泪水无声的流了下来,她知道她现在彻底的混乱了,她不知自己该去向哪里,甚至不断问自己为何没有死?为何语灵她们那么坦荡的死去,那么让人羡慕的死去! 她艰难的爬了起来,柳思乡也坐了起来,说:“语微,别的几个师太呢?难道都是出来找,找——!”语微恨恨的看了他一眼,说:“你胡说八道!贱人!”风浩然哈哈大笑起来,说:“贱人!师太,你这话也能说出口,我好久没有这么舒服了,刚才太快了,我们还有好多的力气呢,来来来,师太,便宜不过自己人,大家都是自己人了,别装了。”说完一把将语微拉了过来,语微木然的倒在地上,风浩然凑过来说:“真的好久,好久就想作这事,你真是观世音下凡!” 语微的心如同撕裂一样,她能告诉他是因为遭到强暴自己才如此失态的吗?他会相信其实我心里恨不能死去吗?我在牵挂什么,我还有什么没有完成的事情? 风浩然狂热的激情再度燃起,语微的心却在不停坠落,是的,每个人都有欲望,难道因此每个人就害怕,就隐藏,就逃避吗?语微想:我是从心里就很讨厌它吗? 她问了很多自己从来就以为荒诞不经的问题,但是答案依然是那么模糊,她有些疲倦了,就闭上了双眼。 等她醒来的时候,月光下只有她一个人,她有些伤感的看着自己,柳思乡他们是因为躲避追杀,整日惶恐,所以才不敢想象这样的事情,可是一当遇到语微,就忘记了一切,人在欲望爆发的那一刻,就像是火山崩裂一样无法阻止,语微想阻止,想改变,想让一切回忆消失。时间如何能够回去,她这时清楚的告诉自己,她需要回去,如果能给她一个机会,她宁可死。 她的哭声微小,如同她的抗拒无力一样,她的泪水纵然很多,却远远比不上心头的伤心,那是一种无法形容的滋味。 忽然间传来一阵扑簌的水珠滴在水上的声音,她转头看去,只见一个青年男子正在河上洗澡,男子赤裸的身体有一种近乎完美的色彩,语微微微的一笑,她对这一切或者已经再也不必躲闪。忽然一个奇怪的念头钻到她的脑海里,她猛烈的向男子冲去,扑通一声,男子还没有反应过来,她就已经搂着那男子,热烈的吻了起来。 男子有些惊惶失措,用力的才把她推开,语微倒在水里,那人赶快来到岸上,穿好衣服,说:“你……你是何人!” 语微缓缓站了起来,水珠滑过她的身体,带着秋天特有的冰凉。 男子问:“你……你是出家人!”语微点点头,来到男子身边,凑过嘴去,顷刻间两人扭在一块,才刚穿上的衣服,又一次滑落水上,语微的嘴唇划过他结实的胸前,向下面渐渐蔓延,剥下衣衫后的男人,那里头大根削如同尤物一样鲜艳,语微的手轻轻划过,一股湿热的温度传来,尽管水温冰凉,两人的身体却是一团炽热,水在激烈的回旋着,语微的身躯和他迅速融合起来,然而忽然间那男子似乎想起什么,一把将语微推开,语微再次倒在水中,那人来到岸上,一面穿衣服,一面说:“师太一定中了毒药,在水里泡上一些时候,就好了。” 语微觉得那河水再多,也洗不走心里的苦,她知道自己没有中毒,如果记忆是一种毒药,那也一定没有解药。 男子一直在水边没有走,过了一阵,看语微躺在水中没有动静,问道:“你,师太你没事吧!”语微站了起来,男子转过身去,除下外衫,说:“你,你先穿上!” 语微默然的穿好衣服,问:“你不喜欢女人?” 男子啊了一声,说:“我,我,师太,你,你别说了。”语微一字一顿的说:“我在问你话。”男子说:“我,我就是因为有喜欢的人,所以才不能和别的女人在一起。” 语微轻轻的重复着,“因为有了喜欢的女人,所以才不会喜欢别的女人,就算有了欲望,不知什么原因,也能克制。” 男子说:“是,也许是吧。师太,你穿好衣服了吗?”语微说:“谢谢你!”转身缓缓走去。男子转过身来,忽然问:“师太,你是西陵派的吧!” 语微转过身来,男子说:“我在山上看到了那些……那些尸体,我都埋葬了,师太,既然已经过去了,就不要多想。佛门不是说回头是岸吗?不管什么事情,都可以回头,都能找到回头的方法。” 语微摇摇头,轻声说了一声“谢谢!”然后转身,继续向前走去。男子有点不放心,跟在后面,说:“师太是去英雄山庄吗?就在前面不远,我送师太一程。” 语微没有说话,她的心继续着那波澜激烈的争斗,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看到师父,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 男子显得有些尴尬,不知道该怎么和她聊天,两人默默的走了半晌,忽然山中一阵琴声响起,语微觉得浑身一颤,抬头四处看去。男子说:“这声音有点来头,此人功力不弱。”语微心里更加害怕,连思绪都颤抖起来。男子继续走着,忽然停了下来,问:“你为何不走了?”语微回过神来,说:“我,我在走。”男子说:“到了英雄山庄,我先替你找件衣服,只可惜僧袍是没有的了。” 语微淡然一笑,两人已经来到庄外,夏玉早就等在那里,见了二人,急忙上前说:“牟大侠,你可来了。”夏玉见牟希只穿着里面的衣服,语微穿着件蓝色的外衣,一时不知该说什么。牟希说:“这位师太掉到水里了,夏庄主代为安排一下。” 夏玉说:“好,好,前几日正好来了一个妇人,暂时住在这里,她身上有几件换洗的衣服,来人,快带师太到后院去。” 语微随着一个仆人来到后院,只见一个亭子里坐了一个弹琴的妇人,那妇人看起来甚为朴素,琴声原来便出自她的手,语微心想:那牟大侠说这琴声是一个高手所弹,难道这个打扮得如同农妇一样的人,就是高手? 仆人来到亭子外面,说:“吴夫人,这位师太掉倒水里,想找件换洗的衣裳。”吴夫人抬起头来,看了语微一眼,站起来说:“好,只是我的衣裳老气得很,年轻女孩怕是不习惯。”一面出来,牵着语微的手,说:“师太怎么落水了?真是落水了吗?” 语微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到了房间,吴夫人给了一件衣服,便出了门,她换了衣服,来到外面,问:“英雄山庄从来没有女人吗?”吴夫人说:“不错,我是第一个,以前老总管在的时候,女子不能擅入一步,到了婚配年龄,夏庄主却又不愿意,就此搁了下来。” 语微说:“那夫人为何在这里?”吴夫人说:“我本来是到这里投奔亲戚,结果人没找到,走投无路,晕倒在庄外,被人救起,老总管归天后,这规矩也没人在意,所以我有幸留了下来。”语微问:“这几天,没有一个比我年长的尼姑前来吗?” 吴夫人说:“没有,这几天夏庄主忧心忡忡,银扇门的五剑前来要挟,要将英雄山庄纳为门下一个庄园,银扇门掌门是平教护法,夏庄主正在四处约集高手,对付五剑的挑衅。” 语微问:“夫人是高手吗?”吴夫人说:“我要是高手,怎么可能晕倒在外面,那是他们武林中人的事情,与我无关。” 语微正要说什么,吴夫人笑说:“你是在找你师父的吗?”语微想:“她本来就是一个高手,此时又对武林中的事情说得那么清楚,来历一定不简单。可是英雄山庄现在毫无利用价值,她不可能是觊觎夏玉积攒下来的财富吧。” 吴夫人问:“你在想些什么?”语微回过神来,吴夫人说:“看起来你好像心事重重,一个女孩子忽然成为女人,是有很多问题想不明白的。”语微忽然全身一颤,盯着吴夫人,吴夫人轻描淡写的说:“我是过来人,我知道你现在长大了,应该独立的面对自己的事情,何必再找你的师父?你不必害羞,你是人,不是神仙。” 语微心里想:她怎么能够看出来,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吴夫人说:“看你一路风尘,也有些累了,况且你心里的困惑,也要你自己去解决,好好想想吧,你就住在我隔壁那房间,咱们平时也好作个伴。” 语微躺在床上,感到心中郁郁难解的情结才刚刚开始,一种悔恨的惆怅油然而生,让她无所适从,只能顺着混乱的思绪辗转反侧。耳边传来那妇人轻盈的琴声,吴夫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在英雄山庄干什么? 这一昏沉沉的睡下去,醒来的时候,就到了夜色初上的时分,她是被一阵说话的声音吵醒的,只听着一个清脆干练的声音传来,“夏庄主不必劳神,我们都是多年的朋友,以后还也一样,何必在这当口,说起客气的话来。你们先去吧,我先休息一下,随后再和你们庄主详谈。” 语微开了门,只见贺青红容光焕发的站在院里和人说话,一见语微,便上来说:“这不是语微小师太吗?令师难道也来了?西陵派到底也是念着武林一脉,同舟共济的事情。” 语微说:“只有我一个人来了,家师,家师现在还不知在哪里呢。”贺青红一笑,说:“银扇门五剑客徒具虚名,不足为虑,师太不必放在心上。”语微心想:她武功平常,可是说话为何这么底气十足? 一面想着,贺青红已经进了房间,语微在院中散步,只见吴夫人走了过来,说:“师太闲着无聊吗?我带你到后山走走。” 两人到了后山,吴夫人说:“这一带没有人烟,都是英雄山庄的地界,这十几年来,英雄山庄方始在武林中有所作为,以前几十年,一直都是经营农猎的庄园。” 语微问:“夫人好像对这里甚为熟悉,还是夫人很喜欢这种生活,有家的生活。”吴夫人一笑,说:“安居乐业,的确是我心中所想,可惜我生来命苦,一直颠沛流离,疲于奔命,就算这安稳的英雄山庄,不久也会成为兵家必争之地,是非汇集之处。天下之大,居然没有一个清净的地方。” 语微说:“清净!连人的灵魂都不免沾上可怕的颜色,变得颓废而荒诞,这世上哪有清净的地方!这山水好美,可惜再美的山水,也比不过这满地的杀戮和血腥罪恶带来的痛苦,他们为何那么喜欢争斗,难道他们不怕死吗?” 吴夫人说:“师太必是经历了大苦之人,可惜师太的声音太小,这个世界唯一能改变别人的,就是力量,当你能够只手遮天,天下还有谁能否定你的想法?”语微心里想:难道在这世上,只有无穷尽的武功,才是安全唯一的依靠吗? 语微问:“你知道银扇门何时到来吗?”吴夫人说:“银扇门五剑客自视清高,上次前来,被击退后一直耿耿于怀,此次只要有时间,他们一定会尽快赶来,但是平教刚被挫了锐气,掌门急召各大护法回城,怎么也得过了这些时候才能来。”语微心想:她句句都是武林中人的口吻,她到英雄山庄,到底是为了什么? 二十七、剑网尘丝 语微对谁都自然生出一股戒心,因而说:“夏庄主约了几个高手,可是看来的人,实在太少,不知到时能不能撑起来,若是英雄山庄被银扇门攻克,夫人说后果会怎么样?”吴夫人说:“英雄山庄几十年来经营有方,一直是台湾武林经济上的支柱,且在附近一带百姓中有极高声望,荷兰人控制当地百姓,多半也是通过夏玉,倘若这个屏障一旦失去,则这一带百姓将会失去主心骨,势必大乱,台湾武林,十几年来信奉跟随的英雄山庄也势必消失,台湾武林的声势必将受到损伤,兴许这一打击,便会一蹶不振。” 语微说:“虽然英雄山庄像个傀儡,只是委曲求全,但在台湾人心中,却依然有足够重要的位置,所以不能被银扇门击败。可是夫人有什么办法吗?” 吴夫人说:“我一介弱质女流,有何办法?只能企盼夏庄主吉人自有天相,躲过这场劫难。夏庄主人虽然懦弱,但是心其实并不坏。每个人都曾经有邪恶的时候,只要他能改变这邪恶的念头就是了,夏庄主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语微细细的想着这句话,夜色渐渐笼罩下来,她们来到山下,用完饭,便各自休息了。 秋日的阳光虽然温暖,却总是透着一股来自骨子里的悲凉,语微在院中石桌旁坐了下来,不知道今天自己应该怎么过,师父去了哪里,见不到师父,我这样活着,还有何意义? 忽然一个仆人急匆匆跑了进来,说:“贺掌门,贺掌门,大事不好了,他们,他们来了!”贺青红走了出来,说:“好,我且会会他们!” 语微远远的跟在后面,躲在大厅门后,看到前院里站了五个年轻公子,一个个看起来心高气傲,白衣浮动,似乎志在必得的样子。语微心里有些恨恨的想:这群该死的,我迟早要是能杀了他们,那就好了! 那几人正是陆诗语等人,贺青红笑说:“各位远道而来,英雄山庄有失远迎,实在抱歉得很,各位,既然来了,何不里面坐坐?”陆诗语说:“你是何人?叫你们夏庄主出来,我们有话要说!” 贺青红说:“敝庄主有要事在身,不似各位一般清闲,既然各位有的是时间,相请不如偶遇,何不进来坐下详谈。”慕容乐傲然说:“你是什么东西,居然有资格和我们详谈,我们兄弟只用剑来说话,不和无名之辈谈话。” 贺青红说:“我正好相反,和我说话的都是无名之辈,不但鼠目寸光,而且卖国求荣,不分是非曲直。” 慕容乐勃然大怒,长剑一指,说:“你说什么!”贺青红说:“我只听说过对牛弹琴,牛听不懂琴声,可是和人说话,却从未见过人听不懂人话的。” 慕容乐冷笑一声,长剑在空中一抖,说:“口头上占什么便宜,我就让你一点点还回来!”但见剑光一闪,向贺青红电射而去。贺青红手上一挥,一道红光闪动,一条红带将他手上长剑系住,轻轻一带,长剑被带到空中,陆诗语急忙出招,一道剑气闪过,将红带击断,剑掉了下来,林书急忙飞身而上,将剑接在手上。 贺青红冷笑一声,说:“只听说用人用剑阵,没见过你们这般配合,当真是丢人之至,难道这就是所谓的银扇门五剑客?也难怪,你们本来就不是学剑的。” 慕容乐脸色煞白,喝道:“贱人,你侥幸占了便宜,有什么了不起,既然你先不仁,我就不必对你客气了。”语微心想:贺青红的武功忽然之间变得这么厉害,真是难得! 贺青红说:“你到这里来客气过吗?我倒觉得你刚才反而客气多了,咱们手底下见真章,这点口头便宜,占了有什么用!”说完长带在空中一划,身形转动,那红带幻化成千万道光影,人影也变得模糊而奇幻,将慕容乐围在中间,有些茫然不知所措。 陆诗语大步向前,看准贺青红的身影,长剑在空中划出道道亮光,顷刻间和贺青红斗在一处,忽然贺青红手上一抖,几道精光射出,那几人都向旁边一闪,陆诗语只觉面上一凉,一枚飞刀斜斜的刺了过去,他有些惊魂未定的看着眼前这二三十岁的妇人,带着惊恐的说:“你,你这是天女散花的手法?” 贺青红说:“算你识货,还没有瞎眼!” 陆诗语说:“原来你是司徒婉的弟子,怪不得武功这么了得,司徒婉和英雄山庄本有世仇,你为何要帮英雄山庄?”贺青红说:“谁告诉你的?看来是你自己杜撰的吧,你以为人人都如你们一般喜欢助纣为虐,不愿济世扶贫吗?废话少说,我今日特地前来,可不是和你们理论的,既然都带了兵器,何必在乎那点客套,你们五人一起上,省得我一个个解决起来麻烦。” 慕容乐喝道:“狂妄之极,你简直太过狂妄了!师兄,咱们今日就索性先对付了她!”说完已经从林书手上拿过剑来,向贺青红刺去,一时陆诗语、林书、冯易和南宫礼四人也团团将贺青红围在中间,贺青红一人在空中游动,宛如水中的鱼儿,带着轻盈的步子,舞动着精灵的红带,像是闲庭信步一样,飘忽而沉着,不沾半点风尘。 陆诗语五人联手攻她,一时却难以取胜,没想到连夏玉的面都没有碰着,就栽在一个女人手上,五人心中又气又恼,出手狠辣,五支剑将贺青红围得密不透风。 忽然牟希手上一抖,长鞭在空中划出一道电光,将几人的长剑拦开几把,贺青红手上一挥,红带动处,将另外两人手上的剑卷落地上。 牟希说:“听说银扇门要成立书剑盟,本来咱们汉人的事情,那是好事,在下本来也想前去道贺,但你们所为的并不是造福天下,在下就免不得教训你们,一步错,步步错,我让你们受挫,那是为了你们好而已。” 陆诗语说:“你们自以为是,银扇门也好,书剑盟也好,总之你们英雄山庄,都会成为我们阶下之臣,冥顽不灵,只是让你们死得更惨而已。” 贺青红说:“原来银扇门最厉害的既不是扇子,也不是剑法,而是吹牛!” 南宫礼说:“英雄山庄显然有备而来,不过师兄咱们不也一样有备而来吗?既然人家高手云集,我们又为何要按兵不动呢?”贺青红说:“我知道你们势在必得,但是所谓知己知彼,你们根本就是井底之蛙,自以为是,以为台湾武林还是半年前的样子,还是令师告诉你们的窝囊模样吗?一切都在变化,只有你们的荒诞愚蠢,倒是一直没有变化,你们没有来得正好是时候,若是几年前,说不定你在这里称王称霸,作威作福,大家敢怒而不敢言,可是现在,风水已经轮流转了,天下哪有一晚哭到天亮的孩子!” 陆诗语一笑,说:“夏庄主不敢出来见人吗?怎么这么久都不见人?”夏玉这时才从大厅走出来,说:“五位大侠,夏某事务繁忙,有失远迎。” 陆诗语说:“夏庄主请了高手助阵,所以有恃无恐,远迎近迎,你心里根本就不欢迎咱们。说实话,这台湾迟早是我们平教的,夏庄主以前是仙琴派的人,英雄山庄也是仙琴派负责联络汇聚之所,可是现在仙琴派已经消失几十年,你说你这图个啥?你认为平教会让一个异己大派容身吗?识时务者为俊杰,你既然没有投奔烈火谷,说明你已经有眼光了,何不再聪明一点?” 贺青红说:“咱们台湾十派,英雄山庄,烈火谷,本就是一家人,和你平教有何联系?这不是眼光的问题,这是耻辱脸面的问题,我知道五大剑客,一个比一个不要脸,可是也没必要非得拖人下水,让别人也跟着不要脸啊!” 陆诗语说:“夏庄主这么有底气,还不是贺掌门一句话而已。” 贺青红说:“既然你知道我是贺掌门,你也应该知道我就是台湾十派其中一派,既然我来了这里,难道你以为十派的人,都会在一旁坐观其变吗?” 陆诗语说:“十派的人,庸碌无为,我根本不在乎。” 贺青红说:“此一时,彼一时,你们在中原练了武功,自以为无敌于天下,是不是?正经的决斗,你们还没有经历过几次,唯一有的,也都是甘拜下风,这样你们也能这么高傲,真是难得。我听说银扇客一生亲力所教,只是五位弟子,不但武功,还包括人品才华,银扇客引以为傲,认为自己成功得不得了,可是没想到这五位弟子,却也太寒碜了。” 慕容乐喝道:“贺青红,你说什么!你以为跟着飞花天女学两天本事,就了不得了吗?告诉你,我早就知道你的底细,师兄,咱们还废话什么!快来人,将这英雄山庄夷为平地!”只见人影绰绰,墙头上忽然站了数十个黑衣蒙面的忍者。 贺青红说:“借助长刀会的力量,忍者虽然诡异,但还不是只有一条性命,就这点招数吗?太不管用了!”她手上红带一绕,只见带出一片红光,忽然红光一闪,闪动出万点寒星,忍者们急忙挥刀挡开,继而一个个向贺青红逼去。贺青红舞动红带,穿插在忍者之间,游刃有余,如同自由的精灵,身形恍惚如同魅影。 牟希正要上前,慕容乐喝道:“要帮手吗?我现在正有时间呢!”说完一把长剑刷的一声朝牟希头上削去。牟希抖动长鞭,长鞭在风里绕动,声音有如响雷,慕容乐手上长剑虽快,但与之比起来,一时之间,却明显处于下风。 林书急忙赶上去,两人合斗牟希。语微在大厅看到院子里打成一团,一时之间也分不出胜负来,心中想夏玉就叫了这么两个人,能挡得住这么多高手吗? 夏玉看着场上一团混战,恨不能自己也出手加入战斗,但是他知道自己多年一直是闭门练剑,功夫和他们根本没办法相比。 忽然间场上人影一闪,一个白衣公子翩然而来,落在夏玉身边,语微见是梦君,心里本来一喜,随即不由伤心起来,转过身去,心里难受之极。 梦君笑说:“牟兄,你的功夫没见长进啊,和这样三流的小角色,也能耗上这么久!”陆诗语说:“阁下莫非就是‘流星剑’孟公子?”梦君说:“平教弟子别的不行,打探消息还是一流的,不错,我就是流星剑,听说五大剑客在北方极寒之地,苦练十年剑法,既然如此,孟某自然要想法领教一二。” 陆诗语还没说话,梦君已经扑了过去,果然剑如流星,若风声乍起,顷刻间一股凶猛的剑气将陆诗语紧紧包住,冯易急忙挥剑刺去,梦君长剑在空中一挑,冯易手上的长剑向天上飞去,梦君冷笑一声,说:“剑拿好了!”梦君左手一挥,长剑掉倒冯易手上。冯易呆呆的看着那剑,半天才想起来往梦君身上刺去。梦君的剑果然很快,而且剑锋带来的威力无穷,冯易的剑再次被震落,梦君身形一摆,将陆诗语手上长剑击落地上,说:“原来不过如此,是怕了我吗?” 陆诗语说:“公子剑法高强,实在让我佩服!”梦君说:“光是佩服怎么能够,还要让你们都走开。”陆诗语一回身,说声“走!”,人已经来到庄外,数十人也跟着纷纷离开。 夏玉来到院中,说:“各位英雄,多谢各位英雄,各位英雄,里面请,里面请!”梦君说:“夏庄主不必客气,难得你能想法子对付平教的人,总算不至于卖国求荣。” 牟希说:“你的剑法更见精进了,在哪里练的?”梦君说:“和贺掌门一样,我们一起在司徒女侠那里学了一阵,司徒女侠正好对这套剑法有所了解,指点之下,就有了今天的境界。”牟希说:“贺掌门的功夫一日千里,真是可喜可贺!”贺青红一笑,说:“司徒女侠其实一直在暗中帮助十派,若非有司徒女侠和一帮旧朋友,平教和长刀会将会更猖狂。只是大家对司徒女侠有诸多误解,以至于司徒前辈始终不愿和大家接触。” 夏玉说:“在下对司徒女侠仰慕已久,一直未曾拜会,若蒙贺掌门引见,将不胜荣幸。”贺青红说:“前辈如今正有事,以后一定会与庄主相见。”夏玉引众人到了大厅,语微便退了回去,在后院听吴夫人弹琴,吴夫人说:“看你心事重重的,怎么了?看样子他们已经走了吧。”语微点头说:“夏庄主请来的都是高手,他们走了。” 吴夫人说:“这事情不大对劲,若是没有记错,五剑客曾经来过这里,他们受挫回去之后,怎么可能这么简单的重来?除非他们来此的目的本就不是为了赢。”语微说:“不是为了赢,难道是为了输吗?” 吴夫人说:“那也未必,或许是为了拖延时间,或许是为了声东击西,反正,五剑客在这件事情上栽了两次,这是没有道理的。”语微叹说:“谁知道他们在玩什么把戏,这些人武功又高,又会算计,真是恐怖。”吴夫人说:“所谓知己知彼,那是因为你对他们知之甚少而已。” 语微心里想:我怎么才能知道他们?要是能将这些人全都赶走,那就好了,这些人真可恶,可是凭我的力量,要怎样才能让他们得偿恶果呢? 吴夫人继续弹琴,语微问:“这些人会离开英雄山庄吗?”吴夫人说:“如果我没有猜错,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五剑客此来,只不过是一个试探,更大的较量,还在后面呢。既然英雄山庄如此重要,他们就不会轻易放弃。”语微心里觉得有点难解,她本来无心关心这些事情,但现在对平教和长刀会又是另一番看法,因而又问:“夫人之见,他们能用什么方法?” 吴夫人说:“只有他们才知道,而且还会不断变化,因为他们志在必得,所以会以变制变。不过这么简单的道理,就是夏庄主也能想明白,他们自然不会如此简单,依我看,今天来的人不止这么多,他们会一次次的前来,直到夏庄主害怕为止。” 语微说:“你不是说连夏庄主都会觉得简单吗?” 吴夫人说:“一般人不会为简单的事情做复杂的准备,所以,当你有本事化简单为复杂,拿就赢了对方。” 话音未落,忽然一阵琵琶声响起,从四面传来,带着萋萋切切如泣如诉的调子,催人泪下,语微只觉心里一颤,吴夫人说:“这是‘挥泪斩’的声音,果然是幽灵三绝来了,这三人杀人于无形,于音功中有无上造化,快塞住你的耳朵。” 忽然听到梦君说:“不用了!这点声音,我还能应付!”但见她不知何时站于楼顶,身形翻飞,向院外飞去,琵琶声忽然更加猛烈,但是语微却觉得浑身并不难受,心想一定是他在和幽灵三绝打架。 梦君在林中和那弹琵琶者决斗,剑气飞扬,将他琵琶中的劲力泻去,然而身后忽然一股力道袭来,她急忙回身舞剑,那劲力来自另一个方向,另一支缠绵哀婉却又杀机四起的曲子。梦君听出这是一曲“多情杀”,当下催动剑气,向那人逼去。 忽然听到牟希说道:“我来帮你!”长鞭在空中搅动,如长龙,如灵蛇,空中搅出满天的风云翻滚,那两支曲子的声音在空中显得那么单薄无力,仿佛狂风中飘动的飞絮,茫然找不到依托。 那两人弹了一阵,声音渐渐远去,梦君落在一株树上,说:“真不明白他们怎么想的,派些弟子前来,难道就不怕损兵折将?”牟希说:“这些弟子都是武林高手,你的功夫最近进展很快而已。你和古兄还是不说话吗?” 梦君淡然一笑,说:“相逢一笑而已,牟兄何必那么认真?江湖风雨,你我都是江湖中人,如果凡事都儿女情长,那就免不了令自己后悔,这又是何苦!” 牟希说:“其实人做的事情是否令自己后悔,只有以后才知道。” 梦君说:“没有以后,武林中人朝不虑夕,谁来考虑以后。”说完身形一闪,已经回到大院墙上,飘落到地面。贺青红说:“孟公子以气伤人,的确功夫精深,非一般人能及。” 梦君说:“贺掌门谬奖了,只是这幽灵三绝向来都是同进同退,今日独缺一个‘伤心咒’,难道是贺掌门于无声中将他赶走?那才是非一般人所能及。” 贺青红说:“我也正为此事纳闷,难道另有高手,我出去正准备对付此人,却不料,他已经消失无踪了。” 牟希说:“难道庄主还请了别人?或者是红豆仙子前来?” 忽然院墙上有人说:“别凡事都想到红豆仙子,其实台湾岛上武林高手众多,只是你孤陋寡闻而已。”只见院墙上站了一个蒙面的老妇人,梦君问:“阁下何人?既然来了,何不大家坦诚相见?” 蒙面妇人说:“英雄山庄乃是英雄会聚之地,我又岂能不来?只是未得庄主批准,不敢擅闯。”夏玉急忙说:“前辈乃是英雄,夏玉欢迎还来不及!” 蒙面妇人说:“庄主执台湾武林之牛耳,闻名于当世,功成于千秋万代,却能如此礼贤下士,实在难得。”夏玉一笑,说:“前辈说笑了,英雄山庄徒具虚名而已。” 蒙面妇人说:“想当年英雄山庄在中原,乃是天下英雄汇聚之所,何等风光,倘若能恢复昔日的风光荣耀,那便又是武林之福。不知庄主有没有这个意思?” 夏玉正不知如何说话,忽然另一个声音传来,“就算他有这个意思,那和你有什么关系?”只见一个灰衣老者站在蒙面妇人对面,说:“你不也一样,想占有英雄山庄吗?何必在这里假充好人?你戴着面具,究竟怕被谁认出来?” 蒙面妇人说:“我怕被谁人认出,与你无关!牛金星,你没有好弟子,只有亲自出马,可惜一样没有好下场,听说八大护法在王城严阵以待,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也不知道吗?那可枉负了你一世的英名!” 牛金星说:“多谢阁下提醒,只是牛某也要提醒阁下,做不到的事情,就算勉为其难做了,也难免会弄巧成拙。我虽不知前辈有无英名,但就凭你一个人,就算再大的英名,也能给你毁掉。” 梦君冷冷一笑,说:“看你们谈笑风生,旁若无人,难道以为此地便能任由你们擅闯不成?我劝你们还是早点离开,省得吃不了羊肉,惹上一身骚味!” 蒙面妇人说:“就凭你,我在江湖闯荡的时候,哪里有你这无知的假小子!”梦君哼了一声,长剑一挥,一剑向蒙面妇人刺去。 那人只是轻轻一挥,大袖卷动之处,将梦君卷到地上,长剑铛一声掉倒地上,梦君爬了起来,登时觉得这老妇人武功简直深不可测,能在一招之内,将自己长剑击落。 牛金星淡淡一笑,说:“前辈的武功或许已经是天下无双,可惜江湖上好多事情,武功是一回事,胜出又是另外一回事。” 蒙面妇人说:“我就让它变成一回事!不必和你多说,今日我就让英雄山庄成为我的地盘,你们顺我者可以生,逆我者必须死!” 梦君怒说:“口气狂妄,我看你有多大本事!”一面飞身扑去,老妇人喝声“自不量力!”已经挥手向梦君拍来。贺青红急忙打出一把暗器,老妇人手顺势一带,将暗器卷入袖中,说道:“一堆破铜烂铁,你不但武功很差,还很穷吗?”说完手上一挥,暗器向贺青红身上打去,贺青红急忙闪身让开,暗器钉在树上,一株大树立刻轰然倒了下来。 老妇人轻声一笑,说:“似你们这般武功,我正在用人之际,需要你们这样的高手,以后台湾这块土地,武林中以我为尊,来日会同郑大将军,消灭满清后,你们就是大明的功臣。到时候中国武林,就是你们的天下,何必跟着别人!” 梦君冷笑一声,说:“是你自己做着想要一统武林的梦而已!只怕这未必便能实现,你还是孤家寡人一个,而台湾那么多有实力门派,怎么会偏偏是你?你到底占了哪一样?凭你那点武功,要想出人头地,恐怕还远远不及。” 贺青红说:“都说年轻人爱做梦,老人家年纪这么大了,万一醒不来怎么办?” 梦君说:“其实我已经注意你很久了,有人告诉我,你隐居在白云峡,最近出现在台湾,先是要挟了郑玉蛟,尔后和红豆仙子谈条件,最后不得不放人,你以为江湖风云,都在你谈笑之间吗?你错了,比如今日,这最大的获利者,决不可能是你!” 老妇人哈哈大笑起来,说:“是吗?既然如此,我就好好的来和你们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后辈较量较量!”说完手上袍袖一卷,一道狂风舞来,梦君和牟希两人一起飞刀空中,一挥长剑,一挥长鞭,在空中卷起一股轩然大风。但两人就如同大海中的一叶扁舟一样,颠簸摇摆不定,贺青红在一旁看着,想要出手,然而对方功力实在太过深厚,她招式不错,然而内力实在有些不足。 忽然间空中彩虹闪耀,一股飓风吹来,那老妇人身形一摆,向一旁闪去,落在一株树上,只见一缕头发掉了下来,空中风平浪静,对面房顶却站了一个中年人,表情木然,手上捏着一把长剑,在阳光下兀自闪烁着光芒。 老妇人狠狠的说:“阁下是谁?你手上拿的,可是如虹剑?你和黑夜魔君是何关系?” 那人的声音和表情一样木然,“那都与你无关,值此国难当头之时,你不但不思报国,还要贪图功名,混淆是非,本就是该杀的人!” 老妇人哈哈大笑起来,说:“天下该杀的人何止我一个?指鹿为马混淆是非的事情,又岂止我一人为之!权力,是是非的标准,阁下武功高强,见识好像太让人觉得笑话了。你不去管那些丧权辱国,把大好河山拱手送人,把天下百姓视若草芥的贪官污吏,不去管那些为了经营儿女仕途而不惜残害他人的豪强地主,你来管起我用武功赢得的天下,你有这心情,还没这本事!更何况圣门七宝之一的‘如虹剑’在你手上,你也未必是和好鸟!” 那人淡然说:“阁下大可一试!”话毕手上一挥,一道七彩光芒闪过,老妇人急忙伸手相拦,两人在空中打了起来,一个出招绚丽无比,一个动手气势磅礴,梦君等人只觉惊风扑面,不知二人胜负为何。 忽然间两人身形一晃,中年人来到树上,老妇人站于房顶,两人都一动不动,好半晌那老妇人才哈哈笑说:“好功夫,居然还有少林派的功夫内劲,你什么来头?” 中年人说:“你也摆脱不了黄山派的武功底子,难道你曾是黄山弟子?” 老妇人说:“今日英雄众多,我自然只有退位让贤,不过,来日你们离开了这里,可别怨我心狠手辣!”说完身形一摆,飘然而去。 梦君回头一看,那中年人已经不知去向。 牟希说:“听说当年只有黑夜魔君有这把剑,黑夜魔君被中原各派合力打下山崖,和两个少林方丈同归于尽,死于非命,难道这传闻是假?黑夜魔君并没有死吗?”梦君说:“黑夜魔君为人这么凶残,怎么可能会是他这样子!我看他和台湾很多不愿留下姓名的高手一样,因为看不惯清廷的凶残,而又无力反抗,所以来此图个清净。又见这里更多不平,所以拔刀相助。” 牟希说:“如果高手们都能出山,那该多好!” 梦君说:“真的高手,不图功名,但却也一样喜欢济世活人,只要有人能够登高一呼,自然就会应者云集。台湾需要英雄,就像大明需要英雄一样,一个英雄,就能改变这段历史。” 夏玉一笑,说:“是啊,自从郑公子前来之后,大家都说,要是咱们回到大明,那是再好不过,什么清人,什么东洋人西洋人,我们都不怕。夏某就想,若是哪一天这英雄山庄便如同先父在世时一样,往来的都是英雄,那就好了!” 梦君说:“夏庄主现时不同往日,所以很多人自然会前来,英雄山庄要恢复昔日之兴盛,也指日可待。看来今天不会有事了,我要先行告辞!” 夏玉正要说话,牟希说:“你现在怎么来去匆匆,是在刻意躲避什么人吗?”梦君摇头说:“有人给我飞鸽传书,本来每天都有,今日忽然断了,我觉得奇怪,想去找我的鸽子而已。况且真正的高手已经离去,这里又不需要我,何必留在此地?”话毕身影一闪,飘然而去。 牟希回过头来,夏玉说:“牟大侠,请!”牟希叹说:“庄主,你我本是多年主仆,能看到你今日这样子,我实在很欣慰,江湖流浪多年,最后我还是回到了英雄山庄。” 夏玉一笑,说:“或许这就是叶落归根,大侠从小在这里长大,始终会回来的。”牟希往厅上走去,忽然发现厅上站了五个年轻男子,一色的青衣,腰配着长剑,没有剑鞘,所以光闪烁烁。 牟希问道:“五位剑侠到此,有何贵干?”其中一个青衣男子笑说:“英雄山庄,英雄会聚,所以我们前来拜会。”贺青红说:“看你们的打扮,想来便是剑帝展狂门下五大弟子,青锋、谲狂、迷剑、残衣、长霆了。无事不登三宝殿,你们这个时候来此,是因为什么?” 青锋一笑,说:“贺掌门果然眼光独到,我们师兄弟五人来此,想向英雄山庄的英雄讨教几招。”贺青红说:“八大护法镇守王城,就让你们这些后生晚辈前来练招,可小心走不了,万一送了性命,那不是适得其反。” 青锋说:“大家武林中人,比武对招,本是性情中事,贺掌门何必顾左右而言它?”贺青红说:“那是中国武林的规矩,对你们这些败类,不管用的。夏庄主,今日恐怕要血溅贵宝地,还请你见谅。” 牟希手上长鞭一挥,说:“几位不必在厅上站着,我来讨教你们的高招!”谲狂提剑出来,说:“好,痛快!我喜欢!”说完已经飞身落到院里,长剑指着牟希。牟希身在台阶之上,长鞭在空中抖动,飓风霎时生起。谲狂身形飘忽起来,剑出之处,恍若无迹,直让人目不暇接。 牟希站在场上,鞭子在身周舞出一道光环,渐渐将谲狂笼罩在其中,谲狂所能活动的范围越来越小,渐渐能看到他手上长剑的来路去向,渐渐谲狂显得力不从心,每出一招都那么困难。 正在牟希将要取胜的时候,忽然一个人飞身来到光环之中,手上一挥,牟希击出的劲道登时化为乌有,只见那人落在地上,正是青锋。牟希还没缓过神来,迷剑几人已经翻身下来,将牟希牢牢围在中间。 忽然院墙上有人说道:“精彩,真是精彩!听说剑帝狂妄之极,用的都是独来独往的招式,怎么现在又布了剑阵!”说话的正是青弦。夏玉脸上一喜,青弦继续说:“平教弟子仗着人多势众倒也没啥,不过要欺负咱们台湾无人,那就有些高看了自己!” 残衣说:“想不到烈火谷也投靠英雄山庄,看来英雄山庄到底还是威名赫赫。”青弦说:“那是我们自己的事情,你这贱人,少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说话时手上一挥,一枚暗器脱手而出,残衣挥剑去挡,那暗器轻轻一弹,残衣手上长剑便已掉倒地上。 残衣这一惊非同小可,青弦笑说:“想不到你如此不济,早知如此,我就不必带人来了!”说完飞身来到残衣等人身前,长剑一指,说:“你们看墙上,来了多少人!” 残衣向那边看去,顺着手指方向,什么都没有看到,只是觉得脖子上一凉,低头一看,一支明晃晃的剑抵在自己脖子上。青弦欢笑着说:“你都在我的剑下了,随时可以杀了你,怎么,要跪下来求我吗?” 残衣还没说话,谲狂已经说道:“妖女,你使诈,算什么英雄!”青弦说:“好像你们也不是正大光明的啊,比如说擒了吴夫人和语微这两个女子。” 谲狂说:“好,算你厉害,放了他!”青弦说:“为什么?”谲狂傲然说:“为什么?难道你的意思不是交换人质吗?” 青弦奇怪的说:“谁说要交换人质了?我说了吗?残衣不过是一个弟子,在我眼里啥也不是,他有什么资格作为交换?况且我和那两个人不熟悉,犯不着为她们打算。大家各干各的事情,你杀了她们,我杀了残衣,最好谁也别管谁!” 青锋说:“青弦姑娘说是说,可是心里未必这么想,现在好像中原四派也在烈火谷里。”青弦说:“自从如新离开后,黄山派和空灵派、真武派就出去找人去了,我们之间的关系,好像并不深厚。” 青锋说:“残衣是我的师弟,青弦姑娘应该知道,你现在可以提条件,但最好别杀人。”青弦说:“好,你们谁给我跪下,我即刻放他走便是了。” 青锋说:“姑娘,士可杀不可辱,这……”青弦喝道:“放屁,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到底是我抓了人还是你们抓了人!姑奶奶没功夫和你们磨蹭,到底跪不跪!”忽然谲狂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说:“好,你快放人!” 二十八、天上人间 青弦说:“我现在改变主意了,……”谲狂正要发火,青弦说:“我不要你们下跪,不就是放个人嘛,我放就是了。”手上长剑缓缓收了回来,说:“平教出动几批人手,对这英雄山庄是志在必得,因为在台湾,英雄山庄始终是各派武林心中的汇聚之地,得了这个地方,就得了人心,至少会令台湾武林失去人心,你们懂这个道理,我们自然也懂,所以就别打这歪主意了。告诉你的师父,他要做武林高人可以,剑帝剑狂他都可以当,但是要想作威作福,称霸武林,那凭他还差远了。我们迟早会碰上的,那时大家再作较量,反正也不迟。” 谲狂呼的一下站了起来,长剑一挥,向青弦刺去,青弦身形往后一退,剑在空中一挽,轻轻拦开。谲狂却得寸进尺,根本不放手,剑飘然而出,虽然快如闪电,无迹可循,但是音声如雷,气势如宏。 青弦被他这拼命一样的打法逼得渐渐往后退去,心想如此下去,可没有胜算,当下正要反击,忽然间一股劲风扑来,谲狂如断线的风筝一样弹了出去。 她回头一看,只见古玉龙飘然落下,她心里一喜,看到他英俊不羁的面孔,忽然又觉得难过起来,谲狂落到地上的声音将她震回现实,她转过身来,说:“还不快滚!” 古玉龙说:“既然几位大侠大老远的赶来,远来是客,作主人的要尽地主之宜,夏庄主,何不请他们到楼上一叙,在问风楼给他们接风洗尘。”夏玉点头说:“英雄山庄别的不行,接人待客还是勉力能为。” 青锋说:“不必了,我师兄弟技不如人,不配这宴席。” 青弦说:“谁说你们技高一筹了,你又不是傻瓜,难道听不出来这是在戏耍你们吗?现在要走,好像也走不成了,都留下吧。”青锋身形一闪,然而牟希长鞭向天上锁去,他只得落到地上,青弦说:“你这大师兄怎么当的,临阵脱逃,以后还要不要脸。” 夏玉已经命人准备了宴席,青锋几人只得缓缓走了上去,坐了下来,青弦便说:“既然是酒席,没有酒怎么成,既然是喝酒,没有酒令怎么成?咱们这些客人,每一个人都要行酒令,古大侠,你让大家喝酒,这酒令怎么行呢?”古玉龙说:“那就都说一句诗,含一个酒字的便可。”青弦说:“若是说不上来,那就自罚一杯!我先来说一句,‘葡萄美酒夜光杯’。” 谲狂说:“什么玩意,武林中人,难道还要对诗作画不成!”青弦一笑,说:“你师父没教过你吗?怪不得品性这么差,你是不是除了学武什么都不学啊!”青锋说:“青弦姑娘,语微师太和吴夫人在后山洞中,由牛护法的几个弟子看着,我这就带你们前往。” 青弦说:“这倒是切入正题了,不过没带‘酒’字,罚一杯。”青锋正要说话,青弦已经举起杯子来,手上一挥,那杯子缓缓向青锋飘去,飘到青锋嘴边,青弦手上用劲,一股力道击去,青锋觉得全身一疼,啊的叫了一声,那杯酒便倒了进去。 青锋到底不是自己喝的,酒吐了一桌,青弦冷笑一声,说:“不好喝吗?夏庄主热情款待,你们竟然不给面子!是不是想死啊!”青锋手上一动,长剑向青弦身上砍去,青弦挥剑拦开,便在楼上斗了起来,青锋一时怒极,无形剑剑过无形,虚幻缥缈,捉摸不定。 青弦摸熟了混沌剑气的路数,一时间气定若闲,将青锋逼得直往后退,青锋渐渐被逼到一个角落,手上长剑忽然脱手,青弦明晃晃的剑已经架到他脖子上。 青弦说:“你是大师兄,怎么可以这么丢脸,起来再打。”青锋恨恨的盯着青弦,青弦说:“我知道你起不来了,告诉你,从现在开始,平教没什么好猖狂的,遇到台湾武林的人,招子最好放亮一点!” 然后回头对古玉龙说:“古大侠,你去看看后山洞里有没有语微师太和吴夫人?”古玉龙说:“那得劳烦几位剑客带路,后山那么多洞,我们怎么知道在哪里。” 青锋等人走在前面,到了洞口,只觉悄然无声,一行人到了洞里,一股浓烈的血腥味传来,夏玉点亮了火,只见洞中躺了几具尸体,身上血肉模糊,显然经过了打斗,这些人若是牛金星的弟子,武功自然不俗,能将这些人杀死,那杀人者武功一定很高,那人救了语微二人,是出于什么目的呢?古玉龙自然想不明白,青弦说:“这才不久的功夫,又不见语微和吴夫人的尸体,难道是又被劫走了?” 贺青红说:“现在有这等手段的人不多,况且附近有不少高手,此人能进退自如,除非,除非是吴夫人和语微自己逃走。” 古玉龙说:“吴夫人自己是个武功高手,这就好解释了。那她为何不带语微回去,而是一起离开呢?她来英雄山庄,是为了什么?” 夏玉摇头说:“我和她甚少说话,她好像也没有特别的举动。”青锋等人看着地上的尸体,忽然往洞外奔去,一行人跟着前往,只见前面不远的地方,果然一阵血腥味传来,只见前面横七竖八的躺了十数具尸体,死状一样,血肉模糊,日光下看得更加清楚,身上的伤痕不是刀伤,也不是剑伤,像是被极细的铁丝勒伤一般。 古玉龙说:“看样子既不是刀伤,也不是剑伤,好像是被铁丝网勒住,天下间有谁用铁丝网作为兵器?”青弦摇头说:“没见过!”古玉龙说:“我倒认识一个人,此人是云舞的弟子,用的是圣门七宝之一的‘无涯网’,此网柔韧无比,伸缩自如,这么说来,那个吴夫人就是此人装扮,如若不是,那就是此人来过,云舞也盯上了英雄山庄。” 牟希想到庄小璞,心里一时有些感慨,想自己和她或许始终要在英雄山庄大战一场,那时,那时的局面,或许现在永远也想象不到,我们中倘若有一个人死去,那结局会是如何? 青弦说:“这下好了,平教损兵折将,再也不敢贸然出兵了。”青锋等人呆呆的站在那里,一时间心里有些恐惧起来,这些人功夫并不比他们差,倘若是他们留在这里,那也是一样的下场。 夏玉心想:当年台湾十派见到的场面,令他们几年来心惊胆战的场面,今日平教弟子也见到了。 贺青红说:“既然死了这么多人,青锋你们五人也当清理同门的尸体,回去向师父复命才是。”青锋等人今日一连受辱,此时更不知该如何对答。谲狂说:“师兄,咱们走!”说完已经大步离去,青弦说:“现在留你们下来也没用了,不如让你们把这里的事情,一一交代明白才好。” 几人离去之后,一行人回到英雄山庄,却不见吴夫人回来,夏玉心里登时有些害怕起来,忽然害怕贺青红等人离开后,这里会随时面临别人的袭击,他想挽留这些人,但却不知他们是否愿意留在这里。 青弦看着古玉龙,问:“你对此事如何看?”古玉龙说:“此事还需要调查,我想打听语微的下落,这便告辞了。” 夏玉还没说话,青弦便同古玉龙相继离去,贺青红说:“夏庄主,他们二位有事要办,在这里是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有我同牟大侠陪你,庄主还嫌闷得慌吗?”夏玉急忙说:“不不不,贺掌门赏光驾临,在下感激不尽,只恐招待不周。”贺青红说:“咱们多年交道,不必客套了。” 古玉龙来到庄外,青弦跟上来说:“为什么这么多人都找不到语微,语微和如新师太难道都到了天上不成?”古玉龙说:“语微的几个师姐妹都被杀了,有人看到她们的坟墓。”青弦说:“被谁杀的?” 古玉龙说:“此事我还不太清楚,现在根本找不到如新师太,不知她去了哪里,语微听说到了英雄山庄,但是刚刚又不在了,我在等……”正说着,一只白鸽飞来,停在他身上,他摘下鸽子腿上的竹筒,展开一张纸来。 青弦问:“说了什么?”古玉龙说:“语微现在在相忘谷,她为何会去相忘谷?难道是无笑带她去的?” 青弦问:“你知道相忘谷?”古玉龙一笑,说:“听说而已,青弦姑娘,既然人在那里……”青弦说:“到了那里,别人自然去不了,算是安全了,我要回去告诉姐姐。” 古玉龙长叹一口气,说:“令师素来不喜欢外人进去,无笑发疯了吗?为何要自投罗网?”忽然听到有人说:“无笑没有发疯,她只是运气不好,正好遇上她的师父,顺便带回去惩戒而已。”贺青红一见来者,便笑说:“司徒前辈,你果然来了。” 青弦看来人是司徒婉,便问:“前辈既然都看到了,为何不拦我师父?她脾气怪得很,说不定会伤害语微。”司徒婉说:“看来她对语微很好,特意前来找她。”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h u ⑼ ⑼ . c o m 青弦有些纳闷的说:“特意前来找她?”司徒婉说:“相忘谷离此不远,你可以回去看看令师!”青弦说:“不去,绝对不去,我回烈火谷了,前辈后会有期!”说完已经往山下飞去。 贺青红说:“前辈来的时候,都看到了什么?”司徒婉说:“我来到山上的时候,看到人已经被那女子杀死,语微在一旁看得有点发呆,有点害怕。那女子还在劝说语微,忽然相忘谷主赶来,将那女子带走,还告诉语微如新师太在相忘谷里。” 贺青红说:“相忘谷主性格乖僻,她怎么会好到收留如新师太,还出来帮她寻找语微。”司徒婉说:“这个老身不甚清楚,不过人都不是铁石心肠,或许她已经想明白了。” 古玉龙心里想:语微去了相忘谷,总算是一时平安,我也可以放心了。只是不知道相忘谷里面,如今是什么样子了! 相忘谷的秋天澄清如水,满天红叶飘送,一地菊花芬芳,湖上小舟如画,亭中琴声似柔,人影飘忽,宛然如同仙境。 语微和如新漫步在湖边小道上,语微自然不敢告知语灵几人的死因,只说被长刀会杀死。如新叹说:“早知如此,我带着你们几个,或许会免了此劫。这弥天的大仇,不知何时才能得报,为师就是拼了性命,也不能放过这些人!” 语微说:“长刀会的人凶狠无比,师父何不请相忘谷主出手?” 如新说:“她同我话都不多说几句,好心收留我,已经感激不尽。你师父向来不喜欢求人,况且当日杀白云和野田一郎,也是我动的手,谁让他们祸国殃民!”说到此处,慷慨激昂。 语微叹说:“报仇就报仇,何必这么残忍,有时真不知道他们的心,是不是肉长的,他们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如新说:“大不了一死!我走南闯北,这条命早就给了阎王爷!”语微忽然问:“师父,你会悄悄离开吗?”如新说:“语微,为师实在不能教导你了,我看相忘谷主对你有意,你能作她的弟子吗?” 语微摇头说:“徒儿一生都是师父的弟子!” 如新拍着语微的肩膀,凝视着她的脸,说:“好孩子,师父没有白疼你。” 一阵幽幽的琴声,响在蓝天白云里,如新抬头看着天,叹说:“真是个好地方!”说着忽然一阵击剑的声音传来,只见两个女子衣袂飘飘,身形婀娜,正在湖上练剑。这两人飘于湖上,如同仙子,看得如新和语微羡慕不已。 语微说:“这里的谷主不大说话,为人很是冷酷,但是我觉得对我们极好。一路上吴夫人怕到了极点,听说现在还被囚在听水崖前。”如新问:“这个吴夫人和她有何关系?”语微说:“听说是她以前的弟子,好像是私自离开,其实,在这里无忧无虑,不知有多好,她怎么会那么想要离开呢?” 如新叹说:“她没有见过外面,自然想去,她武功很高,自然不想回来。外面是弱者的地狱,强者的天堂,那都是一个世界。”语微心里感慨万千,不知该说什么。 那两个女子在湖上练了一阵剑,飘然而去,只留下语微脑中一片美丽像是虚幻的回忆。 两人来到亭子里坐下,看着前面一片成熟的稻田,忽然一块东西掉倒地上,语微急忙捡了起来,说:“师父,这是你视若至宝的东西,今天怎么掉了?” 如新拿在手上,是一块绿色宝石,她抚摸着那块石头,说:“这是母亲留给我们唯一的纪念,我同我的妹妹一人一个。可惜我多年没有见到她了,想来她或许已经到了另外一个世界。” 语微正要说话,忽然听到身后一个漠然的声音说:“二位来了这么久,住的还习惯吗?”如新说:“多谢阁下收留,如新今生一定相报。”那戴着面纱的女人说:“我看语微师太根基不错,其实只要假以时日,一定能成为高手,语微就是没有自信。”语微低头说:“在下愚钝,有负前辈所望。” 那妇人叹说:“我本来无意江湖中的事情,只是红豆和青弦整天闹着要走,我也没有办法,但好在她们武功还不错,也不笨,外面这个世道,就得保护自己。像你们二位这样,那就很危险。语微跟着我练功,不出三月,就能让你和她们一样。” 语微正要说话,如新将宝石配在腰间,说:“语微能拜你为师,是她的造化,只是这孩子我视若生命,谷主不要亏待她便是。”语微见如新转过身去,只听妇人说:“我不敢夺人之美,她就是你的弟子,我所传授的功夫,也只是你们西陵派的御剑之术而已,用出来别人一定相信那是西陵派的真传。” 如新说:“那就好。”一面快步走出亭子,语微追了出来,如新头也不回的说:“还不回去!”语微呆呆的站在那里,相忘谷主过来,轻声说:“我知道她舍不得你,我只是传你武功而已。你们西陵派的武功,也就是御剑之术,其实气从何来,已经不重要了。我就是要你学会御气。”说完衣袖一挥,将语微缓缓托起,在空中舞动翩然,像是自由的精灵。语微缓缓落到地上,相忘谷主说:“我教你御自然之气的法门,至于招式,你心里已经烂熟,不必我来重复。” 如新快步走着,渐渐走慢了,最后停在一块稻田边上,心里想着什么。 语微和那妇人来到听水崖边,古老的山崖流出清澈的水滴,水滴汇集,变成清澈的清泉。妇人说:“这里集天地灵气,适合练功,其实大自然造物神奇,人都知道通过呼吸延长生命,采食五谷以求修养,炼化丹药以求长生,练功也是一样,天地一体,为我所用,便是至高的境界。至于武功招式,那是一种随便的形式而已,反而并不重要。” 语微点点头,妇人说:“你在这里练采气的功夫,用自然之气,运行于你身上任督二脉,是为通小周天,小周天一通,你就可以御气于剑,融会贯通了。好的招式自然会让你受用匪浅,而西陵派的招式,经过千百年锤炼,当是一种最佳的选择。” 语微坐了下来,慢慢运气,妇人说:“你心有杂念,你在想什么?”语微闭上双眼,说:“我也不知道,我静不下心来!”妇人叹说:“心有杂念,那是练武的大忌。浮躁是每个学武的人最危险的品格,我先帮你运气,不过我只是让你拥有这种感觉,我不能帮你拥有这个能力。” 语微感到一股清新自然之力从头顶源源而来,全身立时通泰舒畅起来,像是祥云飞升一样,全身没有不舒坦的地方。 忽然间气息在体内乱了起来,妇人一伸手将她提了起来,伸手封住她身上的穴位,说:“你刚才险些走火入魔,你心里有事,你在想什么?” 语微淡然一笑,看着前面的水滴,说:“我不知道,我也不想去想的。”妇人说:“以前我也和你一样,后来万念俱灰,忽然一夜之间,功夫大进,语微,你需要冷静,需要克服你的浮躁,你的恐惧。” 妇人缓缓而去,语微轻叹一声,坐在石头上,她知道自己无法静下心来,以前是空虚,现在是恐惧,恐惧是前进最大的敌人,想到那赤裸裸的经历,那形同死去的回忆,她的心像是交织出一团烈火一样难过,她需要发泄,需要如同这清水下的石头一样,经历一种洗涤,最后变成光滑如玉般的样子…… 忽然一阵琴声从旁边的小屋里传来,她循着琴声到了屋外,在窗户那里可以看到吴夫人在里面弹琴,吴夫人显得一点都不急躁,安详如同往常。 语微问道:“夫人,你为何不向你师父求情,让她放你出来?”吴夫人一面弹琴,一面说:“在相忘谷,只有师父自己做的决定才是决定,别人的决定根本没用。我在这里能弹琴思过,已经很不错了。”语微说:“你帮着英雄山庄打退敌人,你何过之有?”吴夫人说:“事情并非你见到的一样,你只知道你看到的,还不知道你看不到的。我的事情,我自然有打算,师太能到这里,求得平安,何必计较别的?” 语微有点不解,吴夫人就像是一个谜一样,让她感到缕缕困惑。 她茫然的来到湖边,只见师父也正站在那里,语微静静的站着,如新忽然叹了口气,说:“你就真的学不进去吗?整天打坐,这心,看来是一点也没有安静。”语微没有说话,她不知该说什么。如新继续说:“我这么年轻的时候,你师祖告诉我,说不要紧,武功会慢慢好起来的,可是等了这么多年,我也没有见到武功好起来。与其花时间去等,不如好好的练功,从今天开始,从这一刻开始!” 语微不知该说什么,如新说:“你看这湖水,多清澈,湖水本没有动,却能如此清澈,在于它的心静,心静,自然能成。”语微静静的听着,如新缓缓的走了起来,说:“我平生骄傲自负,从来不愿屈居人下,这种寄人篱下的生活,为师一天也不想呆,但是为师有一个心愿,希望看到我的弟子成才,这样即便我离开了,你也一样能好好的活下去。可是为师没有办法帮你,不可能为了帮你,就逼你做你根本做不来的事情,你应该属于安静的生活,你静若处子,是天下最纯洁的孩子,可惜,你生在这样一个年代。” 语微感到泪水从眼角留了下来,不知道是因为感动,还是因为仇恨,她觉得自己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么单纯的思考问题,她在一个阴暗的角落里,已经开始让这一切变得更加可怕起来,超出她的想象,有时令她感到歇斯底里的疯狂,她不知道这是否正是愤怒,但是却知道这感觉随时在侵扰着她的全身。 微风扑打着湖面,忽然一个人影从湖上飘了过来,语微和如新都觉得有点陌生,那人影到了近前,如新和语微才发现此人是一个跛脚的老头,脸上还有刀伤,看起来甚为可怕。 那人来到如新和语微身边,表情忽然一下子激动起来,一把拉着语微,说:“灵妹,果然是你,你果然在这里!”语微使劲挣脱,如新手上长剑一指,喝道:“你是何人!为何拉我弟子!”那人一呆,看着如新,看着语微,忽然一拍头,说:“对了,就算是灵妹,现在也不可能这么年轻。” 如新问道:“慢着,你说的灵妹是什么人?”那人正要说话,忽然一支暗器飞来,照着那老头打去,老头急忙飞身闪开,只见相忘谷主身形飘忽,已经来到湖面上,两人越斗越远,渐渐没了踪影。 如新看着两人的身影,忽然间似乎若有所思起来,她拿出那块通灵宝石,说:“她既然已经看过,却并不认我,自然不会是我的妹子。我的妹子苦命得很,世道如此混乱,她恐怕早就没了性命。” 语微问:“师父,你有一个妹妹吗?”如新点头说:“是的,当年我们因故失散,我多年寻找,却始终没有结果,恐怕她已经不在人间。” 语微说:“刚才那个老头一直没有出现过,他是何人?” 如新摇头说:“是啊,他是何人,谷主说这里的机关阵法根本很少人能破,他进来干什么?”她向着湖的另一面走去,只见两人在林子里斗得天翻地覆,满树的落叶随风起舞,旋转不停。 如新二人缓缓的走在林间道上,忽然语微指着左面说:“师父你看!”只见吴夫人大步向外面走去。如新说:“她要离开这里,现在相忘谷来了劲敌,正是离开的最好时机。” 语微说:“原来她现在才走,是一直在寻找机会,她那么清闲的弹琴,我还以为是真的安下了心!”正说着,忽然吴夫人手上一动,两人只觉身上登时被什么东西缚住,被吴夫人扛在身后,吴夫人脚下步子却一点不慢,飞快的走着。 出了相忘谷,吴夫人这才将她二人放到地上,语微见吴夫人将缚住她们的渔网收起,拿在手上也不过碗口大小,心想这渔网扑来之时,简直是一股铺天盖地的力量,看不出这么小的一张网,居然有这么大的力量。 如新喝道:“你为何要带走我们?”吴夫人说:“谷主暴戾无常,我带你们走,一方面自然是帮你们脱离苦海,另一方面,自然是为了保全自己,她看到你们也走了,自然不知道我们离开的原因。” 如新说:“胡说,你就不怕她把你抓回去,重重的罚你!” 吴夫人说:“就算重罚,也好过在这里受罪!我不喜欢被人束缚,我喜欢自由的生活,就像这网一样,一会儿可以巨大无边,一会儿可以其小无比,收发自如,随心而动,率性而为。”如新拉着语微往后面走着,吴夫人说:“往回走,你能找到路吗?这里的机关阵法,你们绝难破解,说不定你们在这里迷路了,现在她仇家找上门来,你们遇个正着,还能保住性命吗?如果随同我到英雄山庄,说不定我还可以保护你们。” 如新说:“好,我本来就要见夏庄主,夫人请前面带路。” 吴夫人说:“其实我根本没有嫁人,我在这里的名字叫着无笑,因为我刚来的时候,一天到晚都在笑,那时忽然从一个乞丐变成武林中人,感到很难得,而且我来的目的是为了学好武功出去扬名天下;而不是她们一样在此终老。我师父是一个奇人,不是谷主,我不喜欢呆在这里,我喜欢像这无涯网一样,大时无边无际,小时只手可执,无拘无束,收发自如,率性而为。” 如新说:“没想到你这么罗嗦,倒像是憋了几十年没有说话一样。” 无笑说:“是啊,在相忘谷没人和我说话,在英雄山庄得装成不爱说话,这个世界就是个让人沉默的世界,师父告诉我,不要说话,等你征服了别人,就能自由自在的说话了。征服被人,就要靠强大的武力,和沉默的智慧。” 如新说:“你到英雄山庄是为了什么?” 无笑说:“你不必知道,反正如今正是一个风云际会的年代,我想你们知道得越少越好!”如新冷冷的说:“我们不是人吗?难道就只能装聋作哑,什么都不管。”无笑说:“管不了的时候,最好别管,免得惹祸上身。” 如新冷冷的哼了一声,三人不多时到了英雄山庄,庄丁通报后,夏玉急忙跑出来,一见无笑,高兴的说:“夫人回来了!”吴夫人一笑,说:“多亏如新师太救了我,否则,只怕我没命回来。”夏玉急忙说:“多谢如新师太,如新师太能够到英雄山庄,真是太好了。” 如新见无笑一下子又是一副文质彬彬,温文尔雅的神情,心里觉得这女人一定没安什么好心。 夏玉对二人自然敬如上宾,语微见庄内除了庄丁,并无其他人,心里想:贺掌门她们都走了吗?英雄山庄倘若再遇到强敌,凭无笑一个人,能抵挡得住吗? 不过语微见如新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心想师父平生最讨厌的就是被人看不起,肯定不想留在相忘谷里。两师徒在月下站了很久,如新才说:“你那几个师姐妹葬在哪里了,我想去看看,点几柱香,然后将她们化成骨灰,将来有机会带回西陵派。” 语微这才有点明白师父为何要离开,心中忽然觉得伤心起来,说:“好!” 冷月无声,万籁俱寂,腐烂的尸体在烈火中渐渐化为灰烬,如新闭上双眼,叹说:“可怜的弟子,跟了我不但没有得到一天的平安,没有学成本领,反而为了找我,落得如此下场。” 语微默默的收着骨灰,将它们分别放在三个罐子里。她正要抬头说什么的时候,忽然间一阵风声传来,语微惊说:“师父有人!” 如新还没说话,只见几个黑影一闪,将如新和语微围在中间。如新冷静的说:“一会找准机会,你只管走,别管我!”语微焦急的不知道说什么,那几个忍者的刀顷刻间划落过来,如新挥剑挡开,语微看师父一人斗几个忍者,明显有些吃力,自己却帮不上忙,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忽然间感到一个人将自己提着放到一边,语微见屡次救自己的那个忍者再次出现,如新一把拉着语微,说:“快走!” 语微茫然的跟着如新跑着,一面回头见那几个忍者在缠斗不绝,忽然身边一阵可怕的狞笑传来,似乎身边都是忍者尖利的呼吸和可怕的笑脸一样,语微想到了那不堪回首的一切,忽然间歇斯底里的大叫了一声。如新蹲了下来,摸着语微的脸,问道:“你怎么了?”语微摇头哭说:“我没事,师父我害怕,我真的害怕!”如新向四周看着,忽然一伸手,点了语微的穴道,将她抱到旁边一个山洞里,将那几个罐子放在一边,看着语微,带着泪花,一字一顿的说:“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你都要活下去,回到西陵派,听到没有!” 语微的泪水掩盖了她所有的思绪,她想说什么可是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如新来到洞外,长剑一挥,砍下几株树来,将山洞用几棵树遮住,然后向着来路而去。 她刚走几步,只听飕飕几声响动,几个忍者已经将她团团围在当中,她疯狂的叫着,长剑在空中交织出一片可怕的火花,然而却远远抵挡不住忍者虚幻而缥缈的刀法,长剑铛的一声掉倒地上,如新也被一下子推倒在地上。 语微听到如新掉倒地上的惨叫,她觉得那是比自己的惨叫更令她难过的声音,她极力的想要动弹,然而却只是全身麻木得难受。 如新喝道:“兔崽子,要杀就杀,不必多话!”她闭上了双眼,然而身上却没有刀光闪过带来的痛楚,她忽然觉得身上一凉,衣衫被撕裂开来,她疯狂的站了起来,双手想要死命的掐住命运的喉咙,想要挣扎,甚至想要死去,然而她的双手像是求助者无力的挥动一样,根本没有半点回应。 语微呆呆的听着如新的惨叫,和忍者们得意的狞笑,她的心像是被一把把刀一次次的划过一样,她满腔的怒火一下子燃烧起来,她知道,她将要爆发,真正的爆发,像是火山一样,不错,那一刻,她想到的是火山,是喷薄出万丈岩浆的火山;是大海,是挥洒着巨浪滔天的大海。 依然是冷月当空,如新冷冷的看着天上的月亮,痛苦一次次划过她的心,那因为相思豆带来的记忆磨灭的经历,忽然一下子却更加深刻的映在脑海中——相思豆令人痛苦,令人在痛苦中忘却即便是最痛苦的时候依然记得的事情,然而另一种痛苦,却将那刻意忘却的事情,一一重新写在脑海里。 如新彻底的绝望了,她不再动弹,她就是一个混沌,一个无法自拔的泥潭。她看到那些带着满足后异样的目光,似乎看到当年自己那天真无邪的双眼,她缓缓站了起来,轻轻将自己的衣服穿上。 一个忍者一伸手点了她的穴道,她感到全身麻木,被一个人扛在身上,她知道他们将会把她交给野田一郎,她知道报仇是野田一郎唯一的心愿;然而此时她想到那刺在白云身上致命的一剑,白云为了不让自己痛苦,到底没有告诉她当时的真相,而她就这样将自己内心深处认为一定要报答恩情永远不能忘怀的人,葬送在一个白云飘飘的年代里。 她想到的事情还有更多,孙宁灿烂的微笑,和为了保护自己死去时安心的笑容,让她的眼泪从心里流出,如果命运不是那么喜欢开玩笑,她觉得自己也就不会那么悲惨。 语微忽然间如同火山一样猛烈的爆发了,她飞快的来到洞外,洞外是一片孤寂的冷月,和无声的天地,语微颓然的坐在地上,她知道自己要救师父。 她在荒野的地方走着,月亮照在她空虚的心灵上,她觉得自己快要被蒸发一样,思绪在心中狂舞,已经蔓延到天边,到世上所有的角落。 二十九、烟花烂漫 她茫然的走着,也不知到了什么时候,看到清水中自己的脸容,她淡淡的一笑,水中的自己却依然那么忧伤,她知道水中那不是自己,自己在一个阴暗的角落,她抬起头,天空很广阔,那些曾经灿烂的回忆,也许在天空还有依稀的痕迹,但是在她心里现在已经没有了。 她的心中,如新就是一尊神,她带着观音的模样,带着一双动人的眼神,款款来到自己身前,她将自己从危难中拯救,用一生的心血,来换取自己的幸福,如新的心中语微如同唯一的期待,那么令她牵挂。 而现在这神像毁灭了,彻底的毁灭了,带着金壁辉煌的色彩,在魔幻般的黑夜里,沉沉的睡去,那是她最大的梦魇。 她试图照顾如新的每一个感受,试图维护如新哪怕仅存的尊严,她宁可为了如新始终保持一个纯真的外表,一颗赤诚的心,和一张完美的笑脸。 如今,随着如新惨烈的呼喊,这一切在遥远的太空给撕裂开来,粉碎破坏,最终无法承担语微的思绪。 天色亮了又黑,语微站在烈火谷外,看着满山的桃树,忽然一个女子从林内走来,说:“语微师太,你回来了!”语微一惊,吓得往回退了一步,抬头看着那女子,说:“这里,这里已经是烈火谷了?” 女子一笑,说:“不错,语微师太,看你神情恍惚,先到下面去休息一下吧。”语微茫然的走在后面,发现这桃林忽然之间似乎冷清了不少,她问道:“这里怎么好像冷清了不少?发生了什么事情?” 女子说:“不知道,自从郑公子和孙掌门走了之后,谷主就让别的十派的人也都走了。”语微说:“奇怪,这是什么原因?”女子说:“不知道,而且这几天好几个姐姐都在喝药,问她们怎么生病了也不说,你说这个季节,怎么可能生病!” 语微的心思根本不在上面,那女子又说:“可是十派都在这里的时候,的确很热闹,大家白天一起练功,晚上还一起切磋,姐姐们还到林子里单独教他们武功呢。本来大家处得很好,可是谷主不高兴,说十派的人不能留在这里。” 语微听着那似乎轻描淡写的话语,忽然似乎明白了什么,心想单纯真好,或许这妹妹心中,永远都只有武功,那样真好,可惜我已经不是这样的人了。 满山的桃树,落叶飘零,秋天已经来了,是成熟的时候,也是凋谢的时候。 来到谷底,红豆和青弦都不在谷内,李二妹出来迎接,说是听说郑公子出了事情,红豆前往打听去了。 语微在谷里呆了一阵,觉得有些郁闷难耐,她来到稻田旁边,姐妹们正在割着稻草,但明显看出她们的动作慢了很多,似乎缺少了当初火热的激情,语微心里想:这才短短十数日,怎么这里的变化,竟然这么大,到处都可以见到苍凉,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李二妹忽然在她身后说:“师太,你们师徒四人,不是一起离开的吗?为何我见师太心事重重?”语微回头说:“我,对了,怎么各位姐姐也似乎没有精神,以前我见她们干活,都是用飞的。” 李二妹一笑,淡然说:“这样一样能干完。”语微觉得她似乎有没有说出来的话,便轻轻一笑,告辞而去。走着忽然一股药味传来,她循着药味而去,只见几个女人正在那里熬药,她问道:“几位姐姐,你们都是武林高手,内气通畅,百病不侵,你们也需要喝药吗?” 一个女子急忙说:“师太不必多管,我们喝了这药,自然就没事了。”语微哦了一声,心里明白了七八分,问道:“不知十派之人为何离去,大家不是相处得很好吗?”那女人说:“就是相处得太好了……”忽然停了下来。 语微问:“姐姐为何说了又停下来,到底什么原因?难道是十派的人欺负你们?” 那女子说:“师太就别多问了,反正自从师太失踪后,谷主派人出去寻找,柳大哥回来后,就没有消停过,谷主很不高兴,师太不知道,就算说了,你也不明白,总之喝了这药,便就一切都好了。我们都不计较,师太计较什么?” 语微问:“你们不计较?” 那女子一笑,说:“当然不计较,师太自然不知道,我们都是人,在这幽山深谷里,我们躲得了一生的灾难,可也躲不过一时的冲动。我都说了你是不知道的,师太又何必一直往下问去。你是佛门中人,又这般脱俗,不方便听这些话的。” 语微一笑,说:“我只是好奇,随便问问,希望姐姐们都好而已。既然这样,我就不敢打扰姐姐们了。” 她一路来到半山之上,看着寂寞空置的院落,想到当时在这院子里的时候,每天都很快乐,甚至以前颠沛流离的日子,也从来没有从内心里产生过恐惧和惆怅。 忽然间一阵脚步声响起,她扭头一看,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只见郑玉蛟站在身后,她问道:“师兄怎么来了?”郑玉蛟说:“我走了很多地方,大致得到了很多资料,这是按照家父的需求准备的,我回来整理一下。” 语微说:“师兄都不回老宅整理,而是回这里整理,可是红豆仙子听说师兄有事,已经出去找你了。”郑玉蛟急忙转身说:“是吗?我得去找回她来!” 语微叫住郑玉蛟,说:“师兄,原来你喜欢的,是红豆仙子。”郑玉蛟转过身来,说:“语微,你怎么了?小孩子别乱说话,什么喜欢不喜欢!” 语微一笑,说:“你骗不了我,不过就算你现在出去,也找不到她,不如我叫姐姐们飞鸽传书便是了,你在这里整理资料,省得又麻烦别人!” 郑玉蛟说:“小师妹现在也会安排事情了,好啊,不然你又笑话我!” 夜色浓重,小院里清凉无比,郑玉蛟在窗边看到语微独自在院里看天,便来到语微身边,坐下说:“我倒忘了问你,师叔呢?”语微说:“被长刀会的人抓去了,现在生死未卜。”郑玉蛟急忙说:“我们赶快去救啊,对了,怎么华师叔他们都不在了,我还想问,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人都走光了!” 语微说:“你不知道的,你说我是小孩子,其实你才是小孩子,你什么都不知道。” 郑玉蛟说:“别在这里装了,小师妹,我知道你受了苦,但是也要休息,天色已晚,等到红豆仙子回来,我们立刻前去营救。” 语微说:“不用等红豆仙子,我有本事,你信吗?”郑玉蛟哈哈一笑说:“我信,当然信。不过,你可要先找到离开的路啊,好好休息吧!” 郑玉蛟回到房间,连日的奔波的确有些困了,渐渐进入梦乡。 梦里忽然感到一股香风扑来,似乎红豆仙子的影子在眼前闪动,他定睛一看,果然是红豆站在身前,红纱在风中舞动,轻盈的浮动在他每一处眼光所及的地方,带着虚幻而梦寐的色彩,令他沉醉而精神焕发。 他缓缓的站了起来,红纱渐渐覆盖在脸上,如同深夜里寂寞的红唇,带着清新的凉彻的味道,缓缓游动在他唇角微微的颤动里;他感到双手如同抚着一段温润的玉石,双眸如同看到一个完美的躯体,他感到呼吸在那一刻变得沉重而快乐,思维在那一刻变得凝重而飞跃;他紧紧的搂着,任由思绪在荒野里飞奔,在看不到边际的红纱里蔓延,天地似乎变成了一道红色的光芒,令他眩晕的光芒,渐渐铺展出伸起诡异的色彩,幻化、衍生,他渐渐感到自己如同飞翔在九天之上那么的欢畅…… 如同清水柔柔的滑过草地,如同微风翩然的降临荒原,如同白云轻盈的覆盖人的身体,渐渐这一切莫名的跳跃起来,像是万丈阳光忽然间浓烈的照射,像是千里瀑布从上到下淋漓的宣泄…… 忽然间天地为之一清,似乎原始的梦幻般,带着呓语里亲切的问候,一切恢复万籁俱寂的深夜。 郑玉蛟醒了过来,看着床上凌乱的一切,和自己完全赤裸的身体,他忽然觉得有了一些变化,他赶快穿上了衣服,来到院子里,梦里的一切似乎太美妙太突然,他的心这才变得狂热的悸动,他抬头看着天上的明月,这是一个普通的夜晚,然而于他而言,却有着特殊的意义。 他急切的要往山下奔去,他的心中狂热的叫着“红豆,红豆……”忽然撞着了一个人,一个正往前面缓缓走着的人,他抬头一看,正是红豆仙子,他高兴的说:“红豆……你,你,刚才,我们!” 红豆说:“怎么了?你没事就好,我就怕他们拿你作为要挟,你要学会保护自己,知道吗?” 郑玉蛟拼命的点着头,忽然拉着红豆的手,说:“你放心,我会的,为了你,我也会保护我自己。”红豆缓缓的抽出手,转头说:“好了,别说了,我都知道,何必说得那么明白,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快回去休息吧,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 郑玉蛟见她缓缓向山下走着,心里想:刚才那是梦,还是真实,那是她,还是别人? 语微蹲在河边,她从未见过水中的自己是如此的美丽,漆黑的头发刚刚沾在头上,飘逸而灵动,像是她的双眸一样,双眸中如同水珠一样清澈的眼神,是她看这世界唯一的途径。 她缓缓走着,或许此时连她自己也不认识自己,一个如同小家碧玉一样清秀脱俗的女子,一个妩媚动人的少女,款款的走在秋天最后的落叶里。 时间在风中落叶的飘舞里渐渐流逝,她那清澈的眼波里,赫然出现了一座城堡,那是王城,她的师父,或许死在里面,或许被囚禁在那里。 她走在街上,街上行人很少,或许是因为语微根本没有注意旁边的人,她径直来到长刀会藏身的院外,看着那高高的院墙,她来到对面的客栈里,要了一壶酒,一个人独自饮着。 忽然身后传来一个人说话的声音,“小妹妹,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喝酒?”语微转过头来,只见那是个看来很高傲的青年,语微认得她正是谲狂,而谲狂却似乎并不认识语微。 语微淡然一笑,又喝了一口酒,说:“少侠如果有兴致,不妨也来喝上一杯。”谲狂坐了下来,说:“有酒无菜,太煞风景了。小二,上菜来。” 语微说:“喝酒的时候最煞风景的是话不投机,两个人喝酒,却不知因为什么,那这酒不醉人,人也能自醉,想来这等煞风景的事情,谁也不想遇到。每个人都渴望自己所作的哪怕很小的一件事是完美的,不是吗?” 谲狂点头说:“不错,不错,姑娘说得正好。”说完饮了一杯,小二已经上了些菜,语微笑说:“少侠在这里很有人缘。”谲狂问:“此话从何说起?”语微说:“你都不用点菜,对方便能上上来,可见对你一定很熟,对很熟的人毕恭毕敬,那不就是有人缘吗?” 谲狂哈哈一笑,说:“你倒是很聪明,对了,以前怎么没有见过你?”语微说:“我是中原前来此地避难的,先父曾做过明朝的将军,可是不幸阵亡,母亲也随即离去,留下我跟着叔父过日子,叔父不幸得病死去,我就只好前来这里,投奔一个远房的亲戚,可是找了很久,也没有着落。” 谲狂说:“是吗?你放心,在这里我说话还是能算数的,姑娘就在我那里住下,别的一切都好说。”语微说:“可是我是个命硬的人,谁要收留了我,便注定不幸,我怕连累少侠。” 谲狂一拍胸膛,说:“你放心,我的命更硬,对了,我叫谲狂,我是个孤儿,你呢,你叫什么名字?”语微说:“我姓林,贱名飞絮。” 谲狂说:“飞絮,你这名字不好,不过不要紧。”语微小声说:“听说这里是荷兰人的天下,所有的一切都是荷兰人掌管,是不是啊?”谲狂说:“你放心,他们不过是群酒囊饭袋,没人敢招惹我们。” 语微问:“为什么?”谲狂说:“为什么?因为我们教主是天下第一高手,如果没有她,只怕王城早就保不住了。”语微说:“不会这么厉害吧!” 谲狂说:“你看着吧,这几天我们教主就要出关了,她出关后,会将台湾各派一个个尽数歼灭,那时,教主一统武林,你就知道我们平教的厉害了。”语微笑了笑,说:“贵教主既然这么厉害,那我索性连亲戚都不投奔了,真是生平遇上第一个贵人,谲狂公子,你真好。”谲狂哈哈大笑起来,一杯杯的喝着,直到语微将他搀扶着离开了酒楼,来到他所居住的小院里。 灯光依稀,谲狂躺在床上,嘴里还在依稀梦呓着,语微看着他兴奋的脸,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她的手轻轻滑过他脸上燥热的肌肤,她的手是那么的沉静安详,似乎清水一样的明澈;她的眼睛清澈而闪亮,她的眼中看到的是一个醉酒的男人,那只是一个醉酒的男人,除此外也就没什么特别。 她闭上双眸,去感受那来自梦境的困惑,夜色深沉,她融入这夜色的静谧里。 她躺在谲狂的怀里,那是她第一次这么安静的躺在一个男人怀里,没有一丝激情,有的只是自己都觉得可怕的冷静。 她感到谲狂带着酒味的呼吸,渐渐弥漫自己全身每一处毛孔,便在这酒意阑珊的夜色笼罩里,依稀烛光的照射下,她渐渐进入沉睡的梦乡。 她醒来的时候,正依偎在谲狂怀里,谲狂看着她,她也看着谲狂。她平静的说:“没想到你就是我要找的亲人,而且不是远房的亲人。” 谲狂抚摸着她娇嫩的肌肤,亲吻她的面颊,带着语微从未听说过的柔声,说:“我会照顾你的,真的。”语微站起身来,穿上衣服,说:“男人总喜欢自以为是的许下承诺,我知道你许诺的时候,一定是真心的,可是你变卦的时候,却也发自肺腑。”谲狂起身来,正要说话,语微轻轻用手指堵住他的嘴,说:“我们生活在一个混乱的时代,每个人就像飞絮一样,更别说他的感觉和思想,际遇使我们相遇,离别,使我们成为朋友,敌人。可我只想在想要和你在一起的时候,和你在一起。” 谲狂将语微搂在怀里,激动的说:“你放心,我会和你在一起的。” 语微偎在他怀里,说:“可是我很担心,在你看来,平教对付台湾武林,是易如反掌的事情,可是在我看来,那也未必一定,万一要是……”谲狂拍着她的肩膀,说:“别怕,就算有什么事情,我也会替你担着。” 语微说:“先父是个将军,我也不是一个弱女子,为什么我不能帮你呢?现在既然走到一起,就当大家一起想办法,不管谁胜谁负,我们都在一起。”谲狂将他搂得更紧。 忽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谲狂问道:“什么人!”只听有人说:“师兄,是我,师父命我前来,通知师兄,教主今日就要出关,请师兄过去,迎接教主。”谲狂放开语微,在她耳边轻声说:“你在这里等我,我可能要很晚才回来。”语微点头,看他离去。 语微来到小院里,看着院里陌生的一切。 谲狂和残衣一路走着,残衣说:“好香,师兄,你身上好像有一股特殊的香味。”谲狂轻闻了一下,果然觉得一股若有若无的香气萦绕在身上,他心里乐滋滋的,说:“是你少见多怪而已,教主怎么这么快出关了?” 残衣说:“不清楚,听师父说,好像现在十派实力渐渐强大,不知为何,一夜之间,似乎都成了高手,咱们上次受挫,又死了那么多同门,教主是提前出来了,要查清此事。” 谲狂说:“真可惜,教主若是练成了‘天光云影’的第十重,那就无敌天下了,怎么只差几天的事情,教主竟然沉不下气来,若是我,断然不会沉不住气的?” 残衣说:“教主现在也已经无敌于天下了,听说长刀会掌门今日也出关了,他不也是放弃了这段修炼吗?听说他抓到了昔日的大仇家,要选个日子杀了那尼姑,说是不久便是他夫人的忌日,想要在那一天动手。”谲狂说:“动手就动手,还图个什么日子,讲究来讲究去,好不就出了问题,快刀斩乱麻,那才是最好的。” 野田一郎走出高楼,东方萦和原冰围了上来,野田一郎说:“抓到了如新,让我见见她。”东方萦说:“大哥不必着急,如新功夫不高,不能有多大的风浪,其实大哥何不坚持几日,索性练成最高境界?” 野田一郎叹说:“有几个关口始终过不了,这才是真正令我出关的原因。天下事不一定都得靠武功天下第一来解决,武功也没有止境,哪来的第一。” 东方萦一笑,说:“况且此次抓到如新这老尼姑,可以作为诱饵,将真正的罪魁祸首引来,看中原四大门派有来无回,从此在江湖上消失。” 野田一郎说:“不错,这的确是我多年的心愿,但是四大派也不乏高手,只不过不愿正面冲突,而这些高手,才是真正厉害的角色,他们不但武功高强,而且城府很深,一般的人很难引他们出来。不然我早就将四大派连根拔起,不用这么多年苦苦等待。四大派能有百年基业,绝难一两日之内被击跨。” 原冰说:“父亲放心,咱们始终会有这么一天的,而且,一定要找回刀经,为了刀经,我们已经损失很多了。”三人往地下牢房而去,刚一下地下室,东方萦便说:“我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原冰四下里一看,说:“一个人都没有,这么多人,去了哪里?”东方萦使劲闻了一下,说:“是有些古怪。” 三人急忙往前走去,只见关押如新的牢房门大开着,人已经不知去向,野田一郎呆呆的看着,说:“高手,果然有高手!” 东方萦说:“从外面进来,有数十人把守,武功都不差,待我一一问过后,再来推断。”原冰说:“一个如新没有什么,重要的是我们有所防范,所谓知己知彼,至少也逼得那些高手耐不住了,终于出手。” 野田一郎说:“如果中原没有高手,我们又何必学他们武功。”原冰问:“爹,这《大化神通》是娘留下的原本武功,为何也会有和刀经一样的问题?”野田一郎说:“每一门武功都是这样,世间万物都在变化,文字记载却只能随作者而改变。有破绽是正常的,只是我们没有刀经的正本,很多记载都无法推断,所以不能解除破绽,而这《大化神通》本是正本,相信一定能冲破这个境界。冰儿就不必放在心上,我多少听到一些烈火谷的消息,红豆仙子如今风头正盛,你有什么方法吗?” 原冰说:“已经早就有了,爹忘了女儿安排的人,现在十派和烈火谷已经分开,爹不必太过担心了。”野田一郎说:“冰儿为了父亲的事情,耽误了太多,我老是想,云儿若是泉下有知,一定很伤心。我记得你小的时候,所学都是琴棋书画,可是到了长大后,却不得不帮着为父报仇,你喜欢这种生活吗?” 原冰说:“不管我喜欢还是不喜欢,我都必须这样,父亲不必多想,女儿心甘情愿。” 两人缓缓往外面走去,东方萦迎面走来,说:“大哥,此事有些蹊跷。”野田一郎问:“你问到了什么?”东方萦说:“我前后问了好几个人,他们每个人的答案都不一样,有说高手闯进来,点了大家的穴道,有说用迷香将人迷倒,还有说干脆是受到威胁,大家不得已打开牢门,我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情,不是大家眼睛花了,也不是受到迷惑,而是他们都不愿说出真相,大哥想想,什么真相是他们不愿说出的呢?一个忍者最丢人的事情是什么?”野田一郎说:“眼皮底下溜走了人,本身就是一件丢人的事情。”原冰说:“依我之见,此事我还得找一个人,难道你不觉得这味道很奇怪吗?” 东方萦说:“是,我一进来就因为味道感觉不对,但这决不是迷烟,如果真是迷烟,大家也不会故意遮掩,这种香味似曾相识,对了,有一种淡淡的樱花的香味,难道,大哥,难道我们这里出了内奸?” 原冰一笑,说:“这就不难解释了,应该是红豆仙子的人前来救人,我安排了人手在红豆身边,这种香味,就是从她们身上散发出来,不是药物,仅仅是说明她们来过了而已。”野田一郎说:“红豆仙子现在什么事情都管上了,看来就算在中原武林,也只有望其项背,惟命是从了。” 原冰说:“父亲放心,我已经离间了十派和红豆的关系,迟早会让他们自食其果。对付中国人,离间计百试不爽,远的不说,就是崇祯皇帝,不也是这样白白丢失了一个大将吗?” 东方萦说:“教主今日出关,我得立刻赶过去,大哥,你们谈谈,我这就告辞了。”待东方萦走了,野田一郎和原冰来到院子里,野田一郎说道:“平教最近损失惨重,他们有何打算?”原冰说:“打算?说实在的,长刀会一直以来,只是想要刀经而已,没人能做中国人的盟主,别看他们有时候愚蠢甚至懦弱,可是在他们骨子里的那股劲,绵延数千年的文化,却是深厚而磅礴的,没人能够征服。就连他们自己,也都无法征服,看看中国人的历史,不管是什么人,最后都成了汉人,汉人是一个什么样的民族,他们没有统一的信仰,甚至在饮食文化爱好上天差地别,但是他们却用他们自己的方式,慢慢改变着这个世界;不可一世的成吉思汗,也不过是汉人历史里一朵微不足道的浪花而已,他对中国的影响,甚至还不如一个朱子。父亲怎么看?” 野田一郎说:“我不想成为他们的盟主,但我想征服他们,我要报仇。” 原冰说:“父亲多年努力,其实我们只要做一个杀手,就能将问题解决,而且那才是中原武林的规矩,恩怨分明,别让无辜的人牵扯进来,事情到了今天这种地步,长刀会损失的,不比中原人损失的少,我们不但没有报仇,甚至还酿造了更多仇恨,比如东方姐姐对西陵派,恐怕迟早会酿成祸端。” 野田一郎说:“你姐姐为人其实并不坏,只是太过偏激,每个人都有善良的时候,我刚和你娘在一起的时候,还曾经想过作他们黄山派的掌门人;每个人都有重新选择的时候,不管何时,都不晚。”原冰低头想着什么,野田一郎说:“这次我要出去看看,看那不可一世的红豆仙子到底修炼到什么境界。冰儿在这里好好看住本门的人,别和平教那些弟子一样,肆意妄为,最终会自食其果,忍者是最守规矩的人,否则就会误了大事。” 原冰说:“我知道了。”野田一郎刚走,原冰正低头想着事情,忽然一阵欢声笑语传来,原冰喝了一声“什么人!”她飞快的循声而去,只见几个忍者正在仓促的整理衣衫,一个女子的背影迅速的离去,原冰问道:“什么人?” 那几个忍者都没有说话,原冰说:“难不成烈火谷的女人,现在喜欢上了这个。欲望,就是红豆仙子这样精明的人也无法避免。” 红豆正悠闲的弹着琴,青弦进来说:“姐姐,两大高手都出关了,你还这么清净。”红豆一笑,说:“他们仓促出关,说明他们怕了,既然敌人已经怕了,我又何必害怕?这叫敌让我一尺,我偏进他一丈。”青弦问:“姐姐要如何进一丈?” 红豆说:“两大高手既然出关,一定想要出城有所作为,咱们就都离开烈火谷,声东击西,只要扰得他鸡犬不宁那便是了。反正现在已经到了收获的季节,将粮食存在安全的地方,咱们就可以几人一组,前往王城。” 青弦说:“我最喜欢这样子了,搞得他们鸡飞狗跳,哼,对了,金前辈那里有什么好的毒药,咱们也可派上用场啊。” 红豆说:“若是金前辈用毒,那自然可以派上用场,若是你,只怕在无忧隐士的毒药下,只能甘拜下风,别去和他们比用毒,就算比武功,你还好脱身一些。” 青弦点头说:“姐姐,我可以和你一起吗?还是你一定要带上郑公子?”红豆说:“我带上他干什么?我已经和孙掌门计议好了,此次前往,只找牛金星报仇。说起来这笔帐,也是到了该算的时候了。” 青弦叹说:“我也觉得孙掌门很惨的,第一门派一下子满门喋血,死了那么多人,也亏他们干得出来。”红豆说:“这几十年来,长笛会一直是台湾的门户,连接中原,连接台湾各派,是荷兰人的眼中之钉,早就想除去了。孙掌门孤掌难鸣,咱们鼎立襄助也就是了,你就别把这些话说出来。” 青弦不屑的说:“你以为我是三岁小孩啊,告诉你,我成熟得很,稳重得很,你放心好了,既然你不愿意和我在一起,我就去另外找一个人。”红豆说:“古大侠你最好别去惹,否则就是惹火上身。” 青弦问:“为什么?”红豆说:“我给你说过大师姐的事情吧,你知道你来这里,是因为师父丢了大师姐,没找到,回来的路上顺便捡了你,大师姐的脾气,和师父一样,武功更在你之上,你敢惹她吗?” 青弦说:“我为什么去惹她?我又不是小蜜蜂!”红豆说:“八年前,大师姐不顾一切,和古大侠离开了相忘谷,其中发生了很多事情,我想每一件都刻骨铭心,从我第一眼见到古大侠,我就知道这几年一定风风雨雨,我觉得大师姐就在我们身边,然而她现在一定比当初更火爆,更可怕,你敢惹吗?” 青弦来回的走着,不停的说:“这我就想不明白了,古大侠这么好的人,我的天啊,要是能和他在一起,那不知有多好——便是死了也值得啊,当初她不顾一切离开我理解,但是现在呢。怪人,真是和师父一模一样的怪人,受不了了,我要是见了她,一定会骂她,她要是不要,就放了人家,我来,我不怕。” 红豆淡然一笑,说:“你懂得什么?我只是让你避而远之,人世间的事情哪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青弦哼了一声,来到屋子里收拾东西。红豆收起琴来,正要转身,忽然觉得身后多了一个人,她转身一看,只见郑玉蛟站在她身后。红豆松了口气,说:“你怎么神神秘秘的,怎么了?”郑玉蛟说:“你们要走了吗?我看她们在收拾东西。”红豆说:“不错,现在既然人家已经准备好了来攻打我们,我们怎么可以坐以待毙?” 郑玉蛟说:“我也要去。”红豆说:“你把给令尊的东西准备好,然后即刻回中原去。我听说形势不好,看来现在正是令尊最需要你们的时候了。” 郑玉蛟再要说话,红豆说:“我们会扰乱他们的视线,你该看到的已经看到了,我想此次前来的目的也已经达到,不必在此久留。毕竟,你不是武林中人。”郑玉蛟还要说话,红豆却已经转身离去,他呆呆的站在那里,不知道该说什么。 深夜时分,秋意浓烈,皓月如水,万籁俱寂。 两个人影穿过赤嵌城高高的城墙,向一处小院而去,落入院中,寂静无声。其中一人似乎很熟悉一样,推开一间房门,手上一扔,一枚暗器飞了出去。 房内一个人从床上翻滚而起,手上一抄,抓住那枚暗器,说道:“红豆仙子,别来无恙!”那二人正是红豆和孙宇清,二人退回院中,只见牛金星迈步出来,说:“两位好快的身手,居然能找到我的住处。” 红豆说:“附庸风雅,那是要付出代价的。你并不喜欢茶叶,但是却一定要自称茗君子,整天摆弄茶叶,其实不管你走到哪里,都会容身无处。” 牛金星说:“所言甚是,不过老夫就是要这样,才能令二位前来。”红豆和孙宇清一剑一笛已经攻了过去,孙宇清喝道:“牛护法,你灭我满门,我就是来找你算帐的!”牛金星被二人逼得连连后退,向一角移去。 红豆和孙宇清正处于上风,忽然间天上一亮,二人抬起头来,只见一片白云悠然而过,清澈的蓝天瞬间明亮,顷刻便又恢复惨淡的夜色。 红豆心中一惊,还没来得及说话,只见一阵狂风袭来,她急忙拉着孙宇清,二人身形一动,来到墙头,只见对面墙头站了一个长发披肩的中年女子,看起来有些奇怪,正是平吟清。 红豆说:“恭喜教主练成了‘天光云影’,据说这是白云岛流传的至高心法,不知为何到了教主身上?” 三十、天光云影 平吟清冷笑一声,说:“红豆仙子所知甚多,何必问我?”说完一掌向红豆身上拍去。红豆急忙闪身让开,孙宇清手上长笛一挥,打出一片银光,但顷刻便被平吟清轻而易举的化解。两人穷尽毕生之力,却渐渐只有招架之力。 平吟清冷笑说:“我还道红豆仙子有多少功夫,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说完袍袖一挥,向红豆身上卷去。红豆急忙闪身让开,平吟清再要追来时,忽然间人影一闪,只见一个人从空中飘来,手上长剑挥动,七彩光芒乍然闪动,七彩光芒在白色光影的笼罩下猛烈而激情的喷发着,渐渐交织出一片如幻化般的光圈。 红豆和孙宇清还没有反应过来,只觉一个人影扑来,将二人一手一个拉着,飞一般离开了院落。 三人到了城外很远才停了下来,那人放下红豆二人,说:“没想到平吟清的功夫已经这么厉害,这魔头难以对付,正面交手,恐怕没人是她的对手。” 红豆说:“二十年前此人和黑夜魔君就是江湖上两大魔头,这魔头大难不死,变本加厉,实在死有余辜,前辈既然手上这支彩虹剑,是如何得来?”那人一笑,脸上的表情却很木然,显然是加了一层令人难以察觉的面具。他的打扮是个中年的文士,说起话来也是文质彬彬的,他说:“这说来话长,不过我还不能融会贯通,难以和平吟清决斗。本来此次前来,是因为几年前和野田一郎一战,伤了经脉,一直过了这么几年方始恢复自由,我还以为这次能将这两个魔头一并歼灭,却没想到他们竟然凶狠如斯。” 红豆说:“几年前野田一郎的确在中原布置人手准备报复,据说是无言大师出手制服了野田一郎,使他身受重伤,难道前辈就是无言大师?”那人一笑,说:“红豆仙子就是红豆仙子,那时你还是小小孩子,居然能了如指掌。不错,如今少林派倾力帮助郑将军,人才已经大不如以前,将军有意南来,少林门人个个摩拳擦掌,想要前来,然而细细挑选,也只有我门下几个不成器的弟子前来了。这么久了,没点音信,我且过来看上一看。” 孙宇清说:“中原武林,如果没有南少林,只怕形式更加不堪。”无言叹说:“已经不堪,还是当年唐夫人主持大局的时候,五大门派高手众多,多少魔头也不能伤害大局。这几十年真是风雨飘摇,想起来让人痛心。我在台湾这几日,看到十派武林最近人才兴旺,红豆仙子真是功不可没。” 红豆说:“在下何德何能,前辈是武林泰山北斗,红豆自愧不如。”无言说:“要让一群处于恐惧不安,惶恐多日无法找到方向的人安静下来,相信自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其中微妙之处,老夫自难掌控,普天之下,又有几个人能做到!” 忽然林中传来一个声音,“就算红豆仙子做到了,也未必就能帮助那些扶不起来的人!”说话的显然是个老妇人,红豆心想:难道此人就是白云峡里的老妇人?她阴魂不散,到底想要干什么? 无言抬头说:“阁下内功精湛,为何不现身相见。”那声音说:“我现身相见之日,就是你们俯首称臣的时候,无言大师,你好好照看你的三个弟子,别让他们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红豆冷冷的说:“前辈缩头缩尾,为我辈不耻,如若再不现身相见,就休怪我台湾武林不客气了。”老妇人的声音哈哈大笑起来,“红豆仙子现在也会大话连篇了,就凭你们练了几天的三脚猫功夫,可以吗?人不是有了自信就能战胜别人的,红豆仙子,你听惯了奉承的话,可也得尝试失败的滋味。” 说完只听见一阵衣袂破风的声音传来,无言说:“此人身法奇快,现在台湾出现了很多奇人,你们要小心为上。”说完转身而去。 红豆问:“大师要去哪里?”无言说:“我前来的事情,不能告诉别人,我有一件要紧的事情要办,而且我想查清楚这些人的底细。”说完已经足不占地,飘然而去。 孙宇清说:“难道无言大师此来,郑公子都不知道?” 红豆说:“越少人知道越好,现在谁先沉不住气,暴露了目标,谁就倒霉。在台湾能和平吟清武功在伯仲之间的其实并不少,大家都在等待最有利的时机。他们根本就不是为了百姓,而是为了自己的野心和欲望。所以我们切不可意气用事,我现在反而觉得恐慌起来,觉得有一张大网正在我身边蔓延,我无法挣脱,但是它却慢慢收缩,真不知道什么时候它才能被我斩除。” 孙宇清叹说:“为何世上的人,有人会这么邪恶,天下本无事,邪人招惹之。我越来越痛恨这些制造悲剧的人,恨不能将他们都斩尽杀绝。可是我知道,我能力有限,只能眼见着悲剧一点点的发生。” 忽然间一阵惨叫传来,孙宇清和红豆急忙飞身赶了过去,只见地上躺着几具尸体,夜行衣打扮,扑到在地上,二人缓缓蹲下身去,孙宇清轻轻伸手去探其中一人鼻息。红豆问:“活着吗?”孙宇清说:“身子还是热的,可惜已经断了呼吸。” 红豆说:“这是什么人。”一面翻开尸体来,两人都不觉吓了一跳,只见那人眉心间中了一粒红豆,显然是红豆仙子的独门暗器。孙宇清急忙问:“除你之外,还有几人会这暗器手法?” 红豆起身来,问:“这几个人你认识吗?”孙宇清说:“似乎在武林大会上见过,应该是十派的人。”红豆摇头说:“会这手法的,家师说只有三人,家师,我师姐和我。连青弦也没能学会。” 孙宇清说:“难道是……”红豆说:“家师性格孤僻,但决不是坏人,家师姐和我虽多年未见,然而我清楚她的为人,是不会轻易杀生的。其实师姐和师父是一样的人,那……那会是谁呢?谁会用这种暗器?” 孙宇清说:“暗器不难,难的是手法,只不过,倘若真是别人所为,他蓄意陷害,那反而麻烦,此人的居心,那就是冲着……” 红豆说:“我想尽快找到师父,否则……”孙宇清点头说:“事不宜迟,咱们赶快行动。”两人加快步伐,足不沾地,健步如飞,向相忘谷赶去。 天明时分,薄雾愁云,冷落清秋时节。 孤村无语,只影无人,惟有步履声音。 两人来到一个荒凉的茶铺子里坐下,风扑了过来,红豆说:“眼见台湾一日比一日荒凉,老百姓已经不堪重负,纷纷寻找出路,如果再没人来为他们寻找出路,只怕不出十年,台湾就会变成一个废岛,什么也没有了。”孙宇清四处望了望,叹说:“是啊,不过听无言大师所说,郑将军的确有意到此。” 红豆叹说:“将军到此,倒让我更加忧心忡忡,说实话,复兴的大明,难保不是另一个大宋,百姓无辜,不知会受多少战争之苦。况且将军南渡,说明南明即将覆灭,难道不是吗?从来都只有台湾借助中原的力量,哪有凭借台湾颠覆中原的道理,所以我希望将军收复台湾,却不想他以此为根据,那就等同自绝后路,不过看大清朝气数正盛,要想奋力一争,机会实在太小了。” 孙宇清叹了口气,说:“是啊,北方有强敌,大宋百年的屈辱,尤其是南宋不堪回首的岁月,反而是让人害怕的历史。我没有想到姑娘所想的,所以希望他们过来,如今看来,这过来也不是,不过来好像也不是了。” 红豆说:“我对大清朝不是很熟悉,但是他们能征服那么多人,平定中原,他们一定有难能可贵之处,其实谁当皇帝不重要,重要的是让四海升平,百姓安居乐业,你我都是百姓,心中所想的,决不是战争和杀戮。况且战争中难免有人浑水摸鱼,现在就有人嫁祸于我,让无辜的人遭殃,他的目的还不是为了满足自己野心实现后的快感,这样的人实在太可恶了。” 孙宇清站了起来,说:“不管怎样,尽快找到令师,问一下她有哪些同门,而且要尽快和青弦姑娘联系,让她暗中查访,我想嫁祸的人决不会只杀这一次。” 红豆心里思量着,一时之间也无法断定,似乎白云峡的老妇人,云舞还有平教护法,长刀会高手尤其是野田一郎都可能陷害她,但这没有头绪的陷害,一时之间还真无法入手。她想了一想,说:“唯今之计,只有先让大伙暂时避上一避,先保住性命才是。” 忽然间一只白鸽停了下来,红豆取下它腿脚的竹筒,拆开纸条一看,起身说:“不好!已经有人死于红豆暗器之下,十派之人前往英雄山庄,商议对付我的计策。” 孙宇清急忙说:“快赶去英雄山庄,不然,……只怕别人先下手为强了!”好在英雄山庄和相忘谷相去不远,两人风驰电掣,一路飞奔而去。 到了中午时分,来到一个小镇,好在有点人烟,两人在镇上草草吃了些饭,正要赶路,孙宇清忽然发现龙铮带着几个人匆匆下楼,便说道:“龙掌门在这里,咱们下去问个究竟。”红豆点头,两人往下面走去,一路跟着龙铮一行人到了外面林子,两人正要说话,忽然间只觉身后一阵劲风扑来,红豆往身后一看,只见几枚红豆如同满天花雨荡来,红豆急忙闪身上前,待要将暗器击落,忽然一股劲风卷来,他同孙宇清被迫向后一闪,只听得几声惨叫,那几人都倒地身亡。 红豆二人急忙上前一看,只见几人都是眉心中了一粒红豆暗器,显然是被什么力量扭转头来,龙铮显然还没有断气,看到红豆仙子,红豆仙子急忙说:“龙掌门,你撑着,我帮你……”忽然听到有人叫师父,只见傅君婷快步过来,将龙铮扶起,龙铮指着红豆,恨恨的说:“是她……是她!” 龙铮终于只说了这么几个字,然而红豆和孙宇清听了却如同当头霹雳,死者亲口说出杀人凶手,那是最好的证据了。 傅君婷起身来,含泪说:“原来红豆仙子果然是大魔头,以前我还以为自己误会了你,没想到,真正白痴的,是我!我还从心里崇拜你希望能如你一样为台湾做点事情,可是,红豆仙子为何要杀我师父?家师自问多年来虽无所建树,然而其心思计划,无一不是为了台湾武林,为什么红豆仙子要狠下杀手!” 红豆摇头说:“我要解释,你一定不会听,但是现在唯一的方法,不是报仇,而是让你的朋友赶快避开。” 傅君婷冷笑说:“我们自然会避开,当时红豆仙子不也是将我们赶出烈火谷吗?”孙宇清急忙说:“傅姑娘,你别误会,我可以证明。” 傅君婷不屑的说:“不知何时起,一大门派的掌门人唯红豆仙子是从,你没有说话的资格,任何红豆仙子的朋友都没有说话的资格,如果你们杀了我,你们就是凶手,如果你们放了我,就会有更多的人知道你们是凶手。红豆仙子,后会有期!” 她抱起龙铮的尸体,大步离去。红豆看着地上的几具尸体,说:“我们将他们埋了吧。”孙宇清点头答应,俯下身子,抱起一具尸体来,啪的一声,一块木片掉到地上,红豆急忙拾起来,只见那是一块黑色令牌。 孙宇清放下尸体,看着那块令牌,说:“姑娘见过这东西吗?”红豆摇头说:“不曾见过,但是十派决计不会有这令牌,他们加入了别的门派,还是……”孙宇清在别的尸体上摸了摸,果然都找到一块一模一样的令牌。 红豆思忖半晌,收起一块令牌,说:“此事说来有些古怪,几十年前若说有这样的门派,我倒是相信,可是现在数出来的门派,也就那么几个,没有哪个门派有这样的举动。”孙宇清说:“最近风云变幻,一时很难摸清,我看还是查清楚再说。”红豆说:“英雄山庄一定热闹得很。” 英雄山庄的确热闹得很,只有无笑一个人淡然弹琴,夏玉听着那琴声,于忙乱中忽然停了下来,想这个女人一天到晚都在弹琴。 他正在想着什么,忽然听到乔冠儒的声音笑说:“夏庄主,别来无恙!” 夏玉一笑,只见乔冠儒带着江天和几名弟子前来,夏玉急忙上前说:“乔掌门一向可好,想来咱们又是半年不见了。”乔冠儒叹说:“是啊,又是半年的时间。这半年的时间,台湾岛的确发生了不少事情,想起来,真有沧海桑田的感觉。” 夏玉一笑,问:“乔掌门对这次的事情有何看法?”乔冠儒说:“不管大家怎么说,我对红豆仙子还是心存忌讳,这个女人没什么本事,说不定她是靠和荷兰人里应外合才得到今天的地位。这么说来,她这次出手,倒也在情理之中。” 夏玉说:“我虽未见过红豆仙子,但是却不相信她会出手杀人。暗器人人都可以制造,甚至手法武功,也不是世间唯一,我看陷害的可能很大。说到底,不知乔掌门门下有没有弟子蒙难?” 乔冠儒说:“还没有,这不心急火燎的赶来,原来我算是来早了。”夏玉说:“咱们别一见面就说这些头疼的事情,看到书画山庄能够恢复昔日的风貌,看到掌门人意气风发,弟子们春风得意,我这心也总算落下去了。要知道,这几年,大家见面好久没有这么高兴了。” 乔冠儒叹说:“说是高兴,才没几天就发生这样的事情,想起来真是可叹。……”忽然听到贺青红说:“乔掌门有什么可叹的,这武林中打打杀杀,原是寻常事情,难道乔掌门竟然忘了?不过咱们十派自从几年前结盟后,就是联为一体,一家有难,大家帮忙,大事都是一起商谈,那暗中使坏的恶人,总没有咱们十派的人手多。她要存心使坏,自然会用最常用的招数,离间我们,今日离间烈火谷,明日就是咱们十派内部,这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不知乔掌门觉得如何?” 乔冠儒说:“贺掌门这话从何说起?我们十派结盟,那是不假,然而什么时候又加入了烈火谷,你不觉得奇怪吗?一个丫头,能有这么大的能耐?还有她那来历不明又凶狠的师父,想起来,是有些奇怪。” 贺青红说:“乔掌门奇怪,是因为不知究里而已,听说乔掌门武功大进,这不是一样很奇怪吗?只是乔掌门自己知道原因,所以接受了而已。不知为何乔掌门对红豆仙子心存偏见呢?” 乔冠儒正要说话,忽然听到一个女子的声音说:“贺掌门好像是红豆仙子的说客?晚辈虽然不才,却有许多话要问红豆仙子!”贺青红转身一看,只见花飞絮戴着重孝,带着几个女弟子缓缓来到大厅,她目光阴冷凶狠,显然心中仍是万分愤怒。 贺青红问:“难道龙掌门——?”花飞絮恨恨的说:“不错,就在前晚,师父在院里练功,忽然一个红衣蒙面人落在院墙上,师父见是红豆仙子,还上前说话,岂料红豆仙子出手伤人,我们赶来的时候,师父已经断气了,只看见她离开的身影,就是红豆仙子。” 贺青红说:“可惜了龙掌门,只是花师侄也要节哀顺变,人死不能复生,我们一定会帮你找到真正的凶手。”花飞絮说:“凶手自然不难找到,只是大家有没有本事报仇而已。我见过红豆仙子的功夫,就算咱们十派联合起来,也未必能奈何她。” 贺青红淡然说:“大家一路风尘,赶到这里,夏庄主,准备好休息安顿的地方了吗?”夏玉点头说:“贺掌门放心。”安顿了这几派的掌门之后,夏玉觉得心情尤为沉重,忽然觉得心里少了些什么,经过后院的时候,忍不住往里面看了一眼,心想:这琴声何时停了呢? 他来到外面大厅上,感觉不论到了何处都是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牟希从外面匆匆进来,夏玉急忙起身说:“查的如何?”牟希停了下来,摇头说:“毫无进展,据我所知,圣门余孽、平教和长刀会都没有动静,也实在不知道是谁在暗中下手,不知道是何居心,短短这两日,这个人似乎乐此不疲,已经杀了不下十人,以至于人心惶惶。” 夏玉摇头说:“大家刚安下心来,却又陷入如斯境地,可怜我台湾武林,难道就永无出头之日!”正说着,只听白文心说道:“夏庄主,白某又来叨扰了!”只见白文心和程玉二人翩然而来,还是那么温文儒雅,意态悠闲。 夏玉说:“难道白掌门也是为了找红豆仙子算帐的?”程玉急忙说:“怎么可能,红豆仙子为人这么好,我们感激还来不及,这事情想也不想,一定是别人陷害。”白文心笑说:“其实这件事情有很多蹊跷之处,说是亲眼看到,但是不过都是一个背影,一个侧面而已,就算真看见正面,红豆仙子素来又是蒙着面的,既然有很多种可能,那就不能一口断定是红豆仙子所为。” 程玉急忙说:“就是就是!”白文心缓缓说:“不过始终要对付凶手,不然长此下去,始终是一个祸害。不过,现在十派对红豆仙子仍然有成见,不但有成见,有的因为某些事情还很忌讳,所以现在很难相信红豆仙子是遭人陷害,如果一直误会下去,此人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夏玉问:“十派之中,到底有几派是向着红豆仙子的?”白文心说:“贺掌门一直在司徒前辈身边,司徒前辈历来就喜欢红豆仙子,所以贺掌门对红豆仙子,素来没有仇恨;本派和红豆仙子多次交往,只有恩惠,没有怨恨,所以也谈不上仇恨,隐士谷的谈兄为人沉稳,不大听信谣言,此次应该不会嫉恨;其余各派,或是嫉妒,或是害怕,或是仇恨,多少都有些不满。况且柳兄、风兄、苏兄等人在烈火谷本来就和红豆仙子有嫌隙,此次这三派也最先遭到伤害,他们难保不会把这件事情当成报复。” 夏玉说:“不错,这件事情就是玉笔盟,银刀门和铁剑门三派牵头提议的聚会,只不过不知为何,这三派掌门,却迟迟不来。” 白文心问:“最先到的,是飞骑门的石掌门和柳师兄吗?”夏玉点头说:“不错,他们二人最先来到这里。”白文心说:“有的仇恨,不仇恨的,也会很容易被煽动,当务之急,是要大家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别中了别人的奸计。” 白文心转过身来,想了想,说:“唯一的方法,就是红豆仙子和我们在一起,这样谣言就能不攻自破。”贺青红摇头说:“我们不可能一直在一起,如果红豆和我们在一起,陷害的人自然不会下手,那反而从另一面证明了凶手就是红豆仙子。找出真凶,这才是唯一的方法。可是谁是真凶,真凶这么厉害,怎么可能会束手就擒。” 白文心说:“那就派人寻找凶手,我们在各派游说,江兄、楚兄都是我们的朋友,相信他们会很理智的。”贺青红说:“司徒前辈已经同几位前辈暗中查访去了,但是这无异于大海捞针,很难找到。” 几人正说着,外面进来了狂风岛和博弈门的安鸿惊和楚江秋等人。白文心心里一喜,心想说曹操曹操就到了,但却忽然发现安鸿惊和楚江秋二人都戴着孝,他心下一惊,上前问:“楚兄,这是怎么回事?” 楚江秋叹说:“家师听说了红豆杀人一事,又收到三派掌门的飞鸽传书,我们本来以为杀人的不是红豆仙子,想来给大家一个解释,然而昨天夜里,我们经过东村小庙的时候,我正在里面铺地,忽然外面传来有人说话的声音,我走出去,看到家师和红豆仙子正在说话,但是话没说到两句,红豆仙子一抬手,打出一枚暗器,师父当时避开了,还和红豆仙子过了几招,我记得她的步法,那正是红豆仙子,我当时有点不知所措,还没有动手,师父就倒在地上。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师父已经身亡了。” 白文心叹说:“书师伯一生淡泊,没想到受奸人陷害,这个人未免太丧心病狂了。”楚江秋说:“此人就是红豆仙子,我知道白兄对烈火谷的女子素来钦佩,而且红豆仙子也很看重白兄,然而事实就是事实,我亲眼看到她动手杀人。” 白文心说:“可是她怎么可能杀一个本来要给她解释的人,况且,你也没有真正听过她说话。”安鸿惊说:“她杀人还需要什么理由,难道白兄竟然忘了,咱们为何离开烈火谷,她恼恨柳兄他们,所以……其实,那几天……” 白文心转身说:“安兄不必旧事重提,那难道是荣耀吗?如果你把红豆仙子想得这么简单,那就未免太过幼稚了。”安鸿惊怒说:“看白兄这样子,看来是贵派是没有受到任何伤害了!” 白文心说:“自从八年前十派联合,成立联盟,而后不断有新门派加入,如今已有一十七派,每一派都情同手足,别派的长辈兄弟不幸,我们一样切身感受如同自己遭到伤害。我知道无论怎么说,安兄自然不会相信,我不能因为我的伤心让你不再难过,但是安兄是明白人,如果因为偏激而造成过失,而让自己迟早难免后悔的话,安兄觉得那是一个武林中人在生死关头应该做的事情吗?” 安鸿惊哼了一声,说:“话不投机半句多,我们是来商量对付红豆仙子的,她是人,不是神仙。”白文心说:“不错,从烈火谷出来,大家都雄心勃勃,不再如以前一样看轻自己,但这是对平教和长刀会的敌人,不是对红豆仙子!” 安鸿惊说:“红豆仙子没有给我们自信,她只是告诉我们,是人都可以成功,只要你相信自己。白兄,请!”楚江秋和安鸿惊离开二人,往后院走去,夏玉一面命人带路,一面回头对贺、白二人说:“二位也先休息,只怕这两日人都会前来,有什么话,慢慢再说不迟。” 贺青红和白文心各自安顿下来,白文心心中想着事情,不免乱无头绪,程玉说:“师兄,你说这些人怎么这么迂腐,怎么这么想呢?”白文心摇头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只不过我没想到,改变一个人的想法会这么困难。” 程玉说:“不知道是谁在暗中陷害红豆仙子,真是死有余辜!” 白文心感到有些烦乱,便来到庄外河边散步,正想着什么,一阵马蹄声响了起来,只见杨柳缓缓下了马来,如同一缕轻风,飘到白文心身边,柔声说:“白大哥,你有心事?”白文心点头说:“你怎么一个人来了?” 杨柳叹说:“师父正在闭关练功,我还没有通知师父。”白文心点头说:“没事就好。”杨柳说:“白大哥一定觉得,红豆仙子被人陷害了,所以才会这么难过,对不对?”白文心点头说:“你说得不错,你觉得呢?” 杨柳说:“白大哥不必难过,清者自清,别人是陷害不了的。”白文心摇头说:“众口铄金,积毁销骨,那是难以免却的,况且红豆仙子不过是被人陷害,蒙受冤屈而已,对台湾十派来说,却是实实在在的死了人,对于台湾武林,更是不能卜算的损失。”杨柳点头说:“我太浅薄了,居然没有想这么多。我知道大哥一定会来,然而没想到事情会这么复杂,那大哥说现在怎么办?” 白文心茫然的走着,说:“不知道,其实一直以来,我觉得我都是束手无策,无能为力。”杨柳说:“可是我觉得大哥很能干啊,真的,在这几派当中,我最欣赏的人就是大哥了。”白文心淡然一笑,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他不自觉的往英雄山庄庄内走去,杨柳忽然觉得白文心似乎根本没有感觉自己的存在,她呆呆的站在那里,想着一些事情,忽然觉得心头有些苦涩的味道,涌上眉间。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一阵马蹄声响起,她转头一看,只见木垂帘和罗袖二人纵马驰来,见了杨柳也没有停下来,二人风风火火的来到庄内,木垂帘大声说道:“风掌门,你让我们前来,你人在哪里?” 夏玉说:“原来是木掌门来了,他们……他们还没来呢……”忽然一个庄丁跑了过来,大声说:“庄主,不好了,外面,外面……”夏玉说:“好好说,发生了什么事情?”一行人来到外面,只见庄外停了一辆马车,车上放了几具尸体,尸体仰放着,正是风平兮,云天际和徐子真三人。 那伤口那么熟悉,那么让人震惊,眉心间一粒红豆,全身毫无伤痕。 木垂帘大声说:“红豆仙子,你既然来了,为何不现身相见?”杨柳站在马车前,说:“马车自己过来的,走得很慢,被庄丁拦了下来。看他们这情形,像是刚死不久。”说着便听到一阵马蹄声响起,只见红豆和孙宇清纵马驰来,二人下了马,木垂帘看着红豆,喝道:“红豆仙子,你怎么解释!” 孙宇清说:“三位掌门!……这是怎么回事?”木垂帘说:“你恼恨三派联合十派来生事,所以给大家一个下马威,你武功高强,要做到自然不难。可是你也未免太小看别人,难道我们怕了你吗?你口口声声为了台湾武林,你就是这样为了大家的吗?” 红豆摇头说:“算了,三位掌门遇害,我不好说什么,我此来,也是为了查个明白。”一语未了,只听古玉龙的声音说:“不错,据我所知,这几日红豆仙子所处的地方,并不是凶手遇害的地方,凶手能够四处杀人,说明轻功已至化境,很难有人能达到。对方是绝顶高手,所以我们要慎重为之。” 正说着,只听青弦说:“不错,我觉得这话说得很好,你们大家也都该清醒一点,别当了冤大头,又来当傻子。”木垂帘恨恨的看着青弦,说道:“你说什么!谁是傻子?” 青弦说:“你连话都听不懂,自然不算傻子了。”木垂帘更加大怒,白文心走了出来,说:“各位请到里面去,现在来了不少人,大家可以商议一下。” 木垂帘哼了一声,拉着罗袖往里面而去,夏玉急忙命人将三人的尸体运到后山去。红豆和孙宇清缓缓走了进来,青弦对古玉龙笑说:“古大侠,你来得真及时。”古玉龙摇头说:“及时也是没有用的,因为他们已经不信中原武林的人,现在,他们相信自己。”青弦说:“我要是姐姐,趁早就别和他们罗嗦,当时就应该不管他们,死也好,活也好,做乌龟也好王八也好,和我们什么相干!” 古玉龙一笑,说:“话不是那么简单。孙掌门并没有必要全力跟着红豆,只是他认为,这样才能拯救台湾武林而已,红豆也是为了大局,所以她会有此举动。” 青弦不屑的说:“若是我,他们十派的死活,与我有何关系?我才不管呢,现在好了,被这群自以为是的人误会,弄得惨兮兮的,你说这是何苦!”古玉龙说:“话不能这么说,大家都是为了台湾武林,青弦姑娘素来自由惯了,没有什么束缚,可是正如你想救姐妹们一样,在红豆心里,所有的人,都是兄弟姐妹。” 青弦点点头,说:“你们总是想这么多,不觉得麻烦吗?古大侠,有句话我不得不说,如果你喜欢一个人,你就一定要说出来。一定要亲口告诉她,否则……”古玉龙转身说:“你喜欢什么人?” 青弦顿时语塞,不知该说什么,古玉龙笑了一笑,转身离去,青弦低声说:“难道我喜欢的是他吗?”她百无聊赖的走在庄内,只觉心里乱得慌,便索性到处乱走,刚一出门,便被一阵风风火火的马蹄声吵回现实,只见柳天涯等十多人纷纷落马下来,大约没看到青弦,柳天涯说:“红豆仙子杀人如麻,果然暴露了魔头的本性,这次我们就来个了断,我就不信,咱们十几个门派,这么多高手,就对付不了一个红豆仙子!” 青弦站在门口石阶上,叉着手,怒说:“你说什么,谁是魔头!”柳天涯等人一抬头,大都不再说话,柳天涯反而大声说:“三派掌门人根本没有请你,你来干什么?”青弦冷笑一声,说:“我来干什么?替你们收尸啊,三派掌门人早就归天了,他们是不是在阴曹地府给你发了请帖啊!” 柳天涯停了下来,手上短鞭在空中一晃,说:“你说什么!三派掌门人,你说风掌门他们!”青弦说:“不错,风掌门、云掌门和徐掌门都归天了,你们不是约好了吗?生死与共,现在反悔了不成!” 柳天涯挥鞭便向青弦攻来,“缠丝惊雷鞭”迅若暴雷,刹那间在青弦面前爆出一道罡风,青弦心想:这厮倒真是武功大进。当下身形一闪,飞到墙头上,说:“你这点功夫,送死还差不多!”她手上长剑一挥,一道剑气击去,柳天涯身后的人都往后退去,柳天涯逆着风,飞向青弦。 青弦见他步步进逼,当下也挥剑相击,不出几招,便将柳天涯逼得只有招架之功,青弦一面出剑,一面说:“就逆这三脚猫功夫,我还不愿动手杀你,你也不想想自己是谁,你配吗?”心里寻思:这厮武功进展倒也真是不错,居然能让我也有些手绌。 两人正斗着,忽然一个人影飞身而来,伸手将二人拦开,青弦感到一股气浪袭来,向后退了几步,落在地上。只见红豆仙子站在二人中间,飘然落下地来,说:“别打了,我不是杀人凶手,青弦不必为我争辩。” 青弦说:“这怎么可以,他们……”红豆拉着青弦,缓缓往里面走着,一面说:“你不必多说了,事情不是争辩出来的,慢慢就会看到真相。”柳天涯站在后面,一挥短鞭,喝道:“来啊,不是要杀了我们吗?不杀了我们,你就不是英雄好汉。” 三十一、譬如朝露 青弦转身来,指着柳天涯说:“你是什么东西,就算你活着,你死了,有什么大不了的!”柳天涯冷笑一声,说:“好,终于露出本性来了,知道姑娘心狠手辣,出手无情,姑娘,请了!”青弦正要说话,红豆已经拉着青弦大步往后院而去。 进了院子,青弦一甩手,说:“你是怎么了,您怎么那么怕他们,他们有什么了不起,虽然长进了些,我看也还是中看不中用!”红豆平静的说:“你以为我是怕了他们吗?有时候你做事情的理由,不是怕一个人,而是爱护他们。” 青弦问:“你为何要爱护他们?”红豆转身来,叹说:“有些事情,是你所不知道的,青弦太快乐了,所以不知道别人的悲哀。有很多人需要你去帮助,尽管他们很可恨,但是每个人都有很多面,就拿柳天涯来说,虽然脾气暴躁,但是他帮助当地百姓对抗荷兰人,视若自己的本分,也是个难得的好人。” 青弦一时不知该说什么,过了一阵,方说:“不管怎么说,这些人有点可恶。”红豆说:“如果因为他们可恶就讨厌他们,那岂非和他们一样可恶?我去相忘谷看一下,问一下师父,看她是不是知道一些事情。” 青弦点头说:“好吧,我难得管,反正谁要动你一根毫毛,我就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秋风萧瑟,相忘谷外显得异常的凄凉,红豆走在破败的落叶上,心中升起一股苍凉的感觉。 忽然间她感到一阵风吹了过来,似乎前面有个人影一闪,她看出此人武功极高,身法与自己极为相似,敏感的心境使她飞快的追了上前,那人走得很快,她急忙一抖手,打出满天的暗器。 然而那人毕竟身形很快,顷刻间就消失无踪,红豆落下地来,捡起地上的一块黑木牌子,只见那形状和自己在龙铮一行人身上看到的牌子一模一样。她心里开始疑惑起来,四下看着,心想这人怎么会就在外面呢。 她带着满腔的疑问,缓缓走在林间小道上,满树的桃叶已经开始四处飘零,只留下枝头上满树的凄凉,著花的老树一样美丽,而即便初生的树干,没有了叶子也只是凄凉,很适合红豆的心境,她此时只是更多一点彷徨而已。 湖面在月光下显得清净而忧伤,相忘谷主正在亭子里弹琴,她缓缓说:“回来了,什么事情?”红豆淡然说:“师父,我在谷外看到一个人,他的武功,和我们……”相忘谷主冷笑说:“你不必管他,那是我昔日的一个仇家,我们尽管学着同样的武功,可是之间只有仇恨,他武功高强,没有伤到你吧。” 红豆说:“这倒没有,他见了我就离开了。可是师父,有人用我的独门暗器陷害我,杀了不少人。”相忘谷主面不改色的说:“那有什么,这些人本来就愚昧不可改,死了就是死了,你何必替他们伤心?”红豆说:“师父,你不可能……”相忘谷主起身来,说:“你当师父是什么人?喜欢和这些孩子们玩过家家的游戏不成?我自己的事情还没有处理好,况且,我要是杀了人,却去陷害自己的弟子,我岂不是禽兽不如。你放心,我会派无泪她们出去,替你查探一下。” 红豆点头说:“弟子多谢师父。”相忘谷主叹说:“外面是一个可怕的世界,不如相忘于江湖,古人的话毕竟不错。红豆出去这么久,难道还没有领悟过来?有些事情,我不可以告诉你,但是不想你遇到,痛苦,师父经历过的东西,不想自己的弟子也这样经历。”红豆说:“弟子一心想要经历,只好违背师父的教诲。” 相忘谷主摇头说:“君儿也是如此想,这么多年,却不知去了哪里,真是让人担心,你以为师父一点不疼爱你们吗?可是师父有什么办法?天下是天下人共同主宰的,不是你师父一个人主宰的,我们都不是利益争逐中能得到胜利的人,何必劳心劳力,花时间去换一个后悔。” 红豆仔细体会着这话,正要说什么,忽然无欢飞身过来,手上抱着一具尸体,红豆和相忘谷主都不由一惊,只见她手上捧着的正是无泪,无泪眉心间中了一粒红豆,死法和各派的人一样。 相忘谷主问道:“是谁杀了她?”无欢说:“无情。”相忘谷主转过身去,看着湖面,说:“好好说给我听。”无欢平静的说:“无情收到无笑的来信,决意趁谷主最近心神不宁的时候,离开这里,找寻自由,所以她按照无笑的指示,离开了相忘谷,在路上遇到我们,她一出手杀了无泪,无泪猝不及防,所以中招。” 相忘谷主冷冷的说:“她就那么想离开这里吗?自由,到了外面,才知道什么都不是自由,只有与世隔绝,那才是真正的自由。” 无欢说:“我将无泪送去葬了。”相忘谷主问:“现在无名去了哪里?”无欢说:“无名去找无情报仇去了。”相忘谷主有些疑惑的说:“无名也会找人报仇。”无欢转身离去。红豆看着她的背影,说:“师父,此事有点蹊跷,按说无情被无笑蛊惑,理应和无笑一起离开,为何会单独离开?就算她们遇到了,无情也没必要在无泪猝不及防的情况下出手杀人。” 相忘谷主轻叹一声,说:“我现在已经不关心这几个人,她们想要离开也好,想要留下来也罢,始终是她们自己的事情。像是无笑,不管怎样,她始终要离开这里。” 红豆说:“师父能想明白,那自然最好,可是我得找到无情,看看是不是她在暗中嫁祸,只是我不知道无情居然也会这手法。”相忘谷主说:“她们闲着无事,对我的功夫也学了大半,我一直以为她们都习惯了留在这里,可从没想过这习惯,也只是暂时的。毕竟都离开了,不知外面有多少诱人的东西在召唤她们。”红豆告辞而去,心想无情练成了这“流银飞光”的手法,难道是出去害人?她们平时看起来像是恬淡无争,早就习惯了这里,怎么忽然一下变得这么冲动? 她往回走着,感到有很多让她费神的地方,心里正在想着,忽然看到有一个人端坐在林子里,她立刻飞身过去,手上一动,一掌劈了出去,喝道:“你是何人?为何在此逗留!”那人身形后退,身法奇快,红豆跟着追了上前,两人一前一后追了很久,来到山下,忽然间不见了那人的影踪。 红豆四下看着,只有月色空照人,不见影迹空无痕。她心里暗自盘算:此人武功高强,他会不会和无泪的死有关,我多方查探,却难以得到此人的真面目,想来此人太过厉害了。 正想着,忽然听到有人说:“红豆仙子,你果然已经前来相忘谷了。”红豆转身一看,贺青红缓缓走来,红豆说:“贺掌门何时前来?” 贺青红说:“我是受司徒前辈之命,得知此人厉害无比,所以前来看个究竟。据我所查的消息,此人是个武林高手,会天下各派的武功,要模仿红豆仙子‘流银飞光’的手法杀人,实在轻而易举。”红豆点点头,说:“贺掌门还有什么消息?” 贺青红说:“我去过白云峡,看过白云崖下的那个高人,此人多年隐居其中,一直有所图谋,不但处心积虑,而且志在必得,我们派去打听的人都没有下落,恐怕这已经不止关系到红豆仙子一人了。” 红豆说:“我始终是风头浪尖,陷害我的人若只是为了陷害我,那我就不必这么担心,他陷害的是台湾武林对我的信任,我这边是台湾的隐士高人,另一边是整个台湾武林十几个门派,想起来真可怕。我有种一筹莫展的感觉。” 贺青红说:“既然和令师无关,我们尽快回到英雄山庄,再作打算。我们都不是神仙,没办法未卜先知,所以一定要计算周详,才能出手。” 红豆心事重重的走在林间道上,忽然一阵救命的声音传来,凄厉如同鬼魅。两个人虽然艺高胆大,却也不免从心里一惊。红豆旋即镇定下来,向着那救命的声音走去。 只见明月之下,林子深处一个衣衫褴褛的人在地上艰难的爬着,向着红豆爬着。红豆缓缓蹲下身子,说:“谁伤了你?”那人抬起头来,说:“是红豆吗?快救我!”红豆一惊,此人正是无情,红豆急忙将她扶起,问道:“什么人伤了你?”无情张着嘴,艰难的说:“是,是无……无……”忽然啊的一声,就此断了气来。红豆轻轻放下无情,缓缓起身来,贺青红问:“能判断出杀人的凶手吗?” 红豆说:“应该是无名,无情杀了无泪,所以无名找她报仇,只是她为何要用这种杀人的方式呢?”贺青红说:“我看这伤口明明就在身后,而且是一击而中,无名和无情是同门,武功应该差不多,能够一击而中,可见对方毫无防备,如果无情真的杀了无欢,你觉得她还会毫无防备吗?可能性很小的情况,一般都不太成立。” 红豆叹说:“只是我没有想到她们在谷中这么多年,居然会自相残杀,而且又选在这个时间。” 贺青红说:“祸患在平时已经有了,只是没有适当的时机爆发。所谓一脉不通畅,全身难相和,她们不过挑了一个自认为最合适的时间而已。这应当是她们自己内部的恩怨,和这件事情本来没有关系。” 红豆说:“无名杀了人,不知会去哪里,师父一定也不会原谅她们。说什么也是在一起这么多年,我该送她回去。”她抱起无情的尸体来,向谷内走去,贺青红一面跟着,一面说:“可是红豆仙子如若一直留在这里,倘若外面再杀了人,就算我们能够证明红豆仙子不在现场,毕竟还是人心惶惶啊,你的轻功日行千里,要在一个时辰从烈火谷到英雄山庄杀人,也不是一件让人不相信的事情。更何况,十派将你的武功传得神乎其神,你根本有口难辩。” 红豆说:“可是这件事情我看起来更严重,你不必劝我,我会尽快赶回。”贺青红只好随同她来到谷内。 谷中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湖水在月光下显得清澈而奇诡,两人站在湖边上,贺青红说:“现在人都睡了吗?相忘谷果然安静得很。” 红豆将尸体放在湖边,来到无欢居住的房外,屋内静悄悄的,红豆一面敲门,一面说:“无欢,你休息了吗?”她心里想:无欢怎么也得处理后事,难道是到了别的地方安葬无泪去了? 两人往谷主那里走去,也是空无一人,红豆想后山空旷,所不定人就都在后山。当下二人沿着小湖而去,贺青红忽然说:“怎么这尸体不见了?” 红豆纳闷的说:“这么说,有人看见我们进来?”贺青红说:“如果没有人看到我们进来,就不会这么巧的将尸体运走,她一定会通知谷主,就算她自己拿主意,一个这么突然的消息,也不能在这么快的时间里这么不着痕迹的处理。” 红豆点头说:“不错,看来这件事情的确不那么简单,现在,现在师父会不会很危险?”贺青红说:“谷内一定发生了变故,无泪的尸体是谁发现的?” 红豆说:“是无欢,但是无欢她……”忽然一阵凄厉的声音传来,似乎有人叫着“救命”,两人往那声音奔去,只见一个人从林子里往下爬着,红豆急忙将人扶起,只见此人正是无欢,她用手指着前面,说:“有人,有人抢走了无泪的尸体,快,快去追!” 红豆向她所指的方向看去,什么也没有,贺青红说:“我们快去看看。”红豆被贺青红拉着向无欢所指的方向奔去。走了一段,贺青红停了下来,说:“咱们回去。”红豆正要说话,贺青红已经拉着她向来时路奔去,两人走了一阵,果然见到一个人影晃动。 二人飞身上前拦住,那人惊恐的看着二人,贺青红说:“你的确胆子够大,想把我们引开,并让我们不怀疑你。可是这个风险太大了,难道你认为我们那么好糊弄?你身上的伤口那么让人怀疑,你的话难道就不让人怀疑?” 那人正是无欢,她冷笑一声,说:“是又如何,谁让你们无端闯来?谁又让你们发现了无情的尸体。” 红豆说:“这么说,尸体是你动的了?”无欢冷声说:“不错,我自然会将她带走,毕竟大家同门一场。”贺青红说:“那倒不是理由,因为你要毁灭证据,你下手杀了人,尸体在我们手上,自然会有证据,如果我没有猜错,无名也许已经死了。”无欢转过身去,声音依然孤傲的说:“那与你无关,你们自己性命尚且不保,还照顾别人!你以为我会这么笨,笨到不知道你们会怀疑的地步?我在这里已经下了迷药,现在药力已经进入你们的内脏,你们想要杀我,那是绝无可能。” 红豆说:“慢着,你到底为何要杀人?” 无名冷冷的说:“我讨厌你们,说好了大家一直在谷里,为什么你们想走就走,我们一生一世,永远都不能擅自离开,你知道寂寞的滋味吗?就算同样在谷中,我们的感觉是不一样的,因为你们随时可以免却这种可怕的滋味。寂寞对你们来说只是一个过程,对我们而言,却是一个不得不承受的结果,像是一个枷锁,紧紧的束缚着我们,你们没有这种感觉,因为你们是自由的。我需要自由,没有自由的人,比有了自由的人更加需要自由。” 红豆说:“你可以对师父说,师父不是那种人!”无欢说:“她自然是你们的师父,但是她却只是我们的主人,一个主人和仆人之间是无所谓自由的,红豆你不明白,你也没有机会明白,等你到了连生死都不能选择的时候,你就会感到如同我们一样的绝望。然而,她们宁愿当奴才,宁愿当奴才的人,比束缚人的主子更加可怕,如果没有人愿意为他人做嫁衣裳,那么这个世上就不会有不平等的事情。” 贺青红说:“你想得太多了,你也无法回头,因为你小看了我们。有一种功夫叫着闭气,你一定听说过,不过闭气的功夫也不能坚持多久,所以司徒前辈只教了我滤气的法门,毒气已经被逼了出来,你还想说什么?”无欢大叫一声,手上一挥,几枚暗器打来,贺青红急忙闪身让开,红豆身形一展,上前拉住无欢的手,说:“你杀了多少人?” 无欢正要说话,忽然一枚暗器射来,她人惨叫一声,便于顷刻间背过气来。 贺青红向那出暗器的人追去,只觉一阵惊风扑来,她轻功身法本是极好,然而这一掌居然没能避开,她感到身子一轻,已经落下地去。 红豆闻声赶来,接住贺青红,贺青红急忙说:“快走,这毒药厉害得很,我们已经中毒了。”红豆捂着胸口,说:“我带你离开这里。” 两人向外面走着,忽然一个人影从身后而来,两人同时转身,双掌推出,将来人击落地上,那人挣扎着站了起来,说:“你们骗人!”贺青红说:“若不骗你,你怎么会出现,不用说了,其实无泪和无情已死,无欢是刚死的,剩下的,不就一个无名吗?” 无名恨恨的说:“愚蠢的仆人,永远斗不过聪明的主子,这也难怪,仆人始终是仆人,她们无法改变命运,仅仅是因为愚蠢!”她抬起头,四下看了一看,忽然哈哈大笑起来,说:“为了离开这个地方而死在这里,值得!” 一阵笑声从她身上传来,随着她人的倒下,声音却似乎更加猛烈起来。贺青红看着她的尸体,叹说:“就是她一念之差,挑唆无欢杀了另奾两人,噏为无情戍命逃脱:所以想觎嫁祸,輯事虽然篣单,却习荒唐,她们都是可怜的人。” 红豆叹说:“我原本以为相忘谷是个美妙的地方,人在这里会忘记悲伤烦恼。原来孤独的人并不自由,我甚至不知道什么是自由。”贺青红说:“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为什么令师不见了呢?” 红豆摇头说:“家师行事向来隐秘,我们都不能揣测。” 贺青红说:“依我之见,她应该出去寻找凶手去了。令师对你的关心,你是清楚的。”红豆点头说:“是啊,若不是有诸位襄助,红豆焉能坚持到今日!”贺青红说:“若没有你,那些隐士高人便会永远成为隐士,所以数来算去,红豆你功不可没,我们现在姑且不谈这个。咱们快些赶回去吧。” 红豆刚走了几步,忽然说:“我,我觉得头有点晕!” 贺青红正要说话,心中一股恶心的感觉传来,她急忙说:“完了,这次咱们真的中毒了。”红豆心想:难道这里面还有别人,难道这是一个阴谋,那师父岂不是很危险?…… 她心思百计,只听有人冷冷的说:“不错,你们是中了毒,如果不出乎你们的意料,又怎能实现我的意料呢?”只见无情缓缓的走了出来,说:“闭气的功夫也不是很难练,离开这里,原来虽然很难,却也不是全无可能。” 贺青红强撑着站在那里,红豆咬牙问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无情冷冷的说:“因为无聊,我实在太无聊,无聊到了不知该干什么的地步,琴棋书画不是我这样的山野女人能够喜欢的,我喜欢男人,喜欢孩子,喜欢一个平凡女人应该喜欢的东西,难道你们不觉得你们的行为很荒诞很无聊吗?打打杀杀,你以为能改变这个世界?一个女人可以重新寻找她的幸福,却不能失去寻找幸福的机会,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地方,你认为我能喜欢吗?别说你们不是这里的王孙贵族,在这里最大的权力就是自由,没有比这更幸福的感觉,还记得离开这里的梦君姑娘吗?我们看到你们一个个离开,又随时能回来,你们破坏了规则,你们制造了不平等,所以,我随时在等待机会。” 红豆缓缓说:“你太偏激了,师父不是那样的人,你真让人失望,况且她们是你的姐妹!” 无情哈哈大笑起来,继而凄然说道:“姐妹?姐妹是你们说的话,还是我发自内心的感觉,不要试图用好听的词语来净化别人的心灵,她们不反抗,她们点头,只是因为她们没有力量,没有机会而已。” 贺青红说:“你错了,你完全错了。”无情冷声说:“我没有错,贺青红,你别以为攀上高枝就变成了凤凰,其实,在我眼里,你只是屈服了而已。别陷入别人精心设置的规则里,以为从此高贵,却因此失去了自我。无聊,这无聊的一切,今天终于要结束了!” 青弦心神不宁的在小院里来回走着,忽然听到外面一阵吵嚷之声传来,她赶快随着众人来到外面,只见大厅外面躺了几具尸体,一个个都是眉心间中了一粒红豆,青弦当即一惊,抢上前去,只听有人大声的叫着“红豆仙子,你要杀人就把我们都杀了,何必怪责我们,要我们都怕你,敬畏你,你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你这个大魔头!” 青弦大声说:“别乱说,姐姐没有杀人!”柳天涯问道:“那,红豆仙子现在在哪里?”青弦说:“她,她去追凶手去了!”柳天涯说:“她自己就是凶手,当然不能出现在这里。既然她那么想要杀鸡给猴看,何不一次来个痛快!”说完手上长鞭挥动,便要打来。 忽然听到夏玉喝道:“不许在这里动手!”只见夏玉急匆匆走来,看了地上的尸体,回头对几个庄丁说:“赶快抬到后院去。”他抬起头来,说:“各位既然来到英雄山庄,就得要相信夏某的为人,在这里死的人,夏某自当为他逃回公道,若是谁不服气,大可以离开这里,从此和我台湾武林联盟没有瓜葛。” 众人见夏玉面色微愠,都不大敢说话,三三两两的离开了,夏玉站在院中,抬头看着长天明月,心头有些微微的忐忑激动,忽然一阵琴声响起,那琴声是如此的温和,像是夜色中拂面而来的温暖风语,轻轻扑面后让人身心都为之轻松。 他向着南方看去,那是琴声传来的方向,也是无笑居住的地方。 青弦默然转过身去,一时心里七上八下,来到院子里,在院中来回走着,忽然听到身后有人说:“看姑娘心神不宁的样子,这次是真的有麻烦了。”青弦转身一看,只见古玉龙缓缓走来,此时他的脸色变得很正经,青弦看了觉得很舒服,却也很悲伤。 青弦说:“我们这次请了我们能请动的人,还是找不出这个人,真是太可怕了,姐姐现在也不知怎样了。”古玉龙说:“那又能怎样?找不到凶手,咱们只能束手无策,凶手,凶手的目的就要实现了。” 青弦说:“现在怎么办呢?现在我是一筹莫展,要不,就和台湾武林彻底的决裂,反正我们也不害怕。” 忽然听到红豆的声音说:“如果要走到这一步,那么我以前所做的,都是白做了。青弦,你是知道的,没有那么多隐士高人暗中帮忙,我们烈火谷不会有今天,红豆在你我眼中只是一个人,但是却又绝对不只是一个人。我得对得起武林,也许这话听起来有些冠冕堂皇,有些夸大其词,但我心里真是这么想的,难道你以为我们烈火谷就仅仅是为了拯救几个女人,仅仅是为了和平教,和长刀会作对吗?如果红豆计较的是个人的名利,我何必惧怕和武林的分裂。然而现在,我心里怕得很,决裂的是整个武林,损失的是所有的人啊。” 青弦说:“他们既然冥顽不灵,我们何必牵肠挂肚呢?” 红豆说:“那些隐士高人本来就可以逍遥自在,却又为何要不辞劳苦的奔波,他们没有儿女甚至没有弟子,他们为了什么?” 青弦一时语塞,问道:“你说该当如何?” 红豆说:“万不得已,只有牺牲一个人,来保全整个武林。” 青弦睁大眼睛盯着红豆,红豆叹说:“说实话,红豆离开了,还有青弦,还有烈火谷很多的姐妹,但是若是带着这样的矛盾活着,势必将带来一场灾难。青弦,或许你会觉得一点都不值得,但我心里却是真这么想的。” 青弦拉着红豆的手,说:“我们姐妹永远也不分开,既然路那么难走,我们离开就是,离开,不是死亡,天下那么大,为什么心里却放不开?” 红豆轻轻推开青弦,缓缓走着,说:“不必多说了,现在天色也不早了,今天晚上不会有事,一切等明天再说吧。”三人正说着,忽然外面进来两个青年男子,正是郑玉蛟和孙宇清,郑玉蛟关切的说:“我们都知道了情况,这些人怎么这样过河拆桥呢?” 红豆说:“这不是过河拆桥,他们人人自危,以为我会报复他们。其实,他们所作的事情,已经不是我能管的事情。我只想帮助他们,不想干涉他们。或许让他们离开是一个错误的选择,但我明明已经看到了敌人的黑手,正在烈火谷那群男女身上肆虐的蔓延,十派的人中,一定有长刀会的内应,我查了很久,还没等到水落石出,便已经没办法再查下去了。” 孙宇清说:“红豆仙子本来想要大家齐聚英雄山庄,可以还自己一个清白,但是这个人狡猾得很,一当你不在的时候,他就会出手,你总不能时时不离开此人的视线。这真叫人担心,人怎么可以这么愚昧。” 红豆说:“不是愚昧,是胆怯,或许他们已经看出这只是一个陷害,然而如果红豆不死,陷害继续,下一个死去的人有可能就是其中一人,他们只担心自己的生死,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郑玉蛟说:“哪能这样落井下石,难道非得让红豆仙子……”说到这里,忽然一顿,说:“总之,我要告诉他们,红豆仙子不是杀人凶手!”说完又要往外面走去。红豆叫住他,说:“你不必冲动,你以为你一句话,就可以挽救他们的生命吗?他们怕死,不是怕我。”郑玉蛟停了下来,红豆说:“明晚你们注意一下,尽量保护他们。” 青弦说:“我自会让人去处理,只是人家武功高强,就是我们自己也未必能斗得过,这不是办法啊。” 古玉龙说:“据我所知,有几位武林前辈已经出面去查探此事,我尽量通知他们,不过恐怕一时半会很难赶回。”红豆说:“天色快亮了,大家休息一下。” 青弦随同红豆到了屋里,却怎么也静不下心来,只见红豆一脸疲惫的样子,青弦有些心疼的说:“是不是你也觉得很烦?”红豆说:“我遇到了一个人。”青弦文问:“什么人?”红豆说:“如果不是他救了我,只怕我和贺掌门,都已经死在无情的手上。” 青弦一惊,说:“无情?这是怎么回事?” 红豆说:“原来无情其实很讨厌在相忘谷里的生活,她们都拼命的想出去,笼子里的生活,谁想永远过下去。现在台湾就是一个大笼子,谁来改变呢?” 青弦说:“姐姐为什么心里永远想着别人?” 红豆说:“不是别人,是自己的兄弟姐妹,咱们汉人有句话说得好,五百年前,同姓是一家,你遇到的一个陌生人,说不定在几百年前的祖宗,和你的祖宗是亲兄弟。你说他是你的亲人,还是一个陌生人呢?古人说得好,‘穷则独善其身,达而兼济天下’,一个人有了能力,如果想到的只是自己逍遥,他和畜生的区别,其实仅仅是长了一个人的躯壳而已。青弦你也许觉得我傻,但是你说人活着,图的是什么呢?不就是为了过得舒服吗?如果天下人都舒服了,难道你会难受吗?” 青弦泪水滚滚而下,说:“我不明白,当初创立烈火谷,我就不明白,是你自己把自己推向风头浪尖,我和你不同,我成为青弦是因为我想出风头,我想满足我成为名人的欲望,而你,你原来真的想把自己放在那个位置,你别忘了,真正对付长刀会和平教的,是数十个台湾岛上的武林高人,不是你!你回来吧,别再做仙子,做一个平凡的红豆,我的姐姐。” 红豆说:“我也舍不得你,但是,人总有最舍不下的东西,那就是我的底线,我的原则。不必多说,好好休息吧。” 青弦在床上辗转反侧,想了很多,最后终于迷迷糊糊的睡去了,早上醒来的时候,头很疼,红豆在外面弹琴,青弦在里面静静的听着。 忽然一阵箫声响了起来,青弦循着那箫声而去,只见郑玉蛟在山间石上,吹得正低沉忧郁。 青弦问道:“既然舍不得,为何不去劝服?” 郑玉蛟没有说话,也许此刻箫声才是最好的表达。 青弦扭头看去,只见古玉龙在一块山石上坐着,天色碧蓝,人如白玉,是那般的风流潇洒,如云样的无形年华。 夜渐渐来临,是那样的自然。 三十二、多情自古 夜色如同秋色一样怡人,寂寞的天空只有一轮高挂的明月,像是月宫里那个遗世独立的仙子一样,冷清艳丽,显得凄美. 秋风袅绕的院落,秋意阑珊的味道,柔婉如水的琴声。 古玉龙在院子里来回的走着,红豆一面弹琴,一面说:“我尚且不怕,你又怕什么?”古玉龙回过身来,忽然问道:“这手法只有你才会,对不对?”红豆说:“算来应当如此,但是现在我不是在这里吗?既然这个人想要陷我于不义,刻意陷害,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如果这样也能让她有机可乘,我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了,或许杀身成仁说得过了,但是至少也得真的远离武林。” 古玉龙说:“你在布这个局的时候,就没想到对方会是谁?”红豆说:“如果我估计得没错,那对方一定是,一定是白云峡的老妇人。” 两人正说着,忽然间一道亮光闪过,古玉龙已经飞身越过院墙,只见几个人已经倒在地上,红豆问:“她……她来了吗?”其实她已经看到了那几人眉心所中的红豆暗器,那正是自己素来杀荷兰士兵的手法。 柳天涯喝道:“红豆仙子,你不要伪装了,明明就是你,你还要贼喊捉贼!”红豆感到全身一震,青弦和李二妹等人已经赶了过来,青弦喝道:“你们都疯了吗?”柳天涯喝道:“我们没有疯,红豆仙子,你看看死去的这些人,你当初赶我们出谷,为何那时不杀了我们?我知道原因,所有的人都知道原因,你说,到底是我们错了,还是烈火谷那些妖女错了!” 红豆觉得全身一震,郑玉蛟也已经过来,大声说:“大家别乱,一定有人陷害,既然陷害,红豆仙子不能和你们随时在一起,她自然会有机可乘。……”柳天涯喝道:“郑公子,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你也不用再为她辩护,魔女就是魔女,改不了本性,你若一意孤行,跟着这魔女,那只能引火自焚。” 白文心说道:“柳兄说话别太冲动,此事有诸多漏洞,还须从长计议。”柳天涯说:“你是正人君子,可是我们不是!我们今天在这里的人,会被一个个杀死,一个个都被杀死!”旁边各派之人一听此言,都有些激动起来,纷纷说道:“好,既然迟早都是一个死,何不现在索性图个痛快。” 忽然一阵冷笑传来,只见一枚红豆破风而来,一声惨叫,一个人应声倒了下去,红豆首先身形一展,向那白色人影追去,她用尽了全身力气,很快将别人远远甩开。 那人飞了好久,忽然落下地来,红豆落在她身后,喝道:“为何要杀他们?”那人冷冷的说:“为何要维护他们?”红豆说:“他们好不容易成为高手,可以担当保护台湾的重任,你……” 那人冷笑一声,说:“那也没法改变他们已死的结局。”红豆正要说话,那人已经转过身来,只见头发在风中散乱,一张清秀凄美的脸,不是梦君又是谁?红豆登时一惊,说:“师姐,你……这是为何?” 梦君冷冷的说:“没有为什么!”红豆说:“我不信,我们姐妹之情,你一定是在替我受过,如果这样,我宁可被他们误会!” 梦君说:“你不能这样。要替姐姐报仇。” 红豆问道:“这是为何?”梦君说:“那天我回去看到你被师父打得遍体鳞伤,我好想留下来,可是我狠下心离开,如果我留下,你就不会再受痛苦。这么多年,我一直想要补偿,却永远补不回来。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你已经被我伤透了心。” 红豆摇头说:“不,师父虽然责罚我,可是却很疼爱我们,她找不到你,就找了一个和你很像的青弦回来,她心里……” 梦君说:“我知道,她和我一样,喜欢什么是不会说出来的。我死了之后,白云峡的主人武功高强,你我不是对手,根本没法让她承认她酿造的祸根,可是妹妹这么聪明,仅仅是杀她,还是有这个本领的。我想师父到了这个时候,一定不会袖手旁观。” 红豆摇头说:“不,你快走,你快走!”梦君一把将红豆揽在怀里,痛哭着说:“姐姐每天度日如年,早就想离开了,替我给师父说,当初没信她的话,自以为是的冲动,终于受到了惩罚!” 红豆正要说话,只觉全身一麻,已经倒在了地上,这时古玉龙和郑玉蛟、孙宇清等人已经跟了过来,古玉龙呆呆的愣在那里,看着梦君,一语不发。 梦君淡淡的说:“我们没有料到的事情太多了,所以不该那么草率的决定,将自己的一生,都浪费在烦乱的挣扎里。” 郑玉蛟喝道:“你为何要陷害红豆仙子!”梦君转过身去,说:“这不是陷害,我本来就是相忘谷的人,相忘谷的女人冰清玉洁,决不容人玷污。……”这时人越来越多,将梦君围在中间,梦君扫视了众人一眼,说:“可惜时间来不及了,不然,我一定杀了你们这帮畜生!” 柳天涯喝道:“妖女,果然有人暗中陷害!今日我们这么多人,索性要了你的性命!”说完已经扑了过去,古玉龙飞身过去,想要拦开柳天涯,给梦君一伸手,将他击倒在地上。 他抬起头来的时候,柳天涯手上长剑,已经扎在梦君心口。 古玉龙觉得天地在那一刹那崩溃了,如同他的心一样,渺无边际,如同混沌。 红豆闭上双眼,她知道自己已经无法挽回。 柳天涯抽出长剑,梦君的身躯缓缓落下,如同满山飘舞的花瓣,飘落香风无人扶。古玉龙艰难的站起身来,忽然天空一阵仙鹤的叫声传来,只见一只仙鹤在林子上空盘旋,一个白衣男子从天而来,将梦君抱在身上,随同仙鹤而去。 古玉龙大叫一声,拼命的飞奔追去。 梦君缓缓睁开双眼,只见自己在林豪怀里,明月朗照,山顶的玉石温润如水,梦君淡淡的一笑,说:“好久不见了。”林豪克制住内心的激动,将她放在洁白的玉石上,在她身上胡乱的点着穴道,一会又将身上所有的药瓶都抓到地上,胡乱的找着,一面说:“别怕,我一定能治好你,一定能……”梦君躺在玉石上,斜斜的看着林豪,说:“大哥,你这又何必?这么多年,难道你还忘记不了?” 林豪愣了一下,忽然间感到泪水流了下来,摇头叹说:“你不是一样忘记不了吗?”梦君闭上双眼,说:“原本以为很简单的事情,却这么复杂,我乱了,彻底的乱了,只想结束。”她缓缓从袖中取出一柄剑来,“这柄剑是林大哥的,我承受不起,劳烦你转交给他。” 剑铛的一声掉到地上,林豪的心似乎也随之一颤,忽然一阵歇斯底里的呼叫传来,林豪从恍惚的的思绪回到现实,只见古玉龙紧紧的抱着梦君,梦君微微的睁开双眼,两只白鸽忽然从天上飞来,落在两人肩上,梦君看着那两只白鸽,甜甜的一笑,这一笑里,就包含了她一生所有最后的感觉。 红豆被青弦解开穴道,一行人飞一般的赶了过来,红豆凄然的一笑,感到泪水染遍了面纱,古玉龙缓缓站起身来,一步步向山下走去。 青弦走上前,问道:“古大侠,你没事吧?”古玉龙看着天上飞舞的白鸽,说:“以后这两只白鸽,就再也没有主人,它们将会自由的找寻自己的方向。” 青弦忽然似乎明白过来,怔怔的说:“她,她就是……”古玉龙说:“她就是……”说着已经加快了步子,或者只有健步如飞,只有快过思绪的动作,才能冲淡思绪带来的痛苦。 青弦拼命的追赶着,他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跟下去,只是觉得自己的心,忽然也很疼痛,比得到古玉龙的拒绝更加疼痛。她第一次感到泪水如风一般的四散涌来,控制不住的感情,刹那间便产生了…… 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的飞奔着,不觉间,已经过了好几个时辰,天色渐渐黑暗,那是一天里最黑暗的时候。王城熟悉的轮廓再一次映入眼帘,两人一前一后的飞身进去。 古春花站在城楼上,冷冷的说:“我就知道你们随时会来,在此恭候多时!”古玉龙手上长剑一挥,一剑刺去,古春花冷笑一声,手上一扬,暗器如同花瓣一般飞洒而出,美丽而飘逸,古玉龙来不及阻挡,便在那花瓣飞舞中翩然落在地上。 青弦大叫一声,怔怔的看着古玉龙,古玉龙的脸上带着微笑,带着一股青弦从来没有见过的平静,青弦愣住了,傻了,她知道了梦君的死因,也知道了古玉龙的死因。 古春花冷笑一声,说:“中原第一弟子,也不过如此。”青弦呆呆的流泪,感到有一种难以形容的凄凉,也有一丝莫名其妙的快慰。她的嘴角也挂着一丝笑容,她缓缓的向古玉龙走去。 古春花说:“烈火谷的二当家,不可能也是这样有勇无谋的丫头吧!”青弦没有理她,谁也没有贸然出手,青弦缓缓蹲在古玉龙身边,看着他带着笑容的脸,觉得有一种安然而去的感觉。 一阵琴声响起,从不远处一座高楼,在如同秋水的夜里,显得那么的哀婉。 原冰站在东方萦身后,问道:“为何不去救他?”东方萦一面弹琴,一面淡淡的说:“我救不了一个一心求死的人,因为他认为我那样是在害他。” 原冰说:“姐姐如果喜欢一个人,为何要让他痛苦?”东方萦问:“我错了吗?”原冰说:“错了,姐姐不该在爱和事业上作出抉择,因为这本来就是两件事情。”东方萦说:“我只不过想要完成大哥的心愿。” 原冰说:“那你自己的心愿呢?” 东方萦忽然停下了弹琴,一挥手将门窗击破,人飞身而出,来到城墙上,泪水扑簌而下,她来到古玉龙身前,缓缓蹲下,问道:“这么多年,你最后就作了这么一个决定。”一面伸出手,要将古玉龙捧在手上。青弦猛一抬头,冷声说:“妖女!”手上长剑一挥,向东方萦刺去,东方萦急忙闪身让开,但还是被划伤了右臂。 青弦冷笑说:“连尸体都不放过,简直丧心病狂!”东方萦一改往日的沉静温柔,狠狠的说:“我要将他留下,没人能阻拦!”青弦冷声说:“先问我手上的剑再说!”一面已经向东方萦攻去,东方萦出手相拦,但是一转眼间,已经被刺伤了好几剑。 原冰急忙召唤忍者,将青弦围在当中,这才扶住东方萦,说:“姐姐没事吧。”东方萦看着里面的古玉龙,傻傻的摇头说:“没事!” 青弦被几个忍者围住,越斗越乱,几乎只有招架之功,她本来就很烦乱,和东方萦斗还差不多,但和这些训练有素的忍者相比,就有些相形见绌了。 不到几十招,她就被刺伤了几刀,她有些慌乱起来,眼见几个人将她围在越来越小的圈子里,她的心也越来越紧张。 忽然间一道剑气划过,她看到那几个忍者在眼前倒下,然后被一个人拉着向外面飘去,她清楚的看到忍者身上的伤口,忽然似乎在恍惚中想起了什么。她紧紧的抱着救她的人,感到他身上的体温是那么真实,那么温润。 那人在城外停了下来,将她和古玉龙的尸体放在地上,便要离去。青弦大声说:“你要避到什么时候,既然武功高强,为何不出手和他们一搏,来一个了断!”那人停了下来,说:“了断不是你想象的一样,鼎足之势已成,谁先乱了阵脚,就会被淘汰。梦君姑娘为了大局,功不可没。” 青弦说:“你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可是让我知道你是谁,有什么大不了的吗?”那人没有说话,青弦忽然啊的惨叫了一声,那人急忙转过身来,青弦已经向地上栽倒,那人急忙将青弦扶住,青弦手上一动,已经将他的面纱摘了下来。 两个人相隔甚近,但见黎明的晨曦里,看到一张虽然略带沧桑却依然俊逸潇洒的脸,带着男人特有的诱人味道,在青弦眼中显出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华不讳。 青弦往后退了几步,如同在梦中忽然看到最不可思议的东西一样惊讶。她有些惊恐的问:“你是?”华不讳转过身,说:“你总是对好奇的东西充满要一探究竟的心情。”青弦似乎明白过来什么,说:“既然如此,那上次从荷兰大王手上将我救出来的人就是你了!这是为什么?” 华不讳叹了口气,说:“为什么?没有为什么,青弦姑娘别说出去。”青弦问:“为什么?你为何要将自己掩藏得那么深,为何要让别人看不起你?” 华不讳摇头说:“中原武林就是因为太想让别人看得起,所以才损失惨重,台湾武林若不是一味强出头,说不定已经赶走了敌人。我们所缺的不是激情,而是演绎激情的方式。青弦姑娘知道为何会有人陷害烈火谷吗?现在普天之下没有人会陷害黄山派。” 青弦说:“可是你是一个男人!一个男人怎么能够容忍自己在别人眼里如此龌龊的评价?况且……”华不讳转过身来,一笑,说:“这个世上,真正能做到不求名利的有几个?这么多年,我虽为人所看不起,但我做了我想作的事情。我很高兴能帮助别人,是在别人最需要的时候给予帮助,而不是告诉他们我们能帮助他们,然后看着他们失望,最后索性自己也失望了,最后干脆习惯了这一切。” 青弦一笑,上前来,月色很美,她忽然觉得华不讳的脸上是如此的容光焕发,忽然觉得那眉目是如此的坚毅,那鼻梁是如此的挺拔,这美丽的夜晚,虽然是一个哀伤的情调,却里令她自然的升起一种似乎劫后余生如释重负的感觉。 华不讳抱起古玉龙的尸体,叹说:“本来一个好好的少年,一个满腔激情的人,却沦落到现在这个境地,斯人可叹、可惜啊!” 青弦看着古玉龙的尸体,说:“难道喜欢一个人真的那么辛苦,你知道多少?”华不讳摇头叹说:“我只知道这两个懵懂的少年,前往北方对付邪恶的平-平教,等他们离开北方的时候,不但没能对付平教,反而变成了人间最不能面对的人。人一生有许多不能面对的事情,有时在别人看来很简单的问题,有时却显得那么复杂。”青弦说:“难道不是两个人喜欢就能在一起?” 华不讳说:“或许真是不能。” 青弦说:“到底是谁在嫁祸姐姐,大哥你知道吗?”华不讳说:“我不知道,我努力的查此人,只知道她住在白云峡,白云峡其深无比,根本不知会有人居住,此人的武功很高,在平吟清和野田一郎之上,然而其城府之深,心计之险,实在令人发指。我始终无法得悉她的庐山面目,不过她的目的已经一步步的达到了,她也该现出自己的庐山面目。” 青弦说:“我跟着你,一起去查探此人,为他们报仇!”华不讳看着青弦,点头说:“好,好!” 月色哀婉,红豆抱着梦君的尸体,缓缓走在相忘谷美丽而清澈的湖边,柔和的清风缓缓吹来,忽然一个人影闪来,一个黑衣蒙面的人,呆呆的看着红豆手上那冰凉的尸体。 红豆没有说话,相忘谷主一把将梦君抱了过来,泪水从蒙面下滚滚而来,在月光下显得那么炽热哀伤。 两人走在荒凉的夜色里,在山道上缓缓的走着,红豆终于说:“师父,不能再走下去了。”相忘谷主转过头来,看着红豆,说:“我现在很难过,真的很难过。” 红豆上前来,说:“每一个地方,都是师姐曾经待过的地方,就让她入土为安吧,人已经死了,又能怎么挽回呢?何况师姐也知道师父的心,是她自己没法面对。一个不敢面对的人,活着只是痛苦,这一切已经结束了。” 相忘谷主缓缓坐了下来,坐在地上,轻声叹说:“她不知道。”红豆转过身来,相忘谷主说:“她不知道,你也不知道。其实,她不是一个孤儿,她有母亲,她的母亲一样爱护她,喜欢她,恨不能把自己的一切牺牲,去换取她的幸福。”红豆听着,相忘谷主接着说:“有一个故事,我很想对你们说起,可是却不知从何说起,那是在二十年前吧,一个女孩流落江湖,来到一个世外桃源,那时她虽然是落魄之时,却一点都不害怕,她根本没想过会喜欢留在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可是有一天,桃源里唯一的男人占有了这个女子的清白,这个女子带着一个恶梦离开了桃源,她对外面的恐惧远远没有对桃源的恐惧来得可怕,她想要离开,和任何笼中的人一样希望离开。可是江湖正是险恶的时候,再倔强的人,也不得不低下头来,她也不例外。” 红豆听着这淡淡的倾诉,感觉其中淡淡的忧伤。 相忘谷主接着说:“慢慢的,她明白过来,一个女人,尤其是她那样没有清白武功极差却又孤傲的女人,在江湖上一点立足之地也没有,生活太过艰难,以至于她迷茫,根本无法呼吸,她开始后悔,开始诅咒,而那时她发现自己有了孩子,所以当那个男人找到她的时候,她毫不犹豫的跟着男人来到了桃源,她改变了自己,变得沉默,变得冷静温和,她想让自己和以前隔绝,忘记所有的一切。可是噩梦并没有结束,就在第三年,有一天这个可怕的男人再次可怕起来,肆意糟蹋这个女子,还剥去了她的脸皮,那种痛苦,那种无边无际的痛苦,世上只有她能够体会,她撕心裂肺的在桃源哭喊着,然而没有人理她,三天之后,男人再次回来,如同没事一样,女子没有再次妥协,她给他喝了迷药,报复了男子,将他锁在桃源,一个人远离那个伤心之地,来到台湾,寻找自己的亲人。” 红豆大约明白了什么,相忘谷主接着说:“她跟着那个男人的时候,是想忘了自己的一切,因为那毕竟是一个耻辱,一个永远忘不了的阴影,她以为自己能够忘却,然而事隔多年,她才发现自己唯一牵挂的还是自己至亲的人,她变得暴戾,正如当时变得温柔一样,她以为那是真的,却没想到她还是她,不管怎样,她脆弱,她敏感,她放不下。” 红豆紧握着相忘谷主的手,相忘谷主叹说:“她至亲的人,都是遇人不淑,当她来到姐姐家里的时候,发现姐姐根本不在家里,那时她到处打听,根本没有这个人,她彻底的绝望了,这世上的男人,不管知道的还是不知道的,不管别人的还是自己的,都那么可怕,所以她救了几个女人,来到一个清净的山谷。” 红豆俯在相忘谷主的怀里,轻声说:“这地方美妙得很,远离烦恼,至少远离了她的回忆。”相忘谷主说:“可是与其让孩子们知道她们的父母是这样的人,还不如让她们以为自己没有父母,这是我天真的想法,但是我觉得,一个幸福的女人就不应该和男人在一起,我真的好矛盾,好难受,我那时很想找一个远离尘世的地方,可是君儿,她从来,从来就想着离开这里,我很怕的离开这里,终于成了她的坟墓。” 红豆感到师父的身上是如此的冰凉,她轻声说:“师父,往者已矣,如果师父一直,一生都为着过去的事情而操心,而难过,弟子也会难过的。” 相忘谷主将红豆轻轻抚弄着,说:“弟子,我最好的弟子,你就像你的姨母一样,那时那么善解人意,想起来,君儿和我简直太象了,总以为自己心里的是最好的,不管什么时候,心里所想的,总是和现实差得很远,没有终点,有时甚至没有方向。” 红豆问:“姨母?师父,我……?”相忘谷主拍着她的肩膀,说:“不错,你是我的孩子,我最疼爱的骨肉,天下没有一个母亲不喜欢自己的孩子,可是又有几个母亲让自己的孩子幸福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红豆说:“我已经很幸福了。”她缓缓站起来,说:“母亲和姐姐一样,不但认为心中的东西最好,而且决不会说出这最好来,可以为了一个想法去死,却不愿为了自己回头。其实,有时只是一个很小的脚印,一个很简单的回头,就会改变一切。姐姐只要带着一颗平常心,她就能接受古玉龙,就能得到一个幸福。可是她不愿,她和母亲一样,认为哪怕只是心中一个一闪即过的念头,也应该永远坚持,除非生命重新开始。” 相忘谷主站起身来,红豆说:“母亲可以忘却,也可以回忆,不管是忘却还是回忆,人无法改变过去的事情,只能改变它们对人的影响,这个世界上,只有亲人最在乎彼此的感受,母亲为何不能在乎别人的感受,忘却,和别的人一样快乐。如果母亲再次成为悲剧,那么我将……我将会再次重复,重复这永远走不出去的阴影。” 相忘谷主问:“你,你这是从何说起?” 红豆说:“其实,我见过父亲。”相忘谷主问:“你见过,你在哪里见过?”红豆说:“父亲说我和你很像,我们的眼很像,母亲让我遮住了脸,我的眼睛却更加明显,父亲告诉我,说你很恨她。父亲离开了桃源,来到这里找你。” 相忘谷主身子一颤,说:“你既然知道……”红豆说:“我虽然知道,可我为什么要说?母亲这么多年为了我,就是让红豆以死相报也不为过,所以红豆要让母亲幸福,正如母亲希望红豆幸福。” 相忘谷主感到泪水流了下来,忽然听到一个声音说:“灵妹,你听我说好吗?我真的不知道谁伤害了你,如果是我,那时的我,一定失去了理智,我比谁都后悔,现在,……”相忘谷主冷冷的说:“现在孩子死了,我的心也死了一半,你保护孩子便是,别的事情,我不想管了。” 说完身形一闪,已经不知去向。 来者是个跛脚的老头,他跪了下来,看着那地上梦君的尸体,摇头说:“原来是你,为什么是你?为什么我看到你的时候,却没想到会是你!”说着便搂着梦君哭了起来。 红豆蹲下身子,说:“这都是奸险小人暗中陷害,我一定会找出此人,为姐姐报仇。” 老头凄厉的哭声,在月色下显得格外的苍凉,似乎积蓄千年的仇怨,带着无法发泄的郁结,缓缓弥漫开来。 青弦和华不讳一直走到天明,越走竟然越是荒凉起来,青弦叹说:“咱们这样找下去,什么时候能是个头?”华不讳说:“你别着急,我已经暗里派了人,四处找寻这个暗中陷害红豆仙子的人,这几天他们已经在跟踪此人,我也是按照他们的指示来的,只是没想到这人太过厉害,还没等到对付他,他就先逼死了玉龙和梦君二人。”青弦摇头说:“我倒不这么觉得,我觉得,就算没有这件事情,他们也一样会死。心里总是装着过去的人,怎么也不会幸福,哀莫大于心死,说的就是这个。” 华不讳正要说话,忽然一阵衣袂破风的声音传来,两人急忙身形一闪,跟着追了过去,追了一阵,前面已经没有人影,他们站在地上,听着刚刚传去的风声。 忽然一个低微的呻吟传来过来,二人急忙循声而去,只见一个老者在地上爬着,身子下面有一大滩血。华不讳急忙上前,扶起那人,说:“蓝前辈,你没事吧。” 青弦蹲了下去,只听蓝龙声音低微的说:“她……她是个女人,武功……武功高强……很……”却终于没有说下去,便就此断了气。华不讳起身来,含泪说:“蓝前辈就是帮我查找凶手的人,可是那凶手实在太过厉害。象蓝前辈这样的武林高手,也在这么短的时间被她杀死。”青弦问:“蓝前辈是什么人?” 华不讳说:“以前是大命宫内的侍卫,他一生都跟随铁冰铁大人,蓝前辈没有家室,一生乐善好施,帮助了不少人,我也曾经受他之助。”青弦叹说:“好人都这么可怜,这是个什么世道啊!” 华不讳蹲下身子,说:“蓝前辈说了,这辈子死了,也要和铁前辈相守在一起,他说他们是生死之交,永不分离的兄弟,你看他临死的时候,身上还带着铁前辈的骨灰。”青弦说:“不知道我和姐姐,能不能这样一辈子相守在一起。我曾经就这样想过,只是现在……” 华不讳说:“你们都有自己的事情,大好的年华怎么就想到一辈子的事情呢!先安葬了二位前辈,咱们再找这个女人。”青弦想了想,说:“一个厉害的女人,这个岛上,只有云舞最可疑了,这个女人凶狠得很,这么几十年一直在作危害武林为圣门复仇的事情,我看她最危险。不过她手上法宝众多,这么多年这么多人围攻都能侥幸不死,死在她手上的高手还不计其数,可见她的厉害,她嫉妒姐姐的成就,要伤害我姐姐,自然是这个道理。” 华不讳摇头说:“我总觉得事情不是那么简单,或许我们漏掉了什么。云舞要的是台湾武林,中原武林,红豆仙子和她其实并无多大瓜葛。云舞想要恢复圣门,而除掉红豆仙子,最大的好处却是笼络台湾武林的人,似乎和恢复圣门没有关系,若说是别的原因,为了图谋在和荷兰人抗衡中的利益,那应该找郑玉蛟才对。” 青弦说:“这么说来,我倒是想起来一个人,此人就在白云峡,她曾经出手擒过郑公子,而且武功很高,是个女人。” 华不讳说:“现在只有等候别人的音信了,咱们先往白云峡去看看。” 青弦点点头,两人火化了蓝龙,将骨灰葬在山上,这才离开。 走了一阵,不觉间天色已经很暗了,华不讳说:“咱们这是到了什么地方?你熟悉这里的路吗?”青弦说:“这里好像是凌波岛附近,咱们不能在这里留宿,说不定云舞那老妖婆就在这里。我不怕别人,就怕这不食人间烟火的老妖婆,能用一生的时间来复仇,的确太可怕了。” 华不讳说:“她这几十年,在中原和台湾倒是掀起了不少腥风血雨,造了不少杀孽,不知这冤冤相报何时才了!” 两人正说着,忽然间一阵琴声传来,两人顿时一呆,青弦低声说:“一定是这老妖婆,看来来者不善,咱们快点离开这里。” 一个苍老但是有力的声音从四面传来,“二位既然来了,何不留下喝杯茶再走呢?古人说得好,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显得老身连这点德行都没有,日后传到江湖上岂非让人笑话我不礼待后生晚辈?” 青弦大声说:“什么礼待,你这辈子礼待过别人吗?你处心积虑的报仇,报了那么多年,就没有扪心自问过自己,你就不怕报应吗?” “报应?现在是你们的报应,我早就被折磨够了,你们才刚刚尝试到这种被人折磨的滋味呢,很可怕,是不是?没有关系,你们慢慢会适应的,人都是这样,刚开始的时候,总认为自己不能接受,可是等你真正接受的时候,还不是就这样经历了,你们以为这是凌波岛吗?其实不是,这里是虚幻境界,在这里的人,都会到一个幻境,你们再往前走一步,就会看到这个幻境。” 青弦说:“你就在这里故弄玄虚吧,其实你要是真刀真枪的来复仇,我倒佩服你,你躲在暗处,算什么英雄。” 一阵笑声忽然传来,“你们不是躲在暗处吗?你们躲在你们苦心经营的道义里,用你们的道义来限定我们的行为,还要为我们的悲剧制造一个不值得同情和伸张的理由,我恨你们这些以正人君子自居的人,在我的眼里,你们就是一群等着我来收拾的傻瓜而已!” 青弦怒说:“收拾我!你还欠了点道行!”华不讳听着云舞的声音,忽然间一抬手,一道劲气击去,琴声嘎然而止,一时间万籁俱寂,天色渐晚,两人面面相觑,青弦过了很久,问道:“她怕了你吗?” 华不讳说:“她功力在我之上,应当不会怕我,总之咱们既然到了这里,就要小心行事,别中了她的道。”青弦点头说:“咱们快点离开!”两人身形一展,飞身离开。 也不知走了多久,但觉迷雾茫茫,青弦都觉得有点体力不支,华不讳扶着她落下地来,青弦说:“坏了,这段路我不熟识,怎么办?我们是不是已经进入了她说的幻境?” 华不讳四下扫视一下,说:“暂时看不出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小心些。”青弦看着旁边破败的树枝,有些忐忑的说:“今天真是遇到鬼了,怎么绕到这个地方来了。” 迷雾渐渐更盛,几乎看不到月光,青弦紧紧拉着华不讳的手,觉得有些心口发热起来,华不讳忽然说:“坏了,这里不是一个阵法,而是迷药!”青弦登时精神一振,回过神来,说:“怎么办?” 华不讳说:“屏住呼吸,一定要屏住呼吸,你别动,我带你离开这里!”说完拉着青弦,向前面飞驰而去。青弦初时还能屏住呼吸,渐渐觉得体内一阵难以平息的热浪袭来,她感到全身似乎一刹那间发烫起来,忍不住一伸手,紧紧的揽着华不讳。 华不讳急忙问道:“青弦姑娘,你没事吧!”一面想要推开她的手,但觉身在空中,无法着力,刚说了一句话,便觉身子软绵绵的毫无着力之处,两个人一起咚的一声往地上栽去。 青弦睁开双眼,看见自己和华不讳相互拥着,相隔很近,可以明细的看到华不讳清晰而深刻的轮廓,她从来没有觉得的粗旷而精致的眼神,她看到他挺直的鼻梁,感觉他有些慌乱的呼吸,从他鼻翼之间起伏不定,缓缓传入她摇曳的心灵。 她忍不住将华不讳抱得更紧,华不讳努力的想要推开,然而力道总是那么渐渐微弱,两个人反而在一起搂得更紧密…… 明月当空,青弦感到全身有如羽化一样的畅快,她依偎在华不讳怀里,觉得那赤裸的胸怀是天下最安全而温暖的寄托,他们看着天上的明月,华不讳忽然说:“你的身上,怎么绣了一只凤凰?” 青弦说:“师父说,那像是胎记。” 华不讳说:“真是美丽的胎记,我肩上也有一个。”青弦扭头看到,一只隐隐的龙在他肩上盘旋,青弦心里一喜,说:“那这岂不是别人所说的天作之合?哼,那个老妖婆以为害了我们,却没想到倒是成全了我们。” 华不讳紧紧的搂着青弦,说:“自打第一次见到姑娘,心里就有一种特殊的感觉,总觉得似曾相识,不过姑娘对我一直冷漠置之,每每让我心灰意冷,却没想到,老天毕竟是成全了我。” 三十三、天上人间 青弦说:“那时的你是我最讨厌的人,不过你既然救过我,又是我欣赏的人,我又岂会冷落你。看来我是注定要离开姐姐的了,我要和你回到中原,离开这个鬼地方。我是从中原来的,但我对中原的映象几乎淡忘了,八年了,那时我才只是一个八岁的孩子。” 华不讳说:“中原有很多名胜古迹,我会带你慢慢熟悉的,不过,我心里始终有一个愿望,希望大明能够复兴,能够以德治理天下,让百姓幸福。” 青弦说:“我们一介武林中人,哪有力量干预这样的大事!如果大明不复兴,难道大哥就会一直不回去吗?” 华不讳摇头说:“不,正如你所说,我们不能作我们作不了的事情,等这里的事情一了,荷兰人那是一定要赶走的,那时我们回到中原,武林人过武林人的生活,行侠仗义,来去自如,无拘无束,过着神仙一样的日子,那便好了。” 青弦依偎在华不讳怀里,觉得这秋天的景色越来越是美妙起来。 日色渐渐上来,两人起身来,迷雾渐渐退去,四周依然寂静无声,青弦笑说:“那老妖婆是不是奸计没有得逞,所以仓惶逃走了?”华不讳想了想,说:“这老婆子行事古怪,我看玄得很。” 这时忽然一阵马蹄声响了起来,两人回头一看,只见道上行来十数人,正是林羽依、松云和门下几个弟子,见了华不讳和青弦二人,都下了马来。林羽依问道:“华掌门,你们二位在此何为?” 华不讳说:“看各位行色匆匆,难道是有要紧的事情要办?” 林羽依回头看了看,说:“也没有什么要事,只不过赶往英雄山庄而已。”华不讳说:“难道有什么事情商议?” 林羽依说:“也不是什么大事,最近平教和长刀会接连受挫,大家想要趁热打铁而已,我们正好在百花山庄作客,所以一同赶来,经过这边的时候,昨晚雾大得很,我们在附近休息,对了,百花山庄来的花飞絮和几个弟子好像和我们走散了。”青弦问:“是走散了,还是失踪了?”华不讳说:“我们可没有见到有人经过。” 青弦心里想:最好是别从这里经过,要是看到了,那可不知有多难为情!天啊,虽说我倒是一点也不后悔,可是若是知道有人知道了,不羞死才怪!林羽依转头四下看了一下,说:“我们一路看了,这附近根本没有人家,没人出没,他们难道给野兽吃了不成?那是绝无可能的事情。”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h u ㈨ ㈨ . c o m 青弦说:“林掌门或许不知,这里是以前的凌波岛,也就是云舞以前所居之处。” 林羽依说:“那个老妖婆!好在我们一路过来,却没有遇到,昨晚我们一直在前面休息,若是知道此地是云舞那老妖婆所居之地,断然不敢停留。”青弦心里多少放了点心,说道:“那是你们运气好,现在赶快离开这里吧。” 忽然一阵冷笑声传来,“离开这里!你们想要离开这里吗?” 只见云舞飘然而来,落在众人身前,她没有蒙着面纱,看起来脸上满是沧桑,可见她日子过得并不怎样,她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冰冷,“既然你们都在这里,那就留下来给我这里这么多孤魂野鬼做一个伴,省得他们孤单无依。” 青弦冷声说:“你算什么,你以为你厉害得很吗?” 云舞冷笑一声,挥手向青弦击来,青弦手上一抖,长剑向云舞击去,然而云舞手上眉刀已然挥动,天空中满是刀气,青弦忽然感到一股磅礴的力道从四面八方袭来,她拼命的出剑,然而剑气的力道那么微薄,几乎到了寸步难移的地步。 忽然一个人从后面将她揽住,轻轻将她向地上放去,她抬头看时,却见华不讳和云舞已经斗在一处,只见满天的眉刀影子挥动,无边无际的刀气肆虐的撕裂着众人的视线。华不讳的身影像是狂风中舞动的落叶一样,来去之势苍劲,挥洒剑气无形,却偏能将凌厉汹涌的刀气化于身外。 青弦关切的站在下面,林羽依和松云等人却是从来没有过的惊讶,他们瞪大眼睛看着,似乎眼前的一切像是一瞬即逝的海市蜃楼一样奇诡。 云舞也没有想到华不讳手上的长剑居然能发出如此的劲力,眉刀的影子在空中渐渐淡薄,忽然间蓬的一声,云舞的身形有如飘落的秋叶,挣扎着向地上飘去。 华不讳长剑抵在云舞的脖子上,冷声说:“我一直在等这一天,这十几年,你给我们带来了多少灾难!我就怕杀不了你,让你生了戒心。” 云舞狠狠的说:“厉害,好一个深藏不露的华掌门,要杀就杀,但教我有一口气在,定然不会饶了你们这群狗娘养的。”青弦上前说:“杀了她,这个贱人,死到临头还嘴硬!” 华不讳长剑正要往前递去,忽然间一道七彩光芒射来,华不讳本能的向后一闪,只觉一股劲风扑来,他和青弦立刻飞身而起,只见光芒中一个人影已经带着云舞飘飞而去。 青弦正要追赶,华不讳拉着她的手,说:“此人轻功高强,追不上了。” 青弦回过头来,华不讳说:“还是让她逃走了,要杀了她,还真是千难万难。”林羽依等人看得呆了,终于回过神来,说:“华掌门,你哪来这么厉害的武功?”华不讳叹说:“如果让他们知道我的身手,只怕我早就成了众矢之的,哪能活到现在!” 松云说:“我知道了,华掌门多次救了咱们,我还道是华掌门临阵脱逃,实在惭愧。华掌门知道闭门练功,我们只知道躲避退让,实在望尘莫及,汗颜之至!” 华不讳说:“松云掌门言重了!咱们都是一脉相通,不分彼此。现在岛上的形势很危险,各人都在争取最大的利益,你们也不必去英雄山庄了,那是个是非之地,最近你们要以静制动,相机行事的好,我们要前往白云峡查探嫁祸红豆仙子一事,事不宜迟,咱们后会有期!” 林羽依说:“好,咱们避避风头也是,华掌门一路小心。” 青弦二人告别众人,一路往白云峡而去,青弦说:“若是遇到白云峡主人,咱们就跟她来个一决雌雄,我就不信,她的武功连大罗金仙也拿她没办法。” 华不讳说:“蓝前辈已经是第三个死在此人手上的武林高手了,此人的武功我只是猜测,当世中很难有敌手了。如果狭路相逢,我也没有必胜把握,不过脱身自然不难,探出对方底细,总之是件好事,所以到时咱们保全自己要紧,别想着杀人。” 青弦点点头,此时她眼中的华不讳,已经占据了她心中所有的位置。 青弦身体不大舒服,两人行程自然减慢,到了第二日早上,才到了白云峡,只见晨曦之中,上面高高的山崖送入云端,下面深深的峡谷遍地积云,青弦再次看到这满处的白云,忽然觉得轻松起来,两人顺着山崖,很小心的往下面走着,峡谷深深,悄悄无语。 简陋的小屋中一片破败狼藉之象,像是很久无人居住一样。 青弦说:“难道她不住在这里了?这作何解释?” 华不讳说:“她在避着我们,她一定知道我们来了。” 青弦得意的说:“她怕了你,我看她是知道自己不行了,所以那么怕你。”华不讳摇头说:“不可能,这样反而让我害怕,不管怎样,一个有心机的敌人,在没有洞悉她心机的时候,是最可怕的。” 青弦笑说:“大哥别长她的威风,我就不信她能有三头六臂!” 相忘谷里风如画,听水对崖弦绽悲。红豆寂寥的在亭子里弹琴,已经不能成为调子,她也不知道为何,心中忽然郁闷难耐起来。 忽然听到青弦的声音说:“姐姐,我来了。” 红豆走了出来,轻声说:“回来就好。”青弦说:“你知道吗?华掌门……”红豆说:“我当然知道,华掌门曾经救过你,不然击清白不保……”青弦瞪大了眼睛,说:“你……你怎么知道?”红豆见她脸上通红,便说:“没事了,不是化险为夷了吗?就算没有他,我也不会让你出事的。” 青弦一时心事百转,不知该说什么。 红豆缓缓说:“青弦,我这几天心神很乱,你去看看二妹怎么样,这几天出了很多事情,我真的好担心。”青弦说:“好,我自然会去看的,以前二妹就一直和各位武林前辈联络,现在换了她直接来,也是一样。” 红豆问:“华掌门去了哪里?你们不是一起的吗?没有救下古大侠,华掌门去得毕竟晚了。不过就算救了人,也救不了心。”青弦纳闷的听着,红豆接着说:“不过好在你的心被救回来了,那就好。” 青弦急忙说:“我要去拜祭大师姐,然后再去烈火谷看看。” 火光如明月,栩栩照万象。青弦漫步在林间小道上,忽然前面一阵男女说话的声音传来,青弦心里纳闷,这里怎么会有男子的声音呢。 她藏在树后,只见白文心和李二妹一起走了过来,白文心说道:“红豆仙子这次对十派的确太失望了,我还当李谷主会心生计较,见李谷主能有如此胸怀,我也放了心里的一块石头。总算又有了希望。” 李二妹一笑,说:“白掌门极力的维护烈火谷,在下自当感激,咱们武林本是一脉,不必生分,白掌门不必把此事放在心上,红豆姐姐只是暂时离开而已,她不会走的。” 白文心说:“算起来当今天下,有几个如红豆仙子一般的英雄,运筹帷幄,决胜千里,拯救数十门派,只在挥手之间,只可叹当今武林这么多须眉男人,加起来却不如一个红豆仙子。” 李二妹停下来,说:“从这里出去便不远了,白掌门,咱们后会有期。” 白文心点头说:“后会有期!”走了几步,忽然转过身来,说:“李谷主……”李二妹转过身来,白文心从身上解下一块玉佩,来到李二妹身前,轻轻放在她手里,说:“如若谷主不弃,望能随身携带,以安我心。”说完匆匆而去。 李二妹呆呆的看着白文心,直到他影子都消失了,这才低头看着那玉佩,小心翼翼的佩戴在身上。 青弦哈哈大笑起来,李二妹喝道:“什么人?”青弦说:“你当真高兴昏了头,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吗?”李二妹脸上一红,青弦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是一件没事,你怎么反倒这么难受?” 李二妹嗔说:“谁说我难受了,不和你说这个。” 青弦一路跟着,说:“最近有什么消息,姐姐不能前来,我看你打点得很好啊。对了白掌门来了多久?” 李二妹说:“他不能去相忘谷,只好在这里表达歉意,望我转告而已。” 青弦说:“前面半句倒是真话,后面半句自然不真,咦,你别太着急了,我们姐妹之间,就算是再怎么说,也改变不了你们之间的事实,对不对!” 李二妹脸色通红,越走越快,说:“你说点正经事情。” 忽然一只鸽子扑腾着翅膀飞了过来,青弦伸手抓住,取下腿上竹筒,打开其中字条,李二妹问:“怎样?”青弦说:“郑公子被野田一郎抓获,得设法相救,我去找华掌门。”说完便转身离开,李二妹大声说:“为何不通知姐姐?” 青弦大声说:“你通知她吧。” 青弦一路狂奔,来到山下,明月如玉,款款照来,她望着天上的明月,心里想:以大哥的本事,要救一个郑玉蛟,应当是不难吧。 忽然一个人影一闪,从她身边一晃即过,她大声喝道:“什么人!站住!”身形转动,已经追了过去,那人身形奇快,青弦追了一阵,便被远远的甩在后面,她心里想:此人是谁?武功倒也厉害,他在烈火谷附近,会不会有什么阴谋呢? 一阵劲风自后面而来,她二话不说,一掌拍了过去,那人在空中一停,喝道:“找死!”绿袖卷动,朝青弦面上打来,青弦身形倒退,这时才看清此人正是展玉箫,青弦说:“你像个鬼一样,在这里干什么?” 展玉箫落下地来,冷冷的说:“我要前往王城救我师兄,让开。”青弦说:“就凭你?你还是省省吧。”展玉箫说:“别又说此事非得红豆仙子才能解决,我展玉箫自己同门的事情,自己自然会处理。也只有你这样没用的人,才事事都要劳烦你的主子。” 青弦怒说:“你说什么!你看不起人!” 展玉箫说:“你自己看不起你自己而已,走啊,咱们去王城,谁成事不足谁清楚。”青弦怒说:“走就走,我怕你吗?” 两人在空中疯狂的飞奔着,也不管是否消耗内力,青弦分明就是在强自撑着,她已经感觉到内力渐渐有些力不从心,但看到展玉箫气定若闲的样子,便也不敢怠慢。展玉箫心里想:这鬼丫头,功夫还不错,我可说了大话,就不能输给她。青弦心里也暗自琢磨:看来今日就是到了王城,也决计救不了人了,为何我就不停下来认一个输呢?算了,她能有多少道行,看谁能撑到最后。 夜空如洗,凉风扑面,王城的轮廓渐渐闪现在两人的脚下,两人落在城墙上,两个守城的士兵举着火枪向二人射来,青弦和展玉箫拼命的往一旁闪去,然而还是慢了一步,肩膀上各自中了一枪。以前二人出入王城,守城的人根本就看不到,现在却居然被打伤,眼见那守城的士兵再次扳动机括,两人急忙向城墙里面跳去,这一跳下去,都摔了和结实。 只听见城楼上一阵吵嚷,展玉箫和青弦躲在最黑暗的角落,忍住剧痛,都没有出声。等到人渐渐散去了,青弦才说:“你不是很厉害吗?”展玉箫冷冰冰的说:“不和你计较,等我元气恢复,一定闹一个天翻地覆。” 青弦说:“现在你还不一定能离开呢,闹什么天翻地覆!” 忽然一阵脚步声传来,朝着二人越来越近,青弦急忙说:“别说话!”两人抬眼看去,只见一个年轻男子向这边慢慢走来,展玉箫和青弦都认得此人是银扇门下大弟子陆诗语。两人屏住呼吸,但陆诗语的脚步声却越来越近,青弦终于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 陆诗语问道:“什么人?”展玉箫想到既然被发现了,不如孤注一掷,当下手上玉箫一挥,向陆诗语打去。 陆诗语伸手抓住玉箫,青弦也挥剑刺了过来,陆诗语身形一转,左手食中二指拈住长剑,说:“你们这点功夫,也来当刺客。” 青弦喝道:“要杀就杀,何必废话!”陆诗语说:“我不会杀你们,你们中了枪,跟我来。”说完不由分说的拉着两人向巷子里走去,两人被他带到一个小院子里,进了屋子,陆诗语找来药水和绷带,将小刀在烛火上烧着,一面说:“其实我们都是自己人,只不过我们天生就成为敌人,一个孤儿无法主宰自己的命运,只能任由他发展。” 刀已经烧好了,陆诗语来到展玉箫身前,掀开展玉箫肩上的衣服,展玉箫倒也没有觉得有啥,他一边说:“就算我们想要改变,也没有能力,我们谁也无法改变大局,血腥和战争始终会到来的,就像死亡终究会来临一样。看你们的样子,一定是烈火谷的人,我很佩服你们,一个女人在乱世中活下来尚且不可能,更何况出来斗争拼搏,而且还能坚持,巾帼英雄,说的便是你们这样的人。”一面已经将弹头挑了出来。 展玉箫见他熟练的缠上绷带,便问:“你学过疗伤吗?” 陆诗语说:“以前我在北方的时候,经常会遇到受伤的人,从身上挑出箭头,比从身上挑出弹头还要困难,箭头前面是倒刺,那才是最要命的。” 青弦见他过来了,便说:“我不要你给我挑出来,我,我自己来。”陆诗语将刀在烛火上烧了起来,说:“好,只不过会很疼,姑娘小心一点。”说完递过刀来,展玉箫说:“自己挑自己的伤口,你真厉害。” 青弦拿着刀,知道自己看都看不分明,根本无法下手,遂说:“我要离开这里。”陆诗语说:“现在全城戒严,你们又受了伤,若不稍作恢复,怎么能够离开呢?天色快亮了,看来你们得到明晚才能离开。” 青弦闭上眼睛,递过刀去,说:“好,你替我挑出来。” 陆诗语说:“这可不是一个荣幸。”一面接过刀来,说:“这年头还象姑娘一样守身如玉的人,实在太少了。可惜姑娘纵然守身如玉,却又有谁来欣赏呢?我所认识的人,他们的亲人朋友,最亲爱的人,常常是早上在一起,晚上就会生死阴阳相隔,他们没办法主宰自己的命运,也没办法改变别人的命运,他们只希望今天能在一起,快乐,追求暂时的满足,然后就算分手,死亡,最多是一时的伤心,一地的眼泪,到了明天,再遇到别人。” 青弦听着他慢慢的说,心里想着华不讳,似乎看到他儒雅的影子,缓缓的走了过来…… 陆诗语一边缠上绷带,一边说:“今夜你们暂时在这间屋子里休息,明日相机行事。” 展玉箫见他便要离开,就问:“你为何要救我们?” 陆诗语回头一笑,说:“我不是个好人,这里没有好人,但是我也会有想救人的时候。我说不明白,这就是一个糊里糊涂的年代。” 青弦看着他合上门,便说:“真是丢死人了,平时这样的人,我怎么会放在眼里,现在得要他相助,真是扫兴。” 展玉箫说:“我看天亮之前,咱们留点力气离开才是真的,这人虽好,但他根本保护不了我们,再说,要敌人的保护,真是窝囊之极。”青弦坐下来运功行气,展玉箫也开始闭目养神,到了天色将明之时,两人便离开了王城,一路上几乎无人知晓,走了很久,两人这才平定下来。青弦心里想:我不是要救郑公子吗?现在已经有点晚了吧。 展玉箫说:“晚上我要去救人,这次你别跟着我。”青弦生气的说:“你以为我喜欢吗?”两人各自走了一条路,展玉箫来到一个小村子里,只见此时北风呼啸,村子里几乎没有一个人,她来到一户人家里,只见屋中一片狼藉,残破不堪,她叹了口气,四处都找不到吃的东西,只好来到林子里,看有没有野物出没。 林子里空旷得很,别说野物,所有能吃的都没了影,展玉箫心想:这地方真是个鸟不拉屎,没有东西吃,怎么运功呢? 她只得继续往前面寻去,走了好久,已经是中午时分了,身心均已疲惫,忽然听到一阵低沉的啸声传来,她抬头看去,见到前面有几只野狼出没,她心里一喜,总算遇到野物了,当下身形飞动,向那几只野狼扑去,眼见便要到了,忽然一个青年男子手上挥着长鞭,向那几只野狼赶去,野狼立刻向一边闪去。 展玉箫停了下来,喝道:“你干吗把狼赶走?”那青年男子脸上冷若寒玉,棱角分明,看来便是个冷僻古怪之人。 青年男子说道:“这狼是我养的,我自然要赶走。” 展玉箫哼了一声,说:“这狼明明就是野生,怎么可能是你养的呢?我听说养猪养狗,可没有听说养狼。”青年男子说:“万兽山庄不养狼,养什么?我好不容易才找到这几头,你若要杀了,岂不白白废了我的功夫。” 展玉箫心里倒也明白了一些,说:“你是万兽山庄的人,养狼来干什么?” 青年男子说:“万物皆有灵性,万兽山庄就是要积聚生灵之灵性,养这些生灵,自然想要为我所用。几头狼也许没有什么威力,但是成百上千,就能够抵挡千军万马。”展玉箫说:“这些狼听你的话吗?” 青年说:“敝庄有一本《驯物神典》,记载了众多生灵的习性特点,因物而变,这些狼群便是我们的朋友,万兽山庄好不容易找了这些猛兽,断然不能让你杀掉。”展玉箫说:“我饿了,除非你给我吃的,否则,我一定要动手。” 青年男子说:“万兽山庄离此只有几里,姑娘就到庄上用饭吧。”展玉箫倒也不再推辞,二人走了一阵,展玉箫才知道此人名叫吴冷,走路的时候无聊,大家谈起来,吴冷说他自己从小就在万兽山庄长大,展玉箫从小也没有父母陪在身边,说着倒也投机起来。 进入万兽山庄,庄主关独断看着狼群,笑说:“冷儿真有本事,看来咱们的猛兽越来越多,迟早会有当年百兽齐舞的繁华。这位姑娘不是展女侠吗?快请快请。”展玉箫被关独断待为上宾,用完饭,觉得很是惬意,走在万兽山庄的路上,不时看到各种野兽来回走着,就算是刚带回的狼群也没有袭击人,她倒是觉得很奇怪。 吴冷从对面走来,展玉箫问道:“能告诉我这些狼群为什么不伤害人吗?”吴冷说:“人为财死,鸟为食王。不管什么生物,只要它无欲无求,就不会伤人。被激怒的蚂蚁也能发起攻击,而一头猛兽当它没有愤怒和欲望的时候,也可以恬静到平和的地步。” 展玉箫说:“你不怕猛兽吗?” 吴冷说:“我从小和猛兽一起长大,他们是朋友而不是敌人。猛兽至少不会处心积虑的杀人,更不会想到将别人的东西据为己有。他们的思想是简单的,他们只不过是在保护自己,而不是要掠夺他人。和这些猛兽在一起的时候,甚至会感到快乐。” 展玉箫说:“是那本书让你看到了野兽好的一面,其实,人只不过有很多面而已,人就是所有的野兽,温顺善良,粗暴野蛮,都只不过是其中的一个性格。”吴冷静静的听着,展玉箫看了看天色,已然很晚,她心里想:现在若赶过去,或许午夜时分能够进入王城,事不宜迟,得赶快动身。 吴冷看着展玉箫缓缓的离去,一直目不转睛的看着,狼群在身边围绕,亲密的缠绕在他膝下,而吴冷的视线,却渐渐化着一片模糊。 展玉箫来到王城,轻盈的飞过城墙,一直朝着长刀会地牢而去。 地牢口没有人,地牢中更没有人,她知道自己判断失误,正要离开,忽然听到原冰的声音说:“妹妹既然来了,何必躲躲闪闪,咱们也有多日不见,我倒是时分挂念妹妹。”展玉箫冷冷的说:“废话少说,我师兄在哪里?” 原冰说:“你放心,家父是不会伤害他的,何况他武功智慧也不是那么出类拔萃,杀他有什么用呢?我倒是不知道,为何你们一个个都来救他,你还有同门的情谊,别人呢?” 展玉箫说:“谁和你这目光粗浅的人计较,不交出人来,我先杀了你!” 玉箫轻扬,泛出一道碧光,在地道里火光照射下显得诡异而凶猛,原冰急忙挥出长刀,身形如同鬼魅,顷刻间已经绕到展玉箫身边,箫光刀影,两人在地道里斗了数十回合,依然难分胜负。展玉箫心里寻思:在这里和原冰缠斗,势必无用,还是出去再谋计策。 她虚晃了一招,便朝地道口冲去,原冰却也不追,展玉箫来到院子里,才发现院中围了数十个黑衣蒙面的忍者,她冷笑一声,喝道:“送死的这么多,痛快!”玉箫挥洒,碧光粼粼,夜色如水,缓缓绽放出诡秘的色彩。 展玉箫身形穿梭在幻影刀中,漂浮飞绕,数十个回合下来,十几个忍者被她一个个毙命于院子里,展玉箫这才飞身来到墙头,对走到院子里的原冰说:“你不必心疼,反正长刀会这样的傻瓜多的是。” 原冰说:“我自然不会心疼,死在展女侠这样的人手上,是他们的幸运。”展玉箫不屑的说:“你这疯子,不和你多说。”原冰说:“我知道你想救令师兄,可是令师兄被家父困在迎月楼里,你若是不怕死,自然可以前往,但是我想凭你的功夫,要想从家父手上救人,那是太过笑话了。”展玉箫哼了一声,身形展动,飘飞离开。 她在一个巷子里停了下来,心想:原冰干吗将师兄被困的地方告诉我?难道她想引我去送死?不管她,我且去闯一闯。好在我知道迎月楼在哪里。 她向迎月楼飞去,月光正明媚的时候,迎月楼是静谧而沉稳的,虽然楼高有五层,但却看起来一点也不霸道,她缓缓的走在楼梯上,觉得自己太过贸然,完全像是往别人的笼子里面钻一样。 只听一个阴冷的声音说:“既然来了,为何走得那么慢?不是急着要救人吗?”灯光忽然亮了,楼下站了野田一郎,他腰间悬了一把刀,白衣在身,显得英姿勃勃,展玉箫停在楼梯上,看着野田一郎,极力的保持镇定,说道:“我实在想不明白,野田一郎要的是刀经,为何要弄出这么多事情?” 野田一郎冷冰冰的说:“你错了,我要的是刀经,还有报仇,一脉相连,所以我要彻底毁灭,我做的事情都是为了这两件事情。小姑娘,我本来可以放你一马,可惜你自己不知深浅,偏要来逞英雄。” 展玉箫说:“你若擒了别人,我自然不会前来,但是我师兄在楼上,我就一定会来。”野田一郎的刀忽然化着一缕白光闪来,声音和刀光似乎同时到达,“既然要来送死,本座就遂人心愿成全你!”展玉箫狠命的挥动玉箫,身形转动,向楼上飞去。 到了二楼,便给五个黑衣忍者紧紧的围在当中,她冷笑一声,缓缓拉动玉箫,箫中是一柄小剑,剑虽然小,但是一股寒气几乎是扑面而来。 她身形飘忽,丝剑飘若满天雨,纤腰舞出三更风,在五个忍者身周曲折盘旋,像是月光里的精灵一般,那五个忍者给她一阵东奔西突,弄得晕头转向。 展玉箫占了上风,正要出剑相击之时,忽然几个忍者闪到一边,野田一郎长刀一挥,展玉箫觉得一股劲风在腰间一旋,她急忙向后退去,然而毕竟动身晚了,腰间已经被斩了一刀,衣衫破裂,血点点渗到地上。 她大叫一声,剑猛地一挥,向野田一郎身上攻去,野田一郎向旁边一闪,冷冷说道:“好没用的招式!”刀光闪动,展玉箫奋力向楼外冲去,落下地来,几个忍者已经围了上来,野田一郎在破裂的窗户前看着展玉箫轻灵的身影,摇头叹说:“可惜了一个练武的人才。” 展玉箫斗了数十回合,只觉腰间越来越疼痛,招式已经力不从心,正在无法脱身之际,忽然一个人影一闪,冲入人群,拉着展玉箫,将展玉箫带着向远处飞去。 野田一郎只见此人青衣绕绕,大袖飘飘,恨恨的说道:“孙宇清!” 孙宇清将展玉箫带到城外,一面替她包扎伤口,一面说:“有很多人都试过了,为此有不少人送了命,本来我们一直在躲着他,他的武功,非你我能及。” 展玉箫说:“如果师父在,一定不怕他。”孙宇清说:“只不过他闲云野鹤,或许根本不知道,看来只有一个人,能救郑兄了。” 展玉箫问:“什么人?”孙宇清说:“唐冰。”展玉箫说:“唐冰武功虽然不错,但是她也和我在伯仲之间而已,凭她怎么能从野田一郎手上救人。” 孙宇清说:“士为知己者死,她总比你我有办法,你先回去休息,我去找唐冰。”展玉箫想要一起去,但伤口越来越疼,她心里想:唐冰若是救了师兄,日后还不知多么自以为是,不过如今也没人能救师兄了,师兄的事情关系重大,只怪我自己不争气,的确在野田一郎面前不堪一击。 孙宇清走了几步,转过身来,说:“你不必放不下心来,其实这根本没有什么,大家都为了一个目的而已,何必戚戚于怀?”展玉箫冷冷的说:“谁戚戚于怀?我才懒得和这种只会弹琴的人计较。” 孙宇清说:“你不了解唐冰,她……”展玉箫忽然有些愤怒起来,说:“我知道,她很好,博学多才,她也就一个博学多才而已,要是还说上什么,最多也就一个谄媚讨好的本领。你要去便去,何必左右顾盼?我虽然不中用,但是还不至于被猛兽吃掉。” 孙宇清一笑,转头走了。 展玉箫闭上双眼,心里难过之极,她觉得有点冷,点了一堆火,在山野间烧了起来,火光使她感到温暖,她靠在树上,一种孤独的感觉袭来,她想到那个见到孙宇清的日子,飘越万里的快乐,激情洋溢的过往…… 她重重的叹了口气,看着孙宇清远去的方向,身边是围绕闪耀的火光,眼前是一片模糊的视线…… 三十四、灰飞烟灭 古老的院落,如同原始画图般静谧而沉寂;原冰在静静的弹着琴,平风云静静的听着,琴声悠悠,如同绿水。 忽然窗外人影一闪,原冰一抬头,看着外面,喝道:“什么人?” 只见一个人推门进来,羽扇纶巾,长袖飘飘,正是孙宇清。原冰问道:“阁下前来干什么?”孙宇清看着平风云,说:“原来姑娘的琴,平公子是听得最多的。”原冰缓缓走了过来,说:“平公子,我今天有客,咱们明日再叙。”平风云离开后,原冰这才说:“孙大掌门不请自来,难道是想来救人?” 孙宇清说:“如果我前来救人,有这个本事从众多高手中救出郑兄,那我就不来找姑娘了。”原冰问:“你找我干什么?” 孙宇清说:“唐姑娘,你我相处之日虽然不多,但你也没有必要这么冷冰冰的对待我吧。”原冰浑身一颤,装着没事的说:“我听不懂你说什么?” 孙宇清说:“我早就知道,唐冰就是原冰,只是我不愿说,因为我知道姑娘心中,并不想徒增杀戮,唐冰和原冰的琴声是一个声音,尽管你喜欢蒙面,或许唐冰才是你真正的自我,那么文质彬彬,那么出尘脱俗。” 原冰有些无奈的说:“原来世上最能懂我琴音的,不是平风云,也不是郑玉蛟,而是孙宇清。” 孙宇清说:“但是姑娘和郑公子交往之日,可以看出姑娘对郑公子是以礼相待,你们图谋的,本来就不是台湾,只是一本刀经而已,这本刀经,其实和荷兰人根本没有关系。”原冰说:“你不必多说,我是不会救人的。你说没有关系,它现在就偏偏有了关系!” 孙宇清说:“士为知己者死,姑娘自己好好想想,如果让平教得逞,那长刀会还有立足之地吗?到时候不仅连刀经得不到,甚至性命都不保,更何况,令尊将你作为一个复仇的工具,你本来就郑玉蛟是无意相逢,心有灵犀,却又为何不愿相信自己,宁可相信自己残暴的父亲?” 原冰冷冷的说:“你不必说了。” 孙宇清说:“我知道姑娘心里已经有了打算,只是还不确定而已,我只是来提醒姑娘,帮助姑娘,支持姑娘而已。” 原冰扭过头来,孙宇清说:“我不但能听懂你的琴声,还能看懂你的眼睛,而琴声和眼睛,正是你心灵最广阔无遗的窗户,所以我也明白了姑娘的心,虽然矛盾,但已经有了决定,不是吗?” 原冰没有说话,孙宇清闪身离开。 原冰来到野田一郎的住处,看着那一杯清茶,野田一郎有喝茶的习惯,原冰习惯给他泡茶,只不过,今日这茶里,加了穿肠的毒药而已。 野田一郎走了进来,原冰起身来,野田一郎说:“冰儿在等我吗?”原冰起身说:“是啊,父亲这几日忙于各种事务,女儿怕父亲累坏身子。” 野田一郎看了原冰一眼,心里想:这孩子今日目光闪烁,有些奇怪。原冰继续说:“我特意为父亲准备了茶水。”说完将茶水捧了过去,心里寻思着:这怪不着我,这么多年,我一直替你报仇,可我实在要结束这无休止的复仇生涯,了无终日,还有刀经,那虚无飘渺到了极点,我的生命因此痛苦不堪,如果要结束,那就从我最视为知己的人身上开始,一点点的挽回,找到真正的自我,虽然用自己的父亲作为代价,但是天下哪有一个父亲为女儿安排这么一个残酷的人生呢?我的中原朋友一个个死去,我成为吸引武林中风雅之士从而从他们身上找到刀经线索的工具,这么多年来,我的朋友一个个离开,难道这不是我的痛苦吗?父亲也许早就没了我这个女儿,因为刀经已经迷糊了他的心智,既然如此,那就让这一切结束…… 她心里不断的寻思着,野田一郎接过茶来,说:“茶都凉了,还是热着好些。”原冰说:“我去给你重新冲一杯。”野田一郎叫住原冰,说:“不必了,冰儿,我有事情和你说,我觉得你对郑玉蛟,好像并不那么单纯。” 原冰觉得心下一疼,野田一郎说:“你以前结交的朋友,一当没有用的时候,你就会杀死他们,而郑玉蛟,他坏我们大事,成为十派和烈火谷的纽带,将溃败的台湾武林从精神上结合起来,你知道的,精神上的凝聚是最可怕的力量,郑玉蛟不能留下来,至少不能留在台湾武林当中,我要让他成为台湾武林重新混乱,惶惶不可终日的开始。” 原冰有些悲哀的说:“是啊,一个个人都给我杀了,他们是中华文化最好的继承者,本来高雅不群,因为结识了我这虚伪自命清高,能说出几句唐诗古词的人,就悲哀的要死去,可怕的无影杀手,正是你的女儿,我。这么多年我的确如此,面对郑玉蛟我也应当如此,这不仅是为母亲复仇,而且也是为了寻找刀经,这本身就是伟大而勿庸置疑的,女儿自然不会有别的想法。只是郑玉蛟人很特殊,我想留着他或许会有用。” 野田一郎说:“当你在为他寻找借口的时候,你已经败下阵来。冰儿,你不必为我泡那杯茶了,先整理你的心情吧。”他心里想:云儿如此惨死在中原武林手上,你居然无动于衷,还自命是其中一人,既然如此,我留你何用,将来也难以见云儿,…… 他的手缓缓举了起来,向原冰头上移去。 原冰转过头来,野田一郎急忙收回手,原冰说:“整理心情?这么简单的心情,还需要整理吗?”她心中想:有你这样的父亲,真是悲哀,既然仇恨已经深种,那就让我结束这一切吧,我不想害郑玉蛟,并非因为郑玉蛟是个多么让我留恋的人,而是因为上次所杀的泼墨客已经是我的底线,我不能再杀人,这不是罪恶的问题,这是罪恶深重的问题。父亲疯了,一个疯了的人,就不应该活在这个世上。 野田一郎心里想:她难道知道了吗?我可怜的孩子,我们为何要成为敌人,我心中为何有想要杀你的念头,难道我已经成为一个恶人了吗? 原冰看着野田一郎,心里恨恨的想着:恶人,你已经是一个恶人了,可是我有什么办法,我不能选择自己的父亲,更不能主宰他在这世上做的每一个决定,但是我可以了结,了结这一起。 野田一郎心里想:了结,我们父女之间,居然到了要了结的时候,这不是你我的悲哀,只是你不应当活在这个世上,一个忍者如果不能完成自己的任务,那将是最可怕而不能容忍的事情…… 两人静静的站着,夜风吹来,忽然一阵凉凉的感觉刺入心中,原冰转过身去,看着外面的秋风,说:“秋风又起了,天凉了,父亲要注意身体。” 野田一郎看着外面,也说:“落叶都到了地上,冬天快来了,今年好像比较凉。”原冰忽然想到手上的茶,说:“我去给您冲一杯清茶。”野田一郎看着她的背影,他心里此时只有恨,恨原冰为何这么仁慈,这么倔强,这么不愿意服从。 原冰也带着浓烈的恨,恨他为何这么喜欢安排,这么喜欢独断,这么残暴这么自私这么一意孤行。她再次撒下毒药,心中想得很简单,这个时候他们不是父女,他们微妙的感情比天下最坚决的仇人还要坚决,因为他们认为自己一生中最美好的东西被对方破坏,他们无法容忍这种破坏。 野田一郎看着手上的刀,刀闪闪发光,在黑夜里狡猾的笑着,照着野田一郎的脸,野田一郎看着那刀,怎么也笑不起来。 忽然原冰缓缓说:“爹,茶来了,热着呢。”野田一郎恍然抬起头,旋即镇定下来,说:“好,你回去吧。”原冰看着那茶,心里想:你还没有喝下,我怎么可能回去?难道你发现了什么?你果然敏感得很,那倒让我少了顾虑。 野田一郎心里忽然想:她今日这个时候前来,又只为了一杯茶,难道这杯茶,好,丫头,既然你已经如此,我便也只能如此了!他看着手上的刀,原冰说:“爹好像很喜欢刀。” 野田一郎说:“忍者手上怎么可能没有刀,没有刀就不能完成任务,而完成任务,就是忍者的生命。” 原冰淡然一笑,说:“是吗?那这刀,就是咱们的生命,随身携带着,珍视到了不忍随意观看的地步,爹此时拿出来看,是因为什么?” 野田一郎一笑,说:“没什么,只是看看。” 原冰递过茶水,说:“快喝吧,茶别都凉了。” 野田一郎心想:我姑且看看你到底有什么主意。他接过茶来,缓缓向唇边递去,原冰不经意的看着,看那茶杯缓缓朝着她想要的地方走去…… 野田一郎一手拿着杯子,一手拿着刀柄,杯子接触唇角的一刻,就是他出刀的时刻,两个人都盯着那杯子,那杯子偏偏移动得那么缓慢…… 忽然一个柔和的声音传来,“大哥,你们在商量什么?”原冰转过身来,只见东方萦缓缓走来,野田一郎看着原冰,说:“这么晚了,你有事吗?” 东方萦嫣然一笑,说:“我就不能来看看大哥吗?这么晚了,是不是觉得我破坏了你们父女的情分?”原冰急忙说:“没有,姐姐说得远了。” 东方萦一笑,说:“我在你们父女之间,可也算得上奇怪的身份了,冰儿是我妹妹,掌门人是我大哥,所以你们有许多不好说的话,我这当妹妹和当姐姐的,反而好说一些,在你们面前,我自然不算生分。” 野田一郎看着东方萦,他的眼光中有一种近乎渴望的眼神,似乎看到了一生中最迷幻神奇瑰丽无端的画卷。 东方萦轻轻一笑,说:“我到牢房里把郑玉蛟放了出来。” 野田一郎和原冰都不由一惊,东方萦转过身去,看着外面的风,说:“我们犯不着因为一个不相干的人而破坏了整个计划,我们要的是刀经,可也犯不着帮助平教的人办事。大哥或许忘了,当初我加入平教成为圣女,只是一时的权益之计,如今在这里八年了,仍然一事无成,我们反而成了他们对付台湾十派的工具,大哥难道不害怕这样下去,我们迟早会因为眼前的种种迷惑而忘记了我们的使命吗?” 野田一郎叹了口气,说:“可是你放了郑玉蛟,平教的人若是知道了,那又如何是好?” 东方萦说:“地牢丢失人犯,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这样平教才更加害怕,大哥,我想我们的确是该考虑一下刀经的事情,就算找不到,我们也应当离去,而不是成为西洋人的工具。平吟清现在丧心病狂,她甘愿被别人利用,咱们又能从这里得到什么?你忘了咱们的故乡吗?那里盛开着樱花,那里美丽得很,忍者虽然一样需要杀人,但是我们是惩奸除恶,就像中原的大侠一样,那种生活,才是属于你我的幸福生活。” 野田一郎转过身来,看着东方萦,缓缓说道:“是啊,这么多年,一直没有回去了,那樱花开了不知多少次,冰儿却一直没有看过。” 东方萦说:“所以,刀经唯一可能的主人,就是银刀门,虽然我不知道原因,但是可以推断银刀门就是当年银刀会的后人所创,他们也许有这本刀经,但是或许不知道珍惜,或许不能修炼,这是最后的路,如果这条路走不通,我们实在没有必要留在这里了。” 原冰说:“姐姐的意思,就是尽快去英雄山庄一次吗?好,我立刻去安排,我在里面有人,可以让他们在英雄山庄聚会。” 东方萦说:“但愿这次能够得到刀经,如果得不到,将他们一网打尽,那也了却了这件事情,这件缠在我们身上几十年的事情。” 夏玉静静的坐在院落里,牟希站在他身边,一起听着无笑的琴声,一曲奏毕,牟希说:“庄主对吴夫人好像很关心,既然这么关心,为何不前往呢?” 夏玉起身来,说:“只要在心情烦乱的时候,听上一曲便是了,喜欢一个人,并不要一直在一起,没想到一辈子认为不可能的事情,终于发生了,忠叔最担心的事情,原来是他最不必担心的事情。女人,这世上最神奇的东西,她有时将人变成魔鬼,但是,有时却让人升华为神明。那就看你和这个女人,是不是真心相爱了。” 牟希浑身一颤,缓缓说:“有时女人将人变成废物,将时间变成容纳空虚寂寞的容器,最神奇的不是女人,而是感情,古往今来,就算参研领悟了天底下最神奇武功的人,也未必能领会感情的真谛。庄主真是可喜可贺,在感情上找到了最平衡美丽的一点,找到了最永恒隽永的距离。可是,有好多人却在茫然追寻,唉,太多的人都是茫然的,连犯下罪过都不能自知。” 夏玉起身来,望着天空皎洁的明月,叹说:“罪过,什么是罪过,忘记自己的本分,浑浑噩噩,一事无成,那就是罪过。想我多年来身为英雄山庄的主人,却只是荷兰人的傀儡,贪生怕死,那才是罪过。” 琴声忽然响起,轻快而明畅,似乎爱人的手,轻轻拂过情人曼妙的眼神,在夜色朦胧里两颗热烈的心渐渐散开,宛如漫天里飘飞的云彩,一下子变得明眸般栩栩如生。 牟希回到房间,一切也许是熟悉的,或许又是陌生的,当再次回到一个原来的地方时,感慨丛生,他开始有些害怕,当初他用半年的时间,学会了太多的东西,而现在这八年的时间,却宛然如同噩梦,他什么都没有学会,反而更陷入一种浑浑噩噩可怕的境地。 他闭上眼睛,也许明天,这一切就会变得好起来。 天渐渐亮了起来,他如同往常一样起床,听到外面一阵人潮吵嚷的声音传来,他来到前院,只见大厅外来了很多武林中人,他以前看到这些人聚会的时候,他们的脸上都是害怕和惶恐的神色,现在,却是神采飞扬的自信,他有些惊讶于这神色的变化,抬头看看天,虽然是秋天最浓重的时候,但是却依然是那么的明澈那么的清醒。 他缓缓走上前,只听到柳天涯在大声的说着:“夏庄主,咱们是多年的交道了,你不必这么客气,叫别人来通知我们。”夏玉一面笑,一面说:“这个,各位来得这么整齐,实在令夏某惶恐。”贺青红来到夏玉身边,轻声问道:“夏庄主并没有约我们前来吗?我怕这是一个阴谋。” 夏玉心里一惊,点头说:“这可如何是好!”贺青红看着众人,说:“也好,不来真刀真枪的,他们也不会死心。” 正说着,忽然听到东方萦的声音传来,“夏庄主,今天台湾武林的人到得可真齐,看来你这面子还挺大的。就算什么也不说,找个人带句话,别人就都赶来了。” 柳天涯看到东方萦单独前来,心里怒火顿时生了起来,他冲上前去,喝道:“你这贱人,我们正想手刃了你,祭奠兄弟们在天之灵。”东方萦看着柳天涯,不屑的说:“就凭你?”柳天涯短鞭一挥,缠丝惊雷鞭飞扬如雷,刹那间卷起一阵狂风,东方萦向院里退去,一边说道:“你这孩子,太沉不住气了,话不说几句就动起手来,若是死了,也不知道是怎么死的呢!” 柳天涯喝道:“贱人,我要你的狗命,还和你说什么话!”东方萦轻轻闪躲,却并不还手,忽然间一阵狂风卷来,只见野田一郎身形一转,来到柳天涯身前,长刀在空中一划,柳天涯只觉全身一轻,如断线的风筝一样,向地上跌去。 野田一郎傲然而立,长刀不怒自威,柳天涯没有想到当他的功夫长进的时候,敌人的功夫却变得更加可怕起来,他呆呆的站了起来,就算有多少话,也已经给野田一郎吓住了。 岂止是他给吓住了,场上所有的人都盯着野田一郎,野田一郎扫视了一眼众人,说:“好久没有和大家切磋武学,久闻各位武功大有长进,今日有幸,希望能得各位赐教。” 贺青红缓缓走了出来,说:“野田掌门神功大成,真是可喜可贺,只是野田掌门这功夫,乃是仙琴派所有,和野田掌门本身的幻影刀好像有些冲突,难道野田掌门没有感到体内两股真力不合?幻影刀原是至阴的刀法,大化神通乃是至阳的内功,这两种内功在一起,自然就会冲突,野田掌门是一代武学宗师,难道连这个都不知道?” 野田一郎冷冷的说:“贺掌门多虑了。”贺青红说:“其实并非我多虑了,野田掌门一直苦苦追寻刀经,难道不就是为了找到调和的方法吗?据我所知,这《绝望刀经》也是至阴的刀法。若是我估计没错,野田掌门需要这刀经,已经是刻不容缓了。” 东方萦冷冷的说:“大哥,别和他们废话,若是不交刀经出来,就杀了这些没用的人!”说完她手上长刀一挥,一道劲风向贺青红扫来,贺青红急忙闪身让开,她浮云门身法倒也精妙神速,然而东方萦已经身形一展,向贺青红挥刀刺来。 贺青红人在空中,手上一抖,抖出一把暗器,正是司徒婉所传的“天女散花”的手法。东方萦挥刀一一挡开,冷声说:“看来贺掌门所学一样颇丰,只是好像没有到家,尚欠缺火候!”贺青红一面出剑,一面说:“那就请平教圣女指点一二!” 东方萦招招进逼,眼见将贺青红逼到墙角,江天忽然手上一扬,一道劲气划破长空,他方始悟出的“泼墨手”果然威力非凡,才一出手便将猝不及防的东方萦逼退几步,贺青红心里暗想:将她擒住势必便能将野田一郎要挟住!当下身形欺进,向东方萦身上抓来。 白文心看出贺青红的意思,当下长剑一抖,一道凌厉的剑气向东方萦刺去,五行门的剑气相生相克,虽是一股剑气,实则蕴含无穷杀机,东方萦一时被逼得有些手足无措。 贺青红眼看便要抓住东方萦,忽然间一阵劲风扫来,将白、贺二人登时推向一旁,两人如同大海中的小舟一样身不由己,向一边闪去。 楚江秋大袖一卷,黑白棋子陡然射出,“黑白映象”讲究一股神气,漫天里铺天盖地,他本已领略了其中神髓,然而野田一郎手上气劲却无可抵挡,黑白棋子反而向楚江秋身上攻来。 楚江秋再一挥衣袖,将棋子拢在袖中,杨柳急忙飞身上前,“流星神针”灿若流星,飘飞而至,付君婷急忙弯弓搭箭,三支长箭破风而去,去势强劲,声威赫赫。然而这一柔一刚的两种暗器在空中一合,居然被野田一郎一柄长刀,轻轻化于无形,纷纷扬扬,如漫天花雨,跌落地上。 野田一郎冷声说:“看来你们练了这么久的武功,倒也没什么用。武功到了你们手上,岂非是白白糟蹋了。”风浩然喝道:“要想得到《绝望刀经》,除非你死!”他手上银刀闪动,刀顷刻攻了过去,柳思乡手上一支铁笔,也随即而至,两人一左一右,向野田攻去。野田只是长刀在空中一卷,两人立刻被吸往野田一郎身周,想要脱离尚且不能,正在两难之时,贺青红已经飞身上前,出手向野田一郎打去。 野田一郎一抬头将贺青红逼退,贺、柳、风三人都向后倒去。野田一郎正要欺近,忽然天空一道七彩光芒闪过,一股劲气扑面而来,他急忙向后退去。 只见一个中年文士翩然而落,站在院子中间,看不清他的容颜,似乎蒙上一层面粉一般的朦胧,但是野田一郎一眼便看出此人,冷笑一声,说:“这么多年过去了,想不到你又现身了,只是这次,你再也不能力挽狂澜,象当年那样拯救众生。” 中年文士平静的说:“只要我在,你就别想杀一个中国人。野田一郎,今日我们只能留下一人,你不许如上次那样一败而退。” 野田一郎大笑起来,说:“上次一战,你八年都没有复原,好好意思说我一败而退,看来阁下自以为是,井底之蛙而已!”说完已经挥刀扑了过来,场上登时狂风卷动,那中年文士挥舞长剑,一时间彩虹的光芒四下映射,一旁的人渐渐觉得面上生风,几乎看不清两人的影踪。 但见两人在空中斗了很久,忽然间两人分别退了下来,一动不动,所有的人凝神看着这两人,只听野田一郎缓缓说:“你受伤了……”中年文士口中缓缓流出一股鲜血,手上的如虹剑也化为片片碎片,落到地上。 贺青红急忙将他扶住,野田一郎大笑了起来,一面笑,一面往前走着,口中说道:“这次你不是经脉受伤,不用静养八年,不过你没有时间调理了,我不会给任何人机会!” 夏玉等人看着野田一郎,心知在场的人都不能对付此人,正在各自盘算的时候,忽然一声巨响传来,只见一柄刀在空中摇晃,最终跌落地上,而野田一郎的身影,已经化为片片碎片,这一下变起仓猝,在场的人都不知道野田一郎是如何在转瞬之间灰飞烟灭。甚至连东方萦也没有反应过来,大家呆呆的看着那把长刀,在日光下兀自闪闪发着光芒。 东方萦缓缓上前,缓缓蹲下地来,将长刀拿在手上,起身来扫视了众人一眼,冷冷的说:“我迟早会回来找你们的。” 说完手上一挥,将地上的灰屑拢于袖中,人已经随同几个忍者电一般的离去。 贺青红对中年人说:“前辈,你没事吧。”中年文士一挥手,已经飞身来到墙头上,回身来说:“你曾得司徒婉的指点?”贺青红点头说:“晚辈有幸得蒙前辈点化。” 中年人冷笑一声,说:“你遇到司徒婉,告诉他她的仇家正在找她,让她有本事不要东躲西藏,咱们在凌波岛了却恩怨。” 贺青红正要说话,那中年人却早已离开,贺青红心里寻思:此人和忍者不共戴天,看样子也是正派人士,为何却对司徒前辈如此仇恨?司徒前辈一生救人,不求闻名,怎么会得罪别人? 夏玉正要招呼大家进去,忽然听到墙头有人说话,“台湾武林今日来得真齐,看大家兴高采烈的样子,我倒不好意思打扰了。”众人回身一看,只见一个绿衣女子立在墙头,沉静冷酷,却如同碧玉一般青涩。 牟希面色一变,贺青红说道:“阁下何人,看样子来着不善,不知可否下来一叙?”那人手上长鞭一动,一股罡风击来,她人影也飘然而来,落在场上,说道:“原来毕竟是大派的遗老遗少,有源之水,要兴盛起来倒也很快,不过,我不会给你们机会,今日就在英雄山庄,了却家师的心愿!” 安鸿惊喝道:“放肆,让我来收拾你这疯女人!”当下只见他身形一闪,使出“散花落叶掌”来,一招“狂风万里”击向那绿衣女人的胸前,那绿衣女子手上一挥,长鞭扰动,安鸿惊只觉一股浩然大力扑了过来,根本无法抗御,被击落几丈之外,险些爬不起来。 贺青红心想:难道这就是传说中圣门的“舍神鞭”,长鞭一出,力道连自己都没法控制,力挽狂澜,风吹万里,不见痕迹,杀人无形之中。 旁人只知道这鞭子厉害得很,都不敢贸然出手,那绿衣女子扫视了众人一眼,说:“就算你们愿意俯首称臣,现在也已经晚了,我不能眼见你们一天天势力庞大,得防范于未然。”说完长鞭一动,便向谈秉剑身上打去,谈秉剑本来身手矫捷,然而却给这一鞭子击倒在地,几乎背过气来,贺青红身形一转,来到谈秉剑身边,一抬手将他拉了起来,向一边闪去,她幻行无影的身法奇速无比,抢在那女子长鞭到达之前救了人。那女子冷笑一声,说:“好,我看你快,还是我的鞭子快!”长鞭在人群中一绕,只见那绿衣女子衣袂漂浮,身形婀娜,翩然而舞,一股几乎排山倒海的力量倾泻而至,将众人搅得乱七八糟,溃不成形。 牟希手上长鞭一动,飞身来到绿衣女子身前,长鞭向那绿衣女子挥了过去,那绿衣女子给牟希一阻,长鞭自然的反应过来,一股力道照着牟希扑去,牟希未料到这长鞭之力竟然如此厉害,更没想到这使鞭的人根本就无法控制长鞭,不过这短暂的一瞬间,他也不能想太多的事情,他倒了下来。 那绿衣女子忽然停住了手,怔怔的站在那里,牟希缓缓站了起来,感到体内一股气血翻涌,说:“舍神鞭出手就无回头路,你为了报仇,就如此在所不惜吗?” 那绿衣女子正是庄小璞,她近乎麻木的说:“我们姐妹二人暴露于冰天雪地之中,师父救了我们,我们自然应当涌泉相报,师父对我们恩重如山,你不知道她对我们有多好,是真正的好。” 牟希摇头说:“谁对谁真正的好,谁又真正知道?”说完便要向后倒去,庄小璞急忙上前扶住,说:“我告诉你……”牟希摇头说:“不用了,你不是小璞,小璞已经死了,她是自杀的。” 庄小璞看着牟希,问道:“既然你已经知道了,为何还要八年苦苦追求一个答案。” 牟希说:“我想知道为什么。” 庄小璞看着牟希,说:“因为那段练剑的日子里,姐姐喜欢上了一个男人,一个想要复仇的人是不能犯这种可怕的错误,所以姐姐只好离去,抛下我一个人。” 牟希说:“死去的不是庄小璞,而是庄小玉。” 庄小玉看着牟希,说:“我其实和你一样,也不明白她为何离开我们,只是觉得,从那一刻,我身上的负担好重,我好想看到你,却又害怕看到你。或许世事就是如此,既然不可怕,又怎么会让人难受呢?总会有磨难的……” 牟希缓缓闭上双眼,或许他是真的累了,或许他是想在另一个世界里苦苦思索。 庄小玉缓缓站起身来,四周的人对她怒目而视,她也对所有的人怒目而视。 长鞭忽然在空中搅动起来,一股排山倒海的力量,各种兵刃在疯狂的气浪中涌动起来,庄小玉闭上双眼,任由那汹涌的气浪包围着她自己,此时她狂乱的心因为恐慌而显得格外的充实。 忽然间一股狂风袭来,众人感动身上一松,只见风云卷动之后,兵刃等物皆被一张巨网网住,无笑站在墙头,手上一挥,兵刃尽皆落到地上。 庄小玉指着无笑,喝道:“你为何要帮这些人?” 无笑说:“我不愿意帮她办事,你被她玩了几十年,难道你还想继续吗?”庄小玉冷笑一声,说:“你被判师父,我替师父清理门户!” 无笑说:“就凭你,还远远不够!” 庄小玉长鞭挥动,无笑手上巨网一抖,将一股劲风拢在网中,眼见那网越来越膨胀,众人都很奇怪那看起来那么稀疏的白色巨网,怎么能将劲气全数封在其中。 忽然砰的一声,巨网和长鞭在风中化为碎末,缓缓落下来。 庄小玉和无笑也从空中落了下来,夏玉急忙上前将无笑扶起,无笑看着夏玉,说:“我是奉师父之命,在今天对付你们的。只不过……”夏玉看着无笑,点头说:“我知道,我都知道了。”无笑微微一笑,夏玉紧紧将她搂在怀里。两人的眼睛向一旁看去,只见庄小玉缓缓起身来,看着牟希的尸体哈哈大笑起来,忽然大笑一声,捡起一把长剑,向无笑刺来。 贺青红手上一抖,几枚暗器射了过来,庄小玉应声而倒,长剑也当的一声掉到地上,和她人一样,再也没能起来。 无笑缓缓起身来,说:“师父有意将所有台湾和中原武林一网打尽,这次没有成功,师父一定会更加严密的策划,她这么几十年,一直在暗中策划,我不知道她下一步会出哪一步棋。” 贺青红问:“平时令师除了驱使你们几人之外,还有些什么人?” 无笑摇头说:“我不太清楚,不过家师所仗,多是神兵利刃,所驱使的人,倒也没有几个。”贺青红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就算令师有心,也无力了。更何况圣门几件宝贝,据我所知已经所剩无几。如果不是阁下出手相救,恐怕咱们今日在场的人,也都在所难免了。就算现在这样,也有不少伤亡,看来我们得收拾残局。” 夏玉已经命庄丁打扫院子,收拾牟希的尸体时,不免有些感慨,一个这么年轻的高手就此离开,他不明白他为何会扑向那汹涌的气浪之中,多少人唯恐避之不及的地方,有时却不得不有人前往。 贺青红等人在英雄山庄稍作休息,便都告辞而去,这次虽然惊心动魄,生死攸关,然而见到这么多对头高手死去,各人心中竟然有些欢喜起来。 唐冰正在屋里弹琴,平风云依然在一旁听着,东方萦开了门,将一个骨灰盒放在琴旁,唐冰心里一颤,好久没有说话,只是泪珠悄然而落。 东方萦转过身去,缓缓说:“大哥是被气劲所伤,我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情景,什么都没有了,散落风中。” 唐冰缓缓起身,说:“我见过,母亲也是这样离去,那是她运用大化神通保护我们的时候,为什么每次大化神通到了一个境界,就会毁灭呢?” 东方萦说:“不是大化神通的原因,那是仙琴派的绝学,本门人才可修炼,其中一定有很多诀窍,看来大哥和大嫂毕竟不适合练这武功。越是有所成就,就越是危险。” 唐冰含泪说:“或许,根本这本大化神通就被人做了手脚,根本就是一本假书,父亲常说这里面有很多矛盾的地方,难道问题出在这里,可是到底是谁能换了此书呢?我对这本书的始末不是很清楚,这真是件可怕的事情。”平风云站了起来,看着唐冰,唐冰摇头说:“你不用试图劝我,象我这样有着这么多经历的人,怎么可能被这样的事情打垮,我是在想,会不会父亲认为的朋友,正是他的敌人。我们身边原来有要我们死去的人!” 平风云盯着唐冰,东方萦含泪说:“这个仇,我迟早会报的。” 她缓缓向外面走去,唐冰走了出来,说:“姐姐别贸然报仇,父亲不就为了报仇,才让自己一生这么痛苦吗?”东方萦说:“所以我会小心谨慎的。” 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平风云来到唐冰身后,唐冰平静的说:“出去。”平风云叹了口气,只好离去。唐冰忽然跑到琴架旁边,看着骨灰盒,大哭起来,泪如雨下,她心中千万种复杂的感觉,也都在那一刻忽然明晰起来,强烈的冲撞着,敲打着她的每一处神经。带着浓浓的痛楚,带着全身每一处遍及体肤的伤感,忽然间似乎麻木了她整个身体。 三十五、梨花带雨 语微站在高高的城楼上,唐冰和平风云缓缓走了过来,唐冰看着语微,语微也盯着唐冰。过了良久,唐冰说:“你在这里干什么?”语微说:“看我的打扮,你就应该知道了。” 平风云正要说话,唐冰说:“虽然知道,但我不知你心里在想什么。” 语微说:“我心里想什么,你自然不用操心,只要你知道自己心里在想什么,那便好了。姐姐真是好福气,有一个人随时陪在你左右,还有一个知己随时聆听你的声音。” 唐冰说:“我知道妹妹心里一定很生气,这个世界的确不公平。可是哪里有真正的公平,我想妹妹或许已经知道,家父已经仙去了。” 语微一笑,说:“我听说有德行的人去世了,称为仙去,我倒是听说了令尊大人去世的消息。只是还不知道姐姐打算怎么去报仇。又是秋天将尽的时候了,落叶都已经掉光了,不知还能掉下什么来。” 唐冰叹了口气,说:“妹妹或许不会相信,我已经放弃了这场争逐,这种东西,永远都没有胜利的一方。”语微说:“但是以姐姐的才智,又怎么会没有呢?”平风云正要插上说句什么话,唐冰拉着他的手,说:“妹妹有心在这里看风景,我们这就告辞了。” 平风云一面走,一面问:“她是何人?”唐冰说:“一个充满仇恨的人。”平风云说:“为什么我们要充满仇恨?”唐冰淡然一笑,放下他的手,说:“你别想着大家和睦相处,那是永远不可能的。你当初还幻想着召集台湾武林的人,大家从此再无刀兵争杀,那都是你一厢情愿而已。冤家易结不易解,更何况现在这个仇恨已经深种,或许只有离开才能避免杀戮。” 平风云说:“杀戮,我真不明白为什么会充斥着这么多杀戮!” 唐冰停了下来,向城外看去,说:“这个冬天,一定会死去很多人。好可怕的天气,你就别奢望天下太平了,你要清楚你自己的身份,在这里,你不是朋友,你是敌人,在他们眼里,你是强盗。” 平风云说:“强盗?你说我是?” 唐冰说:“不错,你是强盗,你住在别人的家里,却还要享用别人的东西,甚至还要压榨别人,或许你认为你没有动手,但是已经有人替你动手了。不要奢望受到你虐待的人宽恕你,正如你那个注定失败的武林大会一样,你有关这方面的梦,也该醒了。” 平风云傻傻的站着,唐冰回头看着他,说:“我们都不是地道的中国人,但是我们从小在中国长大,总以为自己是其中的一人,可是在别人眼里,我们始终是异类,由我们带来的灾难,将会在我们的身上烙下永恒的痕迹。” 平风云似乎还没有明白过来,唐冰已经转过身去,轻声说:“不过和你在一起,我觉得很快乐,你是单纯的,透明的,不象别人一样,心里总想着别人的东西。然而你最大的悲哀就在于并没有给别人带来任何东西,所以你也注定不能实现任何抱负。改变这个世界是需要力量的。” 平风云跟在唐冰后面,心里盘算着她刚才说的话,唐冰又说:“可惜我们不能在一起,我将会离开这里,很快就会离开,不知道你何时离开这里,不过你的朋友都不在这里,敌人自然不能成为你的朋友,但是贪婪邪恶的人,更不能成为你的朋友。你的朋友有多善良,你就有多善良,你要记住这句话。” 平风云赶紧问:“你要走了吗?”唐冰说:“不错,你也会很快离开这里的,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你应该明白。”平风云说:“可是,可是我想永远和你在一起。” 唐冰一笑,说:“所以你要明白,并不是你想的事情,最后都能化为现实。” 语微看着二人的背影,轻轻笑了一笑,忽然谲狂跑了过来,说:“你怎么到这里来了?”雨微说:“你去了总坛,见你们教主,我可不想一个人闷着。”谲狂说:“你不知道,最近我们各坛的武学典籍离奇的失踪了好几本,大护法要严加查探,所以我们只好经常去接受询查,其实大家都知道,现在台湾那么多武林高手,总有几个厉害的啊。他们要从这里偷走什么东西,那也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语微一笑,说:“我可不管你们的事情,我最讨厌的就是武功。”谲狂笑说:“是啊,你是正经人家的小姐,怎么会喜欢这种打打杀杀的生活。不过你放心,我们会有好日子过的。平教以前在东北的时候,其实我们以前的日子也很轻闲,很舒服。只是不知道为何教主一定要到这里来,这也难怪,夫妻本是连理枝,就应该在一起的。” 语微看着他小心翼翼的说着话,便转过身去,看着城外,说:“我已经觉得很舒服了,总比在外面流浪的时候好。你不知道那种感觉,一个弱女子无依无靠,能到什么地方去呢?如果不是遇到了你,我真不知道,此时这个世上,还有没有我。” 谲狂说:“师兄们还说有见过你的,我说他们都是在画里见过你吧,第一眼看到你,就觉得你清尘脱俗,简直不像是红尘里的人。” 语微一笑,转过身来,拉着他的手,说:“好了,现在天色已晚,我们回去吧。” 谲狂拉着语微的手,语微能感觉透过那双手带来的柔情和快乐,然而对语微而言,她甚至连自己的名字都不愿意告诉对方,她忽然说了起来,“其实不管你到了哪里,我自然都会跟着你,现在对我来说,只有有你的地方,才是最好的地方,就像小时候和父母在一起一样,父母就是天底下我最信任的人,我喜欢那种家的感觉,舒适,无忧无虑,没有任何牵绊,最最放松快乐的时刻,就是在家里。” 谲狂的手握得更紧了,似乎一定要语微知道他的决心一样。语微抬头看着苍凉的暮色,心里想:这世上还有人不说假话吗?这样一个人,他是真的没有戒心,还是故意表露出放松的神情? 也许这些对语微已经一点也不重要了,现在她所作的每一个决定,已经和别人没有关系。 原冰缓缓来到屋子里,只见东方萦坐在那里等着自己。原冰进了屋,轻声说道:“有事吗?”东方萦起身来,缓缓说:“我已经想好了办法,我要和台湾武林的人决一死战,这一战只为了大哥,为了刀经。” 原冰转过身去,看着屋外,说:“何必那么认真?我想父亲当年看着太师父死去的时候,一定也怀着相同的心情。”东方萦狠狠的说:“这不一样,对我而言,活着就是痛苦,我不能这样活着,我必须要找一种方式来发泄。” 原冰说:“与其说是发泄,不如说是解脱,姐姐想要怎么做,我根本拦不住你,只是姐姐做什么事情的时候,预先最好估计一下结果。别说平教的人把他们没有办法,古往今来有谁能够成为武林至尊,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一辈子不让别人抬头呢?这场闹剧已经延续了几十年,为此我们几乎迷失了自己的方向,姐姐难道还不明白?” 东方萦坚定的说:“是的,我不明白,我已经心乱了。妹妹可以抱着这么宁静的态度,我却不能,只是希望没有我的时候,妹妹能照顾好自己。” 原冰见着她的影子缓缓离去,似乎看着一只受伤的小鸟,不堪风雨的重负,艰难的迈着痛苦的步子,缓慢却不轻盈,让原冰的心头升起一种悲凉的感觉。 她来到琴架面前,缓缓弹起琴来,忽然外面传来一阵风轻飘过来的声音,她抬头一看,只见孙宇清缓缓走了过来。她问道:“阁下匆匆前来,所为何事?”孙宇清说:“我来看看姑娘。”原冰说:“我不是喜欢哭泣的人,也不是别人说话我就改变主意的人。” 孙宇清说:“其实是到了现在,你才有了真正的主意,我听了姑娘刚才的琴音,清纯高远,已经有名士的风流意境,可见姑娘的主意,或许已经定了,姑娘以后,再也不必蒙着面做人。” 原冰起身来,说:“以后?我不敢去想象以后,每天会遇到很多意料之外的事情,如同孙大侠前来一样,我根本不曾想过。既然别人都说我是魔头,我琴声中又有意境,我还用得着为此费神作个区分吗?孙大侠此来,难道真的只是为了听上一曲,还是告诉我别再伤心?” 孙宇清说:“我不知道,只是这次前来,似乎单只为了姑娘,而且不是仇人。” 原冰轻轻一笑,说:“孙大侠不必隐瞒了,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我怎么会相信呢?现在我不会相信任何人,因为他们本来就不值得别人相信。” 孙宇清说:“正如姑娘不必别人相信一样,孙某又何必要姑娘相信?”说完已经来到院子里,身形一闪,飘然而去。 原冰呆呆的站在门口,看着一缕渐渐散去的风,思绪随同风波,渐渐飘散开来…… 东方萦回到房间里,看着外面的落叶,心里想了很多,这么多年,一直在大哥和古玉龙之间选择,现在这两个人都离去了,恩和爱都已经远离,此时她的心如同白纸一样空旷,但她又明明很深刻的感觉到,没有期望的人生如同没法下笔的白纸,始终还是那么惨淡的空白,她长叹了一口气,惆怅的看着眼前这惨淡的一切,不知何时,风景变得那么哀婉憔悴,像是红颜的坠落,虽然是一刻一瞬间的事情,却已有沧海桑田的巨变。 忽然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她回头一看,只见一个年轻男子走了进来,她认得此人正是谲狂,她问道:“你来干什么?” 谲狂看着她,低下头说:“教主请圣女前往太平圣殿去商议大事。”东方萦说:“我知道了,我也正好要找教主商议。” 谲狂说:“弟子告辞!”说完转身而去,东方萦忽然抬起头,说道:“你过来。”谲狂缓缓的走了过来,东方萦说:“抬起头。” 谲狂抬头看着东方萦,东方萦的脸那么清晰,那么柔媚,这是他从来没有经历过的距离,他惶恐的低下了头。 东方萦轻轻的托起他的下巴,说:“为什么这么怕我?”她也一样没有这么距离的看着一个男人,在她心中,或许除了古玉龙之外,就不会再有第二个男人的影子,她有些寂寞的心思,带着戏谑的味道,连她自己也读不懂的感觉,忽然间在她心里蔓延开来。 她轻轻依偎在谲狂的怀里,柔声说:“别走,留下来陪我。” 谲狂一愣,不知所措的站在那里。 东方萦抬头看着谲狂的脸,她闭上双眼,轻轻的向他脸上吻去,那带着心跳的感觉,那怦然而动的旋律,如同春天绽放的花朵,那么的激情四射,那么的光芒万丈。 就算是闭上眼也能感觉的光芒,就算是在异度空间也能够飞舞的神情,在她心里如回光返照般兴盛起来,她的手滑过那粗糙而神秘的肌肤,她的心沉醉在一片古老而荒漠的情怀里。 这感觉如同火花一般燃烧起来,使她忘记了一切,她觉得自己似乎在九天之上痛苦而酣畅的徘徊,这是一种难以用语言形容,难以用思维来想象的感觉,她疯狂的声音似乎要搅乱天地间一切的次序,似乎要颠倒众生的因果,她的双手紧紧的搂着她本来搂着的东西,或者失去是人生最大的痛苦,尤其是当你紧紧攥住的东西失去的时候,而心灵的痛苦,又能用怎样的方法来缓解呢? 谲狂看着怀里沉沉睡去的人,忽然心里一个念头闪了过来,他急忙起身来,一边穿衣服,一边说:“圣女快起来,教主在等着呢。”他拿起外衣来,只见上面斑斑点点的还有依稀血迹,他将衣服团住抱在怀里,蹲下来说:“圣女,你,你睡着了吗?” 东方萦闭着眼睛,冷然说道:“走,你快走。”谲狂哦了一声,抱起衣服,仓惶离开。 东方萦起身来,看着房里的一片狼藉,她淡然的一笑,刚才的一切如同梦幻一样,带着被她修改的支离破碎的色彩,带着她期待的不可重逢的际遇,神奇而独特的占据了她所有的思维。 她缓缓穿上衣服,缓缓走出院落。 进入太平圣殿的路曲曲折折,寻常人是很难一路平安的进入的,这对她来说就像是吃饭一样的寻常,她每走一步都不用任何的思考,直到来到最深处,看到火光中坐在正殿最前方的平吟清。 平吟清说:“野田掌门的事情,我都已经听说了,不知圣女有何打算?” 东方萦说:“报仇自然是势在必行的事情,只不过大哥死了,少了一个人而已。”平吟清说:“不少了,现在平教各大护法调教出来的弟子,也已经可以独当一面,我们和台湾武林的恩怨,现在也许快到了要计算的时候。我想趁这几天的时间好好修炼武功,争取将‘天光云影’的神通参透,那样就算是顶尖的高手,我也不会害怕。所以这几日教内大小的事情,我想交给你和大护法,不知圣女心里如何想?” 东方萦说:“教主最清楚我的脾气,别说就是这个打击,就算把我粉身碎骨,我也不会改变我的原则。”平吟清说:“是啊,你是最让我放心的,无论到了什么时候,你都是最坚强最能坚持自己的。这也是我最欣赏你的地方,每个人都要得到承认,而我们一开始所选择的方式,就决不是讨好别人,而是让别人来讨好我们。这条路尤其艰辛,特别是对一个女人而言,圣女这么多年的所作所为,令我刮目相看,相信天下没有几个人,能如圣女这般始终如一。” 东方萦说:“教主安心练功,等教主出关之日,我必将给教主一份大礼。” 平吟清说:“无忧护法会陪同我炼制丹药,以助我修行,其余的人,对外的事情,由大护法一并管理,里面大小的事务,都交给圣女来管。这也是平常的规矩,然而这次尤其要小心,因为当我出关之日,便是我要收拾天下武林的时候,不成功,便成仁,这当中,万万不能有任何差错。” 东方萦点头应命,平吟清起身来,无忧打开洞门,两人缓缓走了进去,偌大的大殿,只有东方萦一人站在那里,她慢慢的往回走着,曲折的道路很是安静,忽然似乎一种异样的声音传来,她立刻抬头喝道:“什么人?出来!”只听见一阵息息簌簌的声音传来,她照着那声音追去,只见一个人在前面慌乱的逃着,她飞身上前,一把抓住那人,喝道:“什么人敢闯入圣殿!” 那人回过头来,只见是个衣衫不整的年轻男子,东方萦拿着火把往他脸上一照,说道:“谁让你进来的?” 那人急忙跪下,说:“圣女饶命,是我,是我以为这里没人,我,……求圣女开恩,饶命!……”东方萦冷笑一声,说:“同来的是什么人?” 那人说:“是,是谲狂新近认识的一个女子,谲狂对我们说她如何的美貌无双,……”东方萦蹲下身子,举着火把照着他的脸,说:“迷剑,那她到底是美貌无双,还是淫荡无耻?”迷剑不敢说什么,全身直打哆嗦,东方萦的手缓缓滑向他的衣衫,轻轻的拉开本来就没有齐整的衣衫,说:“你们男人都想和女人一夜春宵,尤其是漂亮的女人,对不对?”迷剑不知如何回答,东方萦的手缓缓滑向他汗浸浸的胸膛,使劲在他胸前一抓,咬牙问道:“是不是?” 迷剑吓得啊的一声尖叫,说:“不是,我不知道……圣女,圣女饶命。” 东方萦冷冷的说:“既然不是,你为何带着人来到这个地方,以为隐秘可是却不知道遇上了我,你还想活命吗?”迷剑一个劲的求饶,东方萦一笑,说:“好,只要你让我高兴,我就饶你一条狗命。你知道自己需要什么,知道女人需要什么吗?” 迷剑一怔,东方萦将火把往地上一放,轻声说:“难道还要我来教你吗?”迷剑看着火光中东方萦冰冷的脸,忽然间一抬头,一掌向头顶拍去。东方萦伸手抓住,说:“我不是让你去死,那是以前的圣女,现在的圣女,不需要男人去死。” 迷剑的手在她的手中渐渐颤抖起来,颤抖的向着她的衣衫滑去,迷剑闭上双眼,汗珠在全身急剧的颤动流淌,他忽然大叫一声,和东方萦扭在一起,火光在他们的身躯下渐渐熄灭,然而两个人心头的火花,却在古老的地下疯狂的蔓延开来…… 迷剑惊恐的坐了起来,靠在墙上,东方萦问道:“那个女子去了哪里?”迷剑说:“不知道,或许,或许已经离开了。”东方萦说:“这地方错综复杂,谅她也走不了很远,不管她的事情,迷剑,你回答我,你有喜欢过的女人吗?” 迷剑一时不知如何作答,东方萦说:“你怕我,所以不敢回答,现在在你面前的,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你可以回答我吗?” 迷剑呆呆的看着东方萦,依稀的黑暗里无法看清楚她的脸色,所以他仍然没有说话.东方萦看着眼前这年轻力壮的年轻人,心里忽然升起一股惆怅来.她缓缓说:“你没有喜欢的女人,所以不管什么样的女人,也能够和她一起,对不对?你喜欢过一个女人吗?” 迷剑有些惶恐的说:“没,没有……”东方萦有些奇怪的说:“为什么?为什么一个男人,可以不喜欢一个女人,而一个女人,却往往那么刻骨铭心呢?” 迷剑不安的说:“我不知道,圣女,我……我……”一边说,一边往后面退去,东方萦看他像是要离开,便起身来,手上一扬,一把将他抓在手上,说:“是不是要我逼你,你才能留在我身边,既然你已经没有喜欢的人,既然在你心里,女人只不过是你玩弄别人和满足欲望的工具,我留你干什么?” 说完手上一挥,已经将他远远的扔了出去,只听到一声惨叫,东方萦微微一笑,说:“你的恐惧是对的,你要小心你身边的每一个女人,当她们绝情的时候,却比任何人都要残酷。至少我在杀一个人的时候,我是不可能心慈手软的。” 她缓慢的走出地道,心头隐隐觉得哪里有什么不对,她回头向石门看去,石门缓缓的合上,她来到外面,问道:“有一个女子从这里经过吗?”守门的说:“没有。” 东方萦想了一想,说:“谲狂住在哪里,找个人带我去见他。”那人恭敬的说:“小的愿意带圣女前往。” 二人走了一段,来到小院里,院落里没有一个人,几间屋子也是空旷无人,一股幽香传来,东方萦心里想:这个味道太熟悉了,似乎在地牢里曾经闻到过,着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个女人,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 她扭头说:“通知他们即刻开始,找到谲狂和最近和他在一起的女子,一定要找到,否则拿你们的人头来见我。” 那人急忙应命,说:“小的立刻赶回去传达圣女的吩咐。” 东方萦站在院子里,心里盘算着什么事情,不觉间天色已经很晚,她还从来没有这么懒散过,她看着秋风慢慢飘来,树上已经没有了树叶,她静静的想着,忽然一转头,看到一个黑影缓缓走了进来,她立刻喝道:“什么人!” 那人一掌劈了过来,东方萦一伸手抓在手上,说:“你想干什么?你是何人?”那人想要挣扎,最终还是难以逃脱,惊恐的说:“圣女饶命,圣女饶命,弟子,弟子是银扇护法门下弟子!求圣女饶命!” 东方萦将他扔在一边,问道:“你是何人,你来干什么?” 那人说:“弟子,弟子是陆诗语,弟子,弟子只是来找谲狂闲聊,闲聊的……”东方萦说:“闲聊?谲狂什么时候和你约好的,还是你自己要来?”陆诗语说:“其实,其实是弟子和他约好,约好了的。”东方萦说:“你们中午约的,还是下午?” 陆诗语说:“是下午。”东方萦喝道:“一派胡言,从你说话吞吞吐吐,我就知道有问题,你要是不肯说实话,那也怪不着我了。” 陆诗语急忙说:“圣女息怒,我,我是自己要来的,我们……”东方萦说:“你不必隐瞒,我想你此来,不是为了他,而是为了找他身边的那个绝色美人,对不对?”陆诗语看着东方萦,有些惊恐的说:“圣女饶命,我,我只是……” 东方萦蹲下来,说:“看来你还是不肯说真话,那女子倾城倾国,所以你想要一亲芳泽,对不对?你若是不说实话,我就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陆诗语一面惶恐的向后退去,一面说:“是,是,圣女请不要说出去。圣女请饶过弟子,弟子再也不敢了!” 东方萦冷笑一声,说:“你那师傅还自以为教导了多么清高有为的弟子,我看你们这些窝囊废物,被一个女人弄得神魂颠倒,若是银扇客知道了,一定会气个半死。要我饶过你也可以,你倒是说说,这女人有什么迷人之处?” 陆诗语说:“我,我也是听别人说起,说她美艳不可方物,简直是世间没有的尤物,说像是天上来到人间的仙子一样,超尘脱俗。”东方萦冷笑一声,说:“超尘脱俗?原来不过就是你们男人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而限定的一个名称而已,随意和人上床那就叫超尘脱俗?陆诗语,那你自己也一定以为自己是正人君子了!” 陆诗语说:“圣人尚且说过,食色,性也。我,我们并未强人所难,只不过,只不过是两相情愿的事情,请圣女明查。” 东方萦冷笑一声,说:“明查?我还查什么?看来你们这堆年轻人,便要真毁在这个女人手上,我现在正在找这个女人,倘若给我找到了,一定要让她死无葬身之地。” 陆诗语看着东方萦,东方萦说:“三天之内,倘若你不找出那个人,我就不会饶过你!”陆诗语唯唯诺诺的答应着,一面缓缓向外面移去。 东方萦看着他的身影,觉得有些好笑起来,男女之间的事情,她从来没有放在心上,不过现在她自然更加迷惑,不知道他们心中到底是如何作想。她长长的叹了口气,象自己的小院里走去。 院里一片漆黑,但是她能感觉到站了一个人,她停了下来,问:“什么人?”那人说:“东方姐姐,你回来了,有件事情,我想和你说一说。”东方萦一惊,那人的声音,正是平风云,他接着说:“你知道我对冰儿姑娘的感觉,可是,她为何知道了,却要避讳?她是真的讨厌我,还是……还是有别的苦衷?” 东方萦一笑,说:“你喜欢冰儿,可是她不喜欢你,就是这么简单的事情。” 平风云显得有些失望,他黯然说:“为什么?我哪里不好吗?” 东方萦说:“天下有很多人都很好,并不是因为好所以就要喜欢。喜欢一个人是没有道理的,不喜欢一个人也是一样。你不必放在心上,那样只会让你自己伤心,其实,找一个大家互相喜欢的人,那样才会轻松,才没有负担。” 平风云似乎还要说什么,东方萦接着说:“可是有时候并不是这样,人的际遇很复杂,很微妙,经常是你想要的东西,别人也在要,人间就是一个大家争逐利益的地方,真正有权力的人想到的不是创造而是占有,这永远是主导,既然你那么爱她,却又得不到她的心,那就放弃,放弃,也许是最好的选择,因为这件事情,任何人都没有权力去决定,更何况,冰儿本来就不是一个善于屈服的人。” 平风云说:“我从来没有要她屈服过,我的想法有时在别人看来很怪异,我想的和你们想的不一样,我想用一种方式让她改变对我的看法,你说可能吗?” 东方萦摇头说:“绝不可能。” 平风云黯然说:“你没有骗我,你说的是对的,是不可能,我自欺欺人,所以还在苦苦寻觅。”东方萦说:“你可以当她不在这个世上,你可以喜欢她怀念她甚至为这一切编织各种谎言,甚至将自己的梦托付给这个荒唐的想法,然而你的白天却不能这么度过,你是一个男人,你也不是隐士名流,你是一个要干大事的人。” 平风云摇头说:“我不是。” 东方萦说:“为什么不让自己变成那样一个人,对你的父母有所帮助?你觉得这样一件事情,甚至比让冰儿喜欢你还要难吗?” 平风云摇头说:“我不知道。” 说完便向外面走去,东方萦想要叫住,却又偏偏不知该说什么,正转国身来,忽然一个身形一闪,只见一个人影晃动,已经将平风云要挟住,冷声说:“别过来,过来我就杀了他!” 东方萦转过身去,只见展玉箫将平风云牢牢擒住,卿青站在一旁,狠声说:“丫头,你别指望活着离开这里!” 展玉箫说:“老妖婆,你有本事就杀过来啊,我要怕了你,我就不是人生父母养的!”卿青说:“谁家父母调教出你这样的孩子,那真是不幸得很!” 展玉箫冷笑一声,说:“谁和你磨这嘴皮子的功夫,想要保住他的性命,最好放聪明点。”卿青正要说话,展玉箫手上一扬,几枚飞刀瞬间电射而去。卿青急忙闪开,展玉箫已经带着平风云向后飞去。 平风云大声说:“姑娘,你放下我,好好商量,我们不会伤害你的。”展玉箫说:“屁话,大家刀兵相见,非死即伤,谁会相信你?”说话间人已经来到城墙头上,一挥手拂倒两个守卫的士兵,飘然向远处而去。 展玉箫下了城楼,说:“今天收获倒也很大,我一定要趁平吟清那个贱人练功的时候,闹一个天翻地覆!”平风云说:“你别说了,为什么咱们大家不能和平相处呢?”展玉箫说:“和强盗怎么可能和平相处,你娘为什么要练功,还不是想杀了我们。现在我擒住了你,就要让你成为筹码,我要让八大护法都来救你,然后你们都死无葬身之地!” 平风云说:“姑娘,为什么一定要说我们是强盗呢?”展玉箫说:“不是说,你们根本就是,强盗可不是人的名字,是父母取的,这个名号,是你们所作所为换来的。你再多说一个字,我就将你的穴道封住,让你求生不能,求死也不能。” 平风云叹说:“姑娘这么好的武功,真是太可惜了。” 一语未了,只听卿青说道:“贱人,你以为你能离开这里吗?” 展玉箫带着平风云一路狂奔,然而卿青身法奇快,三人在空中此起彼伏的追赶着,忽然一道剑光闪来,卿青只觉心口一疼,倒了下来,展玉箫落下地来,冷笑一声,说:“你还不死吗?” 只见红豆仙子衣袂飘飘,蒙着面纱,翩然而落。卿青站了起来,忍痛说:“红豆仙子,原来你们事先有了预谋。” 展玉箫说:“杀你还用预谋吗?还不快点领死!”说完玉箫一抖,一道绿光射去,卿青飞身离开,然而展玉箫另一道劲气已然扑了过来,卿青急忙再要闪开,已然为时已晚,只觉胸前一阵剧痛,已经被展玉箫一道劲气刺穿胸口,她捂住胸口,展玉箫手上一挥,已经又攻了过来。 卿青急忙往后退去,她身法本来极快,此时却也是无处躲避,正在紧要关头,只见一个人影闪动,但觉满天花雨散来,展玉箫不觉便往后退了几步。 只见古春花飘然而下,一手扶着卿青,一面对展玉箫说:“展女侠深夜造访,本来应当远迎,怠慢了贵客,实在是古某的不是。” 展玉箫依然挟住平风云,说:“不和你废话,让开。” 三十六、大道之行 古春花冷笑一声,说:“你认为我会让开吗?”展玉箫喝道:“不让开就是死路一条。”但见玉箫一晃,一道劲气飞洒而出,古春花手上长袖一挥,将展玉箫击来的劲气反弹回去,展玉箫拉着平风云,在空中飞来舞去,古春花一时显得投鼠忌器,明显落于下风。 忽然间一阵琵琶的声音响起,展玉箫感到全身一麻,几乎便要跌倒下来,她赶忙向后退去,喝道:“几个武林高手围攻一个武林后辈,此事传扬出去,那才是天大的笑话。”古春花一径追去,一面喝道:“放下人来!”她身法奇快,然而忽然间一个人影从对面冲来,那人一剑刺来,古春花急忙向后退去,然而那人剑法奇快,早就变招,古春花胸前一疼,硬生生中了一掌。 那琵琶声渐渐猛烈起来,随之而起的一段琴声飘来,琴声在夜色里婉转悠扬,将琵琶声压了下去。 展玉箫飞身落到弹琴者身边,说道:“看不出红豆仙子对音功还有研究,怎么以前没见到你用过?”红豆一面弹琴,一面说:“音功虽然伤人于无形,但对内功要求太高,一般人是无法将内力化为无形劲气的。”展玉箫说:“你又有什么布置?” 红豆说:“烈火谷的事情,我已经交给李二妹来打点,现在谷中姐妹都已经很少和外面的人打交道,这次我只不过是看到你在大闹王城,前来凑个热闹而已。” 展玉箫说:“那个武林高手是什么人?”红豆说:“就是我的师父,她老人家从来没有出过手,可是一当出手,便不喜欢手下留人。”展玉箫回头看去,说:“我倒是看看她能如何的手下不留人。” 但见两人在林中斗得激烈,剑气穿空,人影重重,漫天花雨狂飞,不见边际。展玉箫看着两人在空中打斗,心想自己的功夫如若和古春花斗起来,倒也真没有胜算。 相忘谷主和古春花斗了数十回合,相忘谷主手上剑气飞扬,古春花手上落花纷纷,两人足足斗了数十回合,忽然间一个人影闪动,一道长剑射来,古春花但觉背后生风,回过身来,只见一个老头长剑刺来,刺在她肩上。 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相忘谷主一掌击落地上。 那执剑之人正是邰长平,他和相忘谷主落到地上,相忘谷主长剑向古春花指去,说:“你一再危害武林,伤害百姓,今日我势必不能饶你!”长剑挥去,忽然一个人影冲了过来,只见展狂长剑挥洒,身后跟了牛金星等人,一起向邰长平二人攻来。 邰长平挥剑招架,林中忽然间影影绰绰的出现不少人影,忍者不见痕迹的刀气一时间遍布整个树林,展玉箫拉着平风云,忽然觉得身后有人奔来,回身一看,只见东方萦已经飞身而来,一把抓住平风云,向一个忍者那里扔去。 展玉箫挥着玉箫扑了过去,东方萦说:“就凭你们几个就想颠倒黑白,那还远远不够,刺杀平教护法,你们有这心,还没这本事!”展玉箫使出浑身解数,然而却无法取胜,东方萦的招数不但虚幻缥缈,而且猛烈狠辣,刀锋锐利,来去无形。 红豆眼见东方萦带来的人为数不少,心里知道这次也不能有所收获,当下飞身上树,出手打出几枚暗器,击退攻来的几个忍者,自己飞身来到展玉箫面前,说:“快点离开这里。”展玉箫一面出招,一边说:“不杀了这个贱人,我就不回去!” 东方萦说:“你想离开还走不了呢!” 忽然间一阵长啸传来,只见空中烈火闪耀,几个红衣女子飘然而来,为首的一个大声说道:“姐姐快走,我们在这里挡着!”红豆见此人正是李二妹,便拉着展玉箫说:“快离开这里!”展玉箫给红豆拉着,极不情愿的飞离而去。 两人飞了很久,展玉箫才挣脱出来,一甩手说:“都是你坏了大事,如果让我挟住平风云,就可以让他们投鼠忌器。”红豆说:“如果你挟住他,现在你已经没有性命了。你在八大护法的手下,能侥幸得到性命,就已经是万幸了。” 展玉箫说:“难道我们就任由八大护法在岛上为所欲为,谁来杀圣女和护法们呢?” 红豆转回头去,叹说:“以前我也一直认为那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可那始终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对我们而言,要出一个武功高出八大护法的高手,除非练成了仙琴派两大神功,而这两大神功,早就失传,如今更似乎有邪人使用,咱们的敌人越来越多,力量却是越来越少了。” 展玉箫说:“等到平吟清练成了‘天光云影’,那排山倒海的力量不仅是传说,你知道这武功的厉害吗?天地变色,没有人能抗拒这可怕的力量。” 红豆缓缓说:“我知道,展姑娘心中始终关心着咱们中华武林的命脉,可是我们能有什么办法?留得青山在,有时虽是无奈,但却是唯一的方法。如果硬要反抗自己根本反抗不了的东西,那只能注定是一个悲剧。我很害怕,害怕他们将台湾武林一举消灭,我也很害怕我们不能和他们决一雌雄,但是经历了这么多事情,我不再相信奇迹,你说还有谁能拯救我们呢?” 展玉箫叹说:“是啊,谁能拯救我们呢?” 两人静静的看着寂静的林子,身边只有寂寥的风,心里却是难以平息的思绪起伏。过了很久,红豆才说:“有时候反抗虽然是可贵的,却也是悲哀的。我们不能忘记反抗,但是却要寻找最好的时机。这时机那么遥远,那么让人无法期待。展姑娘,我知道你其实一直就没有放下反抗,你一直在努力,你前来决不是为了令师兄,而是自己真的想来一展抱负,你是清高孤寂的,却又是古道热肠的。每一个到这里的人,我们都会仔细的调查,你在台湾岛上所做的事情,我们也都清楚,就是你这次要刺杀八大护法,闹得他们人心惶惶,我们也是知道后,才来接应的。” 展玉箫看着红豆仙子,说:“我以前的刺杀,都是你们派人暗中接应?”红豆仙子缓缓点了一下头,说:“还有一个人,你一定不知道,你在红碑山庄遇险,就是他救了你。”展玉箫问:“什么人?” 红豆说:“是华不讳,他不但救过你,还救过中原各派的人,你想他们在这个寸步都是险情的地方,能活下来吗?每次的劫后余生,你以为只是一个侥幸而已?他还救过青弦,我早就知道他的事情,可是我也知道,我不能说,如果他过早的暴露自己的实力,那不但不能引起敌人的恐慌,而且一定因为无数次自不量力的拼搏,断送了自己的性命。” 展玉箫盯着红豆,点头说:“直到今天,我才真正的相信红豆仙子名不虚传,知可战与不可战者胜,红豆仙子,我不如你。” 红豆说:“说到咱们的赤子情怀,我和姑娘可以成为知己,姑娘救过的人,后来都到了烈火谷,姑娘行善不欲人知,那才真让人佩服。” 展玉箫缓缓走了两步,说:“可是我救的,只不过是一两个人,而仙子所救的,却是整个民族,整个国家。我最多只是一个武林中人,而红豆仙子,却注定是一个伟人。” 红豆叹了口气,回头看着远处的明月,和明月下燃烧的烈火。 相忘谷主和邰长平飞身而来,相忘谷主说道:“若非用火困住他们,只怕我们也很难脱身,李二妹倒也聪明得紧,知道因地制宜,能用北风之力,这倒让人放心。”邰长平说:“但是平教护法一个个武功高强,倘若平吟清练成神功,则更难对付了。” 相忘谷主问道:“还有那白云峡主人不断屠杀岛上的高手,长此以往,咱们的力量将会越来越弱。现在又快到了以前的境地,各派的人都害怕了,因为随时会面对死亡,因为所有的反抗,都没有用。” 邰长平叹说:“是啊,以前我联络的人,死的死,退的退,已经找不到几个了。”相忘谷主说:“或许他就是知道你的初衷,如果台湾武林的人都归顺了大清,那白云峡主孤掌难鸣,一个人怎么能对付一个武林呢?” 展玉箫瞪大眼睛,问道:“归顺大清?” 邰长平说:“不错,大清的皇帝其实雄才伟略,能够治国平定天下……”展玉箫喝道:“胡说,你头虽未剃,但人已经完全投降了,真是可悲,你是一个高手,一个男人!我不屑与你们一起,以后……以后也别再让我遇到你们,遇到了,那便是敌人,……”她恨恨的转头看着红豆,“你退出了烈火谷,因为你找到了更轻松的,对不对?我还是一个武林中人,而你是一个仕途中人,这就是我们的区别。” 红豆急忙说:“玉箫你听我说,你从小在南明长大,你想的就是反抗大清复兴大明,但是……”展玉箫一挥衣袖,冷笑说:“废话少说,红豆仙子,咱们后会有期!”说完身形一闪,向远处而去。 相忘谷主看着展玉箫的背影,摇头说:“家父随着闯王征战多年,最后还不是被灭了满门,凄惨之处难以形容,闯王进入京城,烧杀抢掠,他打天下可不是为了百姓;大明这么多年的江山,冤死枉死之人不在少数,官官相卫虽是平常,但是若到了草菅人命的地步,那就有些可怕了。大明这么多年的江山,有几年百姓是安居乐业的。” 邰长平说:“我一直想要刺杀先皇,先皇擒住了我,却没有杀我,要我一年之后,再作定夺。他有这样的魄力留我在身边,我在一年之后,也果真完全改变了看法,江山需要伟人持,又何必在乎他的身份来历。况且三皇之前,人皆为禽兽;秦朝之前,四方皆夷狄。这和荷兰人践踏凌辱咱们的大好河山,完全是两回事。大明人才凋零,气数已经到了大清,这么多人执着不愿投降,得到的也不过是几具尸体。” 红豆心里一阵黯然,复兴大明也是她的梦想,她不知道怎么表达此时的感受,或许她至少也可以象展玉箫一样拂袖而去,但是她却只能站在他们的身边,一句话不说。 三人忽然沉默下来,月色惨白得很,夜风带着凄凉的味道,填充了他们的感觉。 红豆在听水崖前静静的弹着琴,相忘谷主缓缓坐了下来,说:“你不高兴?”红豆摇头说:“没有。”相忘谷主说:“孩子,我知道你受了很多委屈,这都是父母给你的,象你这样的孩子,每一个父母都应该疼爱你,让你无忧无虑,可事实上,你却不得不承受太多的东西。” 红豆摇头说:“没有,我很好。” 相忘谷主看着红豆,说:“你爹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我真的不知道,但是在相忘谷里,我最不能忘记的,其实就是他。我没有办法,这或许就是老天的不公平,为何女人的心思,就那么软弱,那么无力,都说蒲纬韧如丝,磐石安不移,可是你的父亲,却始终有他自己的想法。我读不懂他,但是却爱他。” 红豆点头说:“我明白。” 相忘谷主起身来,叹说:“我不让君儿去爱,也不让你去爱,因为一当爱上一个人,那是一件可怕的事情,君儿是如此,你已经看到了。可是,我又能怎样去避免呢?就算再难的武功,也有参悟领会的时候,感情二字,却没人能够读懂,这就是这几十年来,我唯一的体会。” 红豆看着琴弦,相忘谷主问:“你喜欢郑公子吗?”红豆摇头说:“不喜欢,他既没有本事,也没有魄力,我喜欢真正的男人,象父亲一样执着。” 相忘谷主说:“你爹很喜欢你,我要努力的劝他隐居,别再管那样大的事情,我们可以行侠仗义,但是决不能让你的朋友,成为你的敌人。” 红豆微微一笑,说:“没有,是朋友怎么会是敌人,是敌人又怎能成为朋友。”相忘谷主还要说什么,看着红豆木然的眼神,忽然生出一股不忍来,她静静的说:“好吧,你先静一静。” 她缓缓的走过小河,看到正在练剑的邰长平,邰长平停下了练剑,走了过来。相忘谷主说:“有一件事情,我或许应该告诉你,女儿心里一直想着复兴大明。”邰长平说:“那就是她错了,作父母的,不能看着孩子犯错却不去改正。” 相忘谷主说:“可是他喜欢郑玉蛟。” 邰长平静了下来,回头看着相忘谷主,说:“什么?我怎么不知道。” 相忘谷主说:“你现在不是已经知道了吗?你还要帮助大清的皇帝吗?既然他已经不是皇帝,你们之间的情分……” 邰长平说:“师父告诉过我,学会了武功,就要做点有用的事情,如果只是为了强身健体,为何我不去修道?我是大清的第一高手,我不会离开。”相忘谷主说:“我知道没有人能让你回心转意,为何这么多年,你一直这么坚持?” 邰长平说:“男人如若不能坚持,女人又怎会幸福?” 相忘谷主摇头叹说:“为何我会遇上你?你骄傲去吧,你完全不体会我的感觉,我小的时候,父亲也是一个武林高手,可是他从来没有像你这样固执。” 邰长平说:“我只是不想把你当一个孩子,我心里你是一个温柔的妻子,一个善解人意的人,为何忽然之间,你变得那么固执,固执到了可怕的程度?从十七年前的一个夜晚,我慢慢失去了你……” 相忘谷主一怔,缓缓揭下面纱,邰长平急忙冲上前去,将她紧紧搂住,含泪说:“这是怎么回事?”相忘谷主感到邰长平发自内心的痛楚,感到他坚强身躯的强烈伤痕,她闭上眼,说:“你忘了吗?忘了也好,我也可以忘记,……”邰长平颤抖着手,将面纱重新盖上,说:“真的想不起来,为什么,这是为什么?” 相忘谷主缓缓转过身去,说:“有的事情,或许我们都不知道,但我却是为了报复你。我之所以和你再次走到一起,是因为我想让红豆有一个完整的家。那么可爱的孩子,那么听话的孩子……”说着已经泣不成声。 邰长平一瘸一拐的上前,将相忘谷主搂在怀里,说:“我知道,我总是让你失望。好,我答应你,我们听红豆的,我们听她的。” 红豆的声音忽然自他们身后传来,“父亲既然已经选择了路,何必为了别人而改变?你觉得那是一件有益于天下的事情,为何不去作呢?”相忘谷主和邰长平都看着红豆,红豆平静的一笑,说:“这么多年,你们的心里,身上,都刻满了伤痕,没有人有权利让你们改变,因为每一个愈合,都是需要对方接受的。” 她缓缓转过身去,相忘谷主呆呆的看着,过了好久,才说:“她太辛苦了。”邰长平说:“我们会尽力为她好的,她会得到幸福。她说得对,我要弥补,我觉得现在比任何人都清醒,我该作什么。” 忽然一只白鸽停在邰长平身上,邰长平取下白鸽上的字条,就着月色看着…… 红豆来到梦君的坟前,看了一阵,忽然身后传来青弦的声音,“姐姐,有件奇怪的事情,我想和你说说。” 红豆没有说话,青弦说:“金前辈邀请大家前往浅水滩,说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在那里告诉大家。”红豆仍然没有说话,青弦说:“没有邀请二妹,邀请的是你我,姐姐觉得这件事情奇怪吗?据我所知,好像十派的人也有很多被邀请了的。” 红豆这才说:“或许他认为我怎么都会去的,在他眼中,或许我已经成了联系一众武林高手的纽带,可惜他不知道,我已经不是以前的红豆了。”青弦说:“你怎么不是以前的红豆,只不过最近事情比较多了一点而已。不过,有句话说得好,节哀顺变,人生有太多可怕的际遇,如果不能跨越心头的坎坷,就会陷入悲哀的境地。翻过去吧,有时候,有的悲哀是需要遗忘的。” 红豆淡然一笑,说:“我知道,他约在什么时候?” 青弦说:“这个月的十五,你看这……”红豆淡淡的说:“你回去吧,烈火谷最近还需要人去打理,我也需要安静,我会去找你的。” 青弦点头说:“好,你要想开些。”她来到湖边,遇到相忘谷主和邰长平,便恭敬的留下来叫师父,相忘谷主说:“你见过红豆了吗?最近怎么反而不爱回来了?”青弦说:“我很笨,怕惹师父不高兴,烈火谷也有一些事情要处理。” 相忘谷主说:“去吧,万事要小心些。” 邰长平看着青弦的背影,一直盯着,相忘谷主说:“她小的时候,和君儿几乎是一模一样,我见到她的时候,简直惊呆了,现在长大了,却不知是我忘记了君儿的样子,还是她的样子有了改变,渐渐不一样了,她性子很好,不似君儿那般优柔,如果君儿能如她一般,也不至于走到这一步,如果……” 邰长平拍拍她的肩,将她搂得紧紧的,相忘谷主心里痴痴的想:如果,如果这时间能退回到十几年前,不知该有多好…… 青弦离开了相忘谷,她对梦君的了解很少,所以对梦君的离去自然也不会那么悲伤,她反而不明白红豆为何这么伤心,她觉得红豆似乎不是这般拿不起放不下的人。 忽然一道劲风袭来,她伸手一抓,抓到一支长箭,回头一看,只见傅君婷跑了上前来,说:“幸好是你,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里呢?”青弦回头一看,只见这里已经快到了长箭门,她遂说:“你练功练到这么晚,还说别人赶路的。不过你的箭术倒是进步不小,再过几日,我从这里经过的时候,就要小心点了。” 傅君婷说:“我的功夫哪有你那么好,对了青弦姑娘有没有收到金前辈的信?不知前辈有什么要事要商议。” 青弦说:“你会去吗?”傅君婷说:“金前辈对各派都有恩,很多人都曾经在天医谷住过一段时间,金前辈说的话,大家一定会听的。” 青弦说:“我在想他到底有什么事情,非要到那里说呢?你不觉得其中有奇怪之处吗?”傅君婷说:“或许是想到找一个偏僻的地方,敌人不知道吧,听说平吟清就快要出关了,她一出关,麻烦可就来了。” 青弦说:“金前辈若能将大家再次拧在一起,倒也是件好事,经过了上次有人陷害姐姐的事情,实在让人心寒。”傅君婷说:“是啊,我听柳兄他们也是很后悔的意思,只是,只是人死不能复生,大家也都知道了是别人陷害,我想金前辈或许正是这个意思,红豆仙子不再坐镇烈火谷,对台湾武林来说,的确是一个可怕的前兆,也只有现在,大家才忽然想到其中的厉害关系。青弦姑娘,红豆仙子心里是怎么打算的?” 青弦说:“姐姐心里想什么,我自然不知道,不过你不用担心,姐姐就算恨你们,也不会报复,毕竟冤有头债有主,你们不过是笨了一点,被人家利用而已。” 傅君婷点头不语,青弦说:“我要走了,傅姑娘,你自己珍重。”傅君婷目送青弦离去,这才又开始弯弓搭箭。 青弦心里寻思:金前辈若是担心大家和姐姐心生嫌隙,那为何姐姐被人诬陷的时候,他反而不出来说句话呢?难道是他那时候也在找幕后的凶手?为什么事情会这么复杂,要事我能知道一切的真相,那就好了,古人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们打听消息的方式还是没变,为什么得到的消息越来越少呢,看来树大招风,我们已经引起了人家的注意。 她走得极快,足下不沾尘土,几个时辰便走出几百里地来,到了烈火谷,感觉一股浓郁的香味扑来,她知道是冬天无事,大家将干花拿来研制香粉,便和十三妹等人一起忙乎,忙了一阵,看着大家欢笑的神色,青弦忽然觉得有些奇怪的感觉在心头涌现,她觉得这笑声并不能让她高兴,她停下来到林子里去散步,眼前都是华不讳的身影,她想自己应该把这件事情迟早告诉姐姐,不然自己心头不会觉得舒服。 李二妹从后面走来,问道:“青弦姑娘,你怎么好像有心事的样子?”青弦转身来,故意一笑,说:“有心事的恐怕是你吧,告诉我,最近白掌门有没有前来?”李二妹一笑,说:“青弦姑娘总是拿这个来玩笑,红豆姐姐也有郑公子,你呢?我看孙大侠倒是不错,百里挑一,姐妹们没有不欣赏他的,你就高攀了吧。” 青弦不屑的说:“我才不似你们这般无聊,我就是一个人洁身自好。”李二妹说:“其实我也想了很多,为什么烈火谷里只有女人呢?其实,姐妹们有了喜欢的人,就可以在一起的,上次……”青弦立刻说:“别说这件事情,二妹,你算是懂事的人,你该知道我们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什么,十派的人,有几个象白掌门一般光明磊落?只不过因为现在咱们有一个更强大的敌人,否则像是风平兮师徒这样的人,就是邪派的坏人,心术不正,那个柳思乡本来也就是胆子小点而已,和他在一起都成了什么样子,这就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咱们的姐妹虽然不是百里挑一,但也决不能这么随便。男人不是随便找的,要一辈子在一起。” 李二妹说:“这我知道。”青弦说:“我知道现在你的事情很多,比我们姐妹在的时候更复杂,更难打理,因为万事开头难,我们刚开头的时候也难,而你这是重新开始,自然更难。现在需要尽快联系那些幸存下来的高手,这次我们去浅水滩和各派相会,最好也能冰释前嫌,就算是我们的让步吧,只有联手,才能对付强大的敌人。好在现在的夏庄主,已经今非昔比,希望总是有的。” 李二妹回头看着山下,叹说:“真不知道什么时候,大家才能回到自己的家里,每天可以为自己的家人做饭,就算所谓的家人,只是重新找到的另一半。” 青弦一笑,说:“不远了,你会看到这一天的,荷兰人虽然现在有恃无恐,但他们能有多少本事,也快要技穷了。” 李二妹心里想着梦中的以后,就是不知那一切能不能都实现,她心里充满了期待,然而她毕竟知道,在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后,她毕竟知道想象只是一种自己强加给自己的快乐,在现实面前,常常会被打击得体无完肤,最后彻底的破裂,会有那么一天吗?美好的家,和谐的一切…… 青弦继续往前面走着,她有一种急切的想要见到华不讳的愿望,她看着满山的树木,枯枝在风中摇曳不定,这些枯败的老树,不久就会绽放出美丽的桃花。 她抬头看着天上,点点细雨忽然撒来,她伸出双手,感到一种透心彻骨的冰凉传来…… 烈火谷的女人们张罗着将花粉收到屋子里去,看着细雨丝丝飘落下来。 东方萦抬头看着院子里洒落的细雨,看着惨淡枯败的一切,她缓缓走到院子里,感到从心里冷得难受。 一阵脚步声从门外传来,她抬头一看,只见长霆走了进来,东方萦说:“来了,令师的伤没有大碍吧?”长霆说:“调理了几日,已经痊愈。”东方萦说:“这些跳梁小丑是自以为是惯了,这次就让他们血债血偿,现在报仇比拿刀经更重要,你通知令师,准备好了,咱们就可动身。” 长霆点头说:“弟子遵命,圣女,弟子,弟子告辞……” 东方萦说道:“慢着!”长霆本来已经退回,一听这话,浑身一颤,回头看着东方萦,说:“圣女,圣女有何吩咐?” 东方萦说:“你为何如此怕我?” 长霆低头说:“弟子,弟子没有。”东方萦说:“你堂堂七尺男儿,为何不敢抬头?是不是有人说我淫荡无耻,喜欢年轻的男子?”长霆说:“没有,没有……”东方萦伸手托起长霆的下巴,说:“那你为何会如此害怕?长霆,你练的是无情剑,你告诉我,什么是无情?” 长霆忽然向后一退,说:“圣女,如若你再无礼,弟子,弟子就死在圣女面前。”东方萦问道:“你不喜欢女人?”长霆说:“不,我喜欢,但我讨厌被侮辱的感觉。” 东方萦哈哈大笑起来,说:“什么是侮辱,你懂什么?”长霆长剑一指,说:“别人不愿的事情,强迫别人做了,别人不得不做了,那就是侮辱!圣女不是淫荡无耻,而是专横无度,别人怕你,所以会屈从,然而圣女心头难道不明白其中的因果?” 东方萦看着长霆,缓缓说:“长霆练的是无情剑,却是这城中最有情的人,你最懂得情之所生,是不能被强迫的。你走吧,……”长霆缓缓的收起剑来,东方萦说:“你回去告诉令师,快点找回门下的几个弟子,尤其是谲狂,死要见尸,活要见人。” 长霆点头说:“弟子遵命。” 东方萦看着长霆的背影消失在雨中,忽然觉得有种悲哀的心酸的感觉涌上心头,泪水和雨水混在一起,她希望这雨水来得更痛快些,将她那已经变得肮脏的躯体再次冲刷干净…… 长霆回到房里,心里琢磨着怎么最近总是不见谲狂和迷剑等人的影踪,青锋进来说:“子时开始,你到太平圣殿去巡逻,别误了时间。”长霆一面应命,青锋一面嘀咕着说:“也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地道里好像闹鬼一样,总是有莫名其妙的事情,你要小心些。” 长霆点头说:“我知道了,世上哪有鬼,一定是武林中人前来捣乱。”他倒头睡下,到了夜里,前往地道换人,圣殿外有许多把守的人,一般人很难混进去,圣殿里有机关,人很少,只是门口有两个人,地道里就冷清得要命,这种冷清是一种和阴冷差不多的感觉,他壮着胆子,提着灯笼,在里面缓缓的走着。 来回走了几段,忽然不知为何,有些迷路了,他找了半日才找到出路,心里想:自己人都会忘记出路,别说旁人了,他们想要进来捣乱,那真是自不量力。 他心里忽然想:我这样的弟子,从来没有人去过圣殿最中心的地方,那里到底是什么样子,反正没什么事情,也听说过前往的路,索性去看看,教主在最里面练功,除了几个陪侍的无忧护法门下弟子之外,也没有别人,何况我也是巡逻的人。 他凭着模糊的记忆缓缓向前走去,越走越阴森,他低头将烛火弄得明亮了些,心里却忽然变得有些毛骨悚然起来,抬头一看,只觉一股恶臭的味道传来,他缓缓的走了过去,眼前的景象使自己大吃了一惊,只见几具尸首堆在一个角落里,分明有谲狂的,还有另外几个弟子,都是他熟悉的人,他下意识的向四下里看去,心想:这些人怎么都死在这里,那教主,教主会不会有事!难道这里真的闹鬼了! 他慌乱的朝着里面走去,不经意间撞到了什么,低头一看,只见也是一具尸首,像是刚刚才死去一样,面色还是那么栩栩如生,他几乎站不起身子来,心想:为什么死了这么多人也没有人发现,最近护法们都张罗着别的事情,怎么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不会是教主杀的人吧,是不是他不许弟子们进入正殿内室…… 他忐忑的想了很久,但人却朝着里面走去,烛光中见到的尸体越来越多,他感到如同来到恶梦中一样,眼前的都是不可相信的景象…… 到了正殿外面,他想起师父描述过的机关,轻轻按下一个按钮,门轰然而动,他的心忐忑的看着渐渐打开的门,忽然眼前似乎呆了,只见无忧护法倒在地上,面色如新,人却不动了,他上前在他鼻子前一探,已经没有了气息,他心里一抖,往内室走去,只见当中修炼的高台上空空的,绕到后面,却发现了平吟清的身体,他上千在鼻子前一探,已然没有了鼻息,他的心忽然颤抖起来,急忙往外面奔去,一路走出来,不但先前见到的尸首还在那里,出了地道,地上横七竖八的躺了不少尸体,他急忙向师父所居住的院子里而去,只见院子里躺了好几具尸体,赫然有青锋的尸体在里面,他急忙向别的院子走去,每一个地方都躺了横七竖八的尸体,他拍着自己的脑袋,心里想:这不会是梦吧,这怎么可能…… 他最后向东方萦所居住的小院奔去,打开院门,只见院中一样躺了不少尸首,一个人影翩然而起,向外面飞舞而去,他想也没想,飞身而上,一剑刺去。 那人头也不回,手上一挥,一道劲气穿空,他觉得胸前一疼,往地上掉去,待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天空忽然变得清澈蔚蓝,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天光云影?他迷迷糊糊的想着,终于闭上双眼,无法再继续任何思维…… 三十七、千古风流 大浪猛烈的拍打着海岸的礁石,千年的冲刷似乎永无休止的重复着,不肯停息。 红豆和青弦站在海边,任凭海浪冲击着视线,猛烈而残暴。青弦终于忍不住说:“姐姐,你说金前辈将我们约到这里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红豆说:“不知道,不过他对台湾十派有恩,现在声望很高,我想既然大家都会来,所以也要来看个究竟。”青弦说:“这么说来,姐姐倒是为了别人?一点也不是为了自己了。我和姐姐就不一样,我倒是想看看,金前辈到底心里在想些什么。”青弦说:“对了,姐姐,这里有一种奇怪的味道,不知你感觉到没有?” 红豆说:“或许我们很久没有在海边这么安静的站着了,我们习惯了杀气而已。其实这种感觉很好,这么平静的站在这里,好惬意啊。” “两位这么早就到了这里,果然是脚力快啊。”两人转过身去,只见孙宇清大袖飘飘,风一般的走了过来。青弦说:“孙掌门也来了,怎么十派就是办点事情也这么拖拉,真是狗改不了吃屎的本性。” 正说着,忽然看到金异缓缓走了过来,红豆三人走了过去,金异笑说:“没想到三位来得这么快。”青弦说:“金前辈亲自发函,我们能不来吗?”一语未了,忽然一阵马蹄声响起,青弦说:“现在十派声势大了,都是一起来了。” 只见柳天涯走在前面,后面跟着一大群人,纷纷下了马来。 柳天涯大声说道:“金前辈,我们接到你的通知,就即刻赶来,前辈有何吩咐?”金异点头微笑,转过身来,看着大海,说:“这个地方,以前就是飞花天女司徒婉居住的凌波岛。”红豆说:“难道金前辈是要告诉他们,这里有什么司徒前辈留下的东西吗?” 金异摇头说:“凌波岛当年化为平地,恩恩怨怨,也从此开始,这几十年江湖上争杀厮斗,就没有停息过。” 忽然一个冷冷的声音传来,“你不用在他们面前绕弯子了,恩怨结束,就在今晚。”只见东方萦一袭绿衣,飘然而来,脸光眼神,极其凶狠,让人一见之下,便即内心生寒。青弦一抖长剑,说:“好,恩怨了结,就在今夜!” 她手上长剑一抖,照着东方萦便刺去,东方萦身形飘忽,长刀闪动,两人在海边一连出了数十招,青弦喝道:“你这贱人,怎么只知道躲闪,难道你就想躲闪一辈子吗?” 忽然身后一道青光闪过,一个人影飘然而来,一支玉箫击向东方萦,东方萦急忙闪身让开,站在一侧,看着冷然而立的展玉箫,展玉箫说:“就你一个人,你未免也太大胆了吧。” 青弦长剑一挥,说道:“和她废话什么,先杀了她!”两人一起攻去,忽然天空一道青色带子飘来,在展玉箫手上玉箫上一缠,将展玉箫带着在海边飞了起来。 展玉箫奋力挣脱,只见卿青如同青色的精灵,在海天交接的苍茫暮色里电一般的飞驰着,大浪如同最深沉怒吼的背景,在天色朦胧里幻化出一个飘忽的亮点。 展玉箫冷笑一声,长袖一卷,一道亮光闪过,她人也随风而动,向卿青追去,两人在空中连出了数十招,也仍然不分胜负。 青弦和东方萦斗得已然难分难解,红豆手上一动,几枚红豆暗器飘飞而过,将东方萦逼得向后闪去,青弦长剑滚动,已经逼了过去,但觉一道劲风逼来,展狂手上的长剑已经将她手上的长剑逼退。 青弦退回地上,长剑在空中一抖,说:“原来平教的窝囊护法,也改了龟缩在城里的规矩,来这里凑热闹了。”展狂冷笑一声,说:“死到临头,还这么嘴硬。”青弦不屑的说:“谁死还不一定呢!”说完又全身扑了上去。 展狂正要出手,忽然觉得一道黑光射来,他全身被震得一麻,忍不住退了几步。只见一个黑衣人落在她身前,青弦惊讶的说:“师父!” 黑衣人手一抬,说:“你们快离开这里!不要久留!” 青弦说:“为什么?”相忘谷主静静的说:“我查过了,金异是当年长刀会派到中原的奸细,他将你们约到这里,多半就想了结了你们!” 红豆心里一惊,柳天涯等人向金异看去,金异冷冷的说:“不错,今天没人能离开这里,除非,你们交出刀经!” 柳天涯喝道:“我们哪里有刀经,我们要有刀经,自己不知道练吗?还藏着干什么?”相忘谷主说:“现在走还来得及,快离开这里。”金异说:“不用了,你们已经身中剧毒,一个时辰之内不能施展功力,我只给你们一个时辰的时间。” 红豆说:“长刀会为了刀经,几十年都等了,前辈怎么这么吝啬?” 东方萦说:“我要刀经,祭奠大哥的灵魂,我没有时间等待,与其和你们这么蘑菇消耗时间,我不如索性解决了你们,再谋出路。”一阵马蹄声响起,只见华不讳等人带着门下弟子,纵马而来,青弦急忙叫道:“华大哥,别过来!” 然而华不讳、如新等人已经纷纷落马,向这边行来。东方萦冷冷的说:“没有用了,这方圆一里的地,都借着海风,将毒药吹到每个人体内。别说你们,就是大罗金仙,也没法逃避。真奇怪,中国人这么不中用,怎么会有那么高深的武学,我们苦苦寻找的东西,或许正是你们弃置不用的东西,既然如此,你们活着有何意义?早就该结束了,不管刀经在不在世上,你们,都将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红豆说:“东方姑娘,贵掌门既然已经仙去,为何你还执迷不悟,为了刀经,贵掌门几乎耗费了一生。他是一个武学奇才,本该有所建树,然而现在却落得客死异乡,难道这不是一个教训吗?”东方萦说:“你不必多说,大哥对我恩重如山,我是不会放过你们的。快交出刀经,否则,你们……”她手上一动,只见铁剑门一个弟子立刻捂住一只眼睛,血从手中渗出来。东方萦恨恨的说:“如果你们不说出来,一个时辰之内,我让你们一个个都尝尽人间的痛苦,最后一个个死去,我说到做到,大哥离开人间,一切没了意义,我也不想苟活!” 如新忽然说道:“是大哥死了你不想苟活,还是古玉龙死了你不想苟活,你自己心里最明白,古玉龙活在世上的时候,你让他为难,让他生不如死,现在他死了,你到了九泉之下,能面对他吗?” 东方萦倔强的说:“那与你无关,我是在完成大哥的心愿。” 如新说:“野田一郎这么对你,他是出自自己的私心,你可以问在场的各位掌门,你同当年的白云就是一模一样,你的神态动作,宛然就是当年的白云,野田一郎深深的爱着白云,当他有一天忽然发现你这张面容的时候,你觉得,他会对你不好吗?在他心里,你就是上天赐给他的白云,他对你好,可绝不是因为你樱子。” 东方萦淡然一笑,说:“你不必巧言令色,不管怎样,一个时辰的时间不是很长,你们要懂得珍惜。”她手上再一动,就见着一道劲风闪去,另一个弟子的一条手臂,便硬生生的掉到地上。东方萦冷冷的说:“无动于衷,难道你们真的不怕痛苦,不怕死!”她忽然笑了起来,在月色朦胧的时刻,在大海边上海风摇曳的时间里,显得那么苍凉可怕。 卿青忽然上前来,说:“圣女,不必和他们说话,我早说过了,对这些人,不用招安,也不用借用他们安抚本地人,这本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既然敌人是懦弱而无能的武林中人,一刀了结不就得了吗?”说完手上青带一绕,一个人头掉到了地上,一旁的台湾十派之人登时不敢说话,连大气都不敢出,当明显强过你的对手不再有所顾忌的时候,当死亡瞬时来临的时候,人是会从心里产生恐惧的,尤其是习惯了忍让并认为这足以保全他们生命的人。 古春花平静的说:“你总是这么急躁,依我看,这些十派的窝囊废倒也无所谓,当务之急,是要对付红豆这样的高手,这里来了多少人,一并先杀了,留下不中用的,慢慢收拾才是。”卿青四下一看,展玉箫怒说:“贱人,你得意什么!有种来杀了我啊!” 孙宇清站在展玉箫身边,说:“你敢!”卿青缓缓来到孙宇清和展玉箫身边,说:“你凭什么说我不敢!” 忽然间有人说了一句话,“青儿,别动手,她不是别人,是你找了许多年找不到的人。” 卿青回转身,问道:“你,你是……”红豆见此人显然戴着一个面具,面上看不出是何神情,正是自己遇到的无言大师。展玉箫已经说:“师父,你来了,我一听你的声音,就能知道你是我师父,师父,你一定可以杀了她,这个贱人,早就该死了。” 华不讳等人都看着无言,不知为何他要作这样的打扮,只听他缓缓说:“你们之间不该有仇恨,青儿,我找了你很久,可是没有找到你,谁知道你去了平教,你们夫妻都去了平教。” 卿青盯着他,忽然颤声说:“你,你是,……你说她……” 无言说:“她的名字,叫着展玉箫,难道你还不明白吗?我不知她叫什么名字,所以取了玉箫二字,只因她很爱哭,只要听到吹箫的声音,就会停止哭声,到了长大后,又喜欢上了吹箫。……” 展狂手上的长剑当的一声掉到石头上,说:“你,你是……”无言说:“你们不能杀她,她是你们的孩子。” 展狂来到卿青面前,说:“他,他就是黑夜魔君!” 所有的人都似乎天旋地转般猛地一震,少林无言大师,武林中的泰山北斗,居然就是闻名天下,臭名昭著的黑夜魔君。 卿青点头说:“不错,你醉心练剑,我有一天遇到一个英俊少年,就试图勾引他,以让你回心转意,可是我没想到,我勾引的少年,居然比我更厉害,更难缠。我只是和他逢场作戏,可是他却认真,他就是黑夜魔君,我们夫妻二人收拾好东西,逃往北方,然而他抱走了我们的孩子,我还以为这孩子,这孩子已经死了……你该不是在骗我,你……” 展玉箫怒说:“谁想有你们这样的父母,卖国求荣,你不是号称剑帝吗?为何为了一个黑夜魔君,就要逃到北方去?简直是丢人!” 展狂看着展玉箫,说:“孩子,我们……”卿青已经一把搂住展玉箫,说:“孩子,不错,是我的孩子,这脾气,这心性,就是我的孩子,黑夜魔君,你到底还是没有杀她。你……” 无言闭上双眼,说:“我抢走她的时候,心里本想着杀了她,可是不久我就被武林正派围攻,两个少林大师,我们三人掉到悬崖下面,也就在那十天里,他们居然会救我,他们说人心本是善良的,只要没有泯灭本性,就能战胜邪恶。他们伤得比我重,所以我活了下来,两位大师将所有可以食用的东西留给我,他们却双双仙去,从那一刻起,我忽然想明白了许多没有想明白的事情,我改头换面,来到少林。” 卿青已经搂着展玉箫泣不成声,忽然一个声音冰冷的传来,“那,你说,古玉龙,是我的孩子吗?”无言一转头,看着古春花,转过身去,说:“不是!” 古春花一下子瘫倒在地上,说:“他就是,你为何不告诉我,为什么!”无言看着古春花,看着他绝望的眼神,说:“那个孩子已经病去了,我从悬崖下回来,再去找你的时候,你已经不在桃花村,我找不到你,我一直在找你,但是,你为何不用真名,为何我不知道,平教的大护法就是古春花!” 古春花绝望的说:“你抱走了孩子,我没有了你,也没有了孩子,父母都嫌弃我,我在村子里,再也没有立足之地,一个没有出嫁的人,因为救了一个受伤的恶人,就有了他的孩子,还将这个孩子,偷偷养到了好几岁,她本来是一心一意跟着你的,可是你离开了,她没有办法,她只有成为和黑夜魔君一样的恶人,才能得到黑夜魔君的心,你说是不是?” 无言摇头说:“我摔下悬崖之前,对你只是完全的戏弄玩耍,但是我从悬崖回来之后,无论你是什么样的人,我对你只有思念,无穷无尽的思念。可惜,可惜那个孩子,在他四岁那年,已经死去了。” 古春花忽然站了起来,说:“你胡说!他没有死,他那时没有死,我想到那支剑,那支插到儿子身上的剑,那一刻的感觉很奇怪,是那种电闪雷鸣那种撕心裂肺的感觉!我杀了自己的孩子,我杀了我的孩子!” 她在海边疯狂的奔跑着,绝望到了极点,海浪铺天盖地的卷来,她疯狂的冲了过去,海浪一扑,将她打倒在地,她倒在地上,感到天空在飞快的旋转着,她猛然转过身,看着无言。 无言缓缓蹲下,看着古春花,说:“一切的罪孽,都是我造成的,我该承担所有的痛苦,你不要自责!” 古春花一伸手一巴掌打在他的脸上,喝道:“不自责,我杀了自己的孩子,我日思夜念的孩子,你说,你为何要变成好人,为什么要让我们的孩子,坚持正义,为了别人不惜自己的生命,为什么黑夜魔君的儿子,是一个好人,你说啊!” 无言站起身来,说:“无论好人还是坏人,现在都已经过了,往者已矣,没有人能改变已成事实的东西。” 古春花疯狂的哭了起来,哭声似乎要撕裂天空,撕裂这无边无际的海浪。 东方萦手上再一扬,一刹那间,好几个人的双腿登时断为两半,惨烈的叫声将所有人的视线集中过来。东方萦恨恨的说:“不必说了,杀,不愿交出刀经,你们一个也走不了。” 卿青转身说:“要杀谁我不管,但是不能杀我的孩子!”展狂拔出剑来,说:“东方萦,你要杀别杀,别拉着我们!”展玉箫说:“现在你们知道保护我了吗?可是已经晚了,不管怎样,女儿不喜欢你们。”说完向前走去。 东方萦身形一转,来到红豆身边,长刀一挥,向红豆身上斩去,相忘谷主大叫一声,扑了过去,然而她相隔太远,没法去挡那一刀。 那一刀尚在空中,忽然间天色一变,云淡风轻,天那么湛蓝,那么怡人。 东方萦抬起头,说:“教主来了,教主来了!” 只见云天里一个人影飘然来到地上,长发飘然而绕,青丝如同碧柳妆成,那么迷人;黑夜忽然成为她精灵般面孔的衬托,她不是别人,正是语微,或许所有的人都没有发现,语微竟然是如此的美丽,如此的动人,像是来自另一世界妩媚的使者,虏获了所有人的心灵。 语微冷冷的说:“平吟清来不了了,她已经被我杀了。” 牛金星不信的说:“你?语微,你杀了教主?” 语微冷笑一声,手上一抖,一道蓝光飞出,牛金星惨叫一声,倒在地上,胸口已经有了一个透明的窟窿,众人看到语微一出手就杀了一大护法,牛金星无论智慧武功都是上上之选,此时在她手上,居然连一招都避不了,众人都不觉从心里生出一股寒气。语微只是轻描淡写的说:“这下你相信了!阿谀奉承,小人得志,你从来到这个世上,就没有做过一件好事!跟着闯王这样的人,你也能利用闯王来杀你想杀的人。今天终于让我将你手刃于此,看你这么大把年纪了,我就留你一个痛快。” 众人的眼光盯着语微,语微说:“不错,平吟清终于练成了‘天光云影’最高的境界,然而我一直躲在里面练功,她练成的时候,我正好练成,我只用了一掌,她就倒在地上,无忧护法发现了我,想用毒药伤我,然而我只用了一掌,毒药就逼入他体内,这就是玩火自焚。我本来想将他们两个碎尸万段,但是你们都在外面,我当时刚刚练成神功,就只好先离开了那里,等你们来的时候,我将你们的弟子,杀了个精光。” 说完将手上一个布袋一扬,抖了出来,血肉模糊的十分吓人,语微面无表情的说:“这是男人的和女人的手指,你们可以数一数,这里一共有多少。”她闭上双眼,想到自己一剑一剑割去的那一刻,每一个人都是活着的,他们惊恐的看着语微,让语微感到从内心里一种无法形容的快乐。 如新呆呆的看着语微,她已经不能说出一个字了。 语微睁开双眼,说:“东方萦,你的忍者也没能幸免,一个个,全都被我杀了,他们的,人世间最肮脏的东西,也都全在这里面,你是留下手指呢,还是留下别的?” 东方萦手上一扬,一道劲风打来,语微身形一动,轻轻飘开,回转身形,将东方萦的左手捏住,用力一拉,只听到喀嚓一声,那一条手臂,便给硬生生的拉了下来,语微转过身来,将手臂扔在地上,说:“我只不过要一只手指而已,你何必这么大方呢?”东方萦疯狂的叫了一声,右手长刀一挥,一刀斩去,向语微身上打去,语微手上一挥,那刀在劲力之下,回转过来,在东方萦脖子上划下一道美丽的伤痕,东方萦柔软的身躯翩然而落,如同一泓清水,散落地上。 语微冷冷的说:“你这贱人表里不一,看起来文弱善良,内心蛇蝎心肠,你想要刀经,我挑你脚筋还差不多!” 她缓缓向前走去,琵琶客站在那里,语微轻声说:“你别在那里道貌岸然的弹琵琶了,你的声音一点不好听,你也是中原武林的人,却甘愿为别人所驱使,别人都是有不可避免的原因才加入平教,而你自甘堕落,却是自己愿意加入了。” 琵琶客伸手要弹琵琶,语微已经伸手多过琵琶来,扔到海里,一手将他抓起,说:“你可能没有试过从这个角度看人的滋味,当你从下面到上面将一个人审视完毕的时候,你会对人很失望,为何这世上的人,没有一个经的起考验,或许造物主本来的意思,就没有完美的人,没有完美的过去,更没有完美的将来!在八大护法中,你最急功近利,也最一事无成,你知道为何吗?因为你虚伪,你胆小,你也最没有魄力。”说完将他向空中抛去,手上一扬,已经打出一道白色劲气,落下来的,已经是一具尸体。 就连红豆等人也都有些喘不过气来,一个人影疾驰而来,长剑挥洒,向语微身上逼去,语微侧身闪开,轻轻拈住那支长剑,说:“琴舞鹤,好好的醉卧松云的生活,你不去过,偏要来行凶作恶,本来你文采风华,也不是沽名钓誉的人,不知为何,你总让人想到出师未捷身先死,很遗憾你没有成为闯王身边的人,这样至少还能有所作为,现在想起来,这一生你是不是很后悔,你没有太多时间考虑,因为这次潮水退回的时候,就是你死去的时候!” 潮水猛烈的袭来,语微的手指轻轻一弹,长剑柔韧的弹了过去,琴舞鹤只觉得胸口一疼,他低头看了看胸,胸前血流如注,不可遏抑。 他仰面跌倒在地上,语微回转身来,说:“平教是天下第一大派,为何今日这些护法,这么不济事,你们若是不济事,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我其实不喜欢杀人,只是你们太可怕,我怕你们,所以恨不得你们早点死去。” 路歧银扇一抖,向语微刺了过来,语微回转身形,一掌推了过去,但见电光一闪,路歧仰面跌倒在石头上,一命呜呼。语微看着他的尸体,说:“路歧路歧,你果然走错了路,你本是个文人,你只是个文人而已,没有必要因为救了一个银扇门的掌门,而为此断送自己的一生。” 古春花站起身来,看着语微,语微说:“你以为我会因为同情你,而让你幸免吗?不可能,一个人深陷下去的时候,是没有怜悯之心的,你也一定有过这种感觉,不然那一剑,你是不会刺到儿子的胸前。你本是个良家女子,可是你不该喜欢上一个英俊的黑道魔头,虽然他很英俊,可是他是个魔头啊,一失足成千古恨,就是说你这种人,你甚至天真到以为他离开是因为嫌弃你不是坏人,所以变成一个坏人的地步,真是可怜,可怜的女人,如果不是世俗的眼光将你杀死,你也不会杀死那么多人!” 古春花平静的问道:“你为何知道那么多?” 语微说:“谲狂啊,是他告诉我好多事情,也是他,所以我能潜入牢中救出我师父,也是他,我能来到内室修炼至高无上的心法,可是出来后的我,就算武功再高,也已经不是当初的我了,我变了,你古春花最明白这种变化,这种走向死亡和没落的变化。”古春花转过身去,淡然一笑,说:“变化,我怎么不知道有变化,人在有变化的时候当然是件好事,可是当一切没有变化的时候!” 她转过身来,看着语微,说:“这种感觉,你不会有的。” 语微手上一动,古春花脖子上多了一道血痕,古春花倒了下来,语微看着她的尸体,冷冷的说:“你不知道的事情,就不要断然下结论!现在只剩下你们两个了!” 郑玉蛟急忙说:“语微,他们是玉箫的……”语微手上一拂,将郑玉蛟逼退,喝道:“我不管她是谁,我们最大的心愿就是除去平教,现在它的护法,高手,一个个都远去了,还有长刀会,当忍者的精神成为灵魂的时候,他们还有什么本事为非作歹,软弱,你难道天生就会软弱,当你让敌人知道你是软弱的时候,就应当坚强和残暴起来,以暴制暴,这样才是生存之道!” 展玉箫看着语微走了过来,她忽然冲到语微前面,拉着语微的手,哭着说:“语微,别这样,就到此为止吧!” 语微一甩手,将她甩在地上,天空幻化出一片蔚蓝的色彩,她回头看着展玉箫,说:“你爬起来啊,你不是最坚强的吗?多少困难都难不住你,可是为何却陷在这样短暂的感情里?你是学佛之人,应该知道作了恶事就得下地狱,现在天地不仁,混淆是非,颠倒黑白,在这样一个时代,如果没有人善恶分明,你让别人怎么去生活,去相信贞洁和善良,去追求和维护属于自己的荣誉,你找到八大护法所做的事情吗?你知道因为他们肆意的屠杀给台湾带来多大的恐慌吗?你没有了解过台湾十派的心,但是我了解,我的心曾经一样,胆怯,害怕,恐惧,浮躁,恨不能回到天堂,回到平静的地方。既然这是一个地狱,为何我不是地狱的主宰?没有人能拦住我,因为在我决定的时候,我就有了一股强大的力量,这种力量是你们无法想象的,连我自己也无法想象。” 她回头看着如新,摇头叹说:“那个晚上,我什么都知道了,我再也没脸见我的师父,因为我的师父在那一天经历了人生最大的磨难,那才是我一生最痛苦的时刻,我不怕自己身败名裂,我要让我的师父堂堂正正的活在这个世上。师父,弟子不肖,不能陪伴你了!” 她身形一转,天空忽然一片阴霾,海浪滔天,随着展狂和卿青两个人影的倒下,语微的身体也随着巨浪漂流而去…… 如新惨叫一声,扑了过去,踉踉跄跄,一直向前扑去,连滚带爬的扑了过去,她向那滔天的巨浪扑去,身形摇曳,如同一叶扁舟。 相忘谷主冲过去拉着她,说:“你……你不要冲动,你冷静下来……” 如新回过头来,一甩手摔开相忘谷主,痛哭着说:“你知道吗?你知道我的心有多难受吗?”相忘谷主一把抱住如新,说:“我知道,我知道你难受,你的难受,和我的难受一样,当我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你的感觉。” 如新忽然沉静了下来,海浪扑来,她忽然觉得这声音是如此的温馨,如此的熟悉。 相忘谷主缓缓掏出一块蓝色宝石,含泪说:“通灵宝石,心灵相通,姐姐就没有想到过,一直在你身边的人,就是你的妹妹吗?” 如新缓缓取出一块宝石来,两块宝石刚好合成一个心状,晶莹剔透,在月光下闪烁其光。 相忘谷主说:“我就是风灵,你的妹妹,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看到身边站着的语微,那和我当年,就是一模一样,我知道你爱她,就是在爱我,我想你,想让你知道我是谁,但是我被人所害,面目全非,我怕你伤心,可是现在,如果我不说出来,你就会去死,对不对?” 如新紧紧的抱着风灵,泪水无声的落了下来,她已经不关心这么几十年的风风雨雨了,她觉得眼前的就是最好的,她没有理由去选择,因为她没有这个能力。 海浪的声音渐渐大了起来,无言抱着古春花的尸体,缓缓的向海中走去,郑玉蛟跟在后面,无言的身影渐渐远去,大浪卷来,转眼便已经陷在浪中,郑玉蛟疯狂的跑了过去,忽然之间一个人影闪动,在空中一晃,将无言提了起来,无言大声叫着,看着古春花的尸体随着海浪浮动,却不能伸手去抓住。 那人将无言放在岸边石头上,冷冷的说:“你不想报仇了吗?你怎能为了一个女人,而放弃了为家门复仇的计划,那个有着百年荣耀的家族,会因为你的作为而蒙上耻辱。” 无言抬头看着这个白衣的妇人,她盟着脸,背对着他,他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你为何跟着我?” 妇人一面往前走着,一面说:“我是那场风云变化的见证,也是告诉你你活着就是要报仇的人,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谁,每个人活在这个世上,都有他自己的使命,你的使命就是复仇,你没有选择。这十几年你身受重伤,所以无法寻仇,而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 无言缓缓的站了起来,摇头说:“不,我连仇家是谁都不知道,你在胡说,你为何对我的事情,知道得这么清楚?” 妇人说:“我可以给你很多理由,你觉得相信吗?你的仇恨你应该知道,何必要我来多说,现在你可以去复仇,因为这个岛上,已经快要风平浪静了。” 说着那妇人已经渐渐走远,郑玉蛟来到无言身边,无言抬着头,看着郑玉蛟,郑玉蛟轻声说:“师父,我陪你走走。”无言抬头看着天上,明月高高挂着,他的体内真力开始渐渐的凝聚起来,他摇摇头,身形一展,已经消失在海天连接之际。 红豆来到风灵身边,风灵起身来,说:“这就是你的姨母,我们失散多年,今日终于相认。”红豆点头说:“语微师太毕竟已经去了,她要活在这个世上,那也没有人能消除她心中的阴影,姨母要节哀才是。” 如新拍拍红豆的肩膀,摇头说:“我老了,我这一生经历了太多的事情,到了现在,我已经没有什么不能接受的了。想想这辈子,错了那么多,经受了那么多,又能如何,难道还能悔过时间的界限,从头来过吗?语微杀了牛金星,也算是替我们报了仇,我欠这孩子太多,她本该好好的生活,却因为有了我这样一个师父,落得如此下场。” 青弦忽然说:“怎么人一下子都走光了!” 红豆等人一回头,只见除了郑玉蛟和孙宇清之外,就没有了别人,风灵说:“走了也好,这个伤心的地方,几十年前凌波岛的弟子们全都死在这里,现在又是平教,太不吉利了。” 红豆回头看着起伏的浪潮,郑玉蛟有些担心的说:“玉箫会去哪里?孙兄,你知道吗?”孙宇清说:“她也许需要安静,这对任何人都是一个很大的打击。刚刚相认的父母,转眼死在面前,自己的师父是自己的仇人,这变化太大了。” 郑玉蛟说:“我要去找她。”说完心急火燎的离开了,红豆说:“你还是去看看展姑娘吧,她个性虽然要强,不过心却是很脆弱的。” 孙宇清点点头,大步离去。 他走了一阵,忽然看到前面一阵火光闪烁,上前一看,只见展玉箫正在将两具尸体点燃,她看着那两具尸体,无动于衷的看着。 孙宇清站在一旁,展玉箫缓缓说:“你来干什么,可怜我吗?”孙宇清说:“我……”展玉箫起身来,盯着孙宇清说:“你没有资格在我面前安慰我,别以为自己是什么人,你能说什么话将死去的东西改变呢?” 孙宇清说:“我只能说节哀顺变,但是我知道,这种事情,我也经历过父亲的离去,我也很伤心,任何伤口都是会愈合的,只要你不去看那个伤疤,你的感觉,你只能改变你的感觉。” 展玉箫说:“感觉,人最不能战胜的就是你的感觉,正如我的爱恋,我的思想一样,这个世上没人注意别人的感觉,只有自己,才珍视自己的感觉,而我现在,这种感觉正在麻木!” 火光渐渐熄灭,她将骨灰撒向大海,一边说道:“我曾经那么相信自己的感觉,相信灵魂的指引,这一切都是狗屁,你爱恋的,你珍惜的,你觉得是这样的,统统都是狗屁!” 孙宇清看着展玉箫将骨灰一把把撒向天空,看着她缓缓离去,却不知说句什么话好。 展玉箫憔悴的坐在海边,忽然传来郑玉蛟的声音,“师妹!”展玉箫转过头来,郑玉蛟坐了下来,说:“师父已经到了这个岛上,我们可以前往找他。”展玉箫问:“我为什么要找师父?他是我的仇人。” 郑玉蛟一呆,展玉箫冷冷的说:“既然他是,那你也是,我在这世上无牵无挂,我何必去找任何人?”郑玉蛟说:“上一代的恩怨,我们根本就不知晓,现在师父难道不伤心吗?师父这么多年对我们尽心尽力,难道师妹……” 展玉箫霍然起身,说:“别叫我师妹,我听了觉得恶心。” 忽然一个声音传来,“你们的师父其实也是受到奸人所害,所以才会如此,倘若你们想要知道实情,三天之后,再到这海边,自然就会清楚。” 展玉箫二人向那人看去,只见那人蒙着白纱,听声音已经苍老。展玉箫问:“你说什么?你是何人?”那人说:“你不必知道我是何人,只要你们三天后的子时来到这里,自然就可以知道详细,那时候你们就可以知道,令师是一个怎样的人,不过如果你们不想知道,自然可以不来!” 说完身形一闪,已经消失在礁石深处。 郑玉蛟看着那人的背影,说:“此人到底是谁?三天后,三天后这里会发生什么事情?” 三十八、相煎残月 秋水无痕,聆听落叶的倾诉;人月无声,唯有沧海浪淘尽。司徒婉站在海边,这是她无数次站在海边的的其中一次,看到的浪涛一如既往,只是生命却似乎即将走到了尽头。 浪忽然打了过来,浪花溅起的水珠几乎将她刮倒,她用尽毕生的力气站立着,缓缓说道:“你是谁?为何要替荷兰人卖命?” 司徒婉刚刚见到此人,此人便一掌击了过来,本来有人告知她是一个故人之子,她完全没有意料到,此人会很快的出了一掌,致命的一掌。 那人狠狠的说:“我不是替荷兰人卖命,我是替我的全家报仇。” 司徒婉有些奇怪的说:“报仇?你在替谁报仇?” 忽然一道劲风扑来,朝那黑衣蒙面的中年人扑去,那人回身轻轻一挥手,将来人打出的劲力拂开,那人却没有再攻上来,而是身形一转,来到司徒婉身边,问道:“前辈,你没事吧。”司徒婉欣慰的一笑,说:“还好,你来了。” 来者正是红豆,她扶住司徒婉,看到她胸前的伤口,心里觉出一股疼痛,一股锥心的疼痛。 红豆抬头看向那黑衣中年人,问道:“为什么杀司徒前辈?”那人说:“为了我一家几十年的仇恨!”红豆喝道:“什么仇恨,你倒说说看。” 中年人说:“好,既然大仇已经得报,我就告诉你……” 忽然听到有人说道:“师傅,是你吗?师傅!”只见郑玉蛟和展玉箫联袂而来,红豆心里想:什么人叫他们来的? 中年人一愣,展玉箫说:“师傅,有人说你在这里,我还不信,原来,原来你果真就在这里。”中年人还没反应过来,只见一个黑衣蒙面的妇人和一个跛脚的老头伴着一个青衣女子缓缓走来,红豆说:“爹、娘,你们……” 邰长平说道:“有人通知,说你有难,所以我们前来这里。……”青弦走上前去,看着司徒婉,眼泪流了下来,回头看着那中年人,喝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你说啊。你到底要干什么!” 中年人说:“我报了仇,我替我家里所有的人报了仇。司徒婉,如果不是你,我不会和父母离散,不会误入歧途,也不会,不会有这么多让我后悔的事情,还有,家父也不会成为将百年基业毁于一旦的罪人!” 司徒婉微微的一点头,说:“你是谁?我真的不知道。”中年人说:“你还记得邰风豪吗?”司徒婉浑身一颤,微微笑说:“记得,当然记得。我马上就会去看他了。他在那里的几十年,一定很寂寞。” 中年人哈哈大笑起来,说:“你有脸去见他吗?你让他的孩子受尽痛苦,恨你入骨,直到今天才报了此仇,你有脸去见他吗?”司徒婉浑身一颤,问道:“你说什么?你是,你是邰,邰风豪的孩子?”中年人说:“不错,我正是。司徒婉,你终于恶贯满盈了!” 邰长平浑身一颤,惊说道:“司徒婉,你就是司徒婉,你就是我的母亲,司徒婉!”司徒婉看着邰长平,邰长平饱经沧桑的脸,显得那么憔悴而苍老,但司徒婉似乎在那一刻,看到了邰风豪美丽的眼神,和充满激情的面容,那像是久违了春风的花树,忽然间绽放所有色彩的花朵,顷刻点燃了生命的火。 红豆看着司徒婉,也看着踉踉跄跄奔过来的父亲,说:“你,你真是我的母亲,胡叔叔说你还在人间,你果然还在人间。” 他跪倒在司徒婉身前,司徒婉摸着他的头,说:“好孩子,我终于看到了你。” 中年人忽然呆在那里,忽然歇斯底里的大叫了一声,问:“你是谁,你是杀我父亲的凶手,还是我的母亲!” 司徒婉闭上双眼,这是她认为根本无法回答的问题,痛苦,无边无际的痛苦忽然涌了上来。 忽然一阵笑声传来,只见一个人缓缓走来,说:“好,这真是太好了。”司徒婉看着那人,那人虽然苍老,但是仍然可以看出她是云舞。司徒婉说:“师姐,难道这一切!” 云舞点头说:“不错,这一切自然都是我的安排,几十年前,我在这里劝过你,让你离开邰风豪,是你自己一意孤行,我和邰家是世仇,我不能不报,而且要狠狠的报!”那中年人看着云舞,忽然间似乎傻了。 司徒婉说:“你果然厉害,原本可以杀了我们,却让我们活下来,看我们的痛苦,生不如死的痛苦。”云舞说:“不错,你还记得英雄山庄吗?还记得在仙琴派围攻下死去的云因吗?那就是我的母亲,她被邰剑书所迷,所以导致中原各派合力围歼圣门,邰剑书利用她的感情,始乱终弃,我的母亲一生所愿,就是为了报仇。她将我送到仙琴派,学习仙琴派的武学,离间仙琴派的人,可是我做了很多努力,也动不了仙琴派七庄十二会的分毫。而我的母亲在我面前惨死,我却不能说一句话,不能流一滴泪,这种痛苦,我想我永远不可能忘记。” 司徒婉说:“所以你千方百计要报复邰家的后代,以快慰你已经麻木的心,师姐,这么多年,你给我这个理由,来得太晚了!” 云舞摇头叹说:“师妹,我曾经劝过你,挽留过你,可你,始终喜欢上了他,你和他在一起,始终会受到报应。你什么都不知道,怎么可能喜欢上他?你知道为何仙琴派到了台湾,东厂、中原各派、地狱魔宫甚至白云岛和长刀会的人都赶来了吗?因为仙琴派到此来并非出于邰剑书个人的目的,而是受好友礼部尚书来宗道之托,将一批被宦官侵吞私藏,意欲卖往外族的文物带往台湾暂存,邰剑书携七庄十二会前往台湾,将这些宝贝藏于洞中,东厂的人自然不愿放过他们,所以前来搜查。你不小心闯进的地方,正是藏宝所在,所以邰风豪宁可被你误会,也不告诉你真相。只是我不解的是,为何你们成亲一年,他也始终没有告诉你。” 司徒婉说:“他本来要告诉我,但我想既然是他不愿说的,我就不该过问。” 云舞转过身说:“师妹看起来莽撞,心里却是纯而又纯,这或许就是邰风豪喜欢你的地方,为你断了一条手臂,却仍然心甘情愿的喜欢你。话说回来,若不是你加入,我可能没那么容易对付邰风豪,至少我不能好好练功,更不能轻易嫁祸于他,虽然你是我师妹,但是说到报仇,我还是毫不犹豫。” 司徒婉问:“凌波岛上那么多姐妹,都是你杀的吗?你怎么狠得下心来!”云舞冷冷一笑,说:“做大事,怎么能拘小节!” 忽然一个人慢慢走来,云舞冷冷的说:“如新师太,你怎么来了?”如新冷冷的说:“我来这里,与你无关!” 忽然一个声音冷冷的传来,“是我让大家来的,该来的没来,这局棋该怎么走下去呢!”云舞回头一看,只见一个老妇人缓缓走了过来,蒙着面纱。红豆一眼看出此人正是白云峡里的老妇人,心想她来干什么呢? 中年人看着司徒婉,感到内心如同刀割一样难受,他觉得世界在那一刻变得缥缈起来,似乎天翻地覆一样的陷身于一团混沌中。 云舞看了一眼那老妇人,缓缓说:“你来干什么?这里的事情,好象与你无关。”那老妇人说:“怎么与我无关?你看这人这么痛苦,你真是一个成功的人,制造了一个完美的痛苦。邰长静,你这几十年完全受她摆弄,这种滋味一点也不好受。你或许一点都不想提及,但是没办法,今天就是一个痛苦的日子,你看这天上的残月,沧海的水,都是它的眼泪。” 司徒婉静静的看着这妇人,听着那沧海传来的大浪扑打岩石的声音,这声音她听了很多次,从来没有哪一次,是如此的烦躁急促,如此的苍茫可怕。 云舞说:“不用你来说,不错,当日我追到胡风,抢走了一个孩子,我想到的是杀了他,但是我找了很久,也没找到第二个孩子,所以我决定,让这个孩子,去杀另外一个孩子!”老妇人说:“所以,你让他学会了最邪恶的功法,和你当初一样,所不同的是,你采集婴儿的元因,他却是采集女人的阴气。” 展玉箫看着那中年人,她感到有些迷茫,自己心里认为慈祥而稳重的师父,居然是一个邪恶的人,和这故事里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她想知道为什么,所以她静静的听着。 无言大师也在静静的听着,云舞继续说:“不错,你说得很对,这个少年成为一个魔头,而另外一个少年,住在桃源深处,我知道的时候,他已经长成了一个少年,一个住在山里的少年!”邰长平转过身来,看着这个自己从未见过的人。 那老妇人接着说:“你既然找到了胡风和邰风豪的儿子就要想着法子让他们兄弟自相残杀,手足相残的悲剧,对于复仇者来说,的确可以带来最大的快慰。”邰长平看着云舞,云舞缓缓的说:“不错,我开始计划,让他们两兄弟自相残杀,一个正派之人,和一个邪派之人,一定水火不能相容。为了这个计划成功,我来到台湾,机缘巧合,遇到了正在十派传授武功的胡风,你杀了他,令十派自生自灭。你加紧时间设计报复,这个时候,你忽然听到一个消息,一个关于龙图的消息,一个关于夺取天下的消息。” 云舞似乎也习惯了成为一个旁听的人,她心里奇怪这个人为何对这些事情如此了解。 妇人接着说:“那是少林派弟子,闯王身边的得力助手,风天龙的事情。他为了自己女儿的将来,找了台湾最大的门派长笛会掌门作为女婿,并让天下第一剑客琴剑书生护送。你怎么能眼看这个大好的机会就此葬送呢?所以,你便暗中筹划,想要破坏这件事情。” 如新静静的听着,心里忽然波澜壮阔起来,想到白云和自己姐妹二人在江湖流浪逃命的事情,想到自己遇到孙宁后伤心失意的事情,想到自己服下相思豆时刻骨的痛苦,想到自己刺进白云胸中的那一剑,想到孙宁倒下的那一幕,她的心如同彭湃的海水一样,几乎就要冲破思绪的束缚,几乎就要疯狂的爆发出来! 妇人淡淡的说着,不管那么多人激动的等待和彭湃的心情,“你先杀了铁家三代人,以为风天龙将龙图交与他们托管,可是没想到午夜雪莲先行一步,你什么都没有得到,因此你以为龙图已经到了风心手上,所以在大海上,你人为制造了一场滔天巨浪,让风心和罗如心换了位置,风心自然不能嫁到风家,孙宁英雄了得,可是没有龙图,一样成不了大事,风心姐妹就算有了龙图,没有孙宁,也一样没有机会。” 如新的愤怒已经有些平静,化成了一团郁闷的情结,在心中纠缠起来。 “可是你还要拆散这姐妹二人,你将风灵引到桃源,并在邰长平酒中下药,令他迷失本性,将风灵玷污,一路上不断阻拦风灵,使得她无法找到风心,还安排了另一场局,让邰长平最终娶了风灵。” 邰长平盯着云舞,眼中几乎要冒出火来。风灵颤声问道:“这么说,后来他毁我脸容,也是你的计划,你让他迷失本性!”云舞说:“你说对了一半,我引邰长平离谷三天,将邰长静引入桃源,因为你曾经有一次将邰长静打成重伤,令他几乎死去,所以他见了你,怒火中烧,就疯狂的报复。而邰长静和邰长平本来就是双生兄弟,长得很像,你没有觉察,那也是正常。” 那中年人看着风灵,说:“我伤了你之后,曾经回去找过你,可是不管我怎么想要进去,都进不去。原来我能进桃源,是你在作怪!” 云舞哈哈大笑起来,说:“好,兄弟剥去了嫂子的面皮,让嫂子弄残了哥哥,这凝聚多年的仇恨,比我当初渴望的报复,还要有用的多。你们已经无法挽回,已经不能挽回,邰剑书,你如果泉下有知,就尽情的哭吧!我要为我娘报仇,我要让邰家的人饱受痛苦!” 红豆问道:“设计陷害我,而后逼死梦君姐姐的,是不是你!”云舞说:“我还没这心思!我既然报了大仇,就要计划我的事业,我答应过母亲,要恢复圣门。现在,长刀会,平教,什么对手都没有了,我可以好好的筹划,拥有属于我的辉煌,伟大的辉煌,谁也未曾想到,圣门在几十年之后,将会如日中天,成为天下最辉煌的门派!” 那老妇人哈哈大笑起来,说:“你高兴得太早了吧,既然我设计杀害梦君,既然我和你一样希望拥有武林至尊的位置,那为何我会让你得到这无与伦比的好处!” 云舞喝问:“你……你到底是谁!” 司徒婉看着眼前让自己百感交集的一切,忽然间觉得有些万念俱灰,邰长静缓缓走上前,跪在地上,司徒婉微微一笑,说:“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活下去!”她自己却已经不能活下去,带着一抹不知是何原因的微笑,闭上了双眼。 红豆觉得泪水沾在面纱上,很是难受,心头却有一种更难受的感觉,汹涌澎湃的冲动着。 老妇人一笑,说:“正如邰长静每次都能得到你的暗示,你操纵他们的命运一样,难道你不觉得,你一直在不经意间得到命运的指示吗?铁家押送龙图,风家嫁女儿,孙宁迎娶老婆,这些事情,难道你不觉得奇怪,还有进入桃源的方法,你不觉得有人在暗中指点?你太冲动了,虽然你忍了那么多年,但实则你的每一个决定,都带着冲动。” 云舞脸色一变,老妇人忽然哈哈大笑起来,说:“你知道风天龙是谁吗?你当然不会知道,因为你知道他姓风,是少林弟子,闯王身边的人。可是当年在仙琴派,你不是爱上了一个叫龙天风的人吗?他和另一个弟子不愿前往台湾,偷走了两本秘笈,一个前往黄山,一个来到少林,而你在此之前得到母亲的指示,不辞而别,留下一对双胞女儿,还有一对通灵宝石作为以后相认的标记,难道你没有注意风灵身上的宝石?难道你不知道,龙天风已经改名风天龙!” 云舞像是忽然间遇到当头的霹雳一样,她踉跄的步伐忽然苍老了许多,她走上前,带着一腔无名的怒火,歇斯底里的问道:“你在说什么?” 老妇人说:“我说你的女儿,本来将成为武林盟主夫人,嫁给一个才貌双绝的男子,一个让她心仪的人,却因你成为一个尼姑!你的另一个女儿,嫁给你仇人的儿子,还被你设计,撕下了面皮,一生不能见人,一生带着仇恨!太荒谬了,是不是?可是这就是现实,你可以看看她们的通灵宝石!” 如新忽然大叫一声,将身上的宝石扔到地上,怒说:“不!我不相信,我没有这东西,我没有!她是个大魔头,怎么会有孩子!” 云舞颓然的跪在地上,回头看着司徒婉,叹说:“师妹,你听到了吗?你相信吗?”老妇人冷冷一笑,说:“她当然听不到了,她已经死了!云舞,你筹划了一辈子,你想念你的女儿,所以收养了璞玉山庄的两个双胞女子,因为她们和风心风灵很像,一个温柔,一个冲动。可是你不知道,你要找的人,其实一直在你身边!” 云舞大声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你到底是谁?” 老妇人说:“你不必知道我是谁!” 忽然有人说道:“我知道你是谁!” 只见一个老头,踉踉跄跄的走来,说:“我都知道了,你这个丧心病狂的妖孽!”红豆见此人是自己见到的在白云峡将自己锁住的老头,他神情激动,怒不可遏的站在老妇人面前,说:“是你害死了云儿,是你……” 老妇人手一挥,将他推向一边,说:“是我害死的,又怎么样?” 云舞说:“你……你是风哥的师弟……你是!”老妇人说:“他就是后来的黄山派掌门人唐菂,也就是偷走《大化神通》的人。” 唐菂怒说:“原来我身边的不是贤良淑德的妻子,不是温柔可亲的娘子,而是一个丧心病狂的可怕的魔头!原来武林中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都是你一人设计,我这么多年的痛苦,也是你一人制造!” 那妇人轻轻摘下面纱,正是孙采,她虽然有六十有余,但脸色依然那么平静白皙,她说:“不错,唐萍那个贱人,为了不让你练黄山派以外的武功,拿走了《大化神通》,可是她偏偏藏在白云的琴里,还想送给那个长刀会的忍者,希望能对他有所帮助!白云不知道,我却在不经意间知道了,所以,我设计得了此书,并复制了两本,一本给你,练了之后经脉大乱,我就正好带你远离武林,你被锁在洞中,我就可以为所欲为,省得以前每次出去,还要找借口;另一本放在琴盒中,野田一郎自以为得到了宝贝,最后就会因此命丧于此!” 唐菂问道:“你出去?我限制你的自由了吗?你出去干什么?” 孙采说:“你们说是救人,可是我们一家老小,你只救了我一个人,还要我以身相许,什么武林大义,根本就是自私自利!我出去是因为当时我弟弟也被救了出来,只因你们不愿保护他,所以丢了他,我想找回我的弟弟,我唯一的亲人!” 唐菂说:“你把我对你的爱,当作对你的占有,当作垂涎你的美色!” 孙采说:“是你把对我的占有,垂涎我的美色,当着对我的爱!你们武林中人,粗鄙不堪,几时能娶到我们这些书香门第,大家闺秀的女人?你只救我,不管我弟弟,那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 唐菂摇头叹说:“罢了,罢了!我多次找寻你的弟弟,你不知道而已,我一直以为,温文尔雅是你的本性,恬静如水,所以什么事情都能不放在心上,没想到你竟是这样一个人!一个蛇蝎心肠,一个丧心病狂的人!” 孙采仰头哈哈大笑起来,说:“痛苦,我知道你很痛苦,被人欺骗了一辈子,是不是?我没有了我弟弟,一样痛苦了一辈子,是你们带来的痛苦,就自己承受去,我不屑于和你们说话,我要夺取我的天下,走好我最后的一步棋!” 海浪忽然间猛烈起来,似乎冲刷着每个人脆弱的灵魂,似乎希望冲走每个人心里痛苦的记忆一般。 唐菂忽然如同发疯一样的向孙采扑去,孙采轻蔑的一笑,飘然而去。 红豆看着怀里司徒婉的尸体,感到泪水已经滴落她衣衫上时那种刻骨铭心的痛苦。 云舞忽然伸出双手,似乎想要掐住上天的喉咙一般,又似乎绝望到要抓住一根稻草。她整个身心顿时疲惫下来,这海浪,这残月,像是驻留心底多年的恶梦,忽然惊醒过来一般残忍。 她曾经以为是司徒婉在这里作了一个错误的决定,现在她认为是自己在这里作了一个错误的决定,她为此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她爬向那颗通灵宝石,颤声说:“孩子,我的孩子!”如新愤怒的说:“别这样叫我!我没有你这样的母亲,你害苦了我,我这一生,我永远,永远都不可能忘记你给我带来的痛苦,无穷无尽的痛苦,无边无际的折磨,你永远都无法补偿,你永远补偿不了!” 风灵缓缓上前,扶住云舞,哭着说:“娘,我知道你有不得已的苦衷!”说完将另一块通灵宝石拿了出来,两块宝石在月光下闪烁着美丽而璀璨的光芒,那么晶莹,像是滴落在心上残忍的泪水。 如新喝道:“你忘了她给你带来的痛苦!” 风灵抬起头来,缓缓说:“我没有忘记,也不会忘记,但是我知道,天下没有一个,没有一个母亲愿意伤害自己的孩子,母亲是痛苦的,她在这一刻比任何人都痛苦,正如我看到君儿尸体的那一刻,我觉得我是世上最可怜的人,我多么希望有一个人能够站在我的身边,听我说一句话,作为我孤苦无依的唯一依靠。而那时,是红豆让我走出一生最困难的境地,我知道你无法体谅一个母亲的悲哀,但是作为孩子,我不想看到母亲的难过。” 如新摇头说:“我不是母亲,不知道那有多伟大,但是我恨给我带来痛苦的人,我的一生,我本该幸福快乐的一生!我恨,我恨,我恨不能将所有的痛苦都倒进这海水里,恨不能让天下都知道我的痛苦!我不要这样的母亲,不要这样的魔头!” 云舞泪水涟涟,颤声说:“我可怜的孩子,是我将你变成这个样子,是我的错,我好想有弥补的机会,但是,我知道我无法补偿,我多想看到你快乐的样子,可是我没有时间了,我可怜的孩子,我一直的思念,一直的牵挂!……” 忽然间风灵觉得手上一阵冰凉,云舞已经停止了呼吸,风灵感到一阵莫名的痛苦传来,她反而没有了眼泪。 邰长平走了过来,缓缓蹲下,说:“灵儿,事已至此,你就节哀顺变吧。”风灵缓缓依偎在邰长平的怀里,叹说:“发生了这么多事情,我真的不知该怎么办,我的心太乱了,我害怕真实的情况,我宁可在仇恨里,也比在悔恨中好过一千倍。” 如新转过身去,海浪的声音此起彼伏的传来,她感到全身如同雷击一样战栗的发抖,她像是即将爆发的火山,充满了激动,她知道,自己已经单薄到只有自己。 忽然展玉箫大叫了一声:“师父!”只见邰长静倒在地上,已经停止了呼吸,郑玉蛟急忙上前扶起邰长静来,展玉箫摇头叹说:“算了,师父一直在弥补,当他觉得自己的事情已经无法弥补的时候,他自然不会留恋这个世界。” 郑玉蛟已经哭得不行了,展玉箫却缓缓向着越来越远的地方走去。 红豆来到风灵身前,蹲下身子,轻声说:“娘,现在当务之急,是尽快处理后事,商量对付孙采的方法。” 风灵点头说:“不错,这一切都因孙采而起,这个千夫所指的妖孽,我必将手刃她不可!”邰长平扶着风灵,郑玉蛟、青弦和红豆将邰长静、司徒婉和云舞的尸体抱着,缓缓离开。 青弦一路上心里不断的想着:这件事情要不要告诉华不讳,他知道了真相之后,会不会向着孙采,或者他们是不是根本就是一道的!这太难了,如果不讳原来是个恶人,我岂不是所托非人,我该怎么办?我怎么会喜欢这样一个人,我怎么会这么喜欢他? 天亮的时候,一行人已经赶到烈火谷,烈火谷的姐妹们一见之下,都有些惊讶,红豆一面命人准备丧事,一面问这几天的事情,李二妹说最近英雄山庄正在准备人手,策划去王城剿灭平教和长刀会最后的余孽。 红豆心里寻思:倘若咱们贸然出手,那正好和孙采所想一样,孙采躲在暗处,渔翁得利,如今已经是胜了三分,可不能让她再占尽先机。当下对青弦说:“你去英雄山庄通知夏庄主,告诉他孙采的事情,点到为止便是,让他做点安排。”青弦一面应着,一面心里想:遇到华不讳该怎么说?他到底知道多少! 青弦见到夏庄主之后,两人在庄后的小道上走着,青弦便说:“上次用红豆伤人嫁祸我姐姐的,其实是黄山派以前的掌门夫人孙采,此人凶险无比,心中所想便是无敌于天下,成为武林盟主。夏庄主若是孤注一掷,和他们决一死战,那到最后一定会令她渔翁得利。”夏玉问:“此事该当如何?” 青弦说:“依我们看来,长刀会和平角气数已尽,孙采却正是风头之上,气盛得很,咱们要对付的,其实是孙采,我看不如按兵不动,先打探她的打算再说。”夏玉说:“好,按兵不动,等待机会。我会派人前往查探,青弦姑娘放心。” 青弦没有想到自己会同夏玉,这个自己一向看不起的人走在一起,还谈得这么投机,她似乎有很多话要说,但一时却又不知从何说起。两人缓缓走着,一阵琴声忽然响起,夏玉停了下来,说:“这琴声真好听。” 青弦说:“是无笑在弹琴吗?她现在整天弹琴?”夏玉点头说:“最近她一直不理会任何事情,不过从她来这里,直到现在,我和她始终没说上两句话。”青弦点头说:“中原四派在这里,最近他们有什么计划吗?”夏玉说:“好像没有,姑娘不见华掌门吗?”青弦说:“不见了,反正都是一样。”心里忽然觉得有些苦涩的难受,便又匆匆告辞。 夏玉心里想:华山派前任掌门夫人在背后捣鬼,难道华掌门竟然一点都不知情?天下究竟有谁人可以相信?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来到无笑所在的院子里,无笑正在弹琴,他来到无笑身边,静静的听着。 无笑起身来,缓缓说:“庄主心事重重,在想什么?”夏玉说:“我在想知人知面不知心这句话,其实你所共事的英雄,如果有一天忽然变得不认识,变得陌生,那真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无笑说:“世上有多少变数,就有多少身不由己,庄主何必忧虑?为了自己改变不了的事情而劳心劳力,那是件得不偿失的事情。” 夏玉说:“如果人人都能如同夫人一样。恬静如水,一架琴,一座屋子,一生足矣,那该有多好。”无笑淡然说:“原来庄主心中的我,本是这个样子。或许这是真正的我,但是曾经,我实不相瞒,我也是一个骇人听闻的魔头,希望自己有一天能实现自己的抱负,至少向这个不公平的世界疯狂的报复。” 夏玉一时有些怔怔的不知所措,无笑走出亭子,说:“这几天我一直在想,庄主一心为了台湾武林,不怕死,不计较个人的得失,实在令我钦佩,我想知道庄主是因为什么而决定这么做?” 夏玉说:“因为红豆仙子屡次出手相助,当你知道你不是一个人的时候,对,不是一个人,你就什么都不怕了,甚至死亡,都不值一提。”无笑转过身来,看着夏玉,说:“不错,当你知道你不是一个人的时候,你将会变得更加坚强,这段时间,我们都改变了,你战胜了自己的懦弱,我克服了自己的野心,我们都回来了,想起这几十年的风风雨雨,多少有些可笑,但是,那毕竟都已经过去了,变成回忆的东西,有几样是能够改变的呢?” 夏玉点头说:“不知道夫人对现在的局势如何看?” 无笑说:“台湾人渴望自由,比任何人都渴望,赶走荷兰人,已经势在必行,只不过,有的人想要浑水摸鱼而已。所以现在,我们需要一场彻底的较量,我想庄主可以设一个局,将所有的人都引去。解决了武林的纷争,台湾人的噩梦,也就结束了一半。” 夏玉问:“什么局?” 无笑说:“当年仙琴派七庄十二会前往台湾,带来的不仅有一批古玩字画等国宝,还有一批用于作战的兵器宝藏,我想这就是最大的诱饵。没有人不想要宝藏,没有人能克服这个最大的野心,就算不想得到的人,也害怕别人得到,成为别人的阶下之囚。” 夏玉说:“这的确是个办法,看来这次,我要自作主张了。”无笑说:“现在庄主作为台湾武林的盟主,正是自作主张的时候。正如你说的一样,你的朋友,未必就是你的朋友,你的敌人,迟早是要对决的,既然如此,不如趁早了结,还天下一个清净。”夏玉说:“好,没想到夫人这么果断,若非你说,我断然下不了这个决心。” 无笑笑说:“庄主放心,我一定会自始至终的陪着你,永远不会背叛你的。” 夏玉忽然觉得一怔,一种奇怪的感觉顿时袭来。 青弦一路赶回烈火谷,红豆显得有些焦虑不安,在琴楼里坐着,却并不弹琴。青弦奇怪起来,问:“姐姐怎么了,为何这么心神不宁的样子?” 红豆说:“青弦,自从我父母相认之后,你知道的,很多事情,发生了变故。”青弦问:“什么变故,这不是很好吗?”红豆起身来,看着外面,说:“你不知道,家父是大清朝的人。” 青弦一呆,问:“这是怎么回事?”红豆说:“当年家父深入大清皇宫,刺杀皇上,不料功亏一篑,被清人擒住,然而大清的皇上并没有杀他,而是让他留在身边,让他一年之后再作决定。这一年,家父果然改变了决定,成为清人的一员大将,作为钦差办了不少事情。他此次前来,就是受到皇上所托,查探南明的事情。” 青弦说:“现在新皇登基,他还要继续效忠吗?”红豆点头说:“老皇帝其实只是归隐,将新皇托给四个大臣,这次发出信函,希望父亲赶回皇宫,护卫新皇。”青弦说:“那正好,刺杀了这个新皇帝,南明不就有希望了吗?” 红豆摇头说:“明朝的皇帝一个个都昏庸无比,算算这么多年来,把一个泱泱华夏,弄得乌烟瘴气,东厂西厂,杀人如麻,其令人发指之处,就是后人也心有余悸。我对南明更是如此,这么多年来,和偏安的南宋有何区别,我们为何这么抗拒清人呢?因为我们懦弱,我们害怕。”青弦来回走着,说:“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武林各派不想剃头,直到现在还在拼命反抗,这话有点大逆不道了,清朝真的很好吗?唉,为什么会这么麻烦?清人以前怎样,现在怎样,以后又能怎样呢?” 三十九、萋萋此恨 红豆说:“满人是一个彪悍的民族,勇敢,果断,有魄力,或许真正的复兴在于清人,他们和蒙古人一样勇猛,但是却多了更多的睿智,与蒙古君王只会打天下不同,他们更善于治理国家,家父说京城四处,房舍俨然,市民都能安居乐业。”青弦停了下来,不相信的说:“这样啊?那不是传说中的太平盛世吗?可能性很小哦,中国从唐朝后就没有兴盛的时候,老百姓从来没有扬眉吐气过,就算是大元时期,百姓一样苦不堪言,难不成大清反而成了一根救命的稻草。” 红豆点头说:“家父很欣赏当今的皇帝,说他的确是一个有着雄才伟略的人,的确能够平定天下,功在千秋。”青弦摇头说:“可是现在他已经归隐了,小皇帝历来都是祸国殃民的前兆,难道你不知道汉朝为何衰亡吗?就是因为皇帝太小了。” 红豆缓缓走到青弦身边,看着天上的明月,说:“可是先皇托付的几个大臣,都是一时才俊,而且如今正召回父亲去暗中保护,老皇帝知人善用,知道父亲一定会去的。” 青弦说:“去就去呗,难道台湾没了你就不成吗?那些窝囊废,我见一个讨厌一个,我就说嘛,人家清人又不是洪水猛兽,大家都都是中国人吗?人家是来治理国家的,又不是来杀人的。” 红豆叹说:“可是我一当回去,就势必和南明成为敌对,到时候双方交战,势在必行,国不可有二主,只怕总有那么一天的。” 青弦说:“你放心,我又不会和你敌对,我还要去劝说别人,都到大清去,我相信你,永远跟着你。”红豆摇头说:“我在想,有一天,我和郑公子狭路相逢,只能留下一个的时候,那是一种多么让人伤心的际遇。” 青弦哦了一声,说:“原来你在担心这个?听说郑将军的父亲不也已经投降了吗?我来劝说郑公子……”正说着,忽然听到郑玉蛟的声音说:“不用找我了,我自然不会投降清人,宁可死,也要保全我大明人的身份。” 红豆缓缓说:“郑公子,可是为了天下百姓,……”郑玉蛟冷冷的说:“我以前认为的红豆仙子,是个勇敢善良,坚持正义的人,没想到现在她不但妥协,还给自己找了很多理由,你说,你和台湾十派当时的懦弱退让有什么区别?是不是如果荷兰人当了皇帝,你也一样会拥护。” 青弦说:“你这是什么意思?姐姐是那种人吗?我虽然不知道其中大义,但是,我知道姐姐一定有她的理由,就算明朝复兴了,你想想,到时候得到一片残破的江山,和委曲求全的大宋一样,你一定读过不少诗词,知道那其中的滋味。” 郑玉蛟恨恨的说:“生当为人杰,死亦为鬼雄。这是古人的诗词,一个柔弱文人尚且能够如此,更何况咱们堂堂武林高手。青弦姑娘,你比红豆更加悲哀,你不但没有骨气,还没有主见。”青弦怒说:“你说什么!我怎么没有骨气,没有主见了,也不知道是谁,一事无成还在这里指手画脚,你倒是别来台湾,直接打到北京城去啊,你要当了复国元勋,我给你三跪九叩。” 郑玉蛟哼了一声,说:“如你这般的小人,我根本不屑与你说话,什么三跪九叩,男人膝下有黄金,我跪天跪地跪父母师长,绝不跪清朝鹰犬,你爱跪跪去,天生奴才命,别人也改变不了你低贱的本性!” 青弦愤愤的说:“你倒说说,我怎么低贱了!我是无能为力,整天长吁短叹,还是处处碰壁,时时要人扶助?我被人抓了几次,我被人救了几次?真是好笑,真正低贱的不是低贱,而是自以为自己高贵,却没想到自己不得不在夹缝里求生,我正大光明,天下之大,哪里都可以去,你呢,你龟缩在这里,是在窃喜自己的保全,还是等待别人的歌颂?你保全了什么,保全了你自己,保全了你的名节,还是大明的江山!你和令尊一样,都是自以为是的君子,拿着冠冕堂皇的旗号,却不给世人带来哪怕一点好处,你让别人去送死,别人还得歌颂你的伟大,你的清高,你把被人的痛苦变成自己的荣耀,然后还要逼着所有的人承认,哼,见提着影吊子上场,大家好歹别捅破了这层纸!” 红豆不悦的说:“青弦别说了,我想一个人静一下。”说完转身下楼而去,郑玉蛟回头见着青弦下楼,展玉箫缓缓走了过来,郑玉蛟终于忍不住一口鲜血吐了出来,洒在地上,淋漓的一片。 展玉箫感到泪水缓缓流了下来,她伤感的说:“师兄,有些事情本来就无法挽回,你又何苦这么执着?” 郑玉蛟扶着栏杆,看着下面红豆和青弦渐行渐远的身影,感到一股深切的悲哀从心里油然升起,他有些哽咽的说:“昨天才收到父亲的书信,父亲说所有的亲人,所有的朋友中,他只将希望寄托在我身上,祖父背叛了大明,剩下父亲一个人孤独的作战,节节败退的事实,日渐衰退的军心,经受不住打击的父亲,已经心力交瘁,我成了他唯一的希望,唯一的希望,就是唯一的失落。” 展玉箫来到郑玉蛟身边,轻轻拿起他的手,说:“就算成为敌人又如何?为何一定要成为朋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缘分,妄图改变就是另一种屈服,别期待天地巨变带来的快乐,千里之行,还是从足下而起。郑将军如果知道你的现状,是绝不可能寄唯一的希望于你的,正因为你从小被师父所养,他几乎淡忘了你,在历经百转千回的失败后忽然发现了你,就像台湾人在千百次恐惧之后忽然发现了红豆一样。生活还是生活,为什么因为一点感情,而葬送了自己全部的理智。你现在也只有一个郑将军了,师父离开了,师兄离开了,所有的人都离开了。这千秋万代的信念,都在你一人身上,只有摒弃了所有的负担,你才能承受这所有的重担。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是该选择的时候了。” 郑玉蛟看着展玉箫,说:“我好累,师妹,你有过这种累吗?有过这种心力交瘁的感觉吗?”展玉箫说:“如果你一次次的逼着自己忘记喜欢的人,经受各种打击却依然抱着一个美丽的幻想,最后看到自己的父母在自己身边被自己的好友杀死,你就会真正忘却这种感觉。这种感觉很奇怪,忽然间你觉得一切都有可能,魔头可以成为慈祥的师父,敌人可以成为久违的父母,朋友可以一夜之间成为所向披靡的高手,曾经刻骨铭心喜欢的人,却变得如同路人一样陌生。师兄,你把眼睛放到十年,二十年,很久以后,你会觉得这一切很可笑,因为执着而显得可笑,因为我们执着的,正是我们将会觉得可笑的事情。” 郑玉蛟木然的没有说话,展玉箫来到那堆血面前,撕下一块布擦了起来,一面说:“所有的痕迹都可以清除,只要你相信自己。”郑玉蛟回过头来,看着地上光洁的地面,他缓缓来到琴架前,端坐下来,弹了起来,琴声优柔,展玉箫坐在地上静静的听着。 忽然琴弦嘎然而断,郑玉蛟忽然似乎看到了唐冰,看见她缓缓的走了过来,他起身来说:“唐姑娘,多久没见,好久没有听你弹琴了。”展玉箫一惊,急忙起身来,只见郑玉蛟咚的一声栽倒在地上。展玉箫急忙抱起郑玉蛟,身形转动,往谷外而去。 红豆站在半山的亭子外,那里曾经坐着很多人,自己也曾经和郑玉蛟在此练剑,想到的都是将来在台湾建功立业的事情,那时她眼中的郑玉蛟,不但英俊潇洒,风度翩翩,还几乎成了自己一生的依靠,她带着伤感的眼神审视着这一切,感到一种沉重的感觉油然而生。 忽然一阵脚步声传来,她起身来,只见风灵和邰长平缓缓走来,红豆急忙走上前,勉力笑说:“爹,娘,你们出来散步吗?”风灵微微点头,邰长平说:“咱们很快就会离开这里了,我和你娘处理好这里的后事,就会带着这些东西离开这里,从来没有去过中原,你能习惯吗?” 红豆一笑,说:“所有的事情都是慢慢习惯的,和爹娘在一起,又有什么不习惯的呢?”风灵来到亭子里,缓缓坐下,说:“总算一切都结束了,我们一家人,剩下的人,总算可以过上平静的日子。可是红豆似乎对郑公子放不下,是不是觉得以后会兵戎相见?其实这世上哪有永远的朋友,就算是敌人,也未必一定带着狰狞的面孔,或许很快这一切就结束了,大顺朝不知道用人,但是大清朝不同,你也不必这么绝望。” 红豆心想:我最清楚郑玉蛟的为人,他是那种即便是死也要前往的人,不知道是迂腐还是可贵,为什么上天没有给他经天纬地的能力,以成就他多年不变的心愿! 邰长平说:“你不必太过介怀,有的裂痕,只有时间才能让它渐渐愈合。”红豆点头说:“女儿记住了。”她不知道自己为何这么听话,只是觉得或许对于父母而言,自己才是唯一令他们愈合的理由,千疮百孔的过去,如果没有人愿意填补,那就只能让伤口继续痛苦。她想用快乐冲淡幸福,然而这到底是不是属于自己的幸福呢?她来不及多想,正如她不知道台湾人的幸福是什么,在哪里一样。 青弦远远的看着,想着自己的父母不知在哪里,如果还在这个世上,她也可以这么为着他们,她也可以把他们的幸福,当着自己的幸福。 忽然她想到华不讳来,觉得心里甜丝丝的,她忽然有一种冲动,一种想同他永远在一起,长相厮守的冲动。 她缓缓离开了红豆,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幽魂一样在山间的小道上来回的走着,她不知道自己会去哪里,觉得天下只有华不讳才是她唯一的归宿,然而此时他遥远得很,根本不在自己身边。 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叫她,她回过头来,看着缓缓下马的白文心,问道:“白掌门,你来干什么?”白文心说:“你不知道吗?夏庄主有一件大事要宣布,我们这是赶往英雄山庄。” 青弦觉得有点奇怪,问:“什么大事,我刚从英雄山庄回来,怎么没有听到大事?”白文心笑说:“难道没有通知烈火谷吗?奇怪,这就有点古怪了,按说现在咱们应当联合起来才对。我想夏庄主一定已经通知了的。” 青弦心里也觉得奇怪,心想我且去看看夏玉心里打着什么算盘。 她说道:“近日姐姐也无心布置,姐妹们都不在谷里,我也没事,索性和白掌门去看个究竟。”白文心点头说:“好,青弦姑娘,你上马吧。”青弦说:“不用,你骑马便是。”说完身形一飘,已经翩然而去。白文心跟着催马前行,两人走了许久,不觉间到了一个小镇,镇上人异常的多,在这冬日里寒冷的天气下,火热得有些奇怪。 两人找了一家客栈,小二上前来问需要什么,青弦问:“大哥,今天这里怎么这么热闹?”小二高兴的说:“姑娘,你还不知道吧,听说荷兰人就要被赶走了呢,你说这高不高兴呢,这么多年,就盼来这一天啊。” 青弦说:“一壶酒,三斤牛肉,随便上点小菜。”小二去了,白文心说:“对于百姓而言,其实他们只关心生活,不管是怎么得来的。”青弦说:“其实我们能作的,是很少的一部分,武林就是武林,江湖之远,本来是两个不相干的地方,只不过我们总想逾越而已。我想退出江湖了。”白文心有些诧异,问道:“青弦姑娘为何会这么说?” 小二已经上了菜,青弦说:“事情经历得越多,反而让我越冷静,我只是个普通的人,就算怎么说自己独来独往,我心里所想,还不是和百姓一样。我有点厌倦这种生活,打打杀杀,了无终日。” 白文心叹说:“其实每个人都渴望平静,只有在平静的生活里,人才有更高的追求,可是这几十年来,别人不让我们平静。君子的生活从来都随着时事的变迁而改变,只有能够改变社会的人,才是真正伟大的人。我虽然不求能给世间带来多少变化,但求能尽自己微薄之力便可。如今正是紧要的关头,如果赶走了荷兰人,迎来了郑将军,那台湾的百姓,就真正有了自由和幸福,也就是这一次而已。” 青弦说:“一次是你们自己的想法,那时大清和南明对峙,免不了一场大战,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白文心有些慨叹起来,青弦说:“不说这个,并不是你想做什么就能做的,白大哥,咱们快点喝酒赶路吧。”喝完酒出来的时候,天空已经零星的飘了雪花,青弦说:“今年的冬天好像特别的冷,这么早就下了雪。”白文心说:“咱们到集市买些马匹吧。” 青弦摇头说:“不必了,跑着还要暖和些。” 两人一路赶去,尽管天气很冷,但所经之处,显得异常的热闹,两人的心也渐渐放开了,路上不时遇到熟悉的人,都不知道夏玉叫大家有什么要事。 入夜的时候特别的冷,郑玉蛟躺在老屋里,觉得一阵彻骨的寒冷忽然袭来,他惊叫一声,站了起来。昏黄的灯光里,只有展玉箫看着自己。 他坐在床上,说:“我怎么回到这里?” 展玉箫说:“今年春天的时候,你打算来这里,召集人马,商议对付荷兰城里一众高手的事情。你也的确结识了很多人,像是花飞絮之流,那时的你,好像意气风发,好像还不认识红豆仙子。” 郑玉蛟来到窗边,看着外面雪花飘飞,有些感慨的说:“时间过得真快。”展玉箫说:“我看你现在可以收拾一下,回到郑将军身边了。他需要你……”郑玉蛟忽然咳嗽起来,展玉箫正要上前去扶,忽然看到那窗边的鲜血,带着令人震惊的颜色,一下子扎入展玉箫脑中。 郑玉蛟转身问:“怎么了?”展玉箫的脸上渐渐挂了泪珠,摇头说:“为什么?难道心疼到不能忍受的地步?” 郑玉蛟点头,闭上眼睛,缓缓说:“似乎有一股可怕的结,在心上……” 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展玉箫打开门,一股雪花扑了进来,只见两个人缓缓走了进来,正是孙宇清和唐冰。 孙宇清问:“郑公子呢?”展玉箫回头说:“那里……”忽然间呆住了,只见蛟趴在窗口,一动不动。 展玉箫缓缓走了过去,伸手碰了碰郑玉蛟的身体,忽然间她全身一震,转过身来,泪水扑簌而落。 唐冰抱着琴,缓缓放在床上,说:“我本有心,与君合奏一曲,以解我多日郁闷,原来君心如我,郁结难解。” 她将琴用白布包了起来,看着琴摇头叹说:“若知今日徒伤心,何必当初错相逢。”她缓缓转过身来,外面雪下得正大,展玉箫站在门口,看着二人远去的身影,觉得心中的感觉忽然错综复杂起来。 沧海无浪,碧波万里,一叶扁舟,了无痕迹。 唐冰将骨灰放在海上,孙宇清看着她,想了一想,问:“你还会来吗?”唐冰回头看着曾经熟悉的一切,说:“不会了,这是个伤心的地方,没有人喜欢回到伤心的地方。回到那里,那个我从未去过的樱花盛开的地方,那才是我应该生活的国度。不要学会刀经,我要学会生活,学会忘却。” 孙宇清欲言又止,叹说:“其实……”唐冰转过身来,缓缓上了船,说:“其实很多事情,过后宛如一梦,做的时候,却比谁都要认真。我还记得你多次放过我,那是为何?”孙宇清停了下来,平静的说:“自从见到姑娘第一眼,我就对姑娘念念不忘,这种深藏在心中的感觉,我原本以为一直隐藏在心里,可是今天,在你要离开的时候,却又说了出来。” 唐冰转过身来,说:“你是一个好人,一个大丈夫,如果能再遇到你这样的人,我会和他生活在一起。有的错过很奇怪,错过的双方,其实都不想错过。沧海茫茫,心也茫茫,谁知道对方,心里又想着什么……” 孙宇清心里呆呆的想着,那白色的影子,那飘然的灵魂,那神采飞扬的双眸…… 忽然间一阵笛声传来,但见碧空万里,沧浪乍然起伏,一叶小舟,飘然而去…… 孙宇清缓缓举起手来,自己惯常拿着笛子的手上空空如也,他不知那笛子是不是将随着大浪小舟,到达水的另一方,他只是知道,自己心中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他很快的来到长笛会,看到破败的楼宇,他忽然觉得自己在茫然中似乎忘记了祖先的基业,他很快的来到父母的坟前,只见一个尼姑在那里烧着纸钱。 那尼姑正是如新,她转过身来,看到孙宇清缓缓走来,如同当时的孙宁,那么动人心魄的眼神,那么让人难忘沉醉的画卷。 如新笑了一笑,缓缓站了起来,只觉两行清泪,缓缓流了下来。 孙宇清也轻轻一笑,如新感觉自己在孙宁的怀里,挤进一片温暖祥和的天空,那体天空虽然雪花飘舞,但是却因而显得圣洁而瑰丽,她伸出手来,接住眼前的雪花,看着它们在手心化作水珠,像是相思的泪水,那泪水漫天满地的飘洒,淋漓尽致,无穷无尽。 如新缓缓向孙宇清走去,孙宇清说:“师太,你……你没事吧。”如新淡然一笑,她心里清楚得很,什么是幻觉,什么是现实,只是可怕得很的是,她宁可幻觉和现实颠倒过来。 她似乎是自言自语的说着:“我没事,我现在孤身一人,我能有什么事呢?你喜欢的人,重要的不是你喜欢不喜欢,而是能不能在一起;而你的亲人,重要的不是能不能在一起,而是你喜欢不喜欢,我讨厌我的亲人,却不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你说,这有没有事?” 孙宇清茫然的说:“我,……晚辈不清楚,师太,你一直在这里吗?”如新继续往前走着,“这雪下得真大,似乎想要掩盖一切,可是这一切能被掩盖住吗?时间会慢慢沉淀,所有拥有的和失去的,最后都化成梦境,让人去想吧,无穷无尽的想象,总归是人快乐和悲伤的归宿。” 孙宇清看她越走越远,一时间觉得有些奇怪起来,他回头看着那堆燃着的纸钱,在雪花里渐渐熄灭,没有燃尽的纸钱和燃尽的灰屑在空中飘舞着,忽然间变得猛烈起来,似乎拼命挣扎的灵魂,肆虐的疯狂的撕裂了人的视线。 青弦随着白文心来到英雄山庄,只见庄内人来人往,甚为热闹,青弦心想:夏玉现在做这个盟主,倒也做得很好。 夏玉迎了出来,说:“青弦姑娘这么快又来了,我已经派人去请过红豆仙子,可是仙子说有事不能前来,原来还是让姑娘来了。”青弦点头一笑,夏玉继续说:“无笑有一件事情要向大家宣布,现在人来得差不多了,只有银针盟的人没有前来。” 正说着,只见杨柳缓缓走了进来,轻声笑说:“夏庄主,我来晚了。”夏玉点头笑说:“正好,正好,杨少侠里面请。” 一行人到了大厅,只见十七派的门人,有的来了掌门人,有的来了大弟子,足足有二三十人,无笑站在厅上,微笑而立。青弦心里想:想不到无笑这身打扮,倒也能够出尘脱俗。 夏玉说:“诸位,多年来我们一直都不知道的实情,今日请当时的一个知情者来向大家说明,也正好释清多年来大家心头的误会。” 柳天涯大声说:“夏庄主有话不要藏着,说了便是,这里都不是外人。” 无笑缓缓说:“诸位都知道,当年中原有一大门派,仙琴派,七庄十二会,独步武林,风云天下,可是后来却在一夜之间消失,大家流传飞花天女杀了仙琴派掌门人,其实并非如此。这件事情关系到大家,所以我在这里向大家说明。” 傅君婷问道:“咱们各派的名字和七庄十二会多有巧合,你说这本来不是巧合,咱们的前身,就是七庄十二会,咱们都算是仙琴派的后人,对不对?” 众人忽然都安静下来,心想:难道我们真的是当年天下第一大派仙琴派的后人?仙琴派的名头,当年可是名满天下,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各人心中都激动不已。 青弦心想:这我大都已经知道了,可是夏玉说出来,他的目的是什么呢? 无笑说:“当年宦官专权,天下大乱,民不聊生,我想各位都有所耳闻,当时的几个大臣暗中搜集了一批将要被卖出去的国宝,还有一批用于起兵的宝藏,以备不时之需,天下之大,只有仙琴派一派才能够担当此重任,所以仙琴派负责将这批宝贝运到台湾来,七庄十二会,也在岛上各处安了家,本来准备和朝中大臣商议,内惩奸贼,外抵强盗,然而没想到一场江湖争斗,天下第一邪派圣宝门借东厂、白云岛、地狱魔宫之力,将七庄十二会一一击破,只留下几个高手,其中司徒女侠作为邰掌门的遗孀,在护法胡风的掩护下,离开了这里,前往中原,成就了飞花天女的美名。” 柳天涯说道:“你说司徒女侠没有杀邰掌门,而且还是邰掌门的妻子?”无笑说:“所谓杀了邰掌门,那是圣门的人欲盖弥彰而已。胡风回到台湾,一心想要重建仙琴派,所以收养了不少高手,将当年的七庄十二会都一一建立起来,除了英雄山庄一直有夏庄主,天医会一直由金异主持之外,其余各派都由胡风一手建成,然而胡风才刚教会大家武功,就被杀死,所以大家都不知道自己的来历。” 吴冷说:“你是何人,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无笑说:“家聚则兴,散则败,当年的仙琴派名扬天下,今天的仙琴派,也应当名扬天下。”吴冷说:“你是说大家重新组成仙琴派?这敢情好,可是谁来当掌门人呢?” 无笑说:“仙琴派七庄十二会,以英雄山庄为首,但历代掌门,却都不是各庄各会的人,而是由各庄各会推选出来的德高望重的人。” 柳天涯问:“谁德高望重,我看大家都差不多,谁配的上这几个字?再说,家师又没有前来,我怎么能擅自作主。”青弦心想:不能作主是假,你害怕自己得不到掌门人位置是真吧。 无笑淡然一笑,说:“德高望重的人,自然会慢慢为大家所熟悉,贺掌门得飞花天女司徒前辈亲手传授武功,历次大战,也都功绩赫赫,我想大家都没有什么异议吧。” 贺青红一笑,说:“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司徒前辈生前所说,那批宝藏事关重大,她一直细加维护,我们不能擅自挪动,因此我也不敢打听它的详细所在,现在世上知道这个消息的人不少,然而知道宝藏所在的,却是再也没有了。” 柳天涯说:“咱们这么多人,难道还找不到吗?你们说是不是?” 青弦低声说:“原来真的是你们十派的事情,看来大家说到宝藏,都很兴奋,比当掌门人还要兴奋。既然大家这么想去,那就去找啊,在这里说来说去,能有什么用?”白文心皱眉说:“我看有点奇怪,夏庄主刻意要大家来,不是要大家去找,而是要大家散布消息,如果我没有猜错,真正想要争夺霸主的人,都会提前前往,咱们即刻赶去,说不定还能见上点什么。” 杨柳忽然轻声说:“现在还没有定下来,你何必去得那么早?”白文心说:“你难道没看出夏庄主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说完已经同青弦往外面而去。 杨柳呆呆的站在那里,一时间有些怅然若失。 白文心说:“司徒前辈一直住在白云峡附近,看来那地方就在白云峡不远,此去要两日的马不停蹄,估计后天,就已经有人去了那里。”青弦问:“你为何那么着急,就算看到了对方,你能打败他们吗?” 白文心说:“我们只是看谁是幕后想要实现自己野心的人,如果大家都去了,反而什么也看不到,只有一场混战。”青弦说:“夏庄主这招棋有点险了,倘若大家都赶去了,那这场混战,可就有点大了。” 两人一路赶着,路上雪花渐渐飘得更加猛烈起来,好在二人内功精湛,也不觉得冷。 两人夜间没有休息,第二天早上,在一个小镇上吃了点馒头,青弦忽然看到有个人的样子很熟悉,在两人面前一闪即过,穿到一条小巷子里。她加紧步子,只见正是林羽依,她问道:“林掌门,你怎么在这里,而且还是一个人?” 林羽依此时蓬头垢面,像是乞丐一般,她转过身去,说:“妖怪,魔鬼,杀了好多好多的人。”青弦来到她面前,说:“你好好说话,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林羽依又转过身,看到白文心,便转向侧面,说:“妖怪,魔鬼,……”青弦向四周看去,没有一个人,白文心急忙问:“妖怪魔鬼在什么地方?” 林羽依忽然发疯一样的奔跑起来,青弦二人跟着她,一直到了一条小河边上,只见河边什么也没有,林羽依忽然歇斯底里的叫了一声,往河中冲去。白文心急忙拉住,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你……” 忽然听到华不讳的声音说:“她疯了。”青弦一转身,看到华不讳,笑说:“你,你来了。”华不讳点头说:“空灵岛的弟子都被杀死,真武派也无一幸存,我刚才过来掩埋了尸体,她受不了刺激,疯了。” 青弦说:“她见了那么多事情,怎么可能看到死人就疯了呢?除非杀人这件事情比看到死人这件事情更让她难以接受!是谁杀的?” 华不讳说:“看伤痕,是个内功高手,但是一时看不出门派来,他的功夫,似乎在你我之上。”青弦回头见到林羽依疯狂的向河中奔去,白文心根本拉不住,华不讳飞身来到林羽依身边,伸手点了她身上的穴道,说:“把她送到附近的农家去,让她静心调养,我们还要赶去有事。” 青弦问:“你这么快就知道了这件事情?”华不讳说:“天下哪有不透风的墙,这件事情早就传开了。” 青弦看到华不讳,心中忽然觉得踏实起来,她走在他身边,感觉他身上男人独有的气息,吹入心中,是那么的自然,那么的通畅,那么的幸福。 安顿了林羽依,三人来到院子里,华不讳看着天上的雪,说:“天气这么冷,大家却仍然要出来拼命,真是何苦呢!如果中国人自己不打自己,天下之大,谁能打得过呢?” 青弦点头说:“可是……”忽然屋内一阵惨叫声传来,华不讳急忙跑了进去,青弦也向后跑去,忽然一阵劲风吹来,她感到自己身不由己的往后面退去,她大叫了一声,想要抓住华不讳,然而华不讳转过身来的时候,她已经给一个白衣蒙面人抓着飞快的离开了。 青弦觉得此人的武功厉害之极,忽然她明白过来,说:“你……你就是孙采,你这个魔头,是你杀的中原四派的人,他们在台湾这么久都没有死,最后却死在你的手上!” 孙采拉着她落在一片林子里,将她扔在雪地上,说:“不错,她受不了刺激,所以疯了,疯了就疯了,我就让她逃过这一劫。可是你,你打算怎么做?” 青弦冷冷的说:“要么你杀了我,否则,我会告诉华大哥,……”孙采冷冷的说:“不用你告诉他,他本来就知道这一切,你觉得不讳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欣赏这样的性格,深藏不露,所以这天下,始终是我们的。最终的胜利者,是我们黄山派。” 青弦怔怔的看着孙采,说:“你……你乱说,不但华大哥不是这样,就连唐掌门也不是这样,只有你才是魔鬼,才是妖怪,你……”孙采伸手啪的打了青弦一巴掌,说:“这是我应该得到的,它和我的能力完全匹配。小丫头,知道我为何不杀你吗?我想困住红豆仙子,现在只有你,能留住她了,那个小贱人,她将烈火谷交给李二妹打点,自己准备回到中原,她父亲是大内第一高手,那迟早有一天,武林是他们的,我不会让她得逞。” 青弦说:“我只不过是她的一个丫头,你抓了我,也没有用!”孙采一招手,一只白鸽飞了过来,她摘下青弦头上的发钗,绑在白鸽上,说:“她一定能看出这是我的白鸽,她一定会前往白云峡,你就等着看她进退两难的时候。” 青弦心里努力的平静着,但却实在不知道如何脱身,孙采的轻功身法比华不讳都高了不少,不多久就将他们远远的扔在后面。 她带着青弦飞了很久,觉得已经没有人追上来了,这才落下地来,青弦见她蒙面之上依然那么神采奕奕的双眼,心里想:她的功夫怎么会高到这个地步!简直真的就是个怪物。 不到一天的功夫,就到了白云峡,站在白云峡上,看着白云森森的峡谷,孙采说:“一批神秘的宝藏就在附近,一个多年前的计划彻底失败,真是可惜,可惜没有人知道它在哪里,更没有人有机会利用。” 青弦说:“幸好如此,如果被你这种人利用了,那才是人间最大的不幸。” 四十、此恨绵绵四十、此恨 孙采缓缓来到岩石上面,淡然说:“我已经习惯了,我象你这么大的时候,还是一个有名的大家闺秀,家父姓孙,名传庭,官虽然不是很大,但是足以让我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可是忽然有一天,这一切都变了,我们面临死去的威胁。这时候一群武林人救了我,当时我很感动,和一个男人亡命江湖,那种感觉,当时的感觉很奇妙,真的很奇妙,我从来没有试过在江湖上随处飘荡,今天不知明天会去哪里的生活。” 青弦愤愤的说:“你不是老妖婆吗?你这个妖怪,魔鬼,你在我面前说你的奇妙的感觉,就象告诉我吃人的魔鬼爱上了可爱的孩子荒诞,你到底要说什么?一次说完,省得我听了恶心。” 孙采摇头说:“其实我从小受到母亲的教诲,我心里最是牵挂的,我最思念我的弟弟,可是没有人救他,我很着急,然而这个时候,那个男人忽然告诉我他喜欢我,他要娶我,我只能将他救我,想成为了满足娶一个美丽的大家闺秀而作出的取舍。我留意他的每一个举动,当我得知他没有找我最思念的弟弟,或者我的弟弟已经死去的时候,我彻底绝望了,那时候我要报复,我要慢慢的报复整个武林,武林就是一个道德败坏的地方,他们率性而为,实际上就是拿别人的事情不当回事,把别人的性命、幸福、爱情等等所有的东西,用他们的暴力摧毁,变成人间最悲哀的回忆。” 青弦说:“这用来形容你,真是太恰当了。不过我告诉你,别以为自己是金枝玉叶,你以为武林中人找不到老婆吗?看到一个大家闺秀就是口水直流,连性命也不要了,我看人家根本只是可怜你而已,在武林中,多少女人比你温柔,比你高贵善良,比你知书达理。” 孙采恨恨的说:“胡说,你在胡说!” 她转过身来,忽然一怔,只见唐菂蓬头垢面的站在离自己一丈远的地方。 唐菂颤声说:“我当时是真的喜欢你,我派了不知多少人找弟弟,可是一直没有找到,为什么你总是不相信我?” 孙采恨恨的说:“可我不喜欢你,我恨你,我向往的丈夫,是一个文人,一个优雅的人,而不是一个武林中人。”唐菂苍凉的笑了起来,说:“你半年半年的离开我,出去寻找你的弟弟,你说什么,我向来就听什么,甚至到了今天,我还在为自己编造谎言,然而你连这机会都不给我。我终于知道了,为何我们没有孩子,为何你那么聪明,却没有教导出一个得意的弟子来!” 孙采冷笑一声,说:“你早就该死了,既然你都已经知道,何必还犹疑不绝,我不喜欢这种感觉,我不再需要你,甚至你当时,就不应该救我!”说完衣袖一挥,向唐菂身上打去,唐菂木然的站着,身子一颤,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洒在雪地上。 孙采转过身来,说:“你干吗不还手?”唐菂说:“我还手,不就说明我不喜欢你了吗?我还手,不就是和你争辩吗?我彻底毁在你的手上,彻底的毁了,我还为了保留这口难受的气,和这残缺的身体,和你拼死一搏吗?我不愿随着仙琴派来到台湾,可是最终却葬送在这藏宝之地,永远守护这些宝藏,这就是我的归宿,我这一生最后的留念。” 孙采说:“不必在这里感叹了,现在还没有到你感慨的时候。” 忽然一个声音传来,“不知要何时才是感慨的时候,唐夫人,你好厉害,二十年前,就是你逼得我差点死去,今天咱们又见面了。” 只见平吟清飘然而来,一头散发,在风中随风舞动,宛如黑色的精灵。 孙采说:“你这个贱人,居然嫁给一个其丑无比的外族人,不过你自己那么丑,倒也半斤八两,难得的是,你一心一意的为了他,你是真笨,还是另有所图呢?对了,你不是给语微杀了吗?” 平吟清冷冷的说:“语微?那个丫头的确厉害,若非我乍死,若非无忧暗中使出毒药,令她退出,我只怕也真没了性命。” 孙采问:“无忧?无忧是谁?我倒想知道,他的毒药有什么厉害之处!” 平吟清说:“他自然会来,你放心,很快就会到了,无忧没有名字,和他的毒药一样,大多没有名字,但是却很厉害。难道你没有发现你现在气息不畅吗?无忧的戾气散,向来是所向披靡的。” 孙采冷笑一声,说:“废话少说,你这贱人,以为凭着这点毒药就能伤得了我,要是这点风浪我都经历不过,我还谈什么征服武林!语微没能杀了你,我来杀你!” 孙采衣袖一卷,平地生起一股风浪向平吟清身上卷去,平吟清急忙闪身让开,手上一挥,只见天空飘飞的雪花忽然间如同被龙卷风卷动一样,落入平吟清双袖之中,但见她双手一扬,立时纷纷扬扬,朝着孙采攻去。 青弦看着两人斗得天昏地暗,急忙缓缓的向着一旁走去,感到一阵惊风扑来,自己险些走不稳步子。 她向后快步而去,忽然看到对面一个中年人兔起鹘落,几个来回,已经飘过青弦的身边。青弦回头来,心想:难道此人就是无忧?她没有多想,急忙往前面奔去,忽然撞着了一个人,她抬头一看,正是华不讳,她心里百感交集,一下扑到他怀里,说:“你总算来了!” 华不讳拍着她的肩头,说:“没事,别想太多,别害怕。” 青弦缓过气来,忽然一把推开华不讳,问道:“你师母现在在哪里?”华不讳有些诧异的说:“他们?他们失踪了,已经失踪了十多年。你怎么……”青弦一抬头,啪的打了他一巴掌,说:“你骗人,他们根本就没有走,就在那边。”华不讳看着两人的打斗,说:“你说什么?我师母根本不会武功,那个蒙面女人是谁?” 青弦说:“她就是你的师母,不但是嫁祸红豆仙子的凶手,甚至这么多年来所有的悲剧,都是她一手酿造的,包括令师,你看他现在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华不讳说:“我……我不相信……这……”青弦说:“你不相信,你可以上去看啊!” 华不讳向前走去,只见两人在空中打斗着,渐渐越走越远,华不讳一路追去,青弦跟在后面,大声说:“你追不上了,她们,她是在刻意的避着你!” 忽然青弦感到身后有人拍了她一下,她转过身来,只见孙采站在自己身后,平静的说:“我怎么会避着她?我把平吟清交给我的弟子,你说这不好吗?”青弦往身后看去,身后什么也没有,她有些疑惑的看着孙采,说:“你,你能甩掉平吟清,你……你想干什么?” 孙采说:“孩子,你毕竟太小了,好多事情,根本就不是你所想的那样,好了,我姑且不和你说这个,我之所以不杀你,不过就是想要对付红豆仙子和她父母而已,你最好明白点,别到处说话,坏我大事。” 忽然听到邰长平的声音传来:“就算你不抓住青弦,我们这笔帐,也是迟早要算的。”孙采说:“那好,省得我挂在心上,为了大明的人,我就除了你们这些走狗!” 风灵恨恨的说:“好一个大家闺秀,口口声声还不忘师出有名,只是这胜负生死的比拼,不必找那么多借口。你害惨了我们,我要为我的家人报仇。” 孙采哈哈大笑起来,说:“我害惨了他们?我可是什么也没有做,只不过告诉了别人几个消息而已,真正害你的,是你的母亲,你的丈夫,你的弟弟,可不是我,我一个大家闺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若不是你们,我又岂能在江湖上飘荡这么多年。” 风灵冷冷的说:“原来名满天下的唐夫人,也喜欢占这口头上的便宜,就凭你这大势已去的局面,就算你杀光了所有的人,你又能得到什么?” 孙采笑说:“灭掉一个过去的武林,我就能建一个崭新的武林,你们来得正好,我正要都杀了你们!” 风灵和邰长平双双挥剑,双剑在空中搅出一股排山倒海的力量,青弦不自禁的往后退了几步。忽然身后被人一拍,她吓了一跳,急忙转过身来,只见红豆站在自己身后,说:“快跟我来。” 青弦一点头,随着红豆大步离去,红豆没有走回头的路,而是拉着青弦往白云峡走去,青弦问:“你为何要往这里走?”红豆说:“看那批宝藏现在还在不在。”青弦说:“别人都找不到,我们怎么能找到,都过了这么多年了!” 红豆说:“其实当年姨母嫁到这里来,家父用龙图作掩护,假意说铁家护送龙图,其实世上并没有龙图,所谓的龙图只不过是一个传说,或者说是找到这批藏宝图的藏身之地的地图。外祖父将地图分成两份,分别放在母亲和姨母的通灵宝石里面,母亲的宝石有一天忽然碎裂,所以才发现了这个秘密。” 青弦说:“那两张地图现在合并起来了吗?”红豆说:“没有,一直没有找到姨母,我们凭这半张地图,知道了它就在白云崖顶的一个洞里,但是具体在哪个洞里,却不得而知,里面机关重重,甚至可能连入口都很难找到。” 说着二人已经到了白云崖下面,两人飞身直上,来到崖顶,只见大雪飘飞,银妆素裹,根本看不到洞口。 青弦说:“现在怎么办,根本看不到入口,难道就在这里满地的乱跑?”正说着,忽然一阵劲风扑了过来,二人急忙闪身让开,只见无忧拄着拐杖,站在二人身后,说:“两位姑娘,既然大家都找不到,不如咱们合作,找到了大家各得一半,好吗?” 红豆说:“你还有脸说这样的话,你连自己的名姓都给忘了,还有脸要老祖宗的东西。”无忧哈哈笑了起来,说:“我的名姓我自然知道,你们不知道那不是我的错,你以为每个人都希望在深山中一呆就是很久吗?没有人愿意这样,只不过是这可恶的世道逼得我不得不如此而已。丫头,我给你机会,倘若你不说出宝藏所在,那我只能让你死在这里!” 青弦怒说:“你终于露出你穷凶极恶的本性,姐姐不必和他多说,让我们姐妹了断这个畜生!”红豆已经抖出长剑来,青弦也取出袖中长剑,两人一左一右,向无忧刺去。 无忧拐杖在空中一舞,身形转动,和二人斗在一处,青弦二人步步进逼,将无忧牢牢困在当中,忽然间青弦觉得胸口一闷,被木拐击在胸口,登时横飞出去。红豆落下地来,无忧冷冷的说:“我素来喜欢用毒,难道你们竟然不知道!” 青弦挣扎着站了起来,怒说:“贱人,我杀了你!”但是走不到一步,便又向下倒去。红豆急忙伸手扶住,感觉体内真力紊乱,她努力的平静下来,平和的说:“我既然知道你用毒,当然会有所防备。” 无忧哈哈大笑起来,说:“好,好一个红豆仙子!”他木拐挥动,一道劲风击来,红豆奋力的挥剑挡开,已经觉得体力不支,无忧冷笑一声,更重的一击斜扫过来。 红豆一时觉得有些进退两难,正在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坐以待毙的时候,忽然一道蓝光刮来,但见一支竹笛在眼前一晃,一个衣袂飘飘,大袖如风的人影翩然而来,长笛挥洒,将无忧手上击出的罡风登时逼退。 无忧停了下来,说:“来得好快,孙掌门!” 孙宇清落下地来,平静的说:“今日我要替长笛会报仇,是该你们偿命的时候了!”无忧哈哈大笑起来,手上一扬,一道白光向孙宇清射来,孙宇清挥袖拂开,无忧已经飞出许远,口中说道:“你们在此好好寻找宝藏,我随后再来陪你!” 话音刚落,便觉得一阵劲风扑来,身不由己的给击倒在地上,只见展玉箫翩然落下地来,说:“这么热闹,无忧护法怎么能走呢?”无忧霍然而起,飘飞到一旁,说:“展姑娘,你也来找寻宝藏?” 展玉箫问道:“不可以吗?我不能让你们得到便宜。”无忧说:“你别忘了,你的父母死在谁的手上。”展玉箫说:“别拿死去的人来压我,你连自己的祖宗都可以忘记,帮着西洋人干事,哪有资格在我面前评头论足。” 青弦等人赶上前去,青弦说:“展姐姐,不要多说,先杀了这个余孽,省得他兴风作浪!” 忽然天地变得一暖,抬头一看蓝天白云乍然出现,青弦心里想:平吟清来了吗?但见平吟清和唐菂在空中斗得正烈,时而风和日丽,时而飞雪连天,看得下面的人惊心动魄。 无忧借个空子,身形一转飘飞而去。 孙宇清和展玉箫一前一后的追了上前,两人绕过山崖,登时不见了无忧的影子,孙宇清停下来说:“无忧好像对这里很熟悉,难道他们早就知道这里有宝藏?”展玉箫冷冷的说:“我怎么知道,你问他去。” 说完继续往前走着,孙宇清忽然说:“展姑娘,对不起。”展玉箫回过身来,凄然一笑,说:“这话从何说起?”孙宇清鼓起勇气说:“我知道姑娘一直的心思,可是我,我……”展玉箫无所谓的一笑,说:“你到今天才说出来,实在太是时候了,就象这雪花一样,化了就是化了。” 说完转过身去,继续往前走着,地上积雪,没有无忧留下的脚印,青弦回过身说:“他的轻功身法,不可能走这么远还落地无痕,看看有没有什么地方积雪受到破坏,那就是山洞的入口。” 孙宇清一点头,两人一面回头走,一面仔细看着,雪实在下得太大了,就算有什么被破坏的地方也很快就被挡住,两人来到原地,仍然没有发现。 展玉箫一跺脚,说:“贱人,这一下又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忽然间天地似乎为之一震,二人觉得脚下似乎地动山摇起来,抬头一看,天上如同爆出数十道闪电一样,炽烈和寒冷交互相映,刹那间变得如同瑰丽的异域。 展玉箫二人向着崖底而去,只见平吟清和唐菂躺在地上,雪花猛烈的下着,几乎将二人掩盖起来。 华不讳正将唐菂缓缓扶起,唐菂看着华不讳,看的那么伤心,“杀了这个大魔头,这是我们中原武林多年的心愿……”华不讳站了起来,忽然一个声音传来,“娘,你没事吧!”只见平风云跑了过来,将平吟清扶了起来,平吟清看着他,笑了一笑,说:“我没事!”一面说,一面咳嗽,鲜血顺着嘴角留了下来。 平风云感到眼泪忽然快要流了下来,身后一阵暴风忽然袭来,只见三个人影在空中打斗,积雪被卷到空中,变得如同混沌般的猖狂。 红豆和青弦缓缓走了过来,只见三人斗到紧要处,忽然幻化出一片紫色风暴来,在天空一闪,空中风灵和邰长平被孙采一挥手双双击落地上,孙采哈哈大笑起来,说:“仙琴派的大化神通,紫雨心法,两套功法学会了,那就天下无敌,这得拜谢牛金星,若非他设计陷害龙天风,只怕我也得不到这功法。” 唐菂颤巍巍的站了起来,愤怒得快要疯狂,他指着孙采,怒说:“你,你到底要干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一个疯狂的人,一个疯狂的人在我身边,我却丝毫没有感觉,你……,你这个贱人!” 孙采哈哈大笑起来,说:“你们都是我的手下败将,整个武林,正的邪的,都输了……”忽然身后一道劲风扑来,她急忙反身攻出一掌,只见无忧整个身子倒在地上,口吐鲜血,孙采这一掌出手很重,将他伤到肺腑。 无忧却高兴的说:“你已经身中剧毒,你马上就不能动弹,你还是会死在正派武林的手上。”孙采浑身一颤,冲到无忧身前,一把将他提起,喝道:“解药,快给我解药!”无忧哈哈大笑起来,说:“解药?我不知道,并不是所有的毒药都有解药,没有解药的毒药才是真正的毒药,你觉得,我现在像是在和你讨价还价吗?我现在是孤注一掷,想看着你死去而已!” 孙采一把将无忧扔在地上,身形一转,冲到平风云身前,一把抓住平风云,喝道:“平吟清,你要你的孩子吗?”平吟清缓缓站起身来,风吹乱了她的头发,她伸出手来,沧桑的声音颤巍巍的说:“你,你擒住我,其实是一样的。” 孙采说:“那不一样,你现在最怕的不是你自己死去,而是你的孩子。” 平吟清说:“你的功力坚持不了多久,你用我的生命如果不能凑效,那用我的孩子,也是一样……他只是我门下的护法,现在平教都已经不在了,他又能做什么!” 无忧说:“不,你错了,教主对我恩同再造,我不能忘了教主,你过来,我给你解药……”他将一个瓶子拿出来,放在雪地上。 孙采见到解药,身子一闪,便要冲过去,然而刚走出几步,就感到此时就是走出一步都很困难,她心中纵有千般算计,也只能一步步向前走去,她知道这个时候,随时有个人冲上来,都能将自己毙于掌下,不过她聪明得很,知道风灵和邰长平已经被自己伤到肺腑,孙宇清和红豆等人早就被无忧下了毒,华不讳和唐菂应当不会出手杀我,至少他们应该问几句话才对…… 她正想到这里,平吟清已经蓄积了全身的力量,作最后一搏,冲了过来,带着她毕生最后的力道,向孙采冲了过来。 孙采明显感觉到一股劲风扑来,她闭上了双眼,她没有想到,自己这一生的机关算尽,会葬送在这样一个场合,这样一个让她死不瞑目的境地里。 一阵惨叫传来,她缓缓转过身去,看到两个人倒在地上,一个是平吟清,一个是唐菂,她全身一颤,坐倒在雪地上,颤声说道:“你……你为什么……”唐菂伸出手来,在雪花中颤动着,似乎在猛烈的挣扎,孙采一把抓住他的手,说:“你……你还好吗?” 唐菂泪光闪动,努力的想要挣扎,孙采用尽全身力气,将他抱在怀里,紧紧的抱着,唐菂微弱的声音说:“我真的很喜欢你,你就像是一朵雪莲花一样,那么温柔,那么沉静,却又那么倔强,我喜欢你,是因为你在有一天为我缝补衣裳的时候,让我似乎看到了天上最美的仙子,那时我们正在逃命,救你的日子,是那么的快乐,因为我们躲过了上天设下的重重劫难。……” 孙采的泪珠一颗颗滴到唐菂脸上,唐菂说:“我错过很多事情,我不是一个君子,但是我一直很爱你,我派了不知多少人,找寻我们的弟弟,然而天涯茫茫,当时救人的人都没了影踪,我怕你伤心,所以这几十年,我一直没有提起来,其实我心里,比你,比你还要着急,还要难过,是真的……” 孙采哭着说:“我相信,我相信你……” 唐菂微微的声音继续颤声问道:“我只想知道,你的心里,是不是有一个我,有……”孙采拼命的点着头,说:“是的,有一个你,我心里若是没你,就不会要你的孩子,其实,大哥,你不知道,我在有一次离开黄山的时候,生下了不讳,不讳,你快过来,看看你的父亲。” 华不讳一时间觉得有些惊讶,怔怔在蹲了下来,孙采摇头痛苦的说:“我害怕我们之间有了孩子,我就变成一个普通的母亲,不能完成我报仇的心愿,都是我不好,我将他托付给一个农家,结果他长大后,却又到黄山来学艺,我知道的时候,他已经来黄山八年了,大哥……”唐菂微微的一笑,孙采说:“你别死,我不要报仇了,也不要寻找弟弟,我要陪着你,永远的陪着你……”然而唐菂的身体渐渐冰凉,渐渐僵硬,孙采疯狂的大叫了一声,缓缓站了起来,恨恨的看着平吟清。 平吟清盯着平风云,爱怜的说:“孩子,母亲就要走了,不能再陪着你,回到父亲的身边,那才是你的归宿。”平风云哭了起来,和平吟清拥在一起,平吟清拍着他的肩膀,说:“男人是不能哭的,我受了这么多苦难,我也没有哭。我这一生最快乐的事情,就是遇到了你和你的父亲,我还记得他说我美丽的时候,我觉得整个世界都变了,是的,变了……” 声音渐渐微弱,平风云疯狂的大叫了起来,抱起平吟清的尸体,在雪地上狂乱的奔跑着,一地的风云舞动,他也重重的摔落地上。 孙采缓缓回过身来,无力的坐在唐菂身边,泪水无声而下,华不讳抬起头来,问:“为什么?” 孙采缓缓站起身,恨恨的说:“我孙采就要和老天斗,现在我是中原武林,不,天下武林的盟主,不讳,你是我的孩子,我们现在……” 忽然一个若有若无的声音传来“采姐姐,采姐姐……”孙采全身一颤,四下一看,说:“谁,撷儿,是你吗?” 无忧挣扎着要起来,口中说:“采姐姐,你还活着,你真的还活着。” 孙采踉踉跄跄的来到无忧旁边,只见无忧从怀里拿出一块手绢,上面绣了一朵荷花,孙采在那一刻忽然愣住了,她找了几十年的弟弟,现在就在自己的面前。 孙采无力的跪倒在地上,伸手扶起孙撷来,颤声说:“你,你是……”孙撷说:“师父救了我之后,被官兵追杀,他受了重伤,只好带着我隐居在山野里,可是十天之后,师父离开了人间,我被一个个人轮回的救着,他们一个个离开了我,那段日子真的很恐怖,无休无止的追杀,随时死去的恩人,我害怕这个世界,最后他们告诉我,说你和一个黄山派的少年,很久都没有了音信,我以为我的采姐姐已经和很多人一样,离开了我。我拼命的学会解毒,来忘却痛苦,我没有想到,真的没有想到,……” 孙采已经哭得不行了,孙撷低声说:“姐姐,我想听故事,听你给我讲的,好玩的故事,在花园里,看着你绣花,一边讲故事……” 孙采点点头,老泪纵横的说:“从前,有两只小熊,他们在路上捡到一个馒头,要分了吃,可是他们不知道怎样才能分得均匀,他们争吵不休,一只大熊过来了,他说他有办法分得很平均。小熊们将馒头给了大熊,大熊随意的分成两半,一半大点,一半小点,小熊就说这半大了,大熊说这好办啊,我把它变小。大熊吃了一口大的一半,大的一半就成了小的一半,小熊又说这半被你吃了,变得小了,于是大熊就吃了另外一半一口,就这样大熊吃啊,吃啊,最后只剩下很小的一点点,连牙缝都塞不了了,大熊将馒头递给两个小熊,说:‘好了,你看,分得多均匀。’你说好不好笑?” 孙采已经泣不成声,孙撷甜甜的一笑,说:“好久没有听到姐姐的声音,老天就是一头可恶的大熊,它将我们的一切吞噬,良心、回忆、才华和青春,最后被老天变得一无所有!”他感到泪水无声的落下来,他的灵魂,也彻底的坠落。 孙采感到心中有种如同崩溃的感觉,她霍然站起身来,颤巍巍的朝前面走着,风灵恨恨的说:“好,孙采,你也得到了自己应有的报应!” 孙采哈哈大笑起来,说:“不讳,杀了他们,让我们成为武林盟主!”华不讳为难的说:“师母,这……”孙采看着华不讳,说:“你不相信我吗?你以为我不是你的母亲?你以为我是在骗你父亲?不,我的确骗了他这么多年,但是感情的事情,真真假假,我也不知道是对还是错,是真心还是虚情,不过你的确是我的孩子,我生下你,还生下你的妹妹,我将你们分别托付在两户农家,可惜连年战乱,她的命薄,但是老天既然让我再次遇到了你,我就要让你得到幸福,我的孩子,如同巨龙一样出色,你的肩上刺了一条巨龙,那是我亲手刺上的,难道你没有看到吗?” 华不讳浑身一颤,孙采说:“你的妹妹肩上刺了一只凤凰,我孙采的孩子,一定如同龙凤一样出色,你相信了吗?我的孩子,快杀了他们……” 忽然青弦歇斯底里的叫了一声,说:“你骗人,你这个骗子!” 孙采回过头,看着青弦,青弦一面退,华不讳一面说:“青弦,她是个骗子,她说的不是真的,青弦……”青弦一甩手,将华不讳推开,喝道:“你走开!”她抬起头,看着孙采,说:“你告诉我,你没有女儿,你没有!” 孙采看着青弦,说:“你……”青弦愤怒的说:“你说啊,你没有!” 孙采说:“孩子,你别害怕,我是你的母亲,现在好不容易我们一家团圆了,你看,现在武林就是我们的,现在……”青弦大叫一声,向着白云峡冲了过去,华不讳大叫了一声,青弦已经站在岩石之上,孙采回头看着华不讳,说:“你,你快拉住她!” 青弦摇头说:“我恨你,蛇蝎心肠的恶人!” 孙采缓缓走了上前,青弦一下撕开肩膀上的衣衫,一条凤凰栩栩如生的俯在上面,青弦狠命的一撕,立时道道血痕乍然出现,青弦愤怒的说:“你这个妖怪,你这个魔鬼!” 孙采说:“孩子你别激动,我是你的母亲,我是你的……”忽然一道剑光闪过,她回头一看,华不讳已经倒在地上,脖子上一道血痕,身边一滩鲜血,渐渐在雪花中凝固起来。 孙采心里一颤,回过头来,看着青弦,说:“孩子,我是你的母亲啊,你们怎么都不要我了。” 红豆大声说:“青弦你快过来,有什么话好好说,……”青弦愤怒的看着孙采,摇头说:“你不是我的母亲,你是妖怪,你是世间最可怕的魔鬼!” 说完纵身一跳,已经顺着漫天的雪花,纷纷扬扬的落入白云峡下…… 孙采来到崖边,呆呆的看着,红豆心里明白青弦和华不讳为何会双双自杀,她凄然一笑,转过身来,只听到孙采的声音在空中回旋着,“老天,你这可恶的老天,你这不得好死的老天……” 展玉箫转过身去,风雪飘动,她头上的青丝也随风舞动起来,渐渐散落风中,一缕缕飘过孙宇清的视线,孙宇清回过身来,看到天地间一道青色的影子,渐渐变得淡然,风中似乎传来青灯古佛下木鱼敲动的声音,似乎有人在说着,“因缘如际会,暗恨随风增。一切皆是空,不如写明镜。” 孙宇清缓缓的走在雪地上,雪地很快就没了足印,雪地上是一群尸体和一群受伤的人,雪花如同灵魂,在风中颤抖。 一骑快马飞奔而来,白文心从马上下来,看着地上的人和天上飘飞的雪花,还没有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正在思索着,忽然听到杨柳的声音说:“大哥,我一直在追你,可是你走得太快了,现在才追到你。”他回过头来,杨柳说:“你没有听完就走了,夏庄主和红豆仙子一起布了一个局,对付那些想要图谋宝藏的人,其实,宝藏的事情,夏庄主说,只是一个传说而已,谁也不知道仙琴派有没有来过,为什么而来。” 白文心转过身来,叹说:“一个传说,原来所有的事情,只不过是一个传说而已。”杨柳跟在后面,说:“还有一件真的事情,郑将军的大军已经打了过来,一路势如破竹,你还不知道吧。” ---(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hu99.Com)的用户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预览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